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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根手指-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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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工方香玉工作不仔细,书柜里的格栏上都布满了灰尘。我发现的这个白酒盒子显然近期被人移动过,底部露出了一条没有被灰尘覆盖的格栏。
  林涛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盒子,随即转脸对我说:“小样儿,眼挺贼,这个盒子里没有酒!”
  盒子是空的。
  我们检查了书柜里其他的白酒包装盒,都是沉甸甸的。
  “不知道能不能肯定,这瓶白酒就是浇在死者尸体上的白酒,这个化验不出来吧?”我问。
  林涛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现在我可以肯定了!”
  “哦?”我凑过头来看着酒盒。
  “你看,这个酒盒上,有几枚新鲜的纱布手套纹。”林涛说,“是有人戴着纱布手套拿出了这瓶酒,然后把酒盒放回原位。别忘了,我们之前在捆绑死者手脚的宽胶带上发现过纱布手套的纱纤维。”
  “戴着手套拿酒?”我说,“有人会戴着手套喝酒吗?现在可是夏天!”
  我们一起跑到中心现场卧室,趴在地上仔细地看着。
  “哦!”我和林涛对视了一眼,会心地笑了起来。
  临时专案指挥部。
  包秘书长在一张餐桌的中间位置上正襟危坐。我们坐在这个餐桌的对面,还有几名公安局和政府的官员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围着个餐桌开专案会议,有些滑稽。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说,“方香玉还同时在别人家打工吧?”
  “那是自然。”包秘书长对我的开场白有些失望,可能她原以为我会直接告诉她凶手是谁,“既然是小时工,不可能只在一家服务。王局长,你汇报一下小时工方香玉的全部工作情况。”
  王局长使劲儿地翻着笔记本:“据我们调查,方香玉一般是每两天去一家工作半天。一共是在四家服务。也就是说她的工作日程比较满。这四家分别是:丁市长家;这个小区前面六层建筑的第一栋,也就是1号楼503室钱毅然家;这个小区一公里以外的风景华美小区……”
  “可以了。”我打断了王局长的话,“钱毅然是什么来头?”
  “我还没介绍完呢。”王局长指了指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又看了眼包秘书长。看来这个包秘书长是冷傲惯了,她说了要王局长介绍方香玉全部工作情况,王局长就不敢只介绍一部分。
  “回答我的问题。”我说。
  “哦。”王局长可能得到了包秘书长应允的眼神,“钱毅然是青县人,三十七岁,以前开了个土煤窑,赚了些钱,后来严打把他打掉了。他现在在青乡经营一家饭店。”
  “生活方面呢?”我接着问。
  “离了一、二、三、四、五、六,离了六次婚,没孩子。”王局长说。
  “方香玉走了吗?”我转头问身后的侦查员。
  “正在办手续准备放人。”
  “请她再多留一会儿吧。”我转头对侦查员耳语了几句。
  侦查员转身离开。
  包秘书长皱了皱眉头,对我的思维大跨度跳跃有些不耐烦。
  我注意到了包秘书长的表情,笑了下,说:“美女别着急,现在我来给你分析一下。”
  听见我对她的称呼,这个冷傲的秘书长的脸上飘过一丝羞涩。即便当再大的官,首先她是个女人。我心里这样想。
  “首先,我们之前已经做过推测,凶手和丁市长应该不是熟识的,对吧?”我说。
  包秘书长说:“是的,你们认为他有可能有丁市长家里的钥匙,事先潜伏在丁市长家,伺机袭击了丁市长。”
  我点点头:“记性不错。其次,通过勘查发现,凶手应该是在杀完人后,牆去现场书房找了瓶白酒,把酒倒在了尸体上,然后把酒瓶带离了现场。你知道凶手为什么要往尸体上浇白酒吗?”
  包秘书长的眼神里仿佛闪烁出一丝小女孩的幼稚:“不知道,祭奠吗?”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祭奠用不着这么多。我认为,凶手是为了焚尸。”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焚尸的目的是什么?”我问。
  “毁尸灭迹啊!”包秘书长眼神里的幼稚又多了一层。
  “对,主要目的是怕我们找到对他们不利的证据。”我说,“焚尸的现场一般都是在荒郊野外、人烟稀少的地方,这样火光才不至于惊扰到无关的人,才不会被立即发现。你见过在小区里焚尸的吗?卧室这种纺织品最多的地方,还有助燃剂,一旦火烧了起来,邻居立即会发现。”
  包秘书长张了张嘴,没说话。她还没有意识到我的真正意思,却又不忍打断我的话。
  “很多凶手杀完人,会有匿尸的行为,为的就是给自己准备逃离、伪装的时间。”我接着说,“尤其是在死者家中杀人,最重要的就是为自己争取逃离时间。如果杀完人就被人发现,那他往哪里跑?”
  “对呀。”包秘书长说,“一旦火烧起来,马上就有人发现。那为什么凶手还要准备焚尸呢?那他哪还有逃离时间?”
  “问题就是在这里。”我收起了关子,“凶手不需要逃离时间。现场的酒精痕迹是呈条状的,从尸体的位置延伸到床沿。经过今天进一步的勘查,我们发现地面一直到门口都有酒精痕迹,痕迹的尽头,有很轻微的烧灼痕迹。凶手是用白酒做了一个引线,在离开之前点燃,当火烧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安全的了。”
  我盯着包秘书长说:“那么现在你知道怎么回事了吗?”
  包秘书长躲过我的眼神,恢复了冷傲的表情:“知道了。正是因为凶手住得很近,他只需要这么长的一条引线就已足够,等火烧起来的时候,他到家了,就不怕被发现了。”
  “对了,可惜火没能烧起来。秘书长有悟性啊。”我戏谑地说,“不如跟着我干吧。”
  包秘书长压制了自己的愤怒,说:“如果凶手在小区门口有车,他不也可以迅速逃离现场吗?”
  我说:“当然不能仅凭这一点。这个小区不让外来车辆进入,小区的监控录像显示,没有可疑车辆、没有多名可疑人员在事发时间离开。别忘了,我们推测的是多名凶手共同作案。开始我以为多名凶手杀人后,分别独自离开现场,那么监控录像就发现不了异常。但是凶手没有给自己留那么多时间足以逐一离开。要走,必须一起走。那么,就一定会被监控录像照下。从犯罪分子的心理分析方面讲,人多,目标大,必须尽可能拖延发案时间。除非附近有他的安全地,他无须拖延。”
  “你的意思是钱毅然有作案嫌疑?”王局长问。
  “是的。”我说,“他同时具备了和方香玉接触、家住得近这两个条件。”
  “那他为什么要杀人?”包秘书长说。
  “他和丁市长井水不犯河水,唯一的交叉点就是方香玉。”我说,“问题就在方香玉身上。”
  “有线索了。”侦查员“砰”的一声推门进来,“要不要抓人?”
  “冒冒失失的!”王局长怒目圆瞪,他的手下在市领导面前丢人了,“慢慢说!”
  侦查员说:“方香玉称钱毅然一直在追求她,可是她拒绝了。”
  “拒绝?”我有些吃惊,“这个女人不是为了钱什么都做的吗?”
  “别看不起这个女人,”包秘书长说,“说不准她也挑人的。”
  侦查员摇摇头,说:“钱毅然是性无能。”
  5
  一个小时前,钱毅然被刑警队传唤调查。因为本案没有提取到有力的证据,所以我们在钱毅然被传唤后,立即申请了搜查令,对钱毅然家进行搜查。
  大宝是最积极的。
  “你们看我说的有没有错?”大宝说,“那种品牌规格的酒,三千多块一瓶,是限量出厂的,我估计一千块都用在做瓶子上了。那瓶子老漂亮了,瓶底镂空,里面还雕刻着一艘古代的那种帆船。酒温一变,那船帆就跟着变色,超级精致,谁看见谁喜欢。”
  一说到酒,大宝就头头是道。他怀疑凶手可能收藏了这个酒瓶。
  看来方香玉在钱毅然家干活真的不容易。方香玉一周没来,钱毅然的家就已然不成样子。家里装潢挺高档,但是屋内简直就是大排档。茶几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啤酒瓶、易拉罐,地上布满了食品包装袋,餐桌上还有残羹冷炙和几个没洗的盘子。
  我们进屋后,简单巡视了一下。
  “我说吧!”大宝一蹦三尺高,“看见没!我是神探!”
  大宝一眼就瞅见了房间飘窗上的一个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束玫瑰花。这个花瓶瓶底镂空,里面有一艘惟妙惟肖的帆船。
  “等等,等等。”我按了下大宝的肩膀,“你凭什么说这个瓶子就是从丁市长家里取出来的那个?”
  大宝轻车熟路,拔掉玫瑰花,倒掉瓶里的水,指着瓶底说:“看见没?这里有编号!我说过,这是限量出厂的高级货,每一瓶都有编号的。”
  “然后呢?”林涛见大宝的兴奋劲儿,忍俊不禁。
  “然后?”大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什么然后……哦,你说同一认定啊。废话,现场酒盒上肯定也有编号,我记得,就是这个号,当时我还上网查了一下真伪呢。”
  “你真是有闲工夫。”我哈哈一笑,“收队,破案!”
  钱毅然是个多情种,可惜老天给了他个废身体。
  他开土煤窑的时候,可以算是个大老板。住豪宅、开好车,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一身名牌。可是他输在了女人身上。
  每个女人在认识他的时候都含情脉脉、海誓山盟,闪电般结婚、闪电般离婚,因为他是性无能,而且他又受不了女人的眼泪,不用上法院,婚就离了。
  每次离婚,他的财产就被分割掉一些。直到现在,他只剩下这唯一的一家小饭店。
  他和方香玉是一年前认识的,在一家家政中介里。虽然方香玉相貌平平,但是她淳朴的气质深深吸引了他。他认为他找到了真爱,当然,前面的六次婚姻,他到现在还觉得都是真爱。
  方香玉不是个扭扭捏捏的女孩,来他家工作没多久后,就主动投怀送抱。他也试着像个男人一样,可是依旧不行。那次以后,方香玉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无论他送花、送首饰,都对他冷冷淡淡。
  “难道女人对这个也这么看重吗?”他想,“香玉应该是个纯洁的女孩啊,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澈。一定是她的家人要她生孩子,农村人都是这么传统的,一定是。”
  他没有放弃,他认为他的热情一定能彻底遮盖身体的缺陷。
  直到那一天,他发现方香玉买了新衣服和新包,心情也非常好。这不正常,一定不正常!他开始留心她的一言一行,他开始趁她干活的时候翻看她的手机。
  “你不想吗?想的话,我今晚就去。”
  这是方香玉手机发件箱里的一条短信,发送给的人名是“丁”。
  她的另一个雇主不就是姓丁吗?同一小区别墅区的那家。都那么大岁数了,居然玷污着我爱的女孩!她是那么的年轻!她一定是被他的甜言蜜语骗了,这个骗子!
  钱毅然这么想,也就这么问,可是方香玉对他的回答只有一句:“关你什么事?”
  无法入眠,必须要查清楚。
  开土煤窑的,都会有一些打手。钱毅然当初出手阔绰,也赢得了很多道上朋友的赞誉。于是他叫来了三个关系很铁的混混儿。
  混混儿不会技术开锁,于是钱毅然就偷偷复制了方香玉的钥匙。
  当他逐一试验丁市长家门钥匙的时候,他颤颤巍巍的。但当他打开丁市长家大门的时候,却不怎么紧张了。他带着三个人潜伏在储藏室里,等到丁市长开门回家。
  他看过很多电视剧,知道“贴加官”这种刑讯逼供的办法很奏效。他打定了主意,一是要搞清楚这个姓丁的有没有玷污他心中的女神,二是要教训教训这个老不正经的。
  可惜他失手了。
  他只盖上去五沓纸,这个姓丁的就不动了,真的死了。可是刚才他还会用舌头顶破卫生纸获取氧气,怎么说死就死呢?
  混混儿们吓破了胆,只有他依旧镇定。事已至此,毁尸灭迹,到家里躲几天就没事儿了。钱毅然这样安慰着混混儿们。杀个人而已,怕什么怕?谁说拔毛凤凰不如鸡?他老大的风范依旧不减。
  那束玫瑰花,是钱毅然买来送给方香玉的。他想给她一个惊喜,缓解一下她的丧母之痛。她一定会很喜欢这束玫瑰花,也一定会很喜欢这个意外得来的漂亮花瓶。
  “你说,这个故事,谁之错?”林涛的声音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隐约不清。
  “管他谁的错呢。”大宝高声说道,“那个……我就觉得吧,杀个贪官多好,非要杀这个清官。也不对,家里藏着这么好的酒,还真说不准他是个清官还是个贪官。”
  “什么是清官?什么是贪官?”林涛说,“当今社会,你能给我个定义吗?”
  大宝挠挠头。
  “开快点儿。”我捅了捅驾驶员的肩膀,“十一根手指那案子,尸源找到了。”
  注释:
  ①足迹有很多种。比如一脚踩在烂泥里,那么足迹是凹陷进泥巴的,这样的足迹呈立体状。而有的时候,是鞋底黏附了灰尘或者血迹,然后经过踩踏而黏附在地板上,这样等于是在地板上加了一层鞋印形状的其他物质。如果是灰尘,则叫灰尘加层足迹。
  ②旧时戏曲重大演出的开场仪式。所扮人物系道教神仙“天地水”三官中的“天官”,因向观众展开的条幅上写着“天官赐福”“加官进禄”等吉祥祝词,故称“跳加官”。跳加官的人物脸上往往戴面具。

第三案 迷巷女鬼

  在黑暗尽头,冥冥之中一双命运之手塑造着人类。
  ——艾尔弗雷德

  1
  “胡科长,怎么说?”我气喘吁吁地爬上了省城龙番市公安局五楼法医科办公室。
  “这么快?你刚才不还在高速上吗?”胡科长惊讶道,“那边的案子结束了?”
  我拿起胡科长的茶杯,喝了个底朝天,说:“快说,快说,十一指的案件有眉目了吗?”
  “这个专案名不错,”胡科长微笑道,“第十一根手指。”
  笑毕,胡科长抬头,发现我、大宝、林涛三人正趴在他的办公桌前盯着他,连忙说:“别急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死者是一名叫作方将的男子,今年三十二岁,是南江市一家网络公司的老总。”胡科长说,“侦查部门对死者的周边情况进行了调查,发现方将二十五岁时从事电信诈骗,完成了资本原始积累,然后组建了现在的公司,完成了从非法到合法的华丽转身。”
  “南江人?”我显然对这个社会渣滓的发家史没多大兴趣,“南江人为什么会在龙番?”
  “他6月2日独自坐火车来龙番谈一笔生意。”胡科长说,“当天晚上和合作伙伴在龙番大酒店吃完饭后,独自回房间。据方将的妻子反映,2日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她打了电话给方将,被方将挂断。因方将计划3日回南江,但3日晚上仍未归家,再次电话联络时,手机已是关机状态。”
  “那他住的宾馆,搜查了没有?”我问。
  胡科长点了点头:“宾馆在前两天发现方将的房间没有续费,也没有退房,就派人进去看了。一切整齐,无可疑。所以,宾馆就把方将的行李移到了总台保管,直到警察查到宾馆。”
  “有了尸源,这个案件破获没问题吧?”我摸了摸胡楂儿。
  胡科长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心,说:“我看未必。”
  “未必?”我说,“碎尸一般都是为了藏匿尸体。藏匿尸体是因为熟人作案,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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