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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宴 (实体书1-3)作者:墨武(武侠小说)-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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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秋分为何要缉凶、杀人?道理也简单,做戏要做足,如此一来,谁都不会怀疑此事会和汉王有关。
杀了几个人,对汉王来说,并非难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汉王要成大事,牺牲几个刺客算什么?
汉王置身事外,但将事情引到了太子的身上。刺客逃命,故意把线索落在太子城中的闲宅内,汉王质问太子,很容易就会发现太子书房中的厌胜。
想汉王的天策卫可随意将太子的书房掀个天翻地覆,在太子书房提早埋下个木偶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木偶对汉王而言,看似讨厌不详,但若能除去太子,这点牺牲实在算不了什么。
只要朱棣知道这件事,太子仁厚性格自然被削弱。太子无能、肥胖、腿脚还不利索,到如今只剩下个仁厚了,但如果连仁厚的印象都大打折扣,太子的位置,可说岌岌可危。
朱棣因此事废了太子,另立汉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所有的环节丝丝入扣,借给宁王贺寿之际发动,连环缜密,非大才能不能策划,没有非凡算计不能实施。
能实施这计划,从计划中得利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汉王。
汉王够狠、够毒、够算计,他既然能将大明第一才子解缙都置于死地,这种算计对他来说,虽巧妙,但驾轻就熟。
这些话,云梦公主没有说,她只是点出了汉王有可能是幕后推手就够了,这是关键所在。在场的众人,随便哪个都比云梦公主聪明,话已点明,自然都能想到这些,既然如此,何必多言?
华盖殿的肃穆黑暗中,已有图穷匕见的狰狞。
太子、汉王之争到如今,就要到阴阳分晓的时候,但究竟如何判断,还是朱棣的事情。
许久,沉默。
朱棣望着暮色,依旧没有回身,只是道:“朕没有问你!”朱棣回云梦公主是同样的一句话,但更见深冷。
太子、杨士奇、云梦的心,都沉了下去。汉王朱高煦立在那里,亦是神色木然。太子汗还在流,可见到这种情形,终于咬牙道:“父皇,行刺宁王、厌胜两事,儿臣并不知情。具体如何,儿臣很是困惑。”
太子终于表明态度,他不认罪!可他毕竟宽仁,并没有随声附和云梦所言,并不认为汉王是幕后主持。
即使是这种时候,他还不想说汉王的一句坏话。
但他说还是不说,已没什么两样。
又是难言的沉默。
谁是谁非谁能晓?
朱棣终于开口,说道:“煦儿,你说吧。”他说话始终是简单明了,不费气力。可要回答他的话儿,不知要用多少心思。
汉王立在那里,依旧挺胸昂首,方才云梦的指责,可说是一针见血,但他并没有反驳回击,好像真相被揭穿后的默认。这刻听朱棣询问,朱高煦立即开口道:“父皇,儿臣没有做过。”
这就是汉王的答复,同样的简单明了。汉王的确和朱棣很像,父子一脉相承,威严、肃穆、简单、直接,可一颗心,永远让人难以捉摸。
他否认,是不必解释、无法解释、还是不屑?或者是因为他明了,事情的真相和解释,本来就是两回事?
云梦公主才待争辩,见杨士奇频频使着眼色,脸上汗水流淌,不明所以,终究还是不再开口对汉王质疑。
朱棣再次开口,突然说道:“杨学士,你很聪明。”
天子突然转了谈话的对象,堂堂的左春坊大学士脸色如土,颤声回道:“圣上,臣驽笨不堪,有负圣上的厚望。”
被人称作聪明,在常人听来,自然得意。可杨士奇却知道,朱棣称一个人聪明,绝非好事。
解缙就是太聪明了,结果被朱棣授意,让纪纲活埋在雪中冻死。既然如此,他杨士奇如何担得起“聪明”二字?
朱棣淡漠道:“比起你来,云梦就太天真了……”顿了下又道:“以此事的复杂,云梦的头脑,绝想不到此事可能会和高煦有关。她能说出这点,不就是聪明的你教给她的?”
一言落地,虽轻淡,但如雷霆轰在杨士奇的心头。
杨士奇汗水涔涔,脸现死灰之意。云梦公主也是目瞪口呆,不想朱棣虽在深宫,很多事情居然如亲眼目睹。
太子深陷不白之冤,杨士奇、云梦公主当然要为太子申冤。事情错综复杂,云梦公主一时间想不明白究竟,可杨士奇很快就想通脉络、想到疑点,认为这又是汉王对太子的一次攻击。
杨士奇能想明白这事情,已不简单,但他更知道,这种事情,他做臣子的不能出口,不然闹不好就和解缙一样的下场,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出事,因此在入宫时,向云梦公主挑明此事。他明白,云梦公主既然知道,肯定要对朱棣说出来。可他还是没想到,朱棣如斯睿智,轻易地看破此事。
这对杨士奇来说,绝非好事。
云梦公主见杨士奇脸色灰败,心中侠气上升,立即道:“父皇,这些都是女儿自己想出来的,和杨学士无关。”她认为自己必须承担这责任,她不想杨士奇重蹈解缙的覆辙。
朱棣不语,还是看着殿外。黄昏后,那天色是一点点地暗下来,悄然地让人无法察觉,不经意间,天色黑得让人诧异。
殿外早有宫灯点起,衬得华盖殿更加幽暗。
朱棣开口,说道:“秋长风,你如何来看此事?”
就算是汉王,都忍不住看了秋长风一眼。众人都没有想到,事情转了个环儿,竟然又回到秋长风的身上。
朱棣竟然征询秋长风的意见?
难道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竟能左右太子、汉王之间的争斗?
秋长风一直沉默的有如黑暗,听朱棣开口,立即道:“圣上,臣觉得此事,远没有看到的那么简单。”
众人都是一怔,不知道秋长风到底是什么意思?秋长风是要拥护太子、还是要投向汉王?
云梦公主一颗心怦怦大跳,只盼秋长风能看在往昔的情面上,给太子说几句好话。可转念一想,他们之间,往昔的情面比纸还薄,临时抱佛脚,好像有点晚了。
朱棣动也不动,头也不点。
秋长风见状,继续道:“数月前,普陀发生命案,沿海一带,竟然连死十七个朝中致仕的官员,这件事惊动朝廷,责令地方官限期查破此案。”
众人都露出奇怪的表情,显然搞不清秋长风为何突然说起此事。
圣上让秋长风分析宁王遇刺、厌胜两事引发的太子、汉王之争,秋长风怎么会离题万里,扯到普陀命案一事?
普陀命案虽然重要,但圣上最烦废话,曾因有朝臣上书言事,不切要题而被杖责。可这次圣上听秋长风废话,为何沉默不语?
众人不解,听秋长风又道:“普陀命案未破,但现《日月歌》之言,很是奇怪。因此臣奉上师之令,前往青田寻找《日月歌》,却意外地发现,东瀛忍者参与《日月歌》争夺一事,同时很可能和普陀命案有关。”
顿了片刻,朱棣竟还无语,秋长风不急不缓道:“忍者从普陀到青田,从青田到金陵,事事均有他们的影子。而臣和上师谈论《日月歌》、普陀命案时,惊诧地发现,如果《日月歌》所言是真,那这些事情除了忍者参与外,还和一个人有关!”
他说到这里,沉默半晌。
朱棣淡漠道:“和哪个人有关?”
秋长风谨慎道:“臣不敢说。”
朱棣缓缓道:“你说吧。朕赦你今日所言,无任何过错!”
众人又是吃惊,不想朱棣居然对秋长风如此宽宏,而朱棣如此宽宏的对待一人,已许久未曾出现。
秋长风还是迟疑了下,这才缓缓道:“上师推测,所有的事情,本和建文帝朱允炆有关。所有的事情,极可能是朱允炆在暗中操纵!”
云梦公主骇然而呼道:“怎么可能。堂兄回来了?”她声音满是凄厉震骇,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华盖殿的空气都像冻了起来,殿外有树枝摇曳,被灯影送入,张牙舞爪地晃动,满是诡异。
朱允炆是朱元璋之孙,朱棣的侄子,当然亦是云梦公主的堂兄!
可云梦公主对这个堂兄只有残存的印象,因为她很小的时候听说,在父皇兵逼南京城的时候,堂兄从水路遁走,再也没有下落。
听秋长风所言,太子诧异,杨士奇垂首,汉王闻言,只是目光一厉、却少了分震骇的表情。
朱棣一直沉冷地站在窗前,听到朱允炆这个名字的时候,衣袂似乎也在颤抖,不知是风吹,还是心动。
“说下去!”朱棣再次开口,话语中带了分凝涩。
秋长风目光中亦带分凝重之意,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但亦事关重大,他不能不每句话都要仔细斟酌。
望着那难测的背影,秋长风说道:“若依《日月歌》和上师猜想,当年朱允炆入海逃命,心怀愤恨,虽沉寂了十数年,如今他很可能是借用东瀛忍者的力量,企图重整旗鼓。”他用词谨慎,不敢说朱允炆重夺帝位,但众人均明白他的意思。
云梦公主听闻此事,更是吃惊,从未想到过忍者为乱,竟藏着如此难测诡异、耸人听闻的阴谋。
朱棣依旧望着窗外,突然笑了。
那笑声中带着讥诮,带着嘲讽,亦带着难以掩藏的震怒。
“当年朱允炆年少,不知江山艰难,不知太祖的良苦用心,听信佞臣所言,削藩逼变,骨肉相残,弄得民不聊生,百姓兴怨。朕逼不得已,难以坐以待毙,这才顺天‘靖难’,清君侧,渡江南下。可就算朕兵临南京城下,亦不过是想清除小人乱臣,还大明个清静,从未想到要取他的帝位。”
朱棣少有如此侃侃而谈的时候,可他一说,就难以遏制。只因为这些话,他埋藏心底多年,一经触动,再难沉默。
众人听了,都是胆战心惊,不敢多言。
朱棣略顿,又道:“可朱允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朕虽城下多次声明心意,可他竟不敢开城见朕。想朕那时顺应民意,已雄兵百万,若要攻城,他如何能挡?朕不攻城,只是不想再次生灵涂炭,朕只让朱允炆交出乱臣,他不听朕言,居然焚宫水遁,不知所终。太祖多年心血,几乎被他数年毁于一旦!朱允炆逃走,国不可一日无君,朕不得已叩拜太庙向太祖谢罪,登基称帝。”
众人听及天子重提往事,均是默然,可难免心想,圣上虽是这般说,可设身处地来想,他们若是朱允炆,当时也不敢来见朱棣的。
朱棣续道:“朕虽登帝位十数年,可每念及此事,都是夙夜难眠,自感愧对太祖所托。当年铁树开花,太祖仙去时,曾招朕于榻前,命朕竭尽所能辅佐允炆,不得起叛逆一心,朕感太祖养育恩情,不忍太祖临终有憾,一口应允。可朱允炆如此,不但让太祖失望,亦让朕背负恶名,愧对太祖。朱允炆若真的有心,就该来见朕。只要他在朕面前说一句,朕就会将帝位双手奉上!”
众人悚然动容,不想朱棣如斯决绝。
太子、汉王都是脸有异样,自然是想,朱棣一诺千金,能在众人面前这般说,心意自然不容更改。可朱允炆若是回来,置太子和汉王于何地?
朱棣似要将多年的心思一朝吐露,沉默许久,这才又道:“可朱允炆经过这多年来,看起来还是稚幼如初,他堂堂正正来取朕之帝位,朕拱手相奉,但他若妄想借东瀛之兵,暗中捣鬼,置百姓太平于不顾,涂炭生灵,朕怎能容他?秋长风,你说朕所言,是对是错?”
众人瞠目结舌,不想天子有此一问。
朱棣行事,居然问个小小的锦衣卫是对是错?
秋长风立即道:“圣上所言,用心良苦……”
朱棣终于收敛了感情,平静道:“看来只有你,才能把所有的原委,说给这帮蠢材听了。你告诉他们,他们究竟错在哪里!”
太子忍不住流汗,汉王脸色更沉,杨士奇脸色灰败,云梦公主脸色不满。
朱棣骂的蠢材,显然包括他们,但他们根本不敢反驳,也真的不知错在何处。
秋长风略做沉吟,嘴角有分苦笑,但不能不答道:“据上师和臣推测,朱允炆入海后,不知如何,收买了东瀛忍者的力量,妄想卷土重来,因此先杀以往的臣子立威,这才造成普陀血案。普陀命案的死者不但是大明老臣,而且当初曾效忠朱允炆,他们被杀,只是因为朱允炆认为,那些人……背叛了他。”
众人均是变了脸色,从未想到过,原来轰动大明的普陀命案,居然是这个缘故。
云梦公主听得惊心动魄,头一次正眼去望那个她以前一直不屑一顾的人物。方才父亲骂她天真,她还不服,可这会儿才意识到,原来她的确很天真。
朱棣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秋长风又道:“可他们为何来抢《日月歌》,挟持公主,倒让臣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很明显,那帮忍者已开始由暗到明,唯恐大明天下不乱。在普陀命案后,他们甚至想除去上师,因为上师当年曾协助过圣上……”
姚广孝不是协助朱棣,而是亲自谋划,帮朱棣取了大明江山。
朱允炆最恨的,除了朱棣,当然还有姚广孝。
众人想到这里,望着阴暗的华盖殿中,有殿外的灯影斑驳点点,只感觉到有如幽灵狞笑,忍不住地心惊。
秋长风续道:“天幸上师躲过了那劫难,贼人误中副车,却杀了悟心。贼人杀悟心的手法古怪,极似忍者中的冰蛊一术。上师故作无事的样子,却显然从中推出究竟,感觉此事和东瀛忍者有关,因此派臣南下,查探贼人的阴谋。”
杨士奇忍不住恍然,想到当初庆寿寺的情况、姚广孝古怪的举止,更是凛然,不禁佩服秋长风的头脑清醒。
那看似许久前的往事,原来秋长风从未忘记。
往事如烟,被秋长风抽丝剥茧般分析,形成了一张大网——朱允炆复仇的大网!
伊始听朱允炆回转,杨士奇还有分困惑,可到如今,他却不能不信。
秋长风又道:“朱允炆要害上师之事泄漏,并不收手,目标却转到宁王身上。因为朱允炆也恨宁王。”
当年朱棣“靖难”,就是联手宁王,借了宁王的八万精兵起事,朱允炆当然恨,恨不得宁王死!
众人越听越是心惊,朱棣冷冷道:“他当年就蠢得要死,这些年来,看来更笨,笨得以为这样,朕就怕了他?”
众人终于从秋长风的推断中,得出了线索,脸色均是异样。
朱允炆回来了?朱允炆真的回来了!
朱允炆当然恨,恨太多他认为该恨的人。
朱棣……姚广孝……宁王……旧日那些说要效忠他的臣子,可最后背叛他的人。这都是朱允炆憎恨要复仇的目标。
所以他回来了,借用东瀛忍者诡异的力量,先杀旧臣,再杀姚广孝,然后要刺宁王,最后一个目标,当然就是天子朱棣!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想法,这简直是惊骇世人的疯狂念头。
朱允炆疯了!
秋长风眼中似乎也有骇然之意,缓缓道:“圣上怕不怕,并不能阻挠朱允炆报复的念头。朱允炆显然明白太子和汉王之间的……隔阂。因此他布下一局,派人在宁王寿宴中乔装成戏子刺杀宁王,借以挑拨太子和汉王的关系。”
朱棣突然道:“要行刺宁王的不见得一定是朱允炆。你又如何肯定刺客和朱允炆有关?”
秋长风缓缓道:“那刺客行刺宁王,用的是忍术中的黑光之法,逃命的时候,用的是忍者上忍才用的不传之秘——偷梁。这种忍术,非东瀛高手不能做到,而最近东瀛忍者行事都应和朱允炆有关,因而臣如此判断。”
朱棣点点头,不再言语。
秋长风接着道:“而臣追踪的时候,就察觉大有问题,刺客布下精密的刺杀计划,却大意的把臣引到太子所在的地方,还遗落那么明显的戏鞋线索,这显然不是贼人的疏忽,而是贼人的精心算计!”
说到这里,秋长风终于舒了口气,最后做了结论道:“因此在臣看来,这次宁王遇刺和厌胜,不过是朱允炆借助忍者发动的一石三鸟之计。这一计,不但可杀宁王,还可挑拨太子和汉王的关系,进而打击圣上。”
众人听完,神色各异,却对秋长风的推断能力大为惊叹。这互不相连的案子连在一起,原来竟是朱允炆想要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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