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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红帐暖-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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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路痴遇上路痴
琪做这个位置,要比她更合适。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女人若有点能力就会被人当成异类,要想站在男人之上是万万不能的。以前她能叱咤风云,在几国颇有威名,那是因为别人都不知道她是女人。母后当年临死都不能合眼,大约为的是怕她又被拆穿的一天吧。
叹了口气,对着两人抱了抱拳,“打扰两位了,今日之事是我鲁莽,还祈请原谅。”
副将轻哼一声,大约是觉得打了人只说这么句便宜话太没诚意吧。
容公子见她脸色不好,有些担心,问道:“你要去往何处?”
她望了望天空,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只有太阳公公高高地挂在空中,耀眼的光芒刺得她眯着眼睛,这种极蓝,极明,极静,极宽广的感觉,令她觉得视野开阔,心旷神怡。
天大地大,又怎会没有她容身之地?
她道:“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容公子道:“你若没地容身,可与我同往,我家中颇有祖产,可保衣食无忧。”
她有些好笑,她堂堂一国太子也沦落到无处容身的地步了吗?
她不是没地方可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也不会是无处容身,即便没有任何人,她也能建立一片属于她的天地。更何况她还有心里念着那个人,那个她所真爱的人,她的季徇。
可是这些时日她心里想的最多的竟不是他,而是那个仲雪,那个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仲雪。燕军打败,腹背受敌,都是拜他所赐。尤其从那副将口中,她知道当年城阳之战,是他和王叔梦林君勾结,从背后捅了她一刀。她虽不是死在他手,但她的死却与他脱不了干系。
还有那一天在河边发生的事,要不是他冒充季徇,她又怎么会失去清白?所有的一切战争都源于此,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一场春事,季徇的伤心,她的暴怒,那数万洒血在疆场的勇士,这些仇她都是一定要报的。
辞别了他们,孤身一人上路。可心里的宏图大志,总也抵不过现实的残酷,在上路的第二天,她就忽然发现自己迷路,然后再次感受到自己对方向感的白痴。
她本来想去赵国,却不知怎么的选的路却是往魏国,让她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原本想的就是去魏国。
她到处跟人打听问路,问来问去,居然遇上一个像她一样寻不到路的。
那是一辆马车,马很瘦,好像多日未曾吃饱,马上的人也同样很瘦,虽不至于脱了形,却也是满脸饥色。
那人一看见她,便连声询问:“楚国怎么走,这里是哪里?”
在看见他的一霎那,她很有一种遇到知音之感。尤其这个人还很眼熟,很像……
“荆人,是你吗?”
荆人也看见了她,惊喜地叫着,“是你,三春。”随后紧紧抓住她的手,“我知道你离开楚国,四处寻你,一直都寻不到,找了大半年了,终于在这儿见到你。”
她无语了,出来找人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的也是少见。不过,他叫她三春,三春又是谁?
有心想问他,奈何他一直不停地说着,说他自从分别之后是多么辛苦,他走了好几个国家,每次眼看快要回家时都又不知走哪儿去了,有一回去到西北方,还差点让匈奴给杀了。他出来时根本没带从人,所带银两也不多,用着用着就用完了,然后一路半乞半讨着才走到这里。
听他说着经历,她不免心中叹息,他是楚国公子,也是养尊处优的人,哪吃过这样的苦?也难为他一直在外奔波了大半年,到现在还能活着。也因为近两年来,各国止战,在城阳君的倡导下,几国贸易往来密切,出入境的人盘查也不似以前森严,否则他还真没本事在几国间行走。
她虽也是路痴,却也知道此地离楚国尚远,看来他比她痴的程度更深啊。
两人即已相认,便一同上路,路上他一直“三春三春”的叫她,问他为什么,他眨眨眼理所当然道:“你本就是三春啊。”
从他口中她知道有一个叫三春的和他相识,他似乎并不知道她是燕丹。在他眼里她只是和燕丹长得很像的人。
她愕然,难道世上真有这么巧合吗?
自从在山里出来,她一直心事重重的,无心梳妆也根本没有闲工夫去照照镜子,当然她也没镜子可照。
在路过一个市镇的时候,他们找了一家杂货的店,里面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铜镜,可免费照,不用花钱。她拿起一个最大的铜镜,在看到那个镜中的人时,几乎吓得跳起来。镜中之人虽然跟她长得很像,但她一眼就能认出,那不是她,而是句旦,她的妹妹句旦。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句旦,她怎么会变成句旦?
如果她成了句旦,那么真正的句旦又在哪儿?
手上一颤,那照着的铜镜落在地上,划了一道不小的划痕。
这一下可惹祸了,掌柜的慌忙跑过来,拽着她,“你损坏东西可是要赔的。”
她苦笑,要身上有钱,早就花钱买了,还用得着在这儿蹭镜子用?
摊摊手,“我没钱。”
掌柜急了,“没钱还买镜子?”
转身要走,那掌柜只是不肯放,嘴里骂骂咧咧着。
见她被人夹缠,荆人走过来对着掌柜胸窝上就踹了一脚。这一脚踹的极狠,掌柜当时就倒地不起。他本来就是跋扈惯了的,根本不觉自己不觉做法有什么不对,打完了拉着她就扬长而去。
她心里很觉不落忍,连连责备荆人下手太重不该如此。荆人一副受教的样子听着,他似乎也觉自己错了,说要跟掌柜道歉,转身又回店里,拿了人家柜台里的银钱就走。
打人加抢劫,罪上加罪了。
她不禁摇头叹息,想必这一路之上都是靠这种方式活下来的,真难为以他这三脚猫的功夫,这般横行,怎没叫人打死呢?
其实荆人也没少挨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所抢的钱也经常被人抢回去,否则他又怎么会上顿不接下顿,饿得面黄肌瘦的。他性子不好,也不会处事,一路上没少吃苦头。
她让他把钱送回去,荆人却说什么也不肯,两人正撕扯的功夫,一队官兵追了过来,大叫着:“抓住他们,抓贼啊。”
她猜想大约是掌柜醒来了,跑去报了官。
眼见官兵越追越近,也顾不得再管钱的事,两人沿着大街撒腿就跑。荆人本来有马车的,可那马车早被官兵围住,根本没法回去取了。一路跑着出了镇子,虽然抢了钱,却丢了马车,说起来这笔买卖是赔不是赚了。
后来的一段路都是靠荆人抢来的钱过活,她吃着用人家买的馒头,也不好意思太过责怪他了。就当是卖了马车换来的钱,心里还觉舒服点,只是两人没了马车,要想赶路就更加不易了。
当然,若她心宽点的,也可以换一种方式理解,没了马车他们迷路也就不会迷得那么远了,毕竟靠两只脚走路,又能走到哪儿去?
她想着先送荆人回楚国,然后她再去一次赵国,和季徇再续前缘。可能两个路痴加起来有了负负得正的效果,两人走了两三天都没有迷路。只是盘缠用的差不多,要想赶路就得再谋生计了。
她问荆人会些什么,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想想也是,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怎么会有谋生之能?只可怜她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吃饭可以,种田不行啊。
若是以前,她凭借燕丹的名声,自能在各国都受到优待,可现在……
叹了口气,忽然肩膀一痛,似与前面一人撞在一处。那人戴着一个宽大帽子,半遮住脸,匆匆说了句“抱歉”便走了。
她也没在意,走没几步,突听身后有人道:“见过穷的,也没见穷成你这样的。”
她回头,只见说话之人手里拿着一个钱袋,看那花色正是她的。
本想说“唉,你偷我钱……”一想她也没钱可偷,又加了个“袋”字,“唉,你偷我钱袋。”
那人戴着帽子,猛一抬头,两个圆鼓鼓的眼睛倍儿亮,对她一笑露出两颗板牙,大大的很像土拨鼠。
她越瞧越觉这人眼熟,这不是前些日子碰上那个劫匪吗?怎么现在又变成小偷了?
那人叹口气,一根手指勾着钱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嘴撇成了个外八字,“你也是的,越混越往后倒,现在穷成这样了?”
她劈手夺过钱袋,半嘲笑道:“你若有钱不如接济一下我们。”有钱人又怎么可能做贼?
她本是说说而已,没想这个贼的竟然真从怀里掏出一袋钱递给她,“喏,这是十金。”
她眨眨眼,“你真给钱?”
他耸肩,“反正也不是我的。”
那倒也是,他的钱都是他偷来的,所谓不义之财,帮他花花也算救济了。
当然,她也并不知这钱不是偷的,而是某个人寄放在他这儿的。谁让那个人把包袱拉在车上呢?好长时间又不回来,那自然就归他了。至于送给她,也算是物归原主了,谁让那人和她牵扯不清,有那么多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第六章 郢城相遇
拿了人家的钱,洞洞天要一路跟着,她也不好意思赶人了。好在有他跟着他们也有好处,至少不会迷路走到别国去。
在路上洞洞天有意无意地谈起城阳君,说在边境根本找不到他,不知他去了哪儿了。
自从与荆人交谈后,她对别人突然说的莫名其妙的话也不再惊讶,只竖着听着,直到问她是不是要去魏国,方道:“大侠何以为我要往魏国?”
对于“大侠”的称呼,他实在不觉那是称赞。摸摸鼻子,“我不叫大侠,叫我董洞天就行。”
她根本不管他叫什么,叫什么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洞洞天在那儿自说自演,说自己如何逃过追踪从燕国到了这里,又说在山中遇上盗匪如何当了他们的头,他说着说着突然一副大惊小怪地样子摸着自己脸,“你不会是要和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私奔吧?”
也不知他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荆人一听,立刻跳起来要打他,被他一只手挡住。
“喂,你这小子怎么打人?”
荆人两手都动弹不得,张嘴就向他手上咬去,洞洞天忙放开他,不停的摇头叹息,大约是怪她眼光太差找了这么个人吧。
燕丹也不禁叹口气,都怪她把荆人教坏了,以前的他可是很可爱的好孩子。现在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打人,跟一只发疯的小狮子一样。
“荆人住手。”她喝了一声,转而对上洞洞天时,脸上一寒,大有准备抽他的意思。
洞洞天想到她砍他马腿时的狠样,心中一颤。不知为何,他觉得现在的她与先前有些不同,先前的她虽然时而脾气不好,但不动气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温善的。而现在的她,就像一个受伤过后,时刻准备复仇的母狮子。
一个小狮,一个母狮,这样的组合还真是奇特,与他们一路,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在路上他们买了辆马车,四条腿总比两条腿跑得快,没几日就到了郢城,远远地看见楚国国都的城墙,荆人万分激动,一头扑在敞开的大门上眼泪流的哗哗的。
一时间城门处许多人都看他,守门的城兵也弄不清怎么回事,暗自猜测,他的亲戚没准是死在这儿的。
荆人自然没亲戚死在这儿,他识字不多,郢城两字只认识一个“城”字,不过他隐约记得郢城的城门上有个很大的裂痕,乃是当年魏国攻打时所留。可惜连年征战,城门上有裂痕的城镇比比皆是,这也是他找不到家的原因之一。
燕丹嫌丢人,站得远远地,装作不认识他。倒是洞洞天立在他身后不停地劝着:“莫哭,莫哭,逝者已逝,当节哀顺变。”
荆人立时不哭了,狠狠瞪他一眼。
他们进了城,走了没多久忽然看见前面一队依仗远远而来。
在楚国多年,很少见这么华丽的依仗,打头的是两个仆役装扮的汉子,抡着鞭子驱赶行人。接着是六个英挺青年威威而来,他们身穿青色袄褂,佩戴着蓝色头帽,下穿熟锦制作的裤子,用金银镂带,用五彩织成靴子,倒是少见的新颖华贵。再往下是一队十二人护队,也是威武不凡。中间一辆撵车,由两匹马拉着,车上用黑纱做帘,锦缎做围,端的是华美异常。尤其是从风吹拂的黑色纱帘里看过去,根本见不到人影,凭空多了几分神秘感。
大多人看到这样的仪仗,多半会以为里面所乘是个绝色女子或者英武少年。
那仪仗来得很快,在走过他们身边时,忽然停下来,从车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对荆人呲牙一笑,“公子回来了,大王等您许久了。”
在看到他的一瞬,她忽觉自己心中某个地方被刺激了一下,而且眼睛受到了很强烈的荼毒。
那人应该算是人吧,只是从没见过这么小的人,那张脸跟柿子饼似地,身材那叫一个“雄伟”,踮着脚尖都能走到车底下,也难怪刚才找不见他。
他说着话从车上跳下来,张嘴一笑,那一口小白牙,真是漂亮,可配上他那一张脸就显糟蹋了。
荆人见是宴平,不由面露疑惑,记得他走的时候,宴平不过是个君侯府门客,何时有这般豪华依仗了?
他问:“大王可在宫中?”
“然。”
“那我先去见过四哥,再去宫中拜见大王。”
宴平嘻嘻一笑,“四哥在宫中,公子去了就知道。”
荆人点点头,对燕丹说一定要等着他,就跟着宴平的从人走了。
燕丹没想过等他,正准备和洞洞天离开,可那个小矬子却拦在两人身前,双臂一伸,对着两人一呲牙,“真是好巧,没想到春还有再回楚国之日,不如就由我做东,在府中一聚?”
她暗暗量了一下,他约莫也就到她的腰部,这么小的个子头上却戴着厚重的金冠,也不怕把脖子压断了?
虽不认识他,却不知为何,看着他的脸很有种想在上面狠狠抽一下的冲动。
她这样想着,已有了动作,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那叫一个脆生。打完吹了一下手掌,对一嫣然一笑,“不好意思,手滑了。”
宴平怔了一下,随即脸上咧出一抹苦笑,他坑她至深,也难为会挨揍了。
他也不想与她为敌,识趣的赶紧上车走了,再待下去怕是小命都得被打飞了。
他一走,洞洞天问道:“你打他干吗?”
“该打。”
“你认识他?”
“不认识。”
“不认识打他?”
“有些人天生就该打。”
他摸摸鼻子,恐怕她所说的该打的人中也包括他吧。
她转身要走,洞洞天忙跟上去,“你要去哪儿?”
“赵国。”
“你不是该去魏国吗?”
她反问:“我为什么要去魏国?”
洞洞天诧异,“那个魏国城阳君,你不是他的人吗?他现在可能在大梁等你。”
她轻哼一声,“你才是他的人呢。”这人真会胡说八道,她跟仲雪有什么关系?
洞洞天深深叹息,他本来就是他的人,自己的小命攥在人家手里,躲是躲不了多少时候的,看来他也是时候去自投罗网了。只是不知他若把人带回去,他会不会看在这个女人的面上给他来个戴罪立功?
心里想着也不动声色,好声好气的把她哄上车,说要护送他去赵国。
燕丹踏上车,突然道:“我要吃饼,你与我买来吧。”
洞洞天想讨好她,自是欣然前往,可刚走几步,就听一声马蹄急响,他一回头就见燕丹赶着马车疾奔而去。
他慌忙追上去,只被喷了满脸烟尘。他抹了一把嘴,气得跳脚,暗骂一声,这死丫头还真是诡谲,居然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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