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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纹身的少年-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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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了年,村长儿子非要拉他们去里屋坐坐,跟大部分人家的热闹相比,老村长家里没什么客人,显得有些冷清。
婶子身体不好,常年躺在炕上养病,听到有人来起身打招呼。
地上站着一个姑娘,梓杨眼神一霎,心里突然一阵窒息的感觉。真是玉洁冰清好少女,高挑的个子,穿一身白色的羽绒衣,晶莹剔透的雪肌玉肤闪烁着象牙般的光晕,乌黑的秀发梳成长长的马尾,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清新自然的美。
“小丽,叫哥哥——你看,我这二闺女常年在外念书,见了人也不知道打招呼。”
“哥哥过年好。”声音如黄鹂般清脆。
“妹妹过年好。”梓杨脸不由得一红。
“小孩子多大啦?在哪念书啊?”梓杨爸爸寒暄道。
“十九啦,读高三,今年就要考大学了,在毕国二中读书——跟你们家梓杨还是校友呢!”
转过头又跟自己的姑娘说道:“你可要学学梓杨哥哥,人家在学校里成绩那么好,又考上了名牌大学……”
梓杨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般,这番话真是受之有愧,什么狗屁大学,还优秀学生,我都好几门不及格!
说起来也奇怪,在自己家里,被老妈形容成废物一个。但是在村里,很多人家教育孩子都拿他做榜样,这大概就是“邻居家孩子”效应吧。
小姑娘睁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默默地打量着他。梓杨反而不敢正视她的目光,歪着头四处打量。小丽的姐姐比她大着几岁,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前几年就结婚了,墙上挂着一家四口的各种照片。这姐妹两都是大美女胚子。
两方家长寒暄了几句之后,梓杨跟爸爸拜了祖宗牌位,就告辞出门了。走出门后,梓杨爸爸缩了缩脖子道,“差不多了,走,回家去!”
这个农村并不大,几百户人家,从村头走到村尾也就十几分钟,再上个坡就是另外一个村落了。村庄又连着另一个村庄,绵延在北方数千里的大地上。
此时此刻,每个村庄都在进行相似的仪式,不同的家族不同的血缘却重复着相似的场景。在这个养育了多少代人的土地上,人们祖辈生长,繁衍生息,一些习惯逐渐成了约定俗成的习俗,历经了千百年传承下来,或许千百年后,在某些地方继续传递下去。
更有可能的是,在大部分的地方,这些习俗会逐渐消逝。
现在的年轻人都热衷于出去打工、求学,越来越多人离开了养育自己的家乡土地,进行着前所未有地大规模迁徙。风俗、习惯在环境、理念的冲击下也慢慢变淡,逐渐遗失。
回到家,天已经亮了,建伟家媳妇——梓杨嫂子带着侄女来串门了,男人拜完年之后,各家的女人们也开始串门。
嫂子是个三十来岁的妇女,长得丰满白皙,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在大城市里,应该是个每天聚会泡吧、享受生活的年轻人,在小山村里,已经是个十岁大闺女的母亲了。
梓杨跟侄女聊天,给她讲大学里的趣事。嫂子也在旁边鼓励说,“好好学习,像你小叔一样,将来考上大学,离开咱这乡下穷地方。”
接着跟梓杨妈妈聊谁家的孩子考上哪里的大学啦,谁家的孩子去哪里打工啦,谁家的孩子今年挣多少钱啦……梓杨对这些内容没兴趣,窝在被子里又睡着了。
大年夜这一晚上,大家都不铺床褥,一般都是把土炕烧的火热,上面盖一层棉被,家里来了客人就脱鞋上炕,大家拥着棉被闲聊。
天大亮了,醒来的时候嫂子已经走了,父母在准备早饭,仍旧是吃饺子,不过每一顿的馅儿都不同,韭菜鸡蛋的、芹菜牛肉的、白菜猪肉的,每种馅儿都有不同的寓意,该什么时候吃什么馅儿也都有讲究。
梓杨穿戴整齐准备出门逛逛去,回老家了还没完整看过家乡的全貌,心里还惦记着隔壁李叔家的艳梅妹妹,比他小两岁,以前夏天放暑假的时候经常一起玩,几个年纪差不多的人聚在一起打扑克、看书,彼此聊的挺投机。
小姑娘聪明伶俐,成绩优秀,人长得挺秀气,脾气却是豁达直爽,聊到兴起时嘴里经常会冒出“他妈的”、“我草”之类的字眼。
大年初一,空气里弥漫着火药的刺鼻味儿,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堆红白相间的鞭炮纸屑,小孩子们在纸堆里捡没有炸响的鞭炮。有个小孩子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香,把鞭炮引信点上后远远扔出去,炸的雪花纷飞。
节前下的大雪,将整座村庄淹没在白雪凯凯里,天地一片茫茫的白色,随着拜年、走亲戚的行人增多,逐渐的在雪地中踩出一条条泥泞的路。
一副大好的景色,就这样被破坏的毫无画意。
随着炊烟的升起,大学覆盖下的村落又充满了生机,空气中多了些牛嘶马鸣的气息。
踱到艳梅家门口,看到门关着,梓杨也不好意思进去打招呼,兜了两圈之后就回来躺下了,小黑正在跟爸爸一起铲雪——这小子,真跟在自己家一样了!
初一初二拜姑姑,初三初四拜丈母,初五初六走其他亲戚。这又是一套约定俗成的习俗。
在热热闹闹的拜年氛围里,梓杨的日子却慢慢变得无聊、枯燥、甚至暴躁起来。家里有客的时候就聊两句,没客人的时候就看电视、发呆,也不跟其他同龄孩子一样出去逛,每天就是待在家里晚睡晚醒,经常吃饭的时候还在炕上躺着,小黑倒是每顿都不拉,一到饭点就自动坐在桌前了。
在梓杨严厉的教导下,小黑这段时间也停止了野外练功的习惯。小山村,人们大多没见过世面,屁大的事儿都能成为天大的新闻,再加上没文化的乡野村夫经常有添油加醋的“恶习”,小黑这身功夫万一被看到了,说不定能成为十村八乡争相传颂的奇谈。
因为有小黑这个勤劳小子的衬托,梓杨愈发显得好吃懒做。
这天学校的成绩单到了,炸药桶的引信被点着了。看得出梓杨妈在尽量忍着脾气,但是嘴上的数落仍是连绵不绝。
“嗯?一年花这么多钱,在学校里都干什么?”
“嗯?村头小辉跟你年纪一样,整天帮家里干活,你看你懒得腚都带不动了。”
梓杨最受不了把自己跟其他人家的孩子比较。
“我考上了大学,小辉在老家种地干活,能一样吗?”
但是人家发起火来,谁跟你讲逻辑。
“嗯?你看看三婶家的小路,帮他爸妈包饺子、发馒头,叫你干点活你躺那里哼哼唧唧的。”
“嗯?XXX家的孩子XXX,你看看你XXX。”
有的时候被骂的实在不行了,胸中气血翻涌,忍不住丧心病狂地喊:人家的儿子好,你领回来当儿子算了!
真是奇怪,回家之前,多么想爸妈,多么怀念这个小家,回来几天就逐渐感到枯燥厌烦。
回家之前,暗自发誓一定不要跟家人生气,一定要压住脾气,但是爆发却总是让自己始料未及。
自己在外面也是彬彬有礼,举止得当,但是在家里,却又成了那个好吃懒做的熊孩子。
对外人可以宽容忍让,对家人反而针锋相对。不知不觉间,把最差的脾气和最糟糕的一面,都给了最亲近的人。
终于有一天,梓杨耐不住唠叨,为避免发生更激烈的冲突,跑到街上望着远处的大山独自生闷气,心里想着要不要买张车票离家出走。
手揣在兜里,在口袋里捏到一张纸条,是张教授给的那个电话。上次收到之后就随手放在口袋里了,之后就忘记了。这件外套是从学校带回来的,比较薄,家里太冷一直没穿。这个时候才想起这事儿来。
看着那个电话号码,心中有了几分犹豫。
回到家,给老王打了个电话。
“喂,老王啊,是我梓杨啊,过年好,王伯伯过年好吧?”
“额,梓杨啊,过年好,过年好,叔叔阿姨过年好吧?”
客套话说完之后,两人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你特娘的在家里干啥呢?我又跟老爹老妈吵架了。烦死我了!”
“唉,别提了,我这边都动手了……”
原来老王把jeep开回家之后,王老爷子并没有欢呼雀跃,反而一脸狐疑地问:“谁的?”
“我的。”
“偷的?”
“买的。”
“多少钱?”
“3万…5…”
“钱哪里来的?”
“借的。”
“你个小王八犊子!”
王老爷子怒吼一声,抬起手中通火炉的铁铲就打,“你他妈的小兔崽子钱没有挣回几个现在学会借高利贷了,我打不死你个小畜生。你买个破车不能犁地、不能拉货,你花个几万块钱就赚个穷嘚瑟……”
大年夜,老王在冰天雪地中狂奔了好几里。
最终,老王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回家了。王老爷子没有再揍他,也没有把他逐出家门,也没有把车推到沟里去。中国人有句俗话,毕竟,大过年的……
………………………………
第一零一章:背井离乡
过年回家之前,在老王的死缠烂打之下,两个人从牙缝里省出几百块钱买了部二手的手机――诺基亚T191。用老王的话来说,以后搬砖事业做大、做强之后,方便联系业务。
拿到手机之后,老王就激动的加了几十个人的电话号码,把工头的电话也加上了,门口电线杆子上通下水道的、老军医专治疑难杂症的电话都加了几个,说有备无患,说不定以后会用到。
因为买车的事儿被打了一顿之后,手机到底是没敢拿出来炫,大年三十,老王躲厕所里发了30条拜年短信出去,没收到一条回复。年初一又发了18条,还是没有回复,年初二发了10条,依然没有回复。
初三,终于收到了一条短信,兴奋的想,终于有人给我拜年了。打开手机一看:“中国移动祝你新春快乐!您的手机已欠费停机……”
虽然停在门口的车有些碍眼,但日子还是得过,老王父子两人有的时候还斟酒对喝。再加上左邻右舍、串门亲戚对车的品头论足和指指点点也让王老爷子获得了某些虚荣,这事儿就算这么撂下了。
到底是亲儿子,不听话又能怎样,总不至于把他打死。
但是想到那几万块钱的外债,王老爷子就心疼的直哆嗦,这特么的3万块钱啊,老子帮妇女看一次病才赚几个钱?就算一年看几千个妇女都买不下一辆车。
看着王老爹整天背着手对着门口的车长吁短叹,脸上阴晴不定的。老王也担心老爹气出点毛病来,答应回去把车卖掉。
王老爷子也猜准儿子是骗自己来着。自己的儿子还不知道他什么货色?屁股一撅就知道拉多粗的屎!
因此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是过得剑拔弩张。
终于有一天局势彻底恶化,王老爷子气炸了。
成绩单寄来了!
原来,老王的班主任终于感觉到了蹊跷,按理说,这么“辉煌”的成绩单,家长看了总归要有点反应的。而且为了拯救这个迷途的学生,自己每次信都写的是苦口婆心,这拳拳之心、殷殷之情按理说枯树见了也会开花的,怎么每次寄出去就如石牛入海了呢?
经过广泛的调查、细致的研究之后,终于发现端倪――干了几十年班主任,学生有点小动作还是心知肚明的,不过像老王这样狗胆包天的还真没见过几个。
本着治病救人的决心,班主任不辞辛劳地从教务处调出了老王入学的录取通知书存档,然后查到了真实的地址。
当下写了一封加急公文,历数了十大罪状,连带盖着大红印章的成绩单,一起送回来了。
王老爷子可是会认字的,而且文学程度也不低,从这封信里也读出了问题的严重性:“你他妈的连老子的名字都敢改了,老师那里我没脸活了,七门课不及格了五科,你特么的都要留级了,老子打死你个兔崽子……”
老爷子动真火了,兔崽子不敢跑了,老老实实挨了一顿暴打,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这个时候梓杨拜年的电话来了……
放下电话之后,老王在老爷子的注视下,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门,一到门口就跟兔子一样,灵活地蹿上车,直奔梓杨家里而来。
两个人在梓杨房间里互相诉苦半天之后,终于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提前启程返校!
这个年是没法过了,梓杨根据多年的规律总结出一条经验,跟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内是亲密期,之后文化的差异、代沟的距离就会产生不断的摩擦,一不小心就容易“反目成仇”。
双方一拍即合,当下酝酿好说辞,分别通知父母:经过家人的一番教育之后,终于幡然悔悟,内心深感愧疚不安,因此决定提前回学校复习功课。
过程很顺利,这个借口天衣无缝,虽然说大过年的,家长们再怎么不情愿,总归不能阻挡孩子学习的意愿和热情吧?
第二天,老王来接梓杨和小黑的时候,梓杨妈情绪很不好,前一晚没睡觉,跟梓杨爸爸熬了一夜,又是炸鱼又是炸鸡,做各种小吃。第二天大包小包装了满满的一大旅行袋。
临走执意要送他们,一直跟到村头。车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回头还能看二老在雪地中静静地站着,望着儿子离去的方向。
这一别,又是一年半载不相见,二老已经快五十岁了,这辈子还有多少个一年?还能有多少次相见?梓杨鼻子一酸,泪水在眼光里打转。我真是个混蛋,为什么一定要跟他们吵架,他很想拉开车门奔回去,跟他们说声对不起,对他们说声请保重。但是却有没有勇气。
“下次回家,我一定不惹父母生气了。”梓杨暗暗发誓。
老王情况也跟他差不多,决定提前回校后,爷俩虽然仍然互相黑着脸,但隐隐地感觉对方都想示好,但是又都拉不下那个脸来。
临走的时候王老爷子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扛到车上就转身背手进屋了。老王看老爷子的背影越来越佝偻了,跑下车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地对着老爹磕了两个响头,转身上车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开车走了。
一路无语,小黑躺在后座上看着车两边的荒野和光秃秃的树木,神情颇为惆怅。北方的冬天,没有一点绿色,茫茫大地昏黄一片,偶尔在山野间能看到一坨坨白色的残雪。
车子开出了县城,一直狂奔了几百里地,梓杨道,“手机拿出来,我给教授打电话。”
老王纳闷道:“教授?什么教授?”张教授来学校的事情,梓杨一直没有跟老王说,觉得的没必要再让他添乱了,这家伙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
“张教授,他之前来过学校一次。”梓杨把那天的事情大概地跟他交代了一下,然后把决定也跟他说了。反正有吃有玩的事儿老王是从来不会拒绝的。
“回学校也没事儿干,离开学还早。去散散心也好。”梓杨如是说道。
老王带着歉意表示,手机停机欠费了,要买电话卡充值。
梓杨道:“在下一个县城找个电话亭打吧。”
老王埋怨,这种事怎么不在家里先联系好啊,半路上才整这一出,真耽误事儿。
他倒不怪自己把电话费用完这一出。
梓杨却有其他的考虑。虽然他知道以教授的力量,要想查清自己的家底是易如反掌――说不定早就查清了。但是内心里,梓杨仍然不想让家人跟外界的麻烦有任何联系。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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