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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红帐暖-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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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叹一声,“仲雪,前事已了,不如把他放下,让他好好在这儿安息。”
  仲雪撇嘴,“前事已了?你就放得下?”
  放得下吗?季徇苦笑,那是他最爱的人又怎么可能放得下。当年如果早一点知道她是女人,就不会放任她到战场拼杀,以至于在三国战争中丧命。说到底还是他的错,她频频暗暗示,他却懵懂无知。
  想到此,心中痛楚更深,轻道:“不管如何,你不能带她走……”
  “本君候的事,还用不着你来管。”就算是衣服碎骨他也要带回去,供在佛堂,每日上香参拜,日日相伴。
  “我不许你带走”
  “你管不着。”
  两人争吵着,越吵越烈,谁也不肯相让。
  就在这一刻,三春忍不住歪头,手拄着腮帮拼命想:君候又是虾米东西?
  突然那唤作仲雪的恼羞成怒,他一挥手,立刻八个武士逼了过来,把把青铜剑压上季徇的喉咙,而他绝对相信这位魏国君候敢杀了他。
  他知道劝不了他,他对那个人的执念一点也不比他少,不由幽幽一叹,“你要带走便带走吧,只是清明之节请允季徇拜望。”
  要不是端着架子顾及现在的身份,仲雪真想“呸”他一声。他不告诉他那人的埋葬之地,他又岂容他再沾染他?他活着是他的人,死了就是他的鬼,永远也不会与别人共有。
  冷冷一笑,“赵国公子,大白天莫不是也要做梦吗?”
  季徇自知争论不过,若惹恼了他,今日很难善终了。便道:“你且等等,容我再拜一回。”他说着,转身回了车,拿了许多祭品纸钱摆在地上。其中最显眼的是两碟菜,一碟炒鸡蛋,一碟炒三丁。
  那个人尚在的时候就很爱吃炒鸡蛋,放糖的,加盐,搁点酱油的都爱吃。她还爱吃炒三丁,茄子丁、肉丁、萝卜丁,百吃不厌。他总瞧她吃这两样,一日故意与她玩笑,“阿丹若死了,往你身上放满炒鸡蛋陪葬怎么样?”
  那个人居然想了想,“嗯,脸上还得有炒三丁。”
  他当时笑得都岔了气了,扬言一定要满足他的愿望。可是后来直到为他收尸时,也没能信守诺言。他总结了一下,大约是一来因为找不到鸡让它下蛋,二来其实是找不到她的脸了。
  不过每年祭拜的时候,他都会拿着这两样来,放在墓前祭一祭,也算一了她的心愿。
  火盆燃起,霎时照亮了他的脸颊,在火光映照下他姿容越发清隽俊美,可是表情却带着深深地痛楚。遥想当日,他们在溪水边嬉戏打闹,在月光下吹起排箫,她的舞姿翩翩婀娜,让人忘忧,可这些都已成了过往,那个会对他吟吟笑着,唤他“阿徇”的人再也不得相见了。
  “阿丹,你在那边可好,可会忘了我?”几声喃喃,已是满脸清泪。心痛如绞,即便被火盆炙疼了脸,又怎及他心中之痛。
  三春看得真切,不由顿生怜爱,似这般温婉如玉的公子就是哭起来也是这么好看。
  仲雪则背着手,自季徇身边连饶三圈,冷笑不止,“被称为胜华公子的人哭成这样,传出去莫不要成了笑话?”
  季徇也不理会他,哭罢多时,把火盆收了收,重回车上。他身上还有他所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而那些仲雪永远也得不到的,这棺木里撕破的衣服,便送给他又何妨?
  她只要活在他心里就好,强过这腐烂泥土里千万倍。
  马蹄又发出“嘚嘚”声响,转眼便在林子中不见。
  他一走,仲雪立刻让武士把棺木抬上车。
  几个武士面面相觑,运尸从来都是很晦气的事,哪听说用自己的座驾装棺木的?
  “君候,这……不吉利。”被鬼缠上可了不得啊。
  “不用你们多事。”
  他倒巴不得她能入他的梦来,他想问问她,为什么他刚爱上她,她就走了?可是两年来,她竟一次也没到他梦里。难道是……当年那件事就那么让她憎恨吗?
  香点春闺身尚独,烛摇红帐续前缘。
  一宵春后,不再似从前……
  
  第六章 意料之外救了他

  棺木庞大,马车上根本塞不下。仲雪伸手把那竹帘扯下来扔在地上,那么昂贵的东西被踏在足下,竟一点不觉怜惜。
  三春却看得暗叫可惜,那帘子看起来可值个百文吧,送给她多好啊。
  正为帘子叫屈呢,忽然听到树林中一声唿哨,瞬间十数个黑衣武士蹿了出来。戈、矛、戟、剑、弓、弩,数般武器齐齐攻向仲雪。
  八名武士举盾牌阻挡,仲雪也拔出佩剑。他的佩剑与别人不同,亮闪闪的透着丝丝寒气。三春忍不住心中一阵激动,难道这就是青所说的,能削断铜剑的传说中的铁剑吗?
  待得这些人武功施展出来,她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里随便一个都比她那三拳两脚不知好了多少。
  记得刚开始发现自己会武时是在一年前,她特意跑到青面前武动几下给他看,问他,“我现在所学的武艺,如果与人较量,不知结果如何?”
  青难得那天心情好没恼她,语重心长道:“以你现有的武艺,防身有余,与人争胜则不足。华夏之古,中原之大,藏龙卧虎,隐怪潜奇,正如山外有山,不可仰止,千万轻率不得,切记,切记。”
  那会儿她还以为他故意吓唬她,这会儿看来果是如此,一个贵族高官都能有这等武艺,那些宗师级的高士岂不更深不可测?
  她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跟着比划两下,也是那些人忙于械斗无暇顾及这边,否则发出这等响动,早被人抓出来了。
  那个仲雪似也是个高手,以一敌五,丝毫不漏败相,黑衣武士见打不过,有人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撒了过去,顿时白雾弥漫,他大叫着捂住双眼,几个武士也不约而同大叫出声。
  三春猜测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石灰了,彼时武士最重节义,似这般无耻的偷袭情形,在各国都极不推崇的。尤其像这种撒石灰弄瞎人双眼的事,更是下流中的下流。她有心下去救,可想想自己这蹩脚的功夫对付人家,不觉脖子后有些发凉。忙按住头,趴在悠悠绿草间,以防被人发现。
  转瞬间八个武士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只剩下一个仲雪,手中铁剑胡乱挥舞着。
  几个偷袭的黑衣武士把棺材从马车上搬下来,有人问:“大人,这人怎么办?”
  “大王只要棺木,没说要人性命,撤吧。”
  “诺。”
  几人抬着棺材瞬间消失了个干净,一时间原本喧闹的树林只剩下仲雪一人还站着。
  三春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再出现,才从山坡上滑下来,她走到那男人面前伸手在他脸上晃了晃,却差点被宝剑斩到手。
  她惊叫一声,听到他冰冷地问:“你是何人?”
  “三春。”
  “三春?”他咀嚼两字,似在深想是否相识。
  三春忙道:“我是附近村民也,无意间路过此地。”
  “救我……”他一手捂眼,那里隐隐渗出血来,显得甚为可怖。
  她知道附近的水源在哪儿,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扛起他就往河边跑,直接头着地把他倒着按进水里。接着双手抓着他的两只脚晃来晃去,就好像在晃着一只破烂麻袋。
  据说被石灰弄伤后,在水中睁开眼睛,脸部泡在水面下,不断眨眼和转动眼球,可以使石灰离开眼睛。可书上说的是转动眼球,又没说转动身体吧?
  幸好这个看似尊贵的人被她搅弄的七荤八素之后,那一双伤眼也似乎缓解了不少。
  三春喘了口气,把他捞出来放置在地上,撕了一片里衣给他擦拭双眼。她的动作温柔之极,好像在擦拭最珍贵的玉瓶。
  一面擦,一面理所当然的盯着人家看。她发现这个仲雪远看亮如珠宝,近看愈发相貌不凡,即使眼不见物,那透入骨髓的优雅妩媚也一览无余。明净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黝黑深邃的眼眸,泛着沉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擦着擦着……忽然间,通过自己的手传到自己心上的是一阵微微的战栗。一种久违的熟悉感瞬间侵袭,就好像这个人似曾相识。
  她不由摇摇头,为这种突然出现的感觉羞愧,人家长得好看点就觉得相熟,这也太没品了吧?
  仲雪能感到有一只手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来回抚摩,传到他心上的,是千般怜爱,万种柔情。霎时一种早已消失多年的感觉,突然又在他心里泛起……也是这样的夜晚,他在质子府被人打得受了重伤,也是这样一只手,也是这样的抚摩……
  他心中一颤,试图站起来,却被她狠狠按了下去,“别动。”
  他不禁思量,这人的力气可真大。因是感念她救了自己的双眼,刚才的粗鲁无礼,也就不跟她计较了。只道:“你缘何会在此地出现?”
  三春可不敢说自己躲在一边什么都看到了,忙笑道:“我是上山来采药的,刚一到驭马坡就听到打斗声,之后就救了你。”她很强调那个“救”字,就怕他万一想起什么会来个杀人灭口。
  “你刚才说叫什么?”
  “三春。”
  陌生的名字,应该不是那个人。他不禁暗嗤,自己是想那个人想的魔怔了吗?
  轻咳一声,吐出灌进肚里的水,哑声问:“你想要什么奖赏?”
  三春很努力的想了想,然后报出一堆菜名。看着他逐渐抽搐的脸,她也很无奈自己的选择,谁让这会儿她很饿呢。
  仲雪现在也很饿,他若有吃的,还自己留着呢,谁会送给她?可惜眼睛受伤,也看不清她的长相,否则倒要瞧瞧这极品的人长什么样子。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这人很熟悉,说话的声音也和某个人相似。
  心中一动,伸手在怀里一摸出一块玉佩扔了过去,“日后若有事,便到魏国来,自有人相助。”
  三春接过去,小心的放在钱袋里,虽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重要性,不过看在钱袋里两年都没放过一个钱币的可怜模样上,就利用一下它吧。
  把他扶起来,头靠在粗大的树干上,让他稍事休息。过了一会儿,那些被驱散的武士也都逐渐回转来。
  这些武士一个个好似眼睛长在头顶上,直接奔向仲雪,连瞟都没瞟她。
  三春摸摸鼻子,只好退得远些。抬头望天,太阳已升起老高,她是不是还回村子里去了?
  生了一夜的气,这会儿气消了,也该回去了吧。转身往回路上走,走没几步,隐约听到那几人低低地说话。
  “君侯可觉那些刺客,会是哪国派来的?”
  仲雪沉吟片刻,“应是燕王叔琪。”
  普天之下除了他们三个,谁会对一具棺材感兴趣?燕王琪也不知在想什么,兄长的棺木也要拿回去收藏吗?这个未及弱冠的臭小子心思一直难捉摸,又阴阳怪气的,而且他下手太过狠毒,做事全凭喜好,无丝毫道义可言。
  对付季珣这样的伪君子还好说,而对付琪这样的,只能比他更无耻。且等着看,敢伤他的人,他定会十倍奉还。
  忽想起一事,“刚才那个女孩在哪儿?”
  “已经走了。”默了一下,“那不是个男孩吗?”
  是他的错觉?以为是个女子。
  “你等可看清她的长相?”
  几个武士摇头连称“没瞧见”,他们只根据走路姿势判断男女。大阔步走的是男的,走的袅袅婷婷的是女的。
  仲雪不禁叹了口气,看来要想见那个不知是女还是男的人,只能下次了。希望他们有缘,日后还能相见。
  被武士扶起来,喝一声,“回大梁——。”
  一武士道:“君侯私自外出,回去如何跟大王交待?”
  “本君还需要跟他交待吗?”冷哼一声,被搀扶着上了马车。
  魏国大王吗?早晚有一天他会让他只剩个虚名。还有燕王叔琪,且等着瞧,他会叫他知道得罪他是个什么下场。
  
  番外 最爱的兄长

  他凭窗而立,享受着夜色的宁静,月光从窗纸透进来,把他原本就修长的身影拉的更长。
  他的人已经派出去十几天,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也不知道得手没有。
  他想见她,又怕见她,甚至见到之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需要措辞吗?他有些自嘲,对着一个死人,还怕她会站起来质问他吗?
  有时候真的希望她能站起来,问他为什么要谋了她的江山,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
  可她倒是回来呀,回来找他算账呀!若是她能回来,他一定会把这王位让了给她,甘心情愿站在她身后,哪怕做个隐形人,只要能守着她,时时刻刻不分离便已心满意足。
  但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奢望,她死了,而他只得到燕国王位,这个对他来说最可有可无的东西。
  这头顶的王冠,唯一带来的好处就是没有人再敢欺负他,也不用再低声下气地做人,看别人眼色了。
  他是燕孝王第三子,前面有两个哥哥,一个是她,另一个是二哥,只可惜二哥在六岁时掉进井里淹死了。他的母亲是宫里最卑贱的洗衣女,从一出生就低人一头。即便有了他这个儿子,母亲依旧做她的洗衣女,连册封都没有。而他,直到十八岁才被封为公子,享受王子应有的待遇。
  燕宫的人都知道皇后善嫉,又心狠手辣,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夫人王子折在她手里。能安稳生下来的孩子不过少少几个,他曾亲眼看见二哥被一个宫人按到井里,挣扎都没挣一下,就被冰凉的井水淹没了,只留一只鞋子在外面。
  那时他才五岁,他很害怕,怕极了。他把这事告诉了母亲,可没几天母亲就上吊死了,只是为了能保住他……可惜那时他并不了解母亲的真意,还以为她不堪受辱狠心的抛下他。
  自此之后他不再不说话,所有人都以为他受了惊吓变成了哑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不能说,只是不想说,不想和那些讨厌的人说任何话。
  在燕宫里,他唯一想说话的人只要她,燕国的太子,未来燕王的继承人,也是燕宫里最大的宠儿。他曾嫉妒过她,深深的嫉妒,恨她高高在上的地位,也憎恨自己的卑微。
  可是在见她第一面时,他的心就被折服了。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每天都快快乐乐笑容满面的,让人觉得即便只是看一眼,心都是随着他的笑容飞扬了。
  在母亲死的当晚他哭得很伤心,就在这时她出现了,抱着被子,打着哈欠,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今晚我跟你一起睡,不过你不能踹被子,不能打嗝放屁,还有……你洗脚没有?”
  她抓着他脏乎乎的脚丫子,硬是摁到脚盆里洗干净了才捞上来。
  他挣扎着,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是谁。
  她告诉他,她是他大哥,他才想起王宫里有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是他从没有见过的。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见过,偶尔她的仪仗经过,他曾远远瞧过一眼,只依稀记得她身上的锦袍是如何耀眼。
  难道眼前这个可爱至极,还略带点邋遢之人,真的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哥?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她,只冷着脸不说话。那是拒绝,明显的拒绝。
  可他似乎眼神不大好,根本看不出他什么意思,拉着他的脚擦干净,然后笑着抱起他,连着被子一起扔到床上。
  他直挺挺躺着,一动也不敢动。她笑着压上来,把他拥到怀里,告诉他,以后都会和他一起睡。
  自出生以来他从未和任何人一起睡过,母亲身份卑微,根本不许接近他,只有一个奶娘陪着他长大,却也只是在他睡着了为他掖一掖被角。他真的很渴望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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