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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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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他垂头丧气,长吁短叹。
“嘻嘻!”
一名十三、四岁的小沙弥望着他,觉得好笑。
“有那么好笑吗?”秦游方没好气。
“常有施主向菩萨求富求贵的,可我还没听过有向菩萨赔罪的。你真有意思!”
“你偷听我跟菩萨讲话?”小沙弥入佛门想必不久,六根不清净,好奇心还那么重。
“不是我想听,但你念念有辞的,嗓子又不小,不听都不行。”
“你……胡说!我哪大声嚷嚷了。”
“我没说你大声嚷嚷。我是说你声音不小。”
“这有什么不一样?”秦游方哼一声。
“你不是求菩萨指点吗?秦少爷。”小沙弥嘻皮笑脸的,“城里都在传你的事,我也听说了。”
时候尚早,庙里没多少香客,大和尚们也不知躲在哪里偷懒,竟任由这个小沙弥在殿中胡来。
然而,再想想,大和尚小沙弥有什么不一样?
秦游方不禁叹口气。
“连你也听说了?”
“秦少爷,你相貌堂堂又家财万贯,何患无妻?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株花。”
小沙弥年纪小小,却一副老成口吻。秦游方不禁失笑起来。
“你懂什么!我偏就爱那株花。”
就是这样才难。
“这样呀!”小沙弥又嘻嘻笑起来。“那也不难。没有姑娘不爱听甜言蜜语,你只要多说三两句好听的话,她们就心软了。”
“你这混小子!喜多不是这样的人,要是,我还需要来求菩萨吗?”他笑骂一声。
“也对。”小沙弥摸摸光光的头。
“所以你这是多去念点经。”
说到“经”字,秦游方忽然心悸一下。
小沙弥又嘻笑道:“甜言蜜语行不通的话,那就动之以情。”
“动之以情?”秦游方愣一下。
“是啊,动之以情。”
秦游方呆了片刻,蹙眉问:“可我该怎么……喂?”
不过转眼,小沙弥竟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到哪儿去了?”秦游方四下张望,皆找不到小沙弥身影。
“动之以情是吗?”他喃喃,抬头望向菩萨。
青烟袅绕里的菩萨,低眉垂眼,宝相庄严。
不知是不是他看错眼了,一刹间,秦游方竟觉得菩萨似是抬眼对他眨了一下,神态如同那嘻笑的小沙弥……
“动之以情啊……”
他对菩萨拜了又拜,谢了又谢。
※※※
“哈哈!夫人,你瞧瞧,那么多才接公子上门求亲,哪个不是斯文儒雅,一表人才!”
江府二小姐的美丽聪颖、温柔多才,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对江喜多充满好奇,争睹其庐山真面目。甚至,将江来喜错当成江喜多,惹得来喜不胜其烦。
城内稍有名望的大户子弟,也接连上江府提亲,媒婆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几几乎将江府的门槛磨平。
江老爷十分高兴,反好不得意,不停哈哈大笑,笑得红光满面又志得意满。
事情有如此发展,江夫人也十分高兴。上门提亲的,就算不是大富大贵,比不得秦府,在城内也算是小有头脸的人家。
“这么多人选,挑哪个才好呢?”就是论人品,那些公子才俊也堪令人满意。
“当然是挑选个条件最好的。”
“老爷说的是。”老管家插嘴。“二小姐姻缘已到,大小姐与天俊亲事又已定,可说是双喜临门。恭喜老爷夫人!”
“哈哈!没错!”
江夫人点点头,喜形于色,笑眯了眼。
“爹,娘,”江来喜却给泼盆冷水。“八字还没一撇呢!哪家公子都好都理想,但总得喜多应允了才成。”
“这倒是。”江夫人收起笑,望向江老爷。“喜多要是不肯,就算来了一百位公子上门提亲也没用。”
江老爷也不笑了,看看老管家,又看看女儿和夫人,嘴里咕哝:“这事我这做爹的说了算,她不肯也得肯。”
江夫人瞅瞅丈夫,又好笑又好气,摇摇头,道:
“这话你当着喜多的面说去。”
“说便说……”江老爷鼓气喊了一声,立即又颓缩回去,嘴里又咕哝:“都怪我太宠她了,连我这个爹的话都当耳边风。”
“爹,没这回事。”江来喜道:“喜多要不听爹和娘的话,听准的?不过,这终究是她的终身大事,总得听听她的意见。”
“来喜说的没错。”江夫人点头。“其实依我的意见,我就觉得秦府少爷挺不错的——”
“哪里不错了?!随便一位公子都比他不知强过多少!”江老爷不以为然。
“你对他有成见,自然瞧他不顺眼。”秦游方忽然上门提亲,老爷子没准备,所以心生反弹吧?
说来说去,还是舍不得女儿的心在作祟。
结果,倒变成哪家公子都好,唯独那秦游方不好。
“来喜,我让你问喜多的事,喜多怎么说?”江夫人转向来喜。
“我让她多想想,没要她立刻回答。”
“这样也好,不必过于着急。她要觉得哪家公子理想,就回哪家公子。若是她对秦府少爷有意,那就请秦少爷上门。”说着,瞄了瞄江老爷。
江老爷咕哝一声,嘴里含糊不清。
“这事我绝对不赞成,秦府那小子根本不安好心眼。”
咕哝归咕哝,“气势”却弱了很多。
江夫人与来喜母女俩互望了一眼,抿抿嘴,忍着没笑出来。
※※※
“不安好心眼”的秦游方,遣人送了一本“山海经”,好不容易拐过避开江老爷,曲曲折折的才总算送达到江喜多手上。
没有伴随只字片语,也没有任何笺条信物。
只在那本“山海经”的扉页上,殷殷问了又问——
山巅之约,卿可忘否?
山径之誓,卿可忘否?
山岚之盟,卿可忘否?
山海之经,卿可忘否?
江喜多看了后,怔怔失神。
西山头那层层滚云,黄山岭那辽辽云海,滔滔震响她心中弦。
思及他们的山巅约,山径誓;他们的山岚盟,山海经……啊!她究竟在恼怒些什么?伤怀些什么?
他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对她念情,对她诉爱——她独自在深闺里伤心什么?
“唉!”江来喜见了,叹口气。“秦公子也算有心人,我看你就饶他这一回吧。”
江喜多瞅她一眼,合上书,装作不懂。
“饶他什么?”神色竞有丝喜甜。
“问你自己喽!”来喜心细,察言观色,嗅得了这气氛有了奇味,小心的试探:“什么事忽然让你欢喜起来?”
“我哪有!”江喜多瞠她一眼,不肯承认。
“说真的,喜多,你近日可有好好瞧过自己?我那向来自负聪明又娇丽的妹子,为着不明不白的理由,不清不楚的消沉多日,多不值!”
边说还边摇头边叹息,苦脸愁眉。
江喜多忍俊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你尽管夸张,惹我发笑!”心底却有丝惭愧。
憔悴多时,原来竟全是她自己多心多愁,自作自受!
本是气他与姚府说亲一事,哀怜自伤,无眠辗转。可是他三番两次登门来,还如约提了亲,她还在在意什么?耿怀什么?
现在换了他了。
换他在问。
问她,他们的山巅约、山海誓,她可还记得?
可还记得她答应过他,应允了他的承诺?
思及此,她不禁涌起一阵阵羞红——是羞愧,是感动。
心弦再次被挑动。
“我哪夸张了?暖,你自己瞧瞧!”来喜将她推到妆台前,把铜镜移到她面前。
镜中那人朱颜瘦,粉疏脂残,几多憔悴。但那眸眼闪闪,水光盈盈,分明开了心。
“来,我替你梳妆。”江来喜看在眼里,明知一本“山海经”让喜多愁眉开展,也不点破。
女儿家心事,总要让她留几分隐藏。
“喜多,你想得如何了?肯饶了那秦少爷了吗?”偏又故意作弄。“要不,上门提亲的众家公子,我瞧也有几位不错的。”
惹得江喜多喷她。
“我要说我中意天俊哥呢?你怎么着?让是不让?”
“你要真看上天俊哥,那又何妨!”江来喜轻脆笑起来。“不过,就不知那位秦公子肯不肯让了。”
“你——”江喜多一阵羞,猛站起身。
“别动!”江来喜按住她。“还未梳好妆呢。”
“你再笑我!”
“不笑,我一点都不笑,行了吧?不过,你肯饶了那某公子就好;否则,爹可是反对得很起劲。”
“爹反对吗?”江喜多后知后觉此刻才晓得。
“可不。要不是爹屡屡将他拒在门外,我瞧他早就闯进你闺房里来了。”
“啊?!你怎么不跟我说!”竟有一丝埋怨。
“我这不是在对你说了?”不过片刻前还愁云惨雾、郁郁寡欢,现在倒埋怨起她了。
但江来喜忍住不取笑妹子,又道:“说句良心话,秦少爷真吃了不少苦头。他要对你没心,又何必如此自讨苦吃?”
“我明白他有心,只是——”把当日险些受辱的情形,及秦、姚两府本欲结亲的事,一一告诉来喜。
来喜微笑。旁观者清,说道:“他到底是护着你的,是不是?而且,他为了你违逆他母亲与老太爷们的意思,还亲自上门来提亲……”
她顿一下。摇摇头。
“喜多啊喜多,你这场难过伤心,伤得未免太冤!”
江喜多红通脸。说她愚,也没冤了她。
情这本经啊,浩瀚读不穷。
一个痴,一个愚,空生出这许多曲折。
第11章
王天俊提前从蜀地回来,但片刻也不得闲,过数日又要下杭州。从蜀地购得的良木,部份循了水路运送到江南的栈场;虽然有管伯儿子打理,他这是决定亲自走一趟。
“天俊哥处理得极好,内采内销,外采外销,木料的贮存及运送都可省事许多。”
江喜多极是称赞王天俊的经营方式。为求行事便利,她又一副男子装束。不明就里的人闯进木料行,都错把来喜当作是她。
“我照你说的,这回到蜀地,特地留意了一下。‘双连’木是当地特有的古木,树苗取得极为不容易,根本不轻意流出。倒是有种‘檀山’木,削成木板后,花轮纹理极为可爱,在江南等处,应该会颇受欢迎。”
“那么,天俊哥,你下手了吗?”
王天俊微微一笑。“这当然。”
“爹果然没看走眼,天俊哥是天生的商贾良才。”
“哪里。比起二小姐,我还差得远。”
“爹都在张罗忙碌你跟来喜的亲事了,你还叫我‘二小姐’?”
“习惯了,一时也改不了口。”王天俊微微一笑。
酒楼内不时有来客进进出出,热闹又哄杂。江喜多招手唤了小二过去,换过一壶清茶,瞧瞧酒楼外,道:
“来喜究竟怎么了?让我们先过来,她自己却耽搁了那么久。”
“被什么事绊住了吧,我听了许多人喊她‘二小姐’。”话里意有所指,又不说得太白。
江喜多抿拐唇,喝了一大口茶。对上王天俊的目光,悻悻道:“天俊哥,你不必这么看我,我知道我给来喜添了麻烦。”
“没这回事。不过,恭喜了,二小姐。”一回府他就听说了,很明白江来喜为何会被错认成江喜多。
“恭喜我什么?”江来喜偏偏不坦然。
王天俊淡淡一笑。这二小姐何曾这般别扭?
“我听说秦府少爷特地登门提亲。”
“提亲的人多着呢,何止他!”隐微的有点怨。
遣人送来那本“山海经”后,便无消无息。他问她忘了否一一他呢?他自己可还记得否?
她再厚颜,再不顾礼教,总不能要她一名女子上秦府去找人吧?
“提亲的人多,可二小姐看中的只有一个吧?”
“天俊哥,连你也要取笑我!”
“我没那个意思。不过,听来喜提及,好像波折甚多。”
“来喜她——”
砰一声,一个黑影重重落坐在她身旁位子,打断她的话。
她不防一吓,蹙眉转过脸去——
啊?!
是他!
“秦——”呆了。
千思万想的,那个他。
“终于让我见到你了!”秦游方狠紧的盯着她。
他的神态有点疲累,脸色有些憔悴,跟神有丝狂乱,狠紧狠紧的盯着江喜多。
“秦少爷。”王天俊多礼招呼。
秦游方这才朝他投上一眼,随即一震!脸色大变,对王天俊怒目相视,充满敌意。
就是他!当日他窥见与江喜多偷会的男子便是他!
他们究竟有什么关系?竞与江喜多如此亲近!
王天俊立刻明白他误会了,若无其事的表明身分。
“幸会了,秦少爷,”不疾不徐说道:“在下王天俊,是江府伙汁。”
但这并不是以令秦游方释疑。小小一名伙计,怎能如此与东家小姐同桌并坐?!
“跟我来!”拉住江喜多,不多发一言,起身便走。
“你——”江喜多低呼一声,回头叫了一声:“天俊哥!”
天俊哥?
秦游方俊脸微一狰扭。
这岂不是存心要他被妒火烧焚?!
王天俊既未拦阻,也不慌张,从容的喝了口茶。
酒楼外,艳阳高照,春光无限好。
※※※
“放开我!”一路被秦游方拖着出酒楼,江喜多又嗔又气。
嗔他粗鲁莽撞,气他不分青红皂白。分明误会了,偏偏独断,不等人解释。
“我要是放了你,你又要躲得不知人影,不肯见我。”秦游方摇头不肯放。
“你不怕又惹来闲话?”
“惹什么闲话?全城百姓皆知道我要娶江府二小姐江喜多!”
“你——”可恶!她扭开脸不理他。
“喜多……”不见她心乱,见了她心更乱。“你为何不肯见我?”
“你不是要与姚府小姐成亲?”她反问。
“怎么可能!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怎么可能会依了那门亲!”
是的,怎么可能?
但疏读“经”,尤其是情字这本经,她怎么看得清?轻易就被妒恨蒙了心,也伤了心。
“倒是,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我——”
“是因为他吗?”不等她开口,秦游方就先嫉妒得昏了头。
“他?你是说天俊哥?”
“天俊哥?!”还叫得那么亲热——叫他奇书…整理…提供下载气苦,后脸都扭曲了。
江喜多心有不忍,连忙道:“你莫想岔了。天俊哥和来喜的亲事已定,不久就将成为姐夫。”
“啊?!”秦游方错愣住。
半晌,脸上渐渐现了光采,狂喜起来。
“你是说……”
“我说天俊哥与来喜的亲事将近。你不分青红皂白将我拖了出来,就为兴这个师问这个罪?”斜眸睁他,睇得他发窘起来。
“我……我……见你跟他有说有笑的,心头一热,又妒又不甘,什么都不及多想。”
没错,他就是嫉妒。
秦游方直认不讳,直盯着江喜多。
“现在,你总算明白我对你的心了吧?喜多儿,我想你想得好苦!”
目光痴痴,紧望着她,不肯稍移。酒楼外人来人往,少不得对他们侧目。
“你先放开我再说!”再不放,恐怕又有一堆闲言闲语要传。
“我要放了,你又要躲我。”
“你——”急得江喜多跺脚。“我几时躲过你了?”
“不躲,那为何一直不肯见我?”
“那是因为——”开不了口。
总不能说,她是因为被嫉妒蒙了心。
“你还不快放手!难不成还要惹来一些闲言闲语?传到我爹那里,他又要反对了!”
她说得急,秦游方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你是说……你没忘记我们的约定?!”眉开眼笑,俊颜焕亮起来。
“你遣人送来那本‘山海经’,不就是要提醒我吗?我怎么敢忘!”似是多有埋怨,其实不过娇嗔。
“我还道你都路它忘了!”
那么多双眼好奇的盯着他们瞧,秦游方满不在乎,眼里看到的只有江喜多。江喜多却吃不消,硬扳开了秦游方一直紧拉着的手。
“你没忘,我怎敢忘。”眸里、嘴里却全是浓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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