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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栖梧枝-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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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心。”

得了雀儿这句话,两媒婆更是高兴,想来这件喜事十有八九能成,王媒婆凑到雀儿跟前,举起一个指头:“说到这家,还和府上有亲。”有亲,雀儿的心不由扑通跳了起来,不过面上还是淡淡笑道:“有亲?杜家的亲戚太多,也不知道是哪家?”

楚媒婆见王媒婆说来说去,说不到点子上,急了,一把把王媒婆再推开些:“大奶奶,来说亲的就是府上二奶奶的堂兄,这里的朱举人,虽说是去做填房,但前头妻子又没留下孩子,朱举人家私豪富。”

王媒婆被楚媒婆推开了些,又听楚媒婆说个不休,却说不到点上,也急了,一屁股把楚媒婆顶开,笑着对雀儿道:“大奶奶,虽说朱爷遣小的们去说亲,只是今日小的们也去了庵里,亲家太太虽肯了,你姐姐却是不肯,小的们没了法子,这才来求大奶奶的。”

原来如此,雀儿此时也不细究朱爷为什么会看中凤儿,笑着道:“原来想赚喜钱,就要我去做说客?你们打的好主意。”两个媒婆对看一眼,又对雀儿说了一车的好话,话里话外只让雀儿说几句话,到时定会给杜桦寻门千好万好的亲事。

雀儿笑道:“罢了,你们的好话,也说给旁人听去,过几日,我命人把娘和姐姐接来住几天就是。”两个媒婆听了大喜,又连行几个礼。

雀儿往后靠一靠:“却是怪,朱爷也没见过我家姐姐,也没个媒婆上门求亲,他怎会知道?”两个媒婆也点头:“确是怪,昨日小的们本是去朱家说宁家的婚事。”

宁家?雀儿皱一皱眉:“宁老爷的孝还没满。”楚媒婆拍一拍掌:“已过了周年,先寻着好的,说定了,到时候等孝满了,再结亲也是常事,不然等孝满了,宁二姑娘已经十八,那时候再寻亲事,也寻不到好的。”

雀儿了然,宁二姑娘虽说才十六,比朱爷小了十多岁,可是一来宁家的名声,此时确不怎么样,二来朱爷也算仪表堂堂,家私豪富,前头妻子也没留下孩子,给这样的人家做填房,对宁家来说也不算辱没。

只是没想到朱爷没瞧上宁家二姑娘,雀儿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楚媒婆想是说的渴了,端着茶在喝,王媒婆还在皱眉:“小的们也在奇,本来朱四太太都应了,谁知朱爷一听,倒说他年纪大了,娶个这么娇嫩的姑娘回来,老夫少妻终是不好。”

楚媒婆本在喝茶,听了这话,忙把茶杯急急放下:“这话却怪,男子们只有嫌女子老的,尽有那四五十的,要娶个十五六的闺女,哪有要娶大的。只是话放了出来,自然要尽力去寻,不过朱爷都三十多了,现在没嫁人的,大都是十五六的,朱家这样人家,难道还能娶个寡妇不成?只是朱爷既这样说,小的们也只有细琢磨了。”

王媒婆讨好的说:“想了半日,小的就想起奶奶的姐姐来了,当日宁家休她,全城都晓得她是冤枉的,出身人品也摆在那里,这么一说,朱爷就点头了。”楚媒婆咯咯笑了起来:“大奶奶,这才是天降的缘分呢。”

缘分也好,别的什么也好,不过就是如此,两个媒婆又说了几句,也就告辞,雀儿一叹,和宁家的梁子,看来是越结越深了,宁太太中意的女婿,竟然要娶宁家的弃妇,这是何等的讽刺。不过,先要把凤儿说服了嫁人才是。

过了几日,雀儿命人把凤儿和陈氏接了过来,一下车瞧见凤儿,雀儿就愣了下,她穿了件月白色的袄,裙子也是素色的,发上只插了一只银簪,整个人立在那里,倒显得越发的楚楚可怜。

陈氏瞧着精神倒还好,雀儿忙笑着上前:“娘,这些日子都在忙,本该过了年就去给娘请安的。”陈氏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忙,管这么个家也不轻易,我和你姐姐在庵里日子过得好,你也不消担心。”

雀儿嗯了声,眼看向凤儿:“怎么姐姐瞧着清瘦了些?”陈氏也看一眼她,叹道:“去年有几个来庵里进香的施主,看上了我的针线,我平日闲着没事,也绣那么几幅,只当玩罢了,你姐姐见了,定要多帮我做些针线,这才瘦了下来。”

说话时,陈氏还摸一摸凤儿的脸,凤儿只是低头一笑:“妹妹有了难处,我做姐姐的不能帮,只能帮娘做些针线,算什么辛苦呢。”

雀儿不由伸手紧紧拉住凤儿的手:“姐姐能如此想,倒是我原本小肚鸡肠了。”陈氏一手挽住一个女儿,脸上笑的像开了花:“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只要你们姐妹们好好的就好。”

说着陈氏瞧一眼雀儿,有些意味深长的道:“我没旁的念想,只要你姐姐嫁了出去,娘这颗心也就落了。”陈氏说话时候雀儿一直瞧着凤儿,见她只是脸一红,接着就低头下去,旁的话没有说。

雀儿心里顿时明了,知道姐姐这颗心,并不如枯木一般,算来她也不过二十三岁,又不是死了丈夫守寡。清白被休的女子,多有后来重新和对方结亲的,只是宁家现已定下坐地虎的妹妹,就算他家回心转意,难道还要去做妾不成?

另走一步又没什么稀奇,雀儿脸上的笑容更甜,拿些旁的话插了,张罗着先去见了杜太太。陈氏早知道杜太太病中静养,见杜太太果然没有原先那么硬朗,合掌念了声佛才道:“早该来瞧亲家太太的病,只是一直在庵中,不好出门的。”

杜太太一直都是礼貌周全的,微微点头道:“早该请亲家太太过来一叙才是,只是家里事忙,又倚重大奶奶。”见她们两位长辈在这里叙起来,雀儿起身道:“娘,媳妇先下去了。”

说着拉一把凤儿:“姐姐也随我一起来,去瞧瞧你侄女。”凤儿瞧一眼陈氏,陈氏已经笑了:“你们姐妹说说私房话去,不用陪着我们老人。”凤儿这才起身行礼退下。

私房话,不知道妹妹会和自己说什么私房话?想起前几日娘说的话,凤儿低下头细细思量,她从小受的教导是从一而终,就算被宁家休弃,也只当是自己命不好,从此后心如古井一般,只要陪着娘一直到老就好。

谁知娘一句,就算守到终老,也守不得贞节牌坊,凤儿这才惊觉,为何从没想过宁家对自己其实是有重重不是的,原本只当是自己不够柔顺,不够美貌,这才让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但回头瞧瞧,雀儿不如自己柔顺,也没自己美貌,但听说妹夫和她之间琴瑟和好。就算雀儿当家之后,削了一些开支,下人们也只是夸她有杀伐决断之才。

凤儿想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声,雀儿轻轻抓住她的手:“姐姐又想什么?那些人,那些事都是许久之前的,姐姐现在该好好想想将来。”

将来?凤儿又想起媒婆来说的,脸不由红了下,半响才扯了旁边的树叶轻轻开口:“什么将来呢?我这样的人,就算嫁了人,也当不了家的。”说完,凤儿的眼圈不由自主的红了。

雀儿脾气有些急,见姐姐又是这样,动不动眼圈会红一下,时不时伤春悲秋一回,心里暗道,难道闺阁娇女都是这样吗?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索性拉了凤儿在一边的石凳那里坐下:“姐姐休说这样的话,你是祖母教出来的,祖母的手段,不是我在这里说,只要学到一两成,当个家也就够了,况且姐姐心性,比起祖母,要宽厚许多,哪有什么当不了家的理,我瞧着,姐姐想是被宁家唬怕了。”

这话戳中凤儿的心事,当初在宁家,妯娌们之间,面上都是甜甜蜜蜜,背地里谁知道谁会给你使刀子?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妾,虽说是张老太太教导出来的,可是凤儿当初在张家也是娇养出来的,那样的日子,过的说不上有多舒心。

雀儿见她如此,心里更明白些,还想再劝,前面走来一簇人,打头的是肚子已经挺了出来的朱愫,见雀儿在路边坐着,虽挺着肚子不好行礼,还是笑着道:“大嫂怎么坐在这里?”

雀儿已站起身和她打招呼,朱愫一眼就看见凤儿,虽然年纪大些,却能瞧出是个美人,这样被休的女子要嫁进朱家,也不知道四伯母在想什么?不过再怎么说,那也是旁人家的事,轮不到自己插嘴,脸上依旧笑的甜甜蜜蜜的招呼过,这才带人走了。

雀儿刚要拉着凤儿往前面走,见凤儿的眼只瞧着朱愫那已经厚实了些的背影,眼里有丝羡慕,抿嘴一笑:“姐姐想是羡慕别人家有孩子,姐姐若要嫁了,那不就有可盼的?”

虽只有她们姐妹二人,凤儿还是有些害臊,轻轻用拳头捶她一下:“休胡说,我只是在想,朱爷是尚书的族侄,这门第,委实有些太高。”雀儿知道她心已经活了,挽住她继续往前走:“姐姐难道忘了,我的妯娌还是尚书千金,你是我的亲姐姐,算来,这是门当户对。”

凤儿再没说话,脸上飞上的红霞却一直没有褪掉。

操劳

找来媒婆说了回信,媒婆们两边跑着,把一应事都写了日子送过来,这门婚事也就定下了。

虽说一边是填房,一边是再嫁,这三书六礼还是一点都少不得的,朱家这边的礼数半点都没废,陈氏这里自然也要事事周到。

凤儿总不能从庵里出嫁,从杜家出嫁也不&规矩,幸好陈氏原本的住所虽空了一年多,有刘三婶照看着,还是能住人,陈氏母女又搬了回去,一心筹备凤儿的婚事。

别的好办,说到嫁妆陈氏就犯了难,虽说填房可以不拿嫁妆,可朱家那边送来一份丰厚的聘礼,还送来两个小丫头,说是先伺候凤儿的。对方做事这么大方,陈氏就想给凤儿也备一份嫁妆,一来凤儿有东西傍身,二来也好让人看看,自家并不是那种贪财的人。

可是钱从哪里出来?陈氏自己的嫁妆,当日早就当的当,卖的卖,一样都不剩,家里留着的,不过就是几轴当年雀儿她爹的书画,这些东西,一来卖不出价钱,二来也要留个念想。

凤儿进屋见娘看着空空的箱子在那里发愁,轻轻走到她身后:“娘,你是不是想给我备份嫁妆,其实这些都不用的。”陈氏把空箱子关好,拉着她坐下:“凤儿,你总要有些东西傍身。”

凤儿低头一笑,接着抬头道:“娘,我是嫁过一次的人了,当日去宁家时候,嫁妆不可谓不丰厚,做人自然也是步步小心,可是到了还不是那样,那些嫁妆最后进了旁人的口袋,若不是有娘,女儿怕也只剩几根枯骨。”

这还是凤儿头一次提到以前的事,陈氏摸一下她的脸,叹气道:“说来说去,还是娘无能,不能给你做主,不然宁家怎能无故休妻?”凤儿又是一笑:“娘,女儿这些日子细细的想,当日只觉得是自己不够贤良,不够忍让,今日才觉得,错也在他们身上,你瞧雀儿不一样没嫁妆,但管得杜家上下井井有条,我比她痴长几岁,从小又受了祖母那些教导,纵及不上她,也不会让人瞧了笑话。”

陈氏听凤儿这样说,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凤儿,你爹要知道,只怕更是高兴不已。”爹?凤儿偎在陈氏怀里,半天才叹道:“娘,原先我做的太不对了,只想着祖母是尊长,全忘了爹娘才是生我的。”

祖母也是尊长,不好忤逆。或者这也是凤儿如此行事的原因,陈氏再没有说话,一家人经过这些风波,终究还是在一起了,雀儿她爹,你若地下有知,定要保佑雀儿度过这次的坎。

凤儿的婚事,雀儿一来是没有时间,二来还有娘在上头,自己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不能越过去照管,总要送一份厚礼才是。可是杜家现在的情形,雀儿看着账本上的数字,杜梁办婚事要的东西还要从店里赊欠,虽说八月田租也就能收上来,可是首先要把这些东西的账先付了,再说别的。

雀儿放下账本,端过旁边的茶喝了一口,这龙井和香片其实喝起来也没那么大的区别,为什么杜家原先一定要喝龙井?光这一项,一年也能省个二三十两银子呢。

刚把茶碗放下,杜桐就走了进来,他一头一脸的汗,扇子扇个不停,拿起旁边的茶就满满倒了一碗,只喝了一口就吐出来:“雀儿,你是不是被人骗了,这不是龙井。”

雀儿摇头:“我知道,这的确不是龙井,从今起,我们房里的茶都换成香片,别的房都还是照旧。”杜桐刚想说话,想起什么又没说了,只是慢慢坐下,用手撑住下巴。

雀儿起身给他揉着肩头:“知道你从小喝惯了龙井,家里的人也是这样惯了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再说我就这命,再好的茶叶也喝不出来,就只有先从我这里省起。”杜桐抬眼见她脸上明显有忧虑之色,伸手把她拉了坐下:“我知道,只是说说罢了,再说,这茶虽能醒脑,可是不喝也没什么,范文正公划粥为食,尚成大器,我今日比他要好了许多,难道还会为杯茶怨你?”

雀儿伸手搂住丈夫,歪着头一笑:“这进了学,说话就更文绉绉的,我等你蟾宫折桂那日。”杜桐把妻子整个都搂在怀里:“嗯,你先给我生个儿子才是正经。”雀儿乜他一眼,低声的道:“晚上,这下白天,有人回事呢。”

杜桐把她放开,柱着腮看她又往账本上瞧,伸手玩着她发上垂下的几根发丝:“雀儿,大姨的婚事已经定了,总要送份贺礼去,重了呢,现在挪不出来,少了呢,又觉得拿不出手,况且朱家这边,论起来还和二婶有亲。”

雀儿把笔头放到嘴里:“方才我也这样想呢,只是家里的光景也摆在这里,况且还有二叔的婚事。”说到钱财,杜桐又没有话说,只是继续看着妻子算账,雀儿算了一时,见账上有店里送来的五十两银子,猛然想起什么,抬头道:“说到朱家,姐夫那边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

杜桐虽然读书,但偶尔也帮杜老爷料理事务的,不假思索的道:“朱家是南货的,他家父亲,当日救过一个徽商,那边的路途很熟,虽说城里也有几家做南货的店,但总是没他家货物齐全,价格便宜,旁的不说,这顾绣的衣衫,就只有他家有货。”

原来如此,杜桐见雀儿的眼眯起来,眉轻轻一挑,凑到妻子耳边:“你不会也想做这个吧?虽说日后是连襟,但生意场上的事,是说不清楚的。”

雀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丈夫的提醒还是让她暖融融的,拍一拍账本:“说什么呢,这做生意一直是公公管的,我只要能把这些送进来的银钱好好的管起来,就没别的法子了。”

过了中秋,凤儿的婚期也一天天临近,雀儿想了许久,只有把自己手上的几件首饰,重新炸一炸,亲自送去给凤儿当贺礼,凤儿倒也没推辞,拉着她的手道:“我们姐妹,也是好容易才这样的,我就不推辞了。”

雀儿瞧着凤儿的精气神,似乎又回复到了当年宁家五奶奶时的从容不迫,不,是比当年在宁家时候又多了一分镇定。不过想想也是,宁太太那样的婆婆,想来也是不好对付的,再加上那么多的妯娌,想起宁大奶奶那双精明的眼,雀儿不由打一个寒颤,好在朱愫虽然少言,但她礼貌周全,从不会对自己半点怠慢,就是不知道明年进门的罗二姑娘如何了?

虽说杜太太说她是个温柔可人的姑娘,可凡是富家女子,只要不是很刁蛮的,都能当得起这个评论。哎,那日过礼时倒见了罗太太一面,礼貌倒很礼貌,内心不晓得会怎么想呢?

凤儿见雀儿不说话,拉她一下:“这是怎么了,难道我说了你不爱听的?”雀儿忙回过神:“不是,只是想着,姐姐这嫁过去,又没妯娌,上面只有一个婆婆,听说朱亲家太太也是个和气的,姐姐这次真是好福气。”

听到雀儿夸赞自己要嫁的人家,凤儿的脸又飞上一层红色:“是呢,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福气,按说我这样的,肯有人娶已是不错了,更何况是这样人家。”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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