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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长恨复相思-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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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战败。
韩竹浮说:“愿赌服输。这样吧,我定个规矩。暖阳公主和温泽是我的学生,如果你们输了,功课就加一倍;永仁公主是贵客,输了便算欠我一个人情罢,意思意思足矣。”
我表示赞成没有异议,沐温泽也默认了这个规矩,暖阳看看一脸自得的韩竹浮,再看看骨牌,最后一咬牙,也答应了这个不平等条约。
说来也巧,接下去几圈竟然都是暖阳坐庄,韩竹浮每甩一张牌,她就肉颤一下,抓耳挠腮,一个屁股在凳子上不安的挪来挪去,神态甚为悲摧。
这么几圈下来后,她的脸色已经难看的无法用言语形容了。最后结算时,韩竹浮笑了:“暖阳公主,您输了。愿赌服输,臣希望您能把女诫的卑弱这章誊写一遍,遇到不懂的字时,可向温泽请教。”
暖阳使出她的杀手锏——扁着嘴含着泪花眼巴巴水汪汪的看韩竹浮,韩竹浮笑:“要不再加上夫妇这一章?”
暖阳立马的关紧她眼泪的闸门,那眼泪真是收放自如的令人叹为观止,气呼呼的跳下凳子去誊写卑弱了。我虽然也小输了,但因韩竹浮说的输了意思意思算是欠他一个人情,也就没往心里去,仔细想想,我这个不受宠的质子公主也确实没有什么价值能给韩竹浮利用去。
苏夏走后的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蹉跎着过。暖阳的女诫已经从卑弱誊写到了叔妹,某日我途径御花园,恰好撞见韩竹浮对着柳童狂笑:“哈哈哈!暖阳那小娃儿,想赢过我?估摸着等她把论语都誊写过一遍,她才能略略和我打个平手!”那天艳阳高照,我和柳童却不约而同的哆嗦了一下,我眼见着柳童的板砖脸皱起了一道褶子。
暖阳誊写这女诫七章的时间里,我收到了苏夏从锦瑟国寄来的各色柳枝编的小物件,他对柳枝有一种执着的热情,但因终究是到了深秋,柳枝已干枯,只能寻竹篾替代了。我而后收到的几个螳螂黄雀什么的,便是他用竹篾编织的。除此之外,他从无捎过只言片语给我,我却明白他的心。容煌和苏漩湖的婚礼进行的很成功,他想必已经为我们在努力了。
我们四虽然每日在韩竹浮授完课业后相聚在落潮楼里打马吊,然而终究也是渐渐厌烦了。我这么说,是因为我观察过暖阳和沐温泽的表情,这俩人起初看到骨牌时,可谓是满面红光眼放异彩,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如今再看到骨牌时,却学了柳童那样,板起两张板砖脸,双眼无神呆滞,一脸的麻木,还不如骨牌上画的梁山好汉来的生动鲜活。
韩竹浮也察觉到了这个萎靡的气氛,渐渐的就在牌桌上讲起一些宫廷趣闻或者别国的变动,以此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这一日他讲完一个狐狸精迷惑书生的故事后,突然讲起了一桩近日来发生的大事。
这件事发生在天土大陆的第四个国家,西夜国。天土大陆上,琉璃国位于南边,谙暖国位于东边,都是水土丰饶的国家;锦瑟国虽位于北边干旱之地,但由于苏漩湖治理有方,再加上与谙暖国联姻结盟了,是以得到许多资助,国力日益强大;只有这个西夜国,位于西边极其苦寒之地,守着一大片寸草不生的盐碱地,国力孱弱,国内民不聊生。这么一个极其弱小的国家,撑到如今竟还未被其他三国吞并,也实在是一个奇迹。
韩竹浮要讲的这事就发生在西夜国,他得意洋洋眉飞色舞的说:“西夜国原来的太子被废黜了,改由他们的三殿下做太子了,是不是很惊天动地?”
他似乎是十分期盼我们能有什么过激的反应,结果我和沐温泽以及暖阳皆茫茫然看着他,丝毫不觉得有何震惊。
韩竹浮捶胸顿足痛心疾首:“你们竟然如此不关心天土大陆的政治形势!”
我掏耳朵:“反正西夜国这么弱小,换个太子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韩竹浮叹道:“其实几十年前,西夜国是天土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了。他们虽据守苦寒西地,但曾一度攻到琉璃和谙暖的国界上,占据了大片城池。史书上记载,那时的西夜军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尤其是攻城的时候,那强大的战斗力曾经令谙暖的大将军不战而败。”
我想了半天,始终想不出那时候的西夜国的光景,反正要放在如今,西夜国的军队怕是要披着破草席拎着擀面杖上战场了。
韩竹浮继续徜徉在对那时候的强大的西夜国的神往里,我觉得他现在这个神情如果被容弦看到,指不定就得落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了。
他说:“西夜国军队之所以如此勇猛,是因为他们有着攻城的武器投石车,投石车你们知道不?啊?不知道?咳咳,改天我专门拨一堂课给你们讲讲这投石车的妙处,总之这投石车就是战争之神啊!再坚固的城池也敌不过大型投石车的攻击。而西夜国虽然贫穷,能工巧匠却十分多,投石车就是由这些人聚在一起发明的,他们还不断改进完善这项发明,这么一来,别国就坐不住了,派了大批探子杀手去西夜国,将这些能工巧匠捉来严刑逼供投石车的图纸技术,结果有些铁血汉子直接咬舌自尽了,有些人受不住刑罚,陆陆续续吐露出一些实情,但是只说这投石车的图纸,是在他们的总设计手上,别的人一概没有。这样一来,各国探子又全部去抓那个总设计了,只是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自己屋内悬梁自尽了,那图纸的下落也就无人知晓了。现在三国虽然也有自己设计的投石车,怎奈那威力都没有西夜国的强大,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设计攻城武器的天赋的啊。总之最后西夜国的能工巧匠死的死逃的逃,西夜国也就渐渐衰败下来了。”
沐温泽问:“呿,西夜国的陛下都不保护这些设计武器的人的吗?”
韩竹浮哀叹:“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这些人的不幸,不在于他们的才能,而在于摊上了这么一个残暴无能的主子,都是命啊。”
韩竹浮说完以后,大家静默。我扔出一张牌:“二文!”
沐温泽是下家,嘴里嚷着:“吃!”又扔出一张牌来,打马吊的气氛又热闹起来,于是韩竹浮所讲的关于西夜国换了太子的事,没多久就被我忘了个一干二净。
时节已进入初冬,我在谙暖国吃吃睡睡畅快无比,简直乐不思蜀希望当一辈子质子下去。某日沐温泽问我:“三姐,你是不是不想回家了?”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个家是指琉璃皇宫,说实话我是想的,我想我娘亲,不知道她一人在宫里过的如何,但也只限于我娘,要说别的人,却是一点想念也无,更遑论把那里当做家了。
我摸摸沐温泽的头:“你想家了吗?”
他的表情很委屈:“想了,我想二哥和纹姨了,可是我又觉得陛下对我很好,也不舍得离开这里,三姐,你说,如果能把二哥和纹姨接过来,我们长长久久的在一处,那多好啊。”
我苦笑:“别傻了,温泽。再过五个月,一年之期一到,我们就会被送回去了,到时候不管你的意愿如何,我们都是做不了主的。”
苏夏又托人送了东西过来了。这次是一封信,上面只说:“等我娶你。”
我把那信捂在小胸口蹦跶了许久,我知道他的意思,是等我一回到琉璃国便提亲,这么一想,我突然对五月后的回国有了莫大的期盼。
可是人不能太耽于现状,有时候,太安逸的后果,往往是我们承受不了的。
迫使我说出如此文绉绉的话的原因,却不止是一件我承受不了的事,反而是接二连三的打击。然后我就开始懂了,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24毁约
其实那天在我看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了。
我吃完饭牵着呱呱溜达去找暖阳,途径落潮楼的时候却看到韩竹浮匆匆忙忙的赶往衍星殿的方向去了。我想大约是有什么急事吧,也就没在意,继续在御花园里晃荡。由于初冬的天气,虫子什么的也都少了,呱呱伸着脖子在泥里啄了几下,也觉得意兴阑珊,萎靡的跟在我身后。
和暖阳消磨了一上午,午后的时候,多日未见的容弦来找我了。
他这段时间因为容煌的婚礼忙的焦头烂额,连暖阳处都少去了,是以他到我的果香阁的时候,我很是诚惶诚恐。
我是知道容弦的,他一向来就和带着个面具一样,脸上的表情永远代表着皇家风范,与我这等丢尽皇室脸面的公主恰是大相径庭,但此刻他竟然是沉着脸皱着眉的,我一个寒颤,完了。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了很久,敲的我心烦意乱,这情景就如同那天我在老头子面前自请来谙暖国,而老头子来回踱步一样,所以我揣摩,大约帝王间都有什么共同点吧,比如容弦和老头子都很擅长慢腾腾的伸出个猫爪子挠人家的心肝,这要是性急的人,指不定就得被他们拖死了。
容弦敲够了手指,开口说话了:“薏仁,琉璃国毁约了。”
他说完这句话,我还真一时没反应过来。毁约?什么约?我从自己作为一个质子的定位开始往前回溯,终于想起我来这里的目的,原来是为了琉璃国金矿的开采权。可是他们毁约了?
我懵了。其实我不该懵,我早该料到老头子根本没把我和沐温泽当人看,把我们丢在这里就譬如丢了两条野狗一般,那么他想毁约就毁约,两条野狗的命嘛,没啥值钱的。可是我还是懵了,不过幸而我只懵了一小会儿,然后就镇定下来了。
冷静下来以后我想了想,觉得这一场折腾下来,最吃亏的就是容弦了,白白养了我们两张嘴不说,到头来却丝毫没有掣肘老头子的价值。我因为自己的没价值而感到羞愧了,诚心的对容弦说:“陛下,对不起。”
他愣了一下,而后笑起来:“与你无关,薏仁。”
我想说他误会了,我不是因为琉璃国的毁约而向他抱歉,我是为了自己的没价值而向他抱歉。可是我动了动嘴,没说出来,这等自轻自贱的话,不到紧要关头,我还是别说了,多说无益。
容弦又说:“琉璃国与西夜国结盟了。大军马上压境,谙暖和锦瑟国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言尽于此,我却细细思量。据韩竹浮所说,西夜国现在这个光景,不被别国侵略就该烧香拜菩萨了,竟然还抽风了与琉璃国结盟攻打谙暖国?琉璃国此次,正是因为战败才与谙暖国签订了金矿开采权转让的条约啊!
我十分的不能理解政治这种奇妙的事物,容弦说:“据探子回报,可能西夜国和琉璃国,找到了投石车的技术图纸了。”
我瞠目结舌。本来只当韩竹浮所说的那些都是传说,不可尽信。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东西存在啊。
容弦抚额:“就算找到图纸了,建造投石车也需要时间。谙暖和锦瑟也有时间准备,只是在这段时间里,要委屈你和五皇子了。”
我明白过来以后,顿时觉得容弦“委屈”俩字实在说的太轻。琉璃国单方面毁约,虽然质子毫无掣肘的价值,但是谙暖国就算为了维护皇室尊严,也必须得杀鸡儆猴以示他们谙暖泱泱大国的尊严不容践踏,这种情况下,杀了我和沐温泽都不为过,更何况委屈。
容弦心善,不当着我的面戳破如今的形势,我却不能再厚颜无耻下去让人家为难。于是我笑:“陛下,如果允许的话,请不要杀沐温泽;也请陛下给我一个好看点的不痛苦的死法……”
我虽然笑着,尽力轻松的说出来,手掌却还是因为恐惧和绝望而握成了拳。
容弦叹了口气,走的时候说:“薏仁,孤是真的拿你当妹妹。你说的请求,孤尽量办到。”
容弦前脚刚走,后脚暖阳就奔进来了,沐温泽紧跟其后。
暖阳眼泪汪汪的抱住我:“薏仁姐姐,他们说哥哥要杀你和温泽哥哥,是真的吗?我不信,我不要你们死!”
我抬头问沐温泽:“你告诉她的?”
沐温泽摇头,沉静的说:“不是我,上午韩大人匆匆去与陛下讨论这事,回来后跟我们说了。”
我看着沐温泽,他此刻表现的十分平静,完全不像得知即将死去消息的人。一双眼里深沉无波,像是即刻间便长成了一个成年男子般。
暖阳还在哭,这次没有把一泡泪水包在眼眶里,而是真的落下泪来了,我掏出手绢替她擦脸,说:“暖阳啊,他们都是胡说的。我和你温泽哥哥都不会死的,陛下他宽大为怀,马上就送我和你温泽哥哥回国了。知道吗?”
她不相信的看我:“真的?”
我说:“真的。”我把呱呱抱来给她:“暖阳,我和你温泽哥哥走了以后,呱呱就托你照顾它了。”
她一时被呱呱吸引去了注意力,我再接再厉:“你要照顾好它。不要拔它毛,坐到它身子上,平常带着它出去溜溜,它怕猫,别让猫猫狗狗的接近它……”
呱呱扭过头咕咕叫了几声,我激动不已,以为连呱呱都感应到了我的心意,结果它随地转了几圈,拉了一堆鸡屎,又咕咕叫了几声。
我们仨沉默无语。暖阳总算是相信了我的狗屁话,牵起拉完屎后兴奋不已的呱呱,说:“薏仁姐姐,那你回了国以后,要经常给我写信,得空的时候就来看看我。”
我都敷衍着答应了,打发走了暖阳。
暖阳走了以后,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
我和沐温泽相视而笑,却是苦笑。我说:“温泽,我刚求陛下不要杀你,杀我就够了。陛下说他尽量办到,如果你真的能逃生,就找一个没人知道你的地方,不要再想着自己是琉璃国的五皇子了,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连带三姐的这份,一起活下去。”
沐温泽目光温和,摇头走近我想抱我,这次我没有抗拒,他的个头已经到我的下巴了,他抱着我轻轻的说:“三姐,你去哪,温泽就去哪。你曾说过,你永远也不会扔下我不管的。现在三姐想毁约?不要我了?”
我听他这话蓦然觉得不对,我好不容易给他求了一个可能活下来的机会,他就想这么放弃了?这可不行,我从一股脑儿自怨自艾的神伤里挣扎出来,正要给他讲讲道理,他抱着我的手臂一紧,只听他幽幽的说:“三姐,你很久没抱过我了。”
我心一软,就任由他这么抱着了,指不定这是我们姐弟俩最后一次拥抱呢。
沐温泽在我的果香阁待了一下午,絮絮叨叨的说着许多我们小时的趣事,我这么听着听着,倒觉得心里那股害怕和悲哀被略略的宽慰了一点。
我揣摩大家是不是都知道我这公主已经是将死之人了,一个个的跑来安慰我。
沐温泽走后没多久,韩竹浮来了。
我知道韩竹浮此人是妙人,所以特想从他嘴里听听有什么高论,指不定他有妙法子能同时救了我和沐温泽又能兼顾谙暖国的脸面,所以让果儿给他泡了杯好茶。
他开门见山:“陛下来找过你了吧?”
我点头说是,问他:“韩大人可有什么法子能救我和沐温泽,又让谙暖挽回颜面?”
他讥笑:“永仁公主,在两国谈判破裂毁约且兵刃相向的情况下,不杀质子不足以平民愤震士气,想必你该知道吧?”
我坦诚:“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死,也不想沐温泽死。”
他喝了一口茶:“你还求陛下,让他尽量保住沐温泽,尽量给你一个好看的不痛苦的死法?”
我说:“这是人之常情。”
韩竹浮突然就摔了杯子:“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一句话,陛下撑的多辛苦!现在满朝文武都喊着要处死你们给琉璃国一个示威,你却在这里贪生怕死,还提这么厚颜无耻的要求!”
我懵了,韩竹浮的话比容弦带给我的消息还要震撼,我结结巴巴的说:“这有什么不对?是人都希望自己能活,谁心甘情愿赴死?而、而且,为什么我不能贪生怕死?毁约的是那个老头子又不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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