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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圣坛的周恩来-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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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佩芝最先哭出了声。眼泪在她胸口中已然蓄积了许久,终于急骤地流淌出来,她
放声大哭。哭声对悲痛到极点的人是有益的,可以减轻那种哀伤的重压。先是女同志们,
接着是更多的同志,都随着哭出了声。
周恩来终于也跟着哭出了声。那是一种不忘领导责任又无法完全压抑住的沉重的抽
泣声,一边将食指弯曲着拭抹颊上的泪水。
“若飞同志……”周恩来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颤抖的呼唤,马上以窒住声息,憋了很
久,苍白的脸已经重新胀红起来,那哭声、诉说声才再次急泄地涌出:“都怪我啊,那
怕、那怕是分乘两架、两架飞机……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对不住同志啊……”
其实,周思来是劝说过叶挺带小扬眉另乘飞机,只是没有坚持到底罢了。他一生总
是严于责己,出了什么事一定要首先找自己的责任做自我批评。老同志们一道议论时,
都说周恩来是做工最多,做自我批评也最多的人。
“叶挺……将军,邓、邓发同志……昨天他还和乔冠华他们有说有笑……”周恩来
泣不成声地呼唤战友的名字,“特别是若飞同志,我们,我们在法国,朝夕相处,这个
人,品质非常好,是难得的人才和朋友……我们配合得好,他要不牺牲,建国后当个常
务副总理,可以,可以为我分劳多少……”
“周副主席——”李佩芝朝着周恩来哭喊一声,双手重新捂脸,哭声更痛更哀。
周恩来泪流满面,并不用手去捂,只是偶尔将食指弯曲着擦拭一下,继续边哭边诉,
像是自言自语,像是诉说给我们听,又像是冥冥之中有一个不公平的神灵,周恩来责怪
他对人们命运的安排竟如此残酷:“小扬眉昨天还,还在我屋里跑进跑出,她才多大,
那么,那么好的孩子,可是,可是……”周恩来说不下去了,肩头起伏,两眼红红地朝
我们大家张望,任凭泪水流淌,抽泣着抱怨:“我没想到,你、你们为啥……为啥也不
提个醒,啊?哪怕、哪怕分乘两架飞机,也、也可以减少损失,你们为啥也没提个醒
啊……”
我难过愧疚地垂下了头。我想起几星期前跟随周思来从西安飞重庆,过秦岭遇险的
情景。天生丽质,美丽无比的小扬眉那一次吓哭了,周思来马上将自己的伞让给了她。
这一次飞机遇难,活泼可爱的小扬眉是怎样的一种惊恐痛苦?我简直无法想象也不敢想
象,直到46年后的今天,我仍然一想就心颤,哀伤欲泪。
许多领导同志一边流泪一边互相劝说节哀,派几位女同志照顾劝慰李佩芝,其他人
开始准备善后事宜。4月19日,重庆各界举行追悼“四八烈士”的大会。在追悼会上,
周思来再次痛哭失声,流着泪报告了遇难诸烈士的生平事迹。同一天,他在《新华日报》
上发表了《四八烈士永垂不朽》的文章。
大家如此悲痛,一方面是怀念战友,另方面还有一种情绪。由于处在激烈的阶级斗
争时期,国民党暗杀行动相当普遍,许多人都认为这次空难是国民党预谋的一次政治暗
杀行动。周恩来虽然万分悲痛,但他无论何时何地都坚持着实事求是的态度。经过调查
了解,他对我们说,不应该妄猜是政治暗杀。他举出我们过秦岭遇险的例子,说美国飞
行员都是认真负责的,不会那么做。这次的不幸事件,实事求是讲是一次偶然发生的空
难,是因为天气骤变,飞机不幸撞在了山西省兴县的黑茶山上。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使我心灵震颤的周恩来的第三次痛哭,发生在1946年10月28日。
他的这一次痛哭,有个过程,是国共谈判以来长期压抑的愤怒、痛苦、悲伤的总爆发;
是在付出巨大心血和牺牲之后,谈判终于破裂时爆发出来的。
周恩来本是个笑口常开,“宰相肚里能行船”的人物,并且笑起来很有感染力。他
开怀大笑时,常常是双手抱臂,把头向后仰去,笑声响亮,热情洋溢。建国后这种时候
很多,留下的“镜头”也多。但是在1945年到1947年,我一次也没见过他这样笑,反而
多次见到他悲痛落泪。
1946年6月26日,国民党军队大举围攻中原解放区,扬言要在48小时内全歼中原解
放军。李先念等将领率部队主力奋起反抗,分二路向西突出重围,以此为标志,中国共
产党和中国人民竭力想避免的全面内战终于爆发了!
从那天起,周恩来的神情一天比一天冷峻严厉。他在致电中共中央时作出判断:
“现在形势,边打边谈,打又为主。”
蒋介石在发动全面内战的同时,对第三方面的民主人士也加紧迫害。7月11日,国
民党特务用美制无声手枪暗杀民主同盟中央委员李公朴,15日又暗杀民盟另一位中央委
员闻一多。这两位著名民主战士的连遭暗害使周恩来“悲愤到极点”,我目睹他“脸色
苍白,热泪流淌”,就连叶剑英也表示,周恩来所表现出的极大悲痛“使我受到很大震
动”。我跟随周恩来去见马歇尔时,周恩来曾义愤填膺地说:“国民党用武力来打中共,
双方还可以对打,我们中共有武装。民盟并无武力,国民党有一切权力可用而不用,却
采用了暗杀的手段来对付民主人士,这已是无耻到家的法西斯作风,我愤慨得无话可
说……”
周恩来讲到这里,眼圈红了,湿施施地闪着光,却忍住没有叫泪水流出。
隔了几天,民盟中央常委陶行知先生因受刺激过深,突患脑溢血去世。周恩来和邓
颖超赶去看望,周恩来握住陶行知还未完全僵硬的手时,眼里又溢满泪水,强忍住没流
下来,哽咽道:“你的事业会由朋友们、你的后继者们坚持下去。你放心去吧……”
到10月份,国民党向解放区大举进攻,连续攻占张家口、长春、安东和苏北、山东
等大片土地,并下令召开伪国大。至此,国共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了。周恩来致电中
共中央:国民党打下张家口后已下令召开“国大”,证明要破裂。南京、上海为争取时
间疏散人员,拟在四五天内保持沉默,请中央严厉批评国民党。
紧张的撤离疏散工作开始了。但是第三方面的民主党派有不少人仍对和平抱一线希
望,张君励、黄炎培、沈钧儒、章伯钧、罗隆基到上海思南路周公馆劝周恩来去南京最
后争取和平的希望。周恩来为了争取民主党派,让事实教育第三方面的人,在痛斥国民
党蒋介石之后,还是来到南京作最后的和谈努力。
就在中国共产党最困难的时刻,国民党一方面加紧进攻解放区,一方面积极筹备召
开伪国大,向各民主党派许愿封官。这种形势下,有的民主党派负责人为和平焦急,又
为国民党诱惑,办了糊涂事。
10月28日,民盟秘书长梁漱溟提出一个对中国共产党极为不利的停火方案,没和中
国共产党商量,也末打招呼,先把方案分送了国民党政府的行政院长孙科和美国驻华特
使马歇尔。之后,梁漱溟才到梅园新村来向周恩来解释这个方案。
周恩来拿到方案,听说方案已经送给了孙科和马歇尔,脸色就开始有变。因为前不
久,他刚同民主党派的负责人一道订有“君子协议”,记得当时谈得热烈真诚,一致同
意在采取重大行动时,要事先打招呼,相互关照,共同协商,共同行动,一致对付国民
党。现在,梁漱溟的行动显然违背了这个君子协议。
周恩来看着方案,勉强听梁漱溟解释了几句。当梁漱溟讲到“就现地一律停战”时,
周恩来忽然把手一摆,双眉深锁地望住梁漱溟:“你不用再往下讲了,我的心都碎了。”
他把头向梁漱溟伸过去,失望、痛苦的神情一泄而出:“怎么国民党压迫我们不算,你
们第三方面也一同压迫我们?”
梁漱溟赶紧解释:“恩来兄,现在的形势,我们也不能不考虑国民党的态度,目的
是为了和平……”
“做人要讲信义,你们不守信用。”周恩来难过地摇头,“我们有君子协议,我们
有协商好了的意见,你们单方面不打招呼就这么做了。你们跟蒋介石打招呼,不跟我们
打招呼。抗战以来,我们一直团结得很好,交了朋友。现在我们困难,你们不是尽力帮
忙,反而……”周恩来越说越激动,胸脯开始起伏。他突然憋住声,忍了几秒钟,蓦地
迸出一声:“你们不够朋友!”
我记得很清楚,周思来就是讲到“你们不够朋友”时哭的。这一次的哭来得急促突
然,没有“眼圈一红”和“泪溢眼堤”的过程,随着“不够朋友”的话音,泪水下下子
就进溅出来,那是长期压抑的愤怒、痛苦、悲伤在这对朋友的失望中猛地喷发了。这种
喷发确实惊人而激烈,不但声泪俱下,而且带着感情受到极大伤害的愤激的指责:
“本是多年的朋友,关键时刻做出对不起我们的事。你们这是出卖朋友,不讲信
义!”周恩来作着激烈的手势,苍白的脸孔在愤激中胀成通红,眼里有泪水涌流,更有
灼人的火星进出:“你不用辩解。我们早有君子协议,事前商量,一致行动,共同对付
国民党。现在你们是怎么做的?哪一条够我们的君子协议?你们对得起共产党吗?对得
起李公朴、闻一多、陶行知诸烈士吗?”
说到李公朴、闻一多、陶行知,周恩来哭得更悲愤。梁漱溟不由得低下头,赧颜地
闷声不响。
我的心灵受到极大震颤。因为周恩来与民主人士交往,历来是温文尔雅,和蔼可亲。
像这样激烈地发泄情绪确实是绝无仅有。在他声泪俱下,慷慨陈词时,愤怒、失望、惋
惜、痛苦、甚至是挖苦,各种激烈的情绪在眼里,在嘴角,在手势上交织而现:
“你们不同我商量,搞了这种提案,而且先给蒋介石,后来通知我。行啊,我们没
啥,大不了再去打游击。我们本来就是打游击出身的。可你们怎么办?没有共产党你们
怎么办?你们不就是靠了共产党才能存在下去吗?国民党要不是有共产党同他斗,他能
允许你们存在?你们可以出卖朋友,不讲义气,但我要劝你们一句,眼光放远些,没有
共产党,你们一天也存在不下去……”
“恩来兄,你别说了。这件事我理亏了,我们想办法来挽回。”梁漱溟诚恳地自我
批评,并且马上采取行动,把黄炎培、章伯钧、罗隆基都找到梅园新村来,大家一商量,
一致决定将已经送出的方案全部收回来,并且立刻分头行动。
到马歇尔处,因为马歇尔外出未回,文件还没有拆封,所以很容易很顺利就拿回来
了。到孙科那里,国民党已对这个方案进行过讨论。他们赶紧借口方案中漏抄一条,需
要补上,把文件拿到手就带回来了。
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第三方面的民主党派和人士,绝大部分都是够朋友的。蒋介石搞
的伪国大,虽然推迟4天才召开,仍然没能拿几个“第三方面的人”参加。中国共产党
不参加,中国民主同盟主席张澜也发表谈话:“民盟决不参加一党国大。”最后,国民
党搞的“国大”,只有青年党、民社党和少数无党派人士参加。
使我心灵震颤的周恩来的第四次痛哭,是发生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这事还得从周
思来与陈云一道反冒进,受到毛泽东的严厉批评讲起。
历史上,有几次在重大问题上周恩来的意见是正确的,但不能为毛泽东所接受,反
而挨了批。他虽然有看法,但是从大局着想,为了维护团结和中央的统一,总是委屈自
己,做出检查。当时听知情者讲,周恩来反冒进激怒了毛泽东。因为有人提出个高指标,
毛泽东发展社会主义经济心切,对高指标很欣赏。周恩来不同意,说必须讲平衡。
毛泽东对这个高指标比喻为:“一马当先,才会万马奔腾。”
周恩来在会议之后找毛泽东谈观点。他说:“我是总理,我在具体工作上的体会是:
一马当先,会引起全面紧张。一个方面高指标,方方面面都要吃紧,经济建设不讲平衡
不行,这样搞,我这个总理就不好当呢。”
由于周恩来和陈云指示报纸社论提出反冒进,激怒了毛泽东。他认为反冒进就是右
倾保守,就是给社会主义建设的热情泼冷水,就是不要发展生产的高速度,因此在会上
会下多次严厉批评“反冒进”,不许再这样提,再这样提就是右倾。
于是,周恩来也会上会下地多次做检查。
那天,周恩来把他的理论秘书范若愚找去了,请他帮助写检查。范若愚从周恩来那
里回来后,脸色很沉重。过了几天,我们才知道,周恩来对他谈了毛泽东批评“反冒进”
的事。总理心里很难过,有几次谈到伤心处,眼里都含了泪。
那时,我们工作人员就发现了一个不成规律的规律。在搞经济建设上,周恩来和陈
云观点比较一致。第一个五年计划本来完成得很好,国民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在当时是稳
步而又快速的。毛泽东批“反冒进”,直到后来搞起“大跃进”,打乱了建设步伐。当
毛泽东能支持周恩来和陈云的做法时,他们都是全力以赴地投入工作;当毛泽东不能容
忍他们的做法时,周恩来总是作检查,而陈云准就“生病”,或住院或休养,躲开了,
他不肯作检查。等毛主席发现大跃进搞不下去了,“家贫念贤妻”时,陈云的病也就好
了,又全力投入工作。当国民经济好转,毛泽东松口气说:“看来问题没那么严重么”,
又要搞运动了,陈云便又生病躲开了。
周恩来躲不开,他是总理,而且必须配合毛泽东搞工作,为大局为团结,他只能作
检讨。党内公认总理的组织观念最强,从不犯自由主义。我们这些身边的工作人员还没
听到过他背后议论哪位同志的缺点,总是讲这个人有什么什么长处,那个人如何如何好,
有什么什么贡献。对于缺点错误,他坚持当面提或公开讲。这次为了“反冒进”而挨批
评的事,他也一样不议论不提别人有什么“错误”,只谈自己的“错误”,谈自己的担
心和苦恼,找认识上的差距,设法跟上毛主席的想法。
范若愚帮总理写检查,认识“问题”,总理没多久又不让他帮了。说要自己写。
后来我们才听说,毛泽东讲了话:“不要叫秘书帮忙,自己认识自己写。”
毛泽东是想让总理自己动手,以便真正“提高”认识。
那天,我见总理坐在办公桌前,小臂上戴着工作袖套,左手撑在额头上,右手提笔,
对着那份检查纸,久久不动,凝固了一般。然而,他的眼神在悄悄变化;两道浓眉毛庄
严沉重地横直在左手的下缘,眼皮有节奏地三秒钟一夹,三秒钟一夹,始终不曾停止;
目光落在稿纸上不移动,时而明锐时而暗淡,时而清澈,时而茫然。稿纸上无字胜有字,
我从那目光的明灭闪烁之中,读到了反省、思考;疑惑又信任,清醒又迷悯;有愿望有
不解有决心又有痛苦……
有几次,总理似乎想通了什么,决心了什么,右手的笔落到纸上。可是,笔尖触到
纸上的刹那,又突然停住了,僵持一瞬,又疑疑惑惑地提起来。他几次落笔几次提笔,
纸面上留下一些点状和线状的印痕,却不成字体不成文句。
忽然,总理放下笔,将砧污了的纸揉成团,扔入废纸篓,重新换一张纸。可是他没
有重新抓笔,将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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