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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栖梧枝-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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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雀儿夸赞自己要嫁的人家,凤儿的脸又飞上一层红色:“是呢,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福气,按说我这样的,肯有人娶已是不错了,更何况是这样人家。”这点雀儿也很疑惑,凤儿在庵里,从不出门一步,朱爷更是没有见过她,怎会媒婆一提,那边就爽快应下了?
朱爷和宁家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节,这才娶个宁家的弃妇而不娶宁家的姑娘?要真是这样,凤儿这嫁过去,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呢?雀儿猛然想到这个可能性,连日沉浸在喜悦里的心又冷了下来,不过这话也不能说给凤儿听,再说也算有过一面之缘,朱爷这样稳重的人,定不会拿婚姻大事开玩笑的。
思来想去,雀儿脸上还是带着笑道:“姐姐的教养,人品,都是有口皆碑的,况且朱家娶的,是要能当家的,想来定是这样。”凤儿听雀儿这样说,脸上的红霞更甚,姐妹俩又说些旁的,雀儿这才告辞。
雀儿在回去路上左思右想,还是着人去寻访一下,听说婆婆常遣吴妈去寻访事情,自然也就劳烦她了。
但愿姐姐和朱爷是天生的缘分,和自己想的不一样,雀儿按一下头,杜琬已从睡梦中醒过来,从奶娘怀里睁开眼睛,雀儿抱过她,用手点住她的下巴教她说话,杜琬嘻嘻笑着,一口一个娘。
叫的雀儿心花怒放,奶娘也在旁边凑趣:“大姐儿越长越像大奶奶。”雀儿往女儿脸上使劲亲亲,哎,这一辈子,就是操心的命。
马车到了家门口,雀儿抱着杜琬下车,刚要走进门里,迎面冲过来一个丫鬟,差点撞到雀儿,小冬忙扶住雀儿,出声呵斥:“没看到奶奶在这吗?”丫鬟急忙收住步子:“大奶奶回来的正好,二奶奶方才肚疼不止,楚妈妈说是要发动了,遣奴婢去请稳婆呢。”
争执
发动了?稳婆不是说的要十月初才生,现时不过九月二十,离了足足有半个月,怎的这时就发动?不过妇人家生儿育女提前生的也大有人在,雀儿顾不得再细想,示意她快些出去,自己把杜琬抱给奶娘,急匆匆就往朱愫这边赶去。
朱愫院内此时虽则忙碌,但在楚四家的指挥下,丫鬟们一个个按部就班的在做,烧水的烧水,炖汤的炖汤。杜棣站在院子里面,脚步不停的走来走去,脸上显见有忧虑之色,不时停下步子垫着脚尖往屋里望去。
瞧见这样,雀儿放轻些步伐,院中忙碌的丫鬟也没注意雀儿来了,还是小冬轻喊一声:“大奶奶来了。”杜棣这才停下步子上前拱手:“怎的惊动了大嫂。”嘴里说着话,那眼还是往房里瞧。
雀儿定神听一听,房里面可没传出朱愫的声音,只有楚四家安慰她的话语,想来只开始阵疼,还不到生的时候。含笑对杜棣道:“瞧这样子,到生的时候还早些,二叔还是先去屋里歇着,等着喜信就好。”
杜棣虽连连点头,那眼还是只瞅着房里,雀儿又叫他几声,他都不动,索性也不去管他,径自走到门口往里面问:“楚妈妈,二婶此时如何?”门帘一掀,楚四家的走出来,额头虽有汗珠,那礼数还是半点不缺:“回大奶奶的话,姑娘虽则已开始发动,此时情形倒还好,方才已经喝了半碗参汤下去。”
雀儿再一细听,里面偶尔会传来几声细细的呻吟旁的就没有了,想是朱愫已听了她们之前的嘱咐,此时不出声,等生产时再用力,吩咐楚四家的进去继续伺候,自己坐在檐下等候。
丫鬟也领着稳婆进来,稳婆见了雀儿还想行礼,雀儿示意不必,直接进去就好。杜棣见稳婆来了,心头定了些许,上前讪讪的对雀儿道:“做弟的方才慌的乱了手脚,还望大嫂莫怪。”
雀儿只是一笑:“二叔伉俪情深,关心二婶也是美事,我怎会怪呢?”这话又让杜棣闹个大红脸,还要说话时候,吴妈扶着杜太太进来,雀儿忙起身迎接。
杜棣搭了把手把杜太太扶到椅上坐下:“娘怎的来了?这里有大嫂就好,娘还是回去歇着。”杜太太坐定又喘息了一会,这才开口:“延续子嗣,这是何等重大的事?你嫂子虽则能干,也不过一个年轻媳妇,况且我的病已好的差不多了,过来瞧瞧也不是伤什么。”
此时是九月天,天色已晚,吹的虽不是彻骨的寒风,但杜太太身子比不得原先,雀儿心知她不会答应进房,忙命丫鬟把火盆生来,给她脚下垫了脚炉,手里放好手炉,又拿一个绒毯给她盖好。
杜太太安然享着媳妇的服侍,等完了才伸手摸一把雀儿身上:“你今日出门的早,穿的也不厚实,还不快些坐在这里,暖暖身子。”雀儿刚要摇头说没事,一股冷风吹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吴妈已搬来一个杌子放在杜太太脚边,雀儿告过座,这才坐在杌子上,杜太太伸手把她的手拉入自己怀里暖着,又示意她把脚放到脚炉上来,雀儿面上露出笑容,往杜太太这边偎的更紧一些,婆媳二人也不说话,就靠在那等着屋里的消息。
朱愫虽是头胎,又发动的早些,但好在请来的稳婆是接生过几十年的老娘婆,生产时候又有参汤定神,过了三更没多久,屋里的叫声就歇了,继而响起的是孩子哭啼的声音。
杜太太本熬不住,已在那里打起盹,听到孩子的哭声,猛的站了起来:“生了,是男是女?”雀儿扶着她:“娘,这不就知道了?”话音刚落,帘子打起,稳婆笑嘻嘻的抱着个襁褓出来:“恭喜太太,恭喜大奶奶,二奶奶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说着把襁褓送到杜太太跟前,杜太太还没接过,杜棣已从厢房里窜了出来,他虽然被杜太太赶去睡觉,但连外衫都没脱,几乎是用抢的从稳婆手里接过孩子:“儿子,我当爹了。”
稳婆差点被杜棣的举动吓的摔了一跤,但她终究是见过世面的,已稳稳站住:“恭喜二爷,贺喜二爷。”屋里屋外,顿时欢欣起来,雀儿虽面上在笑,心里在愁,这杜家长孙,洗三满月这些都要银子,这些银子,要从哪里拿出来?
忙完朱愫这边的事,等雀儿回房,已是天光大亮,雀儿打了个哈欠,只能眯一会,等会还要理事呢。刚走进院子,奶娘就抱着杜琬走上前:“奶奶回来了,大姐儿昨晚也不知怎的,不肯睡觉,小的哄了半夜,才打了个盹,这会一听奶奶回来,就又醒了。”
雀儿把杜琬抱在怀里,杜琬一双眼又黑又亮,只是看着她,雀儿用脸贴一贴她的脸,笑着对奶娘道:“你下去吧,我再带着姐儿睡一会。”奶娘行礼下去,雀儿抱着杜琬走进房里,杜桐却还没起床,只着了中衣坐在床上:“昨儿夜里听着她哭,想抱过来哄呢,又不好叫过来,生生听了她半夜的哭。”
雀儿打着哈欠把杜琬放到杜桐身边,自己也顺势躺下,闭着眼道:“你不起床去书房,还躺着做什么?”杜桐把刚一放下就爬到他身上打起瞌睡的杜琬往雀儿身边一放,嘟囔一声:“昨儿夜里我也没睡好,想着你在那里,不定怎么冷呢,让我再躺会。”
说着已沉沉睡去,雀儿睁开一只眼,看一眼丈夫,哎,在自己跟前,怎么就这么孩子气,趁着这会没人,一家三口就补个眠罢。
洗三还好些,不过就是几家亲戚来添盆,所费也不多,总算糊弄过去,可是这满月是大事,雀儿看着账本上的银子,要是这银子能生银子该多好?不过想也知道,这事不过是自己痴心妄想,还是去问问杜太太,这大侄子办满月,该怎么办才好?
请过安,雀儿先说了几句远话,这才笑着道:“娘当家时日不短,遇到烦难事轻轻就过,媳妇却是才疏学浅,有些事还要讨娘的示下。”杜太太噗嗤一笑:“得,什么时候你这个爽快人也学会了给别人戴高帽?有什么话就直说。”
雀儿搓一搓手:“娘,你也知道家里的光景,光四叔的婚事,已用了不少银子,现下二婶又生下个侄子,这满月本该大办戏酒才是,可是家里着实抽不出银子来。”
想也知道是这事,杜太太叹一口气,拍一拍媳妇的手:“雀儿,这个家,当的辛苦你了。”雀儿还是一笑:“娘,当日你比媳妇,更是辛苦百倍。”
杜太太又是一声长叹:“按说呢,这样喜事,三四日的戏酒是免不了的,可是家里这等光景,就只在满月的正日子里请一台戏来,再摆几桌酒,太俭省了,旁人瞧着也不像。”
雀儿已起身应是,杜太太说了那么几句,就觉得疲乏上来,雀儿忙帮着冬瑞她们伺候杜太太躺下,自己出去筹划侄子的满月酒。
虽说只是一日戏酒,这样的大事,怎么说也有许多亲眷来,少说也要五六十两银子,雀儿叹一口气,本来以为这些日子已来,把庄上额外的出息收了回来,又尽量节省,想着今年总还能省出百来两银子,到时买几亩地,租子又能多收一些,这么三四年下来,手头就松动许多,谁知这省的银子总挡不住这层出不穷的事。
这很快又是年下,各家的年礼又是一笔,哎,光省是不行的,还是想着从生意上来,想着那日杜桐说过,朱家是做南货生意发起来的,不晓得等凤儿嫁过去,成了连襟,朱家会不会把那些极熟的路途让一条出来,就算肯让,也要杜家这边出人才是,谁合适呢?
外面突然传来吵嚷声,丫鬟们在那里嚷:“二爷要进去,总也要回了奶奶才是,哪有直闯进去的?”雀儿皱眉,杜棣闯进来做什么?
帘子被掀起,杜棣气冲冲的走进来,直冲雀儿跟前,也不行礼,也不问候,只是看着雀儿道:“大嫂当家,家下大小事务全是大嫂做主,做兄弟的虽然受些委屈也罢了,怎的今日大嫂把侄子的戏酒也克扣起来。”
这话来的无头无尾,雀儿却只一瞬就明白,含笑起身道:“二叔先请坐下,等我细细的和你说。”杜棣哪里肯听,他新得了儿子,正在欢喜头上,想着去年杜琬落地,虽是个女孩儿,杜太太当日都办的那等热闹,自己这个儿子,定要比杜琬办的更热闹才是。
谁知道今日抱着儿子在那里晒太阳,听到几个下人在那里说闲话,本来杜棣遇到这种事情,明白下人之中良愚不已,正要上前喝住他们。谁知听到他们提起自己儿子的满月,说雀儿只预备了一日的戏酒,还比不上去年杜琬降生之时。
杜棣那出口的喝止又停住,竟隐在柱子后面听起墙根来,听得下人们抱怨自从雀儿当起家来,这家用是越来越克扣了。有人冷笑道:“照我说,定是大奶奶想省些银子去讨太太的好,显得她会过日子。”
立即有人附和:“就是,我瞧着不光如此,大奶奶定是把这里省下的,给了亲家太太,不然就她那个被休的姐姐,怎么会攀上那么好的一门亲事?说不定连嫁妆都是这边出的,不然怎么给小哥儿才办一日的戏酒?”
别的杜棣还不恼,一听到自己儿子的满月酒就是因为雀儿的克扣才如此,他一个十七八的少年,满心的欢喜此时变成恼怒,把儿子抱去给了奶娘,就急匆匆找雀儿说理去了。
雀儿见他满脸气恼,这小叔子不好出手去拉的,站起身道:“二叔,这事可不光是我做主的,还有……”话没说完,杜棣已经气哼哼的坐到椅子上:“我不管这些,横竖大姐儿几日,哥儿也几日就是。”
弃学
杜棣如此气恼,雀儿细一瞧,觉得他像孩子争宠似的,镇静起来,抿唇一笑。亲自倒杯茶放到杜棣身边:“二叔,这大冷的天,难为二叔跑出满头的汗,先喝口茶歇歇。”
伸手不打笑面人,杜棣伸手出去接茶,那指尖快触到茶杯的时候又缩了回来,想起自己是男人,要维护妻子,坐直身子道:“大嫂,做兄弟的还是那句话,都是杜家子孙,自然都是一样,我多的也不要,大姐儿如此,哥儿如何就是。”
雀儿也不恼,等听完了才问杜棣:“照二叔这说的,意思是我克扣你们的用度?”杜棣说完话才拿起茶来喝,听雀儿毫不遮掩的说出来,那脸反而红了下,把茶杯放下道:“大嫂处事公平,家里人都知道的,做兄弟的,并没……”
这言不由衷的话杜棣说的吞吞吐吐,半日都还没说完。雀儿端正坐在那里瞧着他,当日杜太太不告诉这些儿女们,家里的光景,自然是怕他们为难,可是现时已不同往日,今日杜棣会为了侄子的戏酒来发难,难保日后杜梁媳妇进门,又会有别人发难。
雀儿还在沉吟,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杜桦走了进来,她的神情可没有平时那么庄重,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不及行礼就直接到了杜棣跟前:“二哥,你听谁说了些乌七八糟的话,跑来这里质问大嫂,你可知道大嫂为了这个家,撑的有多艰难?”
杜桦这几句话说的义正言辞,杜棣被妹子说了,不由有几分尴尬,雀儿忙起身拉住杜桦:“小姑,二叔心里记挂着二婶,又新得了儿子,满心高兴,听到不大办不高兴也是常事,好生说就是。”
杜棣此时的尴尬变的有些恼怒,谁被自家妹妹说了都会有几分不高兴,他起身瞪自己妹妹一眼:“你一小孩子家,知道什么,就来胡说,我的话可都是有凭据的,若不是克扣,你添个侄子,怎会只办一日的戏酒,当日大姐儿可是办了两日的。”
杜桦见二哥竟然这等胡缠,用手捶一捶胸口:“二哥你这话也太过亏心,这些日子我和大嫂一起理事,几个月下来,数你们房里的花销大,你还说大嫂克扣?”说着杜桦上前揭开雀儿的茶碗:“你瞧瞧,你们房里都是上好的龙井,大嫂她只喝香片,还有,”
杜桦拿起账本,撂到杜棣跟前:“你自己睁眼瞧瞧,大嫂连亲家太太那边的供养都停了,你还在这里有什么话说。”说到激动处,杜桦已满脸胀红,雀儿忙上前拉住她:“小姑休恼,二叔他常年在书房里读书的,这些家计的事,本就是内院女人的,他不明白自要慢慢的说,如此动气,岂不伤了兄妹之情?”
杜棣捡起账一瞧,雀儿所言并不为虚,心里顿时诸般滋味都涌上来,从小随着兄长在书房里读书,银钱从哪里来是从不晓得的,万事都有人打点好。等成了亲,妻子嫁妆丰厚,面貌美丽,教养又好,他再如何也晓得这尚书府的小姐嫁到自己家来是委屈了,见她从不说半个字,自然更是尊重妻子。
这次她生了个儿子,只巴不得竭自己所能对妻子,他听了那么几句,只觉得大嫂既在这样大事上都如此,更何况平日,不晓得妻子受了多少委屈呢,这才把平时的教养都丢在一边。
见雀儿还在那软语安慰杜桦,心中大愧,把账本放了回去,就要后退出门,杜桦正在擦泪,见他要走,上前拦住他:“你倒还有脸,闯了这么大祸,都不道一声不时就走。”
雀儿忙上前扯住杜桦:“小姑。”杜桦听她话里有那么一分嗔怪,一张脸红转白,要到嘴边的抱歉却说不出来。雀儿拍一拍杜桦,这才抬头去瞧杜棣:“二叔是大男子,一心只知读书,这些事情自然多有不知道的,只是做嫂子的今日说一句,凡事必先问个清楚,只听一面之辞是不好的。”
杜棣的脸顿时又红了起来,对雀儿深深行了一礼,就掀开帘子出去。杜桦还想喊他,雀儿拉住她:“小姑,休再说了。”杜桦回身看着雀儿,许久才说出一句:“大嫂,我只觉得你委屈。”
委屈?雀儿微微一笑,拉着杜桦坐下来:“小姑,人生一世,什么事都遇的到,况且有时候有些话说出来,好过憋在心里。”杜桦皱着的眉头又松开,看着她和杜桐有些相似的脸,这个面冷心热的小姑,雀儿心里暗忖,若当日自己进门时候,也只当人人都瞧不起自己,天长日久下来,只怕就真的被人瞧不起了吧?
杜棣来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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