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明岛的苔藓-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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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看店考验（4）收获与防不胜防

　　出人预料的是，“读书人下午茶”受到了岛民的热捧——或许是因为，在这个多年来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僻静小岛，很多人心中也在向往着“琴棋书画诗酒花”吧。

　　在电话中征询了林晚的意见后，何淼淼将三楼的客厅开放了出来，这样一来，这里俨然成了简易版的“小岛咖啡馆”，不仅高中生乐此不疲，大人们也参与其中。

　　眼见何淼淼精力有限，大家纷纷为心目中的“小岛咖啡馆”献计出力——家中种花的带来了刚刚摘下的鲜花，营造更温馨的氛围；没有现磨咖啡，那就自带咖啡杯，自助购买罐装咖啡并怀揣仪式感地倒入其中；蛋糕不足的时候，有人从家中带来了精心制作的煎饺，还主动设计出与《饺子》有关的考题……

　　虽然大部分人是抱着找出答案换免费糕点的心思才翻开书籍的，并非每个人都会发现书中的文字其实更具吸引力，但是，当他们愿意给自己和书籍一点时间，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吧。

　　看着一张张乐在其中的脸庞，何淼淼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

　　看店的日子也因此变得飞快起来——上午日常工作，下午“读书人下午茶”，晚上一边看店一边挑选第二天所需的题目，和余跃学做菜，并制作第二天所需的糕点。

　　晚上的工作越来越饱和，每天的宵夜也让何淼淼和余跃开始担心继续这么下去，体重是否会比厨艺提升得更加迅猛？

　　余跃想出了一个两全之计——“每天晚上帮忙看一小时的书店，就免费请你吃宵夜！”——她用这么一句话就诱拐来了叶致远这只嘴馋的小白鼠。

　　此时，何淼淼和余跃正忙于制作提拉米苏，一旁的叶致远突然贼兮兮地蹭到何淼淼身旁，问：“话说你搞得这么忙，莫非……你是林东白的女朋友？”

　　何淼淼慌忙否认，余跃则白了叶致远一眼，说道：“长得人高马大的，那么八卦干嘛！吃你的宵夜啦！”

　　“我这是关心！”叶致远悠哉悠哉地扎起一只虾往嘴里送，腮帮子鼓鼓地说，“如果这是类似于‘新娘考验’，就那种通过了才能过门什么鬼的，那就得多帮帮淼淼嘛！”

　　“叶致远，再胡说八道我灭了你！像淼淼这样的，她考验林东白还差不多！”余跃说着挥起一个盘子作势要扔过去。

　　虽说之前出海时已经见识过余跃和叶致远之间的斗嘴日常，但此时何淼淼才意识到，这两人的关系似乎要比她以为的亲密一些？看样子，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何淼淼若有所思地看着叶致远——那天晚上余跃在他背上喊“林东白”他应该也听到了，明知余跃喜欢林东白，叶致远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话呢？

　　“你不是一直把林东白当宝吗？看来淼淼才是你真爱啊……”

　　叶致远话音未落，余跃手中的盘子已经朝他飞了过去，吓得何淼淼一声惊呼，好在叶致远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盘子！

　　何淼淼汗都下来了，叶致远要是躲闪不及，说不定真的会受伤。眼见余跃还要冲过去，何淼淼赶忙拉住，宣布休战。

　　那边的叶致远却还不知收敛，故意摆了个浮夸的姿势，双眼迷离地说：“是不是被我帅到了？”

　　明明拥有硬汉身材的叶致远，骨子里却是个自high的逗比，这几天何淼淼算是彻底体会到了。还记得叶致远刚刚了解到“读书人下午茶”是希望激发大家的看书热情时，叶致远当下就提议道——

　　“我也很秀色可餐啊！要不我裸上身穿围裙，答对问题的，我给个公主抱怎么样？”

　　“……”

　　“为了你通过‘新娘考验’，我这也是很大牺牲好不好！”

　　“那你为什么这么希望我通过‘新娘考验’呢？”

　　“所以真的有‘新娘考验’哦？！你放心，小爷我一定会帮你的！”

　　“……”

　　***

　　这边忙于“读书人下午茶”，对于“熊孩子”吴小磊，何淼淼也不敢放松警惕。

　　但几天观察下来，吴小磊并非如传闻中的那般四处蹦跶、惹是生非。他反而喜欢看书，在何淼淼看店的这几天，他时常在书店一坐就是一天，有时连下午的“读书人下午茶”都没能将他从书中吸引过来。

　　何淼淼一度以为书籍的力量让熊孩子改邪归正了，直到有一天下午，她发现吴小磊那本蓝色本子里的秘密。

　　吴小磊每次看书都随身携带着一本非常厚的蓝色本子，除了往上面写写画画，还时不时粘贴一些笔记，有时用胶带，有时用回形针，用得多了，本子便皱皱巴巴起来，从侧面看就像一道道长长的皱纹，显得比吴小磊本人要年长许多。

　　那天下午忙完“读书人下午茶”，餐具由早早派完快递的叶致远帮忙清洗，何淼淼就提前下楼看店，没想到撞见吴小磊正在撕书！是的，撕书！而且神态自若地贴在了他的蓝色本子上！

　　“你在做什么？”何淼淼惊叫道，一把夺过吴小磊的本子。

　　翻开本子一看，何淼淼顿感晴天霹雳，只是这霹雳是震耳欲聋的撕书声，嘶——嘶——一声又一声！

　　那无比厚重的本子，一半以上的厚度来自于海崖书店——书的插画被无情撕下，贴在本子上据为己有，数不清的插画，来自数不清的书！

　　她失职了，她让无数本书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毁坏了。

　　何淼淼想起林妈妈林爸爸交付钥匙时的神情，她终究还是辜负了他们的信任。那些自我怀疑、茫然四顾的念头，这些天因为忙于看店而没有去想的迷惘，一下子又全部回来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何淼淼质问吴小磊的时候声音是颤抖的。

　　“超配的对不对？伟大的理想要最酷炫地呈现！我最近想当宇航员，有好多好多火箭自己就跑出来了！是不是超酷的？我翻给你看！”

　　吴小磊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有任何不妥，语气里满满的兴奋与理所当然，边说还边摆出超人起飞的姿势。

　　何淼淼的指责已经在嘴边了，但看着吴小磊那张无辜的脸，加上认为自己也有很大的失职，一时竟说不出口。

　　何淼淼决定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应该如何与吴小磊沟通，免得气头上时口不择言。她努力平复心情，说：“在我下次找你聊天之前，能不能答应我不再撕书？”

　　吴小磊虽觉得奇怪，但作为一个很有“礼貌”的孩子，他倒也应承了下来。

　　何淼淼失魂落魄地重新上了三楼，叶致远觉得很是奇怪，问：“你不是下楼看店吗？”

　　何淼淼摇了摇头，只是愣愣地站在客厅，她满脑子都是破破烂烂的书页，声声控诉着她的失职。

　　“不舒服？”叶致远用手摸了摸何淼淼的额头，说，“没发烧啊！你怎么啦？……咦，你回来啦？”

　　何淼淼稍微回过神来，随着叶致远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林东白提着行李箱站在楼梯口。

　　林东白回来了。可是，十天的旅行，这才差不多一个星期怎么就回来了？


第25章　提前归来的林东白

　　林东白点了点头算是回答，然后拖着行李箱径直回了房间。

　　何淼淼跑到楼梯口往下张望，始终不见林晚和林华朗，看样子，林东白是一个人提前回来的。

　　当天傍晚，一楼的杂货店准时收了档，何淼淼上到三楼打算准备晚餐，却发现林东白已经在厨房忙开了。他的身高足有一米八，在不是特别宽敞的厨房里稍显束手束脚，有趣的是，他与满墙或悬挂或放置的锅碗瓢盆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和谐之感。

　　“希望我的手艺比我妈的好。”林东白端了两份海鲜捞面放到餐桌，摘掉围裙坐了下来。

　　木盘子、蔬菜、海鲜和面条搭配出绝佳的颜色，让人还没吃，心情就率先愉悦了起来。

　　何淼淼坐在餐桌前，双手合十说了声“我开动了”，浅尝一口，忽然想起心中的疑问，开口道：“你不是旅行十天吗？”

　　算起来，林东白出门才六天。

　　“不想再看一对中年男女秀恩爱，家庭游都是假的。”

　　林东白不冷不淡的语气，说的却是这般傲娇的词句，何淼淼有些哭笑不得。

　　还记得第一次来他们家吃饭，也是在这张餐桌上，被吐槽厨艺的林妈妈像个少女一般稍加抗议，林爸爸就缴械投降了，恩爱溢于言表，也是因为林妈妈，林爸爸才会在百般不愿意的情况下依然把店交付给她，可是……她却搞砸了……

　　何淼淼想到这，手中的筷子不自觉地停住了，眉头也紧皱起来。

　　林东白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厨艺来，他谨慎地吃了两口，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问：“很难吃？”

　　“啊？不会，很好吃。”

　　“好吧，你当初也这么说我妈做的菜的。”

　　没想到林东白记得这么清楚，何淼淼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次是真话，只是想到店里的事……”

　　见林东白安静地等待下文，何淼淼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你认识吴小磊吗？”

　　何淼淼简单地讲述了吴小磊撕书一事，林东白安静地听着，待何淼淼讲罢，他才面不改色地说：“你不用内疚，他不是这几天才开始撕的。”

　　“你知道这事？那为什么不阻止他呢？”何淼淼很是惊讶。

　　“因为我是他的帮凶。”

　　何淼淼更加不解了。

　　“书的存在，就是希望启发思考、引起共鸣吧？忍不住撕下来珍藏，这说得上是吴小磊献上的最高敬意。”

　　何淼淼完全没有料到林东白会说出与吴小磊一样强词夺理的话语，而且他说这话的同时，还毫不在意地继续吃着面，显得何淼淼这般重视和内疚太过大惊小怪了似的。

　　“不管怎么说，他这是破坏别人的东西，这不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应该做的事。”何淼淼坚持道。

　　闻言，林东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何淼淼的眼睛，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懂事的？”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何淼淼愣了几秒，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从小到大，认识的人几乎都习惯了她的乖巧懂事，仿佛她生来就是这般不让父母操心，经林东白这么一问，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头发短短的小女孩，全身只穿了一件沾了不少泥沙的白色灯笼短裤，她正光着脚丫在暮明岛的斜坡一路狂奔，而她的身后，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挥舞着手中的上衣让她慢一点。老人家追一会又不得不停下来喘一会，远远地喊着：“淼淼，先穿好衣服再去玩呀……”

　　“他们都不穿！我也不要！”

　　“你是女孩子，怎么能不穿呢……”

　　小女孩边跑边回过头来，阳光穿过繁茂的树叶打在她的脸上，她那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闪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如若不是这双过于漂亮的大眼睛和属于女孩子的可爱灯笼裤，乍看之下真的会以为她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

　　她没再理会外婆，撒腿跑到海滩，尖叫着蹦进浪花里……

　　何淼淼搅动盘子里那恍如海浪一般的面条，心情一时难以言表。连她自己都几乎忘了，和外婆住在暮明岛的那几年，她也是个不懂事的“熊孩子”。

　　那么，是什么时候开始懂事的呢？

　　是那个时候吧……然后终止于她这次的逃离。

　　“小孩子懂事真的更好吗？相信我，哪天你若见到吴小磊懂事了，不会为他感到高兴的。”林东白说到这，似乎觉得自己随意预测何淼淼的感受过于傲慢，补充道，“我好像说了自以为是的话。”

　　何淼淼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但是，她始终觉得明天要找吴小磊好好谈一谈。

　　***

　　林东白虽提前回来了，但何淼淼看店一事依然延续到他父母回来为止。何淼淼并无异议，只是原封未动地归还了林东白房间的钥匙。

　　当天晚上，叶致远临时有事并未出现，书店关门以后，何淼淼和余跃照常在三楼厨房忙碌，林东白则难得地来到二楼书店，用角落的那台台式电脑上网。

　　“提前溜掉也可以，但每天必须和我视频聊天！”

　　回来之前，林晚提出了这样的交换条件。为了彰显不容拒绝的“威严”，林晚说这话的时候还一把用胳膊勒住了自家儿子的脖子——因为身高差，林东白被勒得不得不往后仰——以换来儿子“好好好”的回应。

　　林东白点了视频连接，懒散地抱着胳膊，准备迎接来自中年男女的“虐狗”时刻。

　　“Hi，我帅气的儿子！你绝对不会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接通的瞬间，屏幕上扑来林晚和林华朗超大的笑脸，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直接贴到了屏幕上。林东白的脸上虽然写满嫌弃，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何淼淼打电话给她妈妈陆娜时的情形，电话按键微弱的亮光中，何淼淼那忐忑而紧绷的神态仍然历历在目。除了那次以外，何淼淼对父母的事绝口不提，这般疏离的关系，有些超出林东白的想象。

　　“臭小子，有没有听你老妈我说话？”林晚少女不满地晃动着屏幕。

　　“听到了，我错过了终生难忘的美味……”

　　林晚和林华朗这才开始下一轮的甜蜜轰炸。

　　视频结束，林东白打开网页打算查点资料，点击搜索框刚要打字，却被下拉出来的“搜索历史”吸引去了注意力——那是一串与“Luna陆娜”有关的关键词。

　　林东白若有所思地往楼梯口的方向望了望，安静的夜里，隐约听到楼上厨房传来的谈笑声。他一手放在键盘上，一手握着鼠标，修长的手指凌空弹动了好一会，终于移动、点击，打开了网页历史记录。

　　《赋予服装灵魂的设计女王Luna：时装里的中国之美》、《用设计改写命运，成为自己的女主角》、《潮流辣评：名过其实的设计女王Luna？发布的是设计还是商业？》、《最新发布的时尚单品，女魔头Luna时髦了整个时尚圈》……

　　这些时尚专题给人的第一感觉无一例外的浮夸，但在看到Luna的照片之后，竟又让人瞬间改观，觉得标题并非夸大其词。

　　照片上的女人，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的确担得起“女王”、“女主角”、“女魔头”这样的强大字眼。

　　她就是何淼淼的母亲啊……

　　林东白慢慢翻看着，他不知道当时坐在同一位置的何淼淼，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键盘上敲下陆娜的名字，搜索这些新闻专题的。

　　林东白的眉头轻蹙起来。


第26章　不速之客

　　何淼淼坐在杂货店收银台，时不时朝门外张望。

　　平日里，吴小磊一大早便会出现在海崖书店，然而今天一直到下午都迟迟未见现身。

　　随着“读书人下午茶”时间的邻近，何淼淼不得不在收银台放上“人在楼上，有事呼唤”的提示牌，起身上楼准备。

　　她先到二楼，从楼梯口正对面的那张书桌拿出今天的考题，一份份检查起来。

　　何淼淼驻足之处是林晚的专属位置，摆着一张老旧的双人木课桌，多年前暮明高中的课桌更新换代时，林晚将它捡了回来。

　　书桌上面还留着不知哪一届学生用蓝色圆珠笔写的窃窃私语。桌椅背后的墙壁和其他墙面一样，是接到天花板的大书架，仔细一看，这一小片书架码放的更多是文件夹和笔记本——它们是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