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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君欢-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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邠国长公主竖起脸,身边的仆妇都被她这模样吓到了,大气都不敢出。
这不知好歹的混账小子!
她在心里忍不住骂道,官家身上不好了,立储之事拖不得,宫里徐太后、徐德妃也屡次给她施压,齐家必须要踏出明确的一步,拉拢孙秀是徐太后一直耳提面命要她去做的事情。
以邠国长公主的心高气傲,孙家那个女儿怎么可能看得上眼,只是配不上也有配不上的好处,成亲以后齐昭若要是不喜欢她,再纳上几个貌美的妾室就是,她要的,只是孙家女这个身份。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若儿,我是你母亲,难不成会害你?你老实说,难道还惦记着傅家那个不成?”
傅家?
傅念君……
齐昭若勾了勾唇角,有点讽刺地想,傅家和傅念君可比那什么孙秀有用多了,只他这个母亲看不见罢了。
“是又如何?”
齐昭若甩下这么一句话,完全顾不得邠国长公主铁青的脸色,抬腿就走。
邠国长公主气得将十指都攥进手心。
好得很!那个傅念君果真是狐媚,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不肯放开她儿子!
邠国长公主心里也不无丧气,拉拢傅琨已然不可能,自从上回她冲动地上门去教训傅念君以后,就注定了傅家已无机会与她建立合作。
肃王要立太子,必然要文臣的支持,傅家指望不上,孙家必得要争取。
宫里随着皇帝的一场病,徐德妃和张淑妃之间的关系已恶化到这么多年来前所未有的地步。
御史台早就蠢蠢欲动要上疏给皇帝将立储之事提上议程,可是后宫那两位主子势均力敌,这个出头鸟难做啊,朝臣们也都绷着一根弦不敢放松。
邠国长公主知道自己已经骑虎难下,张氏先前差点算计地她独子殒命,她又以解肃王之局为条件牵线钱家小娘子与张氏为媳,徐太后逼迫着让她拿出相应的好处来喂肃王,她必须要助徐德妃和肃王母子这一把。
邠国长公主打定主意,不管齐昭若答应不答应,求了赐婚的圣旨,总归由不得他了。
想归这么想,邠国长公主心里却有一丝不确定,如今的齐昭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听话的。
刘保良在旁劝她:“大郎君有自己的主意,少年儿郎一时气盛,公主再给他些时间。”
依他看,齐昭若如今虽在长公主面前叛逆,可比以前那种在外鬼混在家装乖的样子可是厉害了不少,他和周云詹、还有那帮纨绔来往,恐怕也不只是为了玩乐。
“去肃王府,让雍儿陪着若儿一起出城去,回来给我报告。”邠国长公主吩咐,心里埋怨着周绍雍和他肃王一样不着调,她不说他就不会主动点,以前成天往齐家跑,现在这节骨眼却见不到人。
吩咐完了这一句,邠国长公主还是不放心,傅念君一天没有定亲她就觉得她总还有和齐昭若纠缠的一天,既然已无可能娶她为儿媳来打自己脸,邠国长公主索性把头颅扬地更高些。
“这傅家的二娘子及笄也有些时候了,怎么还未定亲,让人去探探消息,傅家是怎生主意。”
刘保良垂手应了,心里也感慨,长公主大约是后悔过当时的一时冲动的吧。
第245章 苏选斋
东京城里一家脚店,一个相貌俊秀的青年此时喝酒正喝得潦倒,发髻松散,长衫凌乱,酒楼里的伙计已经侧目向他望来了几次。
“再来一壶,要千日春……”
他喝得双颊微红,眼神也混混沌沌的,口齿也不太利索。
伙计这些日子见多了这些落魄学子,这帮人,借酒买醉的可真不少。
“客官,咱们这里可不是遇仙楼,哪来的千日春,您瞧,是不是先付两个铜子儿小的再打酒来?”
苏选斋摸摸口袋,掏出来几个铜钱,伙计一瞧,就撇撇嘴,把他手里的一壶酒也给夺了捂在怀里。
“您这些钱啊,可不够喝一壶的。”
他声音大,引来了不少人回头,苏选斋在其他客人或嘲讽或看热闹的目光之下更显狼狈。
想到没多久前,自己还是遇仙楼的座上宾,这东京城里的富户员外哪个不想巴结自己,连那些大人也都将自己引为贵客,嘴里只喝千日春,还要装模做样品评一番,可转眼,如今却连这普通水酒都支付不起了。
他自五岁开蒙起,读书勤谨,天赋过人,一路考到了省元,也是伴着一路赞叹和掌声,可是自从殿试落选,他便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重重摔进了泥土里。
他当然可以再考,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是苏选斋也不是个蠢人,他很敏感地从某些大人对他比之唯恐不及的态度里发觉,他或许是没有机会了。
落魄之时,本来就不能指望围绕在你身边的人待你如旧,可是苏选斋很快又接到“有心人”透露的消息,因为他“声名显赫”,很快就要外派去某个小县城任官了。
对方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恭喜他高升。
明眼人却都看得出来,他是得罪人了。
他本可以下届恩科再考,自然又是一番天地,如今授官,他便无可能再问鼎权力中心,甚至连京城也回不了,不过是个比胥吏好不了多少的小官,在大宋,这样的小官不知有多少,能否糊口温饱都是个问题。
最怕的不是别人不给你活路,而是给你一条让你无法拒绝的下坡路。
他并非豪门权爵出身,唯一能倚靠的也就是科举而已,科举失利,为人所忌,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这一生也就到此为止了。
孙秀孙计相甚至都曾有意于他,可是到了这会儿,苏选斋早就看明白,旁人以往对他所谓的欣赏他的才华,不过是在他的这个才华能够得到“证明”的前提下,而如今秦正坤才是那个有“才华”的人。
苏选斋的手指抠着桌面,语气有些不善地对伙计道:“给我酒!我自是有钱的!”
伙计见多了这样的人,来这里装大爷,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他撇嘴道:“见着了银钱,自然好酒好菜给您端来,您这空口无凭的,难道还想赊账啊?”
苏选斋脸色通红。
突然,哐啷啷几声,桌上便被掷下了几串铜钱。
“去打千日春来。”
那人在苏选斋面前坐下。
伙计眼疾手快,立刻换了副面孔:“好嘞。”
捧着钱就去遇仙楼给大爷们打千日春。
苏选斋抬头,见到面前是个陌生的中年文人,面白长须,自己不认识。
“多谢这位官人施舍,苏某却不想再喝了,告辞。”
他跄踉地站起身,对面那人却道:“区区一点挫折,就这般要死不活,你这样的人,还想出头?”
苏选斋脸露惊怒之色,那人却兀自说:“坐下,你若不甘心,还想翻身,就坐下,机会,只有一次。”
苏选斋心里的念头转了很多,最后还是收回脚步,坐了下来。
……
晚上上灯的时候,周毓白等到了江埕的回信,他算是张九承的半个学生,也是周毓白的幕僚,寻常却喜欢做个账房先生,脸都很少露。
这一回苏选斋的事情,周毓白吩咐给他办。
江埕虽不如张九承那般能说会道,却也是聪慧有识之人,应付一个乳臭未干的苏选斋还是毫无问题的。
只是周毓白现在还不能见苏选斋,一来是要等晾晾他再做打算,二来也有心探探他的底,他只让江埕给他带话,让他写诗词,却不是考较他正经诗词歌赋,竟然是让他写在青楼温柔乡中从各位花娘身上得来的感悟,怎么温存旖旎,怎么艳丽妩媚就怎么写,反而弄得苏选斋脸色通红,以为江埕是在耍他。
可他又不敢不从,他除了相信江埕别无他法。
江埕也有些不明白周毓白的意图,在他看来苏选斋虽然有才学,心性却实在不够坚定,近些日子不是泡在花街柳巷,就是各个大小酒馆,十分颓败,加之他从前为人张扬嚣张,树敌不少,文章又被皇帝厌弃,怎么看都没有被拉拢的价值。
这人才济济的东京城,实在不缺他这么一个人。
张九承却是能够看出些周毓白的想法的,他只对江埕道:
“这便是你只能为郎君手下一谋士,而他却为你我之主的原因。你年纪不小,却也短视,郎君从小处境艰难,他可有那等资本学人家从小豢养谋士、商户、刺客?他身边有我们这几个人已经大不易,他要做大事,用人还拘这些小节?不够坚定、张扬嚣张并非不可饶恕的罪,苏选斋是个能够教出来的苗子,雪中送炭、知遇之恩,还会有比这更容易俘获人心的方式?”
若是苏选斋样样都好,周毓白还会选择这么一个人么?他有这些毛病,才能好好地用他啊。
江埕恍然大悟,向张九承作揖道:“是学生狭隘了。”
张九承摸着胡子,心里暗忖,幕后之人扶秦正坤压苏选斋,他们就也可以再用苏选斋打回去。
孙计相不是不想要这个女婿吗?
张九承嘿嘿笑了两声,也得先看看他们郎君同意不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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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有宝宝问,这里就再科普一下,宋朝科举的话,我所查的资料,有明确落五甲者再考高中的,虽然已经是进士,还能再考的意思,和明清制度这里也是不同的。如果说错了欢迎懂这方面的宝宝指正么么哒。
第246章 端午节
五月初五,是热闹非凡的端午节。
这是个继上元之后,最令人期待的大日子,今日,无论男女老幼,比肩继踵,皆赶往金明池游玩。
金明池乃皇家园林,每年春日开放,以示天子爱民如子之心。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金明池便如仙境一般,而无论这春日里的哪一天,都比不上今日。
波光浪花,返照着矗立在水中的岛上宫殿,池中龙舟昂首,小船簇拥,桥飞千尺长虹,柳丝拂水,而岸上更是阁楼巍峨,树丛环绕,彩棚人聚,伎艺涌动……
与总是负载粮秣舟楫、河水混沌的汴河不同,每年春夏,金明池都会用这样碧澄的春波展示给百姓们她最美的面貌。
傅念君下了车,望着眼前的繁华热闹,一时有些怔忡。
芳竹和仪兰都十分雀跃,指着远处装满大旗狮豹、蛮牌棹刀和神鬼杂剧的彩船,兴奋地无以复加。
在这里,不止她们,几乎每个百姓都如此欢腾,不为美景美食,只因为这震地的铎声和簇新的包装锦绣中,他们的天子会随着枪剑绣旗而来……
这不同于上元节时宣德楼城门上的远远一望,是皇帝真正切切地带着百官和后妃宗室们前来观“水战”。原本金明池的开凿目的就是为此,神卫虎翼水军,每年都要在这里操教舟楫。
太祖时期,天下方稳,太祖此举除了彰显国力,自然也是给那些不肯安分的前朝旧臣和士族们威慑,但是经过两代帝王,如今天下太平,这金明池观水战就真正地成了“与民同乐”。
这也是光宗道武皇帝为数不多的被后人称赞的一件事,作为一个皇帝来说,他对平民的亲切和放纵,真的可以说是古来少有。
所以如今的水战,更像是给百姓娱乐的表演,没有这么浓重的征伐气息,而越来越趋近于一种伎艺。
“娘子,今日相公和三郎君都伴驾,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瞧见他们呢。”芳竹仰高着脖子,卖力地想看清远远的高阁上是否有熟悉的人影。
“你在这里看怎么看得到。”仪兰说着:“等咱们一会儿,肯定能看见……”
她说的那么笃定,傅念君脸上却僵了僵。
她出现在这里,可不只是出门看热闹,是周毓白说,今日要与她相见。
她发现,他是越来越喜欢在人多的场合约自己见面了。
虽然说她现在的处境还挺危险,落单就有可能招来像那日在繁台上被人追杀,可是混在这样的人群中,是不是很容易被人识破身份啊?
她觉得他的论调有哪里怪怪的。
而芳竹和仪兰竟然也越来越对他这样的邀约十分习以为常,芳竹还在马车上十分自然地问她,寿春郡王是不是会给她们订一间观赏水战视野最好最佳的小阁。
金明池是皇家园林,自然是先紧着皇家众人和官员,但是大宋素来民风开化,这庶民也有庶民的需求,因此附近搭的酒楼茶坊,如著名的樊楼,只要你肯花钱、有门道,自然是可以不用和众人一起臭烘烘地挤在池边趴在树上,能叫上一壶清茶在楼上观景。
凭借傅家的能耐,寻个好去处订一间小阁自然没问题,但是今日是端午,连河边的茶摊子都客满,傅家的那间小阁里,可是挤着姚氏母女,还有三房四房。
陆氏和陆婉容都未出门,傅念君可一点都不想看见那几个人。
岸边突然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原来是船只列阵比赛前的舞蹈开始了。
东京德寿宫二大帙舞蹈曲谱,“海眼”和“收尾”,由即将参加“争标”的船队相继表演,夺人眼球,十分精彩。
“你们站得远些,别被挤走了。”
傅念君不忘了叮嘱不断往前移动脚步的芳竹和仪兰,幸好周围有大牛大虎等人护卫,也不会有人来挤她们。
舞蹈结束后,就会开始正式的争标竞渡,这一向是百姓最喜欢观看的活动之一,终点有一长竿,竿上缠锦挂彩,称为锦标,竞渡的船只以先夺取标者为胜,扬起鸣鼓,分左右翼,方舟疾行,往往会使浪花飞溅到桥头挤着的百姓身上,可是百姓们却从来不会躲避,反而都越发爱往桥头挤,仿佛这样也是参与的一种形式,甚至往年还有人生生从这里被挤进池里去的。
傅念君是觉得芳竹和仪兰这俩小丫头很想尝尝那滋味。
“娘子,要不要喝糖水啊?”
人都往池边挤过去了,傅念君这里也松快了些,芳竹见到杨柳树荫下有一叫卖糖水的小贩,不由提议道。
其实是她自己叫唤地口干舌燥了吧。
仪兰不以为然:“我这里有自备的清茶,怎可让娘子喝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娘子若真的渴,咱们寻个干净些的茶坊。”
傅念君在帷帽下微笑,对芳竹道:“多去买几碗来,也给大家都尝个新鲜。”
大牛大虎他们估计也都渴地厉害。
芳竹立刻兴高采烈地过去了。
傅念君站在另一边的树下,就瞧着对面那小贩摊子上来了一位模样娇俏的小娘子,身段诱人,旁边跟着怯怯的一个小丫头,她脸肤微黑,没有戴帷帽,却有一种健康向上的活力。
游金明池,只有傅念君这样少数的异类才会戴着帷帽,一路上还有不少小娘子投来异样的目光,大概都在心里暗道一句矫情吧。
对面那小娘子对卖糖水的小贩说着:“倒一钟甜蜜的糖水来。”
小贩殷切地用铜制杯子装满糖水送上,芳竹比人家晚一步,只能先等在一旁。
可谁知道那小娘子喝了一口,却突然将手里的铜杯往地下一摔,大声斥责:“好!好!你这个卖糖水的却来暗算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止是小贩,连一边看热闹的芳竹都懵了头。
小贩一时不知所措,傅念君却听见那小娘子开始高声数落:“我是曹门里周大郎的女儿,我的小名叫做胜仙小娘子,今年十八岁,从来没有吃过别人的暗算……”
第247章 一钟糖水
众人就听着这位周小娘子越说越高声,越来越不饶人。
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么?
大家心里都是这么一个想法。
傅念君却注意到离那小贩的摊子五步远,原本两个正在说话的年轻人已经转回了头,其中一个矮胖敦实,看上去有几分傻气,另一个却是剑眉星目,生得英气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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