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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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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晔道:“有些事……得让阿弦一个人去面对。”
“你又来了!”袁恕己不快起来,“你当她是什么?当她是你吗?像是你这样冷血无心八风不动的?”
若这会儿不是距离大明宫还近,袁恕己早提高声音吵了起来。
崔玄暐不跟他辩,只看向阿弦道:“你先前面圣的时候,是在怕什么?”
阿弦道:“我没有怕。”
崔玄暐道:“你当然没有怕,你只是有些软弱。”
袁恕己气的七窍生烟,叫道:“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真当她三头六臂是个哪吒?”
崔玄暐看着阿弦,却并没有再说别的,也并无什么恼色,淡淡道:“既然袁少卿相送,就不必我多事了。但是,倘若周国公为难你,你不可跟他说是旨意,只说是我举荐,记得了?”
阿弦道:“记得了。”
崔晔又沉默片刻:“好,我先去了。”他向着袁恕己一点头,转身往崔府的车驾方向而去。
身后,袁恕己只觉着自己口中也吐出丝丝寒气儿来:“这人的血大概也是冷的。在豳州的时候我以为他那副模样已经是太不食人间烟火了,如今才发现是小看了他。我料定他的血里一定有冰碴子在流淌。”
“不是,”阿弦却笑了笑:“阿叔是为了我好。”
袁恕己张口结舌。阿弦道:“他说的对。我是有些软弱。”
袁恕己恨不得捂住她的耳朵,又想再捂住她的嘴:“别中了他的歪理邪说。我倒是嫌你太刚硬了些。”
阿弦道:“你不懂。”
袁恕己咬牙道:“我当然懂!不懂的是你们!”
阿弦一愣,对上浓眉底下的那双冒火带光的眼睛——
吉安酒馆:
“我有另一个机密告诉大人,作为交换……”
陈三娘子的笑里陪着小心,“那孩子其实是个女娃儿……”
阿弦的脸白了一分,毫无预兆地,她抽回被袁恕己握住的手。
袁恕己一愣,忙又按住她的肩头:“怎么了?”
不由自主地,阿弦眼前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豳州大营:
“今日你冒雪前来,是不是有什么要事?”苏柄临问。
“当初老将军告诉我,朱伯就是当初宫中的御厨朱妙手,我却不知老将军为何执着于此人……”
“现在你知道了?”
“老将军想找朱妙手,是为查明当年那件案子的真相,老将军您以为,小弦子就是当初宫闱惨案中被害死的那位公主,是不是?”
呼吸渐渐急促,阿弦睁大双眼,抬头看向袁恕己。
作者有话要说:
书记:我忽然体会到了阿基的感觉……
阿基:欢迎加入
书记:滚,我暂时不想加入
第122章 意义
袁恕己只看见阿弦呆呆地望着自己; 十分担心。
谁知阿弦一反手; 竟将他搭在肩头的手挥开,同时后退一步。
袁恕己本来不知如何; 然而见她反应如此古怪,他同阿弦毕竟是从豳州一路相处过来的; 对她的举止反应当然也甚是熟悉,袁恕己知道这不是阿弦看见“鬼”的反应; 那么……
他吃了一惊,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阿弦。
心忽然狂跳起来,有种不妙预感。
阿弦仍步步后退。
袁恕己想拦住她:“小弦子,你……”
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然而还没容他开口; 阿弦已经转过身,飞快地往前跑去!
袁恕己叫道:“小弦子!”急忙追过去。
可阿弦已经一头扎进前方热闹的街市里; 就如鱼归大海; 何处可寻?
且说阿弦头也不敢回地往前狂奔,生怕袁恕己会追上来似的,不知跑了多久,精疲力竭; 靠在墙根旁呼呼喘气,眼冒金星。
袁恕己居然已经知道了她是女孩儿,甚至,他居然连她那令自己都无法接受的所谓“身世”。
虽然从豳州开始的相处到现在; 不知不觉,已经将袁恕己视作了最可信任的人之一,然而却着实想不到,他居然早就知道了这些本不该被第二人知晓的……
最要命的是,他虽然知道了,在她面前却表现的像是一无所知。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仍是在太阳底下,虽然身边并没鬼魂,阿弦仍觉得呼吸困难,身上发冷。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袁恕己,更加无法沉下思绪,考虑他这样做是为何,又会不会有什么……企图。
只有以最快的速度逃走。
昨夜惊涛骇浪,并没睡好,阿弦本想回平康坊家中好生休息,然而因为这件事,忽然想到袁恕己兴许也会跑去找她,一念至此,阿弦便又转过身来。
谁知才一回身,就见眼前有一道人影正扑过来。
阿弦昨晚被吓得够呛,见状“啊”地叫了出声,正欲后退,却在瞬间看清来人的脸。
竟然正是苏奇。
苏奇见阿弦俨然受惊,忙过来扶住:“十八弟,我不是成心的,只是看着背影像你,正迟疑要不要打招呼,你就忽然回过身来了……”
阿弦定了定神,看着苏奇的笑脸:“没什么,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奇道:“我有件差事去大理寺交接,才回来,你是在这儿做什么?”
阿弦道:“我……我就站站,没干什么。”
苏奇笑道:“你跟着周国公,哪里会这样清闲?不要瞒着我,我方才去大理寺的时候,可是听说了,昨儿你跟大理寺的袁少卿进宫去啦!是不是真的?”
“袁少卿”冷不丁又冒出来,阿弦的心又猛撞了两下:“是啊,才回来了。”
苏奇忙凑过来,神秘兮兮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阿弦敷衍道:“能有什么大事?”
苏奇道:“你难道不知道?前些日子金吾卫跟禁军们四处搜捕寻人,府衙也接到了通知,然而兄弟们都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人……后来大家都在传说,找的是太平公主呢!”
阿弦睁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差点儿脱口而出,又忙改口道:“你怎么敢瞎说?殿下明明好端端在宫里,又找她做什么?”
宫内封禁的那样厉害,行事那样隐秘,没想到民间仍猜的这样准。
“你见着公主在宫里了?”苏奇挠挠头道:“我原本也不信,只是他们说……崔天官的夫人出事的那天是在城外拜佛,还有人看见太平公主那天也是去找天官夫人了……于是都猜测前些日子搜的那样严密是不是公主出了事呢,既然你说在宫里,想必是他们瞎猜。”
阿弦只好道:“是了,不要跟着瞎猜,这种皇宫大内的事,还是少掺和为妙,免得多嘴惹祸上身。”
苏奇点点头,忽地又道:“十八弟,你这是要去哪,可忙么?”
阿弦先前因觉着不能回平康坊,只是又不知去哪里好,正想着索性去周国公府,如今听苏奇一问,便道:“我没事,正好闲着。怎地?”
苏奇面露喜色,忙挽住她的手臂道:“既如此就大好了,我心里正有一件为难的事,藏了多日了,终究不敢跟你开口……”
阿弦瞅了眼他挽着自己的手臂,想了想仍是未去在意,只问苏奇何事。
苏奇见得了这千古难逢的机会,这才将心中那难为之事一一说道。
原来,苏奇的岳丈住在平康坊东巷,他家的南邻一户人家,有一女二子,长子早亡,次子常年在外跑商,少则半年回来,多则一年,但是今年春节却并未回家,更并没叫人传信。
这家子望眼欲穿,又不知究竟,派了人去打听,因路途遥远,语言不通等,终究一无所得。
此人音信全无,家里的人担心起来,便报了官,然而却无人知道长子在外,最后是于哪个地界逗留,又如何找寻?
本地官府也只发了一则寻人通告,也就罢了。
无奈之下,这家的男主人亲自出外找寻儿子,但仍是白跑了一趟,反而把家中所余资财也都耗尽,又是伤心又是劳力,惊怕忧虑,卧病在床。
家中妇人已哭得两眼枯干,几乎看不见人,媳妇带着孙子,勉强支撑,风雨飘摇,眼见活不下去了。
苏奇的岳丈是个仗义之人,常常说起此事,苏奇听了几遍,见岳丈着实担忧,他就存了个私心。
毕竟当初阿弦被关在府衙牢中的时候,以那种玄妙天赋,为他们解决了不少为难之事,别人不知道,苏奇却是受益者之一,毕竟连媳妇都是托阿弦的福得了来的。
苏奇不敢先跟岳丈说,因知道阿弦如今跟了贺兰敏之,又怕阿弦不肯做这些事,故而想要先问一问阿弦,但今日才逮到机会。
阿弦听罢,皱眉想了片刻:“我也未必有法子,不过是尽力试一试而已。”
苏奇正捏着心,听她答应,大喜过望:“这就是救了命了!”
当下苏奇便领着阿弦往东巷去,又走了半个时辰,快到地方,苏奇对阿弦道:“稍等。”
他自走到巷口卖糕点的地方,用两文钱买了两包点心,油纸包包好提在手里。
阿弦道:“你是饿了?”
苏奇道:“不是,他们家有老有小,都饿得嗷嗷叫,借着去的因由送这个给他们……对了十八弟,你想吃吗?待会儿出来我也给你买两包。”
阿弦才知道苏奇的意图,因感受到他的用心,自己心里也有些暖意,便笑道:“我不吃,我家里也有。不过……你这样诚意用心,我才也好行事。”
又走片刻便到地方。
却见门头窄小,顶上长草,门扇也透出破败之象,苏奇道:“这就是那陈家了。”将门扇推开。
正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蹲在门口摘菜,旁边地上两只鸡正在刨地捉虫儿吃,一个干瘦小童蹲在地上看。
听见动静,两人各自看来,妇人是认得苏奇的,忙站起身来,陪笑道:“苏公差,怎么得空贵脚踏贱地?”又看阿弦穿着不同,面上便有些疑惑不安。
苏奇道:“没什么别的事,只是打这儿过,想着进来看一眼,还没有二哥的消息?”
妇人眼圈一红,低了头。
苏奇忙道:“不要难过,再慢慢找寻,这会儿没有消息,未尝不是好事。”说着将点心递过去,“这是经过的时候,有个以前受过恩惠的送我的,我跟家里都不爱吃这甜东西,顺手给孩子却好。”他又怕特意买的这妇人不收,故而假意托词。
妇人满面惶恐,又红了脸:“这、这怎么好意思?”
那孩子却着急地奔了过来,扒着妇人手腕道:“娘,有吃的了?”
苏奇道:“正好他爱吃。快拿去。”
妇人忍泪,低头把点心给了那孩子,又吩咐:“去给你爷爷奶奶送些过去。慢慢吃。”
孩子提着点心,欢喜雀跃地跑了进去。
妇人又让两人坐,苏奇哪里有心坐,寒暄了这会儿,就回头看阿弦。
不料一看,却见阿弦径直进了中堂。
苏奇一惊,那妇人也有些意外,只是因跟苏奇一块儿来的,不便如何,只问道:“这位……也是府衙的官爷?”因看阿弦年纪不大,因此不大敢信。
苏奇怕不好行事,便故意发挥起来:“嘘,不要高声。我这位兄弟原先在大理寺当差过,所以今天我叫他一块儿过来帮着看看。”
妇人一听“大理寺”,满面激动,几乎语无伦次:“这、这……原来是大理寺的差爷,我给你们烧点水……”
苏奇怕她进去打扰阿弦,便将她拉住:“我们不要扰他,让他安稳做事。”
妇人又合掌,含泪道:“苏公差,若是能找到我们家二郎,就是我一家子的再世父母了。”
苏奇正要再说,却见阿弦低着头从内走了出来,并不说话,只是要往门外走。
陈娘子不知所以:“这位、这……”
苏奇忙追着阿弦,一边儿小声问道:“十八弟,可发现了什么?”
将走到大门口,阿弦慢慢抬头,转头看着陈娘子,嘴唇蠕动,却无法出声。
陈娘子哀求道:“这位官爷,我们家那口子到底怎么样了,如果您能找到他,就是救了我们全家了,我、我给你跪下了。”
她擦着泪,双膝一屈,苏奇忙去搀扶。
阿弦的目光从陈娘子跟苏奇身上掠过,看向旁侧。
与此同时,去扶陈娘子的还另有其“人”。
就在她求阿弦的时候,那“人”就站在她的身旁。
甚至……原先就在阿弦进门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站在中堂门内的这道“影子”。
陈家人用尽方法也找不到的“人”,其实就在他们的身边。
“告诉她,告诉她,”陈二郎的鬼伸出手,却无法将娘子扶起来,只是望着阿弦,“求你告诉她,救救他们!”
而地上的陈娘子仍在哀求:“求您帮帮我们……”
若非苏奇拦着劝着,她几乎扑上来抱住阿弦的脚。
里间的孩子也听了动静,忙跑了出来,呆呆地看着这边儿,嘴上还沾着点心渣滓。
阿弦咽了口气,双手握紧又松开。
正在阿弦想要转身走开的时候,崔晔的声音忽然又在耳畔响起。
——“你当然没有怕,你只是有些软弱。”
脚像是粘在了地上,阿弦猛然止住。
她听到自己咬牙的声音,吱吱闷响。
面前的鬼跟人都在求着,阿弦深吸一口气,俯身将陈娘子扶了起来。
“你是想要二郎的下落,还是……想要他活生生地回来?”阿弦问。
陈娘子脱口道:“当然是他活生生地回……”
她想要的当然是后者,可是这长久的找寻,每个人心中其实都清楚,只是不敢说出口。
又觉着阿弦问的古怪,于是戛然而止。
苏奇也不大懂,忐忑问:“十八弟,你、你是什么意思?”
阿弦道:“想要二郎的下落,我大约可以帮你找到。但是,如果是要一个活生生的人,请恕我无能为力。”
苏奇彻底明白,一下子惊呆了。
陈娘子直直地看着阿弦,眼中的泪珠大颗大颗落下,最终她双手捂着脸:“我知道,我早知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他在哪,我已经受够了这样不死不活地……好歹让我知道个真相……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这日,将近中午的时候,府衙的公差冲来平康坊东巷。
陈家的东邻是个姓王的小商贩,捕快冲进来的时候,王家的人正在吃饭,坐在正中的王商脸色煞白,任凭公差上前将他拿下。
但不管公差问什么,王商始终一言不发,直到公差押着王商来到他在前街的酱菜铺子的时候,王商脸上的恐惧之色才越来越重。
公差冲进铺子,并不在前头翻找,只冲到后院。
原来这王商因要腌制酱菜,又要储存材料,后院里有个地窖,打开后,两个捕快下到里头一阵翻找,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一具被包裹的十分严实的尸首。
因地窖阴凉,捆绑的且结实,尸首保存的极好,俨然正是陈家失踪半年多的二郎。
将尸首吊上地窖之后,王记才终于瘫软在地。
陈娘子早就大哭起来,冲上前去。
苏奇跟阿弦站在院子的屋檐底下,苏奇道:“十八弟,谢谢你。”
阿弦道:“这有什么可谢的。”
苏奇道:“至少,陈二郎的冤屈昭雪,他终于可以瞑目了,陈家人也不至于提心吊胆,不知道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到底是生是死,流落在哪里了。”
阿弦不答,只是转头看向另一侧。
陈二郎站在那里,眼睛望着抚着自己尸首跪地大哭的娘子。
其实早在腊月之前,陈二郎因生意做的很好,大赚一笔,带了百余银子兴冲冲地回家,谁知半路遇到了赶在年前运最后一批瓜菜的王记。
是夜风雪,两人宿在客栈,酒酣耳热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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