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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书院三两事-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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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高寺忽而张开空洞的眼,低声道。

我蓦地放下馒:“你醒了?可是肚子饿了?”

高寺缓缓地摇了摇头:“主子赶紧走吧,莫要管我了。”

“你胡说什么!你是因为我才沦落到这个下场的!我若是不救你,良心岂不是被狗吃了!”我厉声道。

高寺笑了,仿佛回光返照,仿佛已经开心:“知道主子还挂念着我就心满意足了。况且保护你的周全本就是我的使命,而事到如今,却反倒要你来护着我……这叫我怎么过意得去?”

“你省省力气吧在这说八道了!!”我打断他的话,“我是一定要救你出去!说到就能做到!”

高寺摇摇头:“我时候不多了。有些话直没能说出口些事儿一直瞒着你,借我现在反倒有了一口气倒是要把这些话都给说出来。这样一来,我走得也轻松。”

我的视野忽而模糊了起来,我着高寺,他平静地躺在草地上,头枕着山脚的平滑石头,面上带着舒缓的笑容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轻松,如此安然。他衣衫褴褛,发丝凌乱,却给他的周身平添了一丝病态的美,妖冶剔透,仿佛不盈一碰。

“你先说,说完了咱就上路。”我撇了撇嘴,用手背揩去眼角的泪。

“先帝于我高家有恩,”高寺缓缓开口,“当年我高家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官宦之家,爷爷他官居要职,却惨遭佞臣陷害,废除两位丞相制度,导致我高家一败涂地,上上下下数十口人,流离失所。是先帝收留了我,他问我可想重振高家、光耀门楣。我当然想,于是他给我安置在一座气派的宅子里住下,派遣了一位老师,教我文韬武略,教我做人的道理。也就是那段日子里,我认识了孔春,认识了苏幕焉,认识了慕容秋。我们四个就像一家人,又年纪相仿,故而甚是投缘。后来先帝让我扮作太监进宫,要我静候新帝入宫,并且时时刻刻保护她。那时候先帝已经病了很久了,他很早就暗地里把幕焉和秋儿送到夜溟教里做线人,因为夜溟教一直是他心头大患。可哪里想到,有一日,他的亲儿子会成为夜溟教的统治。幕焉和秋儿表面上是教徒,实际上他们和我一样受恩于先帝,对先帝忠心不二。……可四个人都渐渐长大,却只有秋儿一个是女孩子,于是他又开始担心我们三个与主子您之间会产生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于是他让孔春易容,让我假扮太监……至于幕焉为何没有改变,我就不得而知了。先帝为我们都做了安排,若是我们能替你铲除阻碍,保你顺利亲政,那么我们就能得到相应的高官之位,这些在吏部都有秘密的记载。”高寺缓缓转动目光,仿佛能看见我,“可时间一久,我觉主子真的是个好人。于是原本对于先帝的感激与忠心便毫无保留地转嫁到了你的身上,至少于我而言,是这样。……今儿个能把藏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我心里也好受了许多,只是希望主子不要记恨我。”

我忽而陷入久久的沉默,心里悲戚得难以说出半个字。

这种感觉,是知道真相后的喜悦,还是被友情打动,还是被惠帝缜密的安排触动?

为什么,为什么惠帝他,居然能一直影响着我,直到现在呢?

原来他们四个有着那么深的渊源,原来他们四个一直都是惠帝安排在我身边的守护。可我一直都不知道啊。这是善意的谎言,还是美丽的欺骗?

可他们都愿意为了我赴汤蹈火,愿意为了我去死。在他们眼里,我当真算得上是一个值得他们去受苦,去冒险的人么?尤其是苏幕焉和慕容秋,夜溟教的日子多么难过,他们总该比我清楚吧?

可他们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

我缓缓握住高寺瘦骨嶙峋的手,渐渐用力,想要用自己的温度然他冰冷的手恢复热度:“朋友。”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么两个字。

“……朋友。”高寺艰难地微笑着,以作回应。

他那最后的眼神,分明是望着我的,可他分明又是看不见我的。

于是这个微笑永远停留在他的脸上,也永远落在我的心头。我缓缓伸手阖上他的双眼,见证了他最后的宁静。

……

我独自在山的另一边躺下。

我躲开了南宫韶和追兵。

我望着天边微弱的光亮。

又是一个黎明了不是么?可天空的这一边,星辰依旧在闪烁。

这日子忽而变得美好。

于是我披着晨曦的岁月,踏上南下的路。

上卷 第一七一话 汉中有何硕

挨着汉中的忘川崖下,便是广袤的原地。南宫氏的兵力驻扎于此。北依秦岭,南屏巴山,这富饶秀美的平原之地,便是伪朝廷的军事核心所在了。

此时正值景和五年七月的盛夏,天上的日头卯足了力气灼烧着驻扎在汉中的将士们。朝廷意欲南下,冯氏妄图北伐,却碍着一个阻隔了两派势力数年的长江水,两方主力,难以大规模正面对抗。

已是傍晚,今儿个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不过也恰是朝廷运送粮秣的队伍抵达汉中之日。浩浩荡荡的队伍,夹杂着成群结队的车马,载着大量的粮草饷银远远地走过来,领头的是个怀化司戈(官职名),官儿不大,势头倒是挺足,一个五大三粗的黝黑青年紧跟着他的身后。那怀化司戈停在了大营门口,伸手示意身后的队伍停下。黝黑青年上前一步,对意欲检查的侍卫道:“得了吧户平,这架势也忒做作了,你这么比划几下有个什么用,还不得让我进去?”

那被称作户平的瘦高青年嘿嘿地笑了:“早就知道虎子哥今儿个回来,这不是迎接你……迎接司戈大人的么,呵呵……都累着了吧,快快请进,快请……”那怀化司戈颇为藐视地嗯了一声,便示意队伍们进去。

当粮秣的事情安排妥当,那怀化司戈也被安置好了,天也已经黑了下来。这七月的天啊,就是热得厉害,连晚上也没个凉快的地儿,张虎感到浑身不自在,从头热到脚。每回接他们粮秣的队伍都得拖掉老子半条命虎在心底嚷嚷着,徐步向医帐走过去。

张虎也没打招,直接撩起帘子,吼道:“给虎子哥我熬一晚绿豆汤,要凉的!”话音刚落,只见一清秀的少年从里屋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色的布衣个儿不算高,样貌生得有些女孩子气,但却不失是一个俊朗的少年尤其是那双眸子,仿佛见证了人生的变幻,颇为深邃有神。他现在是汉中主营易郎中的帮手,活儿不多,但很杂日里打扫打扫医帐,熬熬草药时候还帮忙着照顾照顾伤患。

那少年眯眼儿笑了:“大老就听见虎子哥的大嗓门儿了,绿豆汤是有可是得现煮,没凉的!”少年声音清脆,但听起来好像是还没长大的男孩子似的。这少年名叫何硕五月份来到汉中大营的。招兵的官吏瞧他这瘦瘦弱弱的,哪像能冲到前线拼命的样子?便给拒了。可这个叫何硕的小子好似把军营看做圣地了什么都要进来,还说自己懂些医术读过兵书,能读写。招兵的哪会理会他?正准备给喝走,没想到主营里那位颇受人尊敬的年轻易郎中开口了:“让他随着我便是,我也恰好需要一个帮手。”于是这个叫何硕的少年就这么入了汉中主营。

“嘿嘿……”张虎讨好了凑了过去,“没凉的……几块冰疙瘩进去不就成了?”

何硕白了他一眼:“哪儿跟您冰疙瘩去?你当这是宫里呢……”何硕忽而住了嘴。这一点连有些木讷的张虎也察觉到了,何硕这小子,张口闭口就是宫里宫里,但却又好似很忌讳这个词儿。

“嘿,小何,你赶紧的吧,煮熟我搅和冷了再端过来,伺候好咯!”张虎半开玩笑地逗着何硕,何硕也没说话,只是绕到了后头,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绿豆汤就端了出来。

张虎连忙端来吞了一口。忽地“噗”地一声喷了出来。龇牙咧嘴道:“忒烫了这汤!……还有啊。这么大碗我愣是没瞧见几颗绿豆。小何你糊弄虎子哥呐?”

何硕满意地笑了:“怎着。我乐意!嘿嘿……你要是不满意。我明儿就上报大将军。说你张虎没事儿就到咱们医帐来蹭吃蹭喝。有你好看地!”

张虎一愣。继而贼眉鼠眼道:“嘿嘿。大将军早在你过来之前就被王爷给派往阴平了。你连人家面儿还没见过呢就敢告我地状?!”

“成。不找大将军。找郎将、校尉、副将、中候。总有一个能治着你地!”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就又斗起了嘴。张虎觉得在军营地日子无聊得紧。有意思地也就是平日里找人斗斗嘴了。其实何硕来营里虽然时间不长。但他还是很好相与地。比较活泼。大伙儿也都挺喜欢他。张虎自然是跟他最要好地几个了。以前问起何硕地年纪。这小子总是模棱两可地说“十六七吧”。有时候又变成“十七八”了。十六七岁也算是个半大小伙子了。可张虎怎么瞧着何硕这小子也没有个男人地架子出来啊。于是作为大哥地张虎有些看不过去了。有一回他好心地把何硕拉过来。凑近耳边小声道:“你这小身板儿。啥时候能长大啊。你……你怕是有什么隐疾。自个儿不知道?不如你让易郎中给你瞧瞧吧。若真是那方面不行。让他给你开几道虎鞭、鹿鞭啊什么地药酒喝。你也别舍不得银子。这玩意儿可是一辈子地事情……”

虎鞭鹿鞭泡酒喝?这不是壮阳地吗?

张虎没想到他这话一说。何硕便立马变了脸色。先是一阵红。而后又一阵白。继而又红了。然后没过多久又恢复了自如地神色。何硕笑道:“虎子哥多心了。我家人都这样。长身子长得迟。二

才开始冲个子,……呃,我娘说了,我爹二十三四岁子呢!”

“噢……”张虎将信将地点点头,以后这事儿他也没再问。

……

“这几个方子是我新琢磨出来的,你先记下,有伤员送了过来,你就不用一一问我了,直接对照着我的备注给熬药便好。”易丘一面儿将几张方子用白线编入簿子中,一面儿用小狼毫在方子的右下角写着什么。

“嗯,晓得了。”我添了点儿灯油,在易丘对面儿坐下。今年五月再次扮作男装,化名何硕,好不容易混入了汉中大营,而易丘则是我入了营帐以后唯一眼熟的人。当然,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只觉得这人气宇非凡,并没有任何印象而问及姓名,我觉得甚是耳熟,坐下来仔细一想由顿悟!想当初几年前南宫韶和失踪那会儿,我从客栈里冲出来,冒着雨去找他,顺途搭了一位道长的马车,而那道长身边一个伶俐的徒弟是叫易丘!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可现如今已经是汉中大营人人景仰的郎中了。

他信奉国教,却在医术方面有些研究尤其治疗跌打损伤颇有些门路。现如今天下大乱,年年征战,当郎中的尤其是好郎中,自然是走哪儿都特吃香。只是不知道现在苏幕焉那位神医如何了宫韶和估计不会轻易饶他。可军营里消息算是灵通,毕竟要时时刻刻听候朝廷的差遣长安那边并没有传出来什么太医令被罢黜等不好的消息,我也稍稍放了心。

易丘也想起了年我们曾见过一面,故而是营里唯一一个知道我女子身份的人。然而我自然没有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所以我在汉中,也算安全。至于为什么我会选择在军营里走下一步棋,自然有我的打算。一来汉中距离长安不远,南宫韶和若是满世界找我,定然会以为我去寻找魏如玠或干脆去投靠冯氏,他自然不会想到我就潜伏在他军力的老窝里;二来汉中是南宫军的核心阵营,在这里打听到的消息,自然比外头传的要准确;最后,我若是想要完成先帝的遗愿,也不得不走这么一步。就全国格局来看,虽然朝廷与冯氏相持不下,但被夜溟教把持的朝廷绝对是要胜出一筹的而且其壮大的速度比冯氏快。天下南北割据,我自然是要等南宫军灭了冯军,才能坐收渔翁之利。一个敌人总比两个敌人好对付。况且现在的我除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真的是可谓什么都没有。

这几日,营里到处都在传,是大将军要回来了。

他们这位大将军,我并没有见过。正如张虎所说,这位大将军在我来营里之前二十来天,突然被南宫韶和不知以什么理由调往了西面的阴平郡。我也只是偶然听营里的人说过,大将军离开汉中以后,这边儿仿佛失去了主心骨,虽然有其他几位名将在此,但汉中多少有些萎靡不振的意思。如今整整三个月了,这位大将军终于要回来了。

这位大将军就这么厉害?我小心八卦地问了一句,人家回答说,何止是厉害,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掌握大军,不说是屡战屡胜吧,但从没给咱丢过脸,输也输得漂亮!

尽管他们这么说,我也没多少好奇。说到美男子,我这辈子见过的也少了。当年的皇家书院不就是美男的聚集地么,只可惜……到现在,几年了,皇家书院都没有再次重振的苗头。反倒是当年的竞争对手,恰位于汉中的汉韵书院,虽是民间所办,但现在各方面都丝毫不差于当年的清河书院了。

……

“小何小何”大就听见张虎的吼声,不一会儿他便风风火火地出现在我面前。

“啥事儿啊急成这个子?没瞧见我正忙吗?”我剪下纱布,在刚刚包扎的伤口旁打了一个结。那伤员便托着受伤的胳膊匆匆离开了。

“将军回来了!大将军回来了!”张虎一脸虚惊道。

“嘁,不就是个大将军么,瞧把你给镇的!”我不屑道,“早不就说了他要回来么!”

“哎呀,说是要回来,可也没说这么快啊!方才听户平说了,大将军的副尉都已经到门口了,不出半个时辰,大将军的车马一准儿能过来!那副尉还说大将军身上有伤,一回来就要进医帐,要你们做好准备,所以我才好心跑过来跟你们打个招呼的嘛!”张虎佯作责怪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耐烦道,“受伤了还不乖乖养伤,还在路上瞎跑,跑个啥哦跑,以为自己是大将军就刀枪不入啦?别到时候旧伤复又怪在咱的头上,说咱没给治好!真是的……”

听我这么口无遮拦,那张虎立马急了,正要开口说什么,忽而听见帘子外头传来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道:“自家的医帐居然都心不甘情不愿的,早知道本将也就不这么急着回来了……”

怎么说来就来?!我与张虎一齐转身,只见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一身戎装,左手抱着金色的盔甲,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上卷 第一七二话 故人

三年,还是四年?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手上还带着膏药的味道没有洗,视线仿佛穿过了时空,直达那年轻人的眸子里。

他是大将军,他身形高大,他历经沧桑,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是孔夏。

“孔……孔……”我有些犹豫地开口。

“诶,小何,你认得大将军?”张虎有些吃惊地问我,但又不敢在孔夏面前过于张扬。

我忽然醒悟过,并没有理会张虎,而是将手在铜钹里洗洗干净,迅速用布巾擦干,向孔夏走近了几步,抱拳道:“见过孔将军。”

从进门儿开始,孔夏的目没有从我身上挪开半寸,他近乎呆滞地望着我,一双漆黑漂亮的眸子仿佛蕴藏了太多太复杂的情绪。良久,他伸手指了指帐门,冷声道:“出去,军令。”我起初还以是对我说的,然而此语一出,以张虎为首,医帐里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养伤的伤员,全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顿时整个医帐内只剩我与孔夏两个人。我这才明白他是有话对我说。

未待我开口,他猛地将中的金色头盔扔向一旁,大步走过来,一手揽过我的肩膀,瞬间,我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而后自己便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鼻息可以触及他身上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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