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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宴 (实体书1-3)作者:墨武(武侠小说)-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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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雨荷本感觉秋长风过于慎重,也不认可他的说法。她为秋长风甚至可以赴死,她怎么会不信任秋长风,她还有什么事情,需秋长风这般吩咐才能毫无犹豫地去做?
可她还是错判了秋长风,只因为秋长风考虑的每件事,的确有他忧虑的前提。
叶雨荷可为秋长风去死,但她怎么可能听从秋长风的话,毁了金龙诀?
他们历尽艰辛磨难,波折反复,不就是要等金龙诀改命——改了秋长风的必死之命!这已经是叶雨荷生命中所有的意义所在,可秋长风在这种时候居然让叶雨荷不顾一切毁了金龙诀?
叶雨荷周身战栗,只感觉脸上时冷时热,终于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抬头望向秋长风道:“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秋长风突然低头下去,用失色却火热的双唇封住了叶雨荷下面的话。
叶雨荷刹那间周身如火,只感觉天崩地裂般迷失在那喷薄而出的炽热中。
她没有拒绝的反应,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抓住秋长风的厚背,只盼三生轮回,从此永寂。
可三生如梦,轮回亦如梦。
那个刹那梦幻的短暂甚至不如昙花一现。
帐帘处有脚步声传来,秋长风松开了伊人腰,别离了那柔薄的唇、拭去那一生呵护的泪水,坚定地退后一步,低声对叶雨荷说了最后一句话:“你要信我。”
秋长风转身,所有如火山般炽热的情感瞬间就埋进了大海的深渊,他平静地望着进帐的孔承仁,用一如既往的声调道:“孔先生有何见教?”
孔承仁略感奇怪地看看木然而立的叶雨荷,挺了下胸膛,用更加沉稳的声音道:“太师要见你。”他虽有震骇秋长风的本事,但不信自己不如秋长风沉稳,可他若真的知道秋长风究竟沉稳到何种地步,只怕这刻早就一头撞死。
秋长风点头,举步出帐,甚至头也不回,亦无告别。
相见时难别亦难——最难的却是决绝!
帐帘落下,挡住了那远去的背影,却割不断如潮水般的忧伤。
叶雨荷再无力站住,软坐在毛毡上,她的思念虽可刺透挡在面前的毡帐,牵系在秋长风的身上,但目光却始终刺不破眼中那晶莹、薄闪却又情深如海的泪光。
长风,为什么?你为什么让我这么做?
你今日终于说出了你对我的情意,但你的心思为何还是如斯难测?
难道你不知道,我如果毁了金龙诀,就和亲手杀了你无异?我信你,信你今生今世,但我难信人有三生,你我今生错过,难道真能来生再见?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早就看出来脱欢、也先的野心勃勃,我知道你要我想方设法地毁去金龙诀是不想苍生受苦。就算朱棣要杀你,但以你的性格,如何会因此颠覆苍生?
你来这里是为了改命,但不是为了改自己的命,而是为改苍生的命!
叶雨荷心中忍不住地哀鸣,泪流满面。
蓦地记起秋长风方才曾说的一句话:“哪怕用我一生的流离,只换你片刻的欢颜!”
心如刀穿,泪如箭,叶雨荷再也难奈心中的脆弱,哭倒在地,哽咽道:“长风,我不要你用一生的流离换我片刻的欢颜。若你离去,我今生怎能还有欢笑。我宁愿用我的一切换你的生机一线……但我怎能够做到?”
秋长风的话语再次激荡在她心间,她凄苦无助,但心中早知道,所有的决定再无能改变,就如那江南的垂柳——岁岁年年,黄绿早断。
秋长风进入金帐时,看起来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但他腰身还是挺得很直,先看了眼朱高煦,才望向脱欢道:“太师相召,可有吩咐?”
脱欢微眯着眼,也如秋长风般先望向了朱高煦。朱高煦立在那里谁都不望,只是看着脚尖。
终于收回了目光,脱欢微笑道:“秋长风,如今本太师这里好像麻烦不断,不知你可有什么结论?”
秋长风毫不犹豫道:“我始终认为,是朱允炆杀了鬼力失。至于是谁毒倒了朱允炆……”斜睨一直冷眼望他的也先,沉吟道:“如果不是三戒大师的话,那就需从朱允炆的食物、饮水的源头来排查。”
脱欢见秋长风说得决断,陷入沉吟,半晌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本太师有意让你帮忙查下凶手……眼下我等是不是该齐心协力呢?”
秋长风微笑道:“最少在金龙诀改命一事上我和太师能齐心协力。这凶手极可能威胁到金龙诀改命,我倒想和他斗斗。”
脱欢见状心中暗想,也先一直怀疑所有的事情和秋长风有关,可如今看来却并不像。秋长风毕竟是个人,命在旦夕,还有什么翻云覆雨的能力?
微微一笑,脱欢道:“你真有此心本太师自然欣慰,不过本太师倒有另外很重要的事情想请你来做。你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秋长风皱了下眉头,沉吟道:“最重要的事情当然还是启动金龙诀,但我对这点真的无能为力。”他虽还是从容的表情,但谁都看出的失落之意。
如今他大限在即,如果不能启动金龙诀,那么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他这刻还能平静自若,视生死于等闲,已让太多的人出乎意料。
脱欢留意着秋长风的表情,缓缓道:“你错了,眼下只有你才能启动金龙诀。”望见秋长风略带错愕的表情,脱欢并不解释,吩咐道:“也先,带他去见那个人。”
朱高煦本一直沉默,闻言道:“太师,我也想去见见他,不知可否?”
脱欢眼珠转了转,旋即微笑道:“你去见见也好。”
也先哼了一声并不反对,只是边向帐外走去边道:“跟我来。”
秋长风恢复了平静,居然也不问去哪里,和朱高煦并肩出了金帐。
夜幕早临,无星无雪,远方山谷时不时有冷风的低吼声传来,夹杂着雪狼的嚎叫。谷中虽是温暖若春,但人一出帐还是忍不住周身泛凉。
秋长风抬头望了眼苍穹,喃喃道:“看来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也先当先领路,闻言也抬头看了下天色,暗自皱眉。这北疆的天气变化也快,今日白日还是日头高照,不想晚上就变了天气。若真要遇到风雪天,有时一连半月日头都见不到,如此一来,万事休矣。
也先虽忧却还能保持镇静,对秋长风道:“只要你尽力帮手,就算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说不定可看到明年的。”
秋长风笑容干涩道:“真的?”
也先止步转身,双眸望定秋长风道:“秋长风,这些日子我又想了很多。我发现,其实你我的恩怨,不过是因为各为其主罢了。”
秋长风抿唇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因此我现在突然感觉,其实你我本来不必如生死仇敌般。”也先目光闪烁,“你虽让我中了啼血,但那时候你为保命也是身不由已。”
秋长风听也先这般好说话倒有些意外道:“也先王子这么想当然是最好不过。”
也先诚恳道:“我当然这么想,我现在甚至想用离火帮你解了青夜心之毒。”
秋长风望着也先很是诚恳的面容,唏嘘道:“王子真的这般想倒让我感激不尽。只可惜,你若是一个月前这么说就好了……如今我已毒入膏肓,就算离火也救不了我的命了。”
也先做大惊失色状,见秋长风的额头上有青气笼罩,叹道:“真是这样?哎……我怎么早不知道?这都是你我成见太深的恶果。”顿了下,很是真诚道:“看来只有金龙诀才能救得了阁下的性命……好在你还有机会。”
秋长风竟像被感动的样子,叹道:“不错,在下心胸不够宽广,对王子成见太深,竟自绝生路,实在后悔。”很是懊丧的样子,又道:“今日闻王子之言,在下真是惭愧。如今既然捐弃前嫌,就算王子不说,在下也想先为王子解了啼血之毒。这啼血中毒深了,虽不会必死,但一辈子实在比死还难受。”伸手入怀,掏出那个扁木盒子,轻轻打开,“王子张嘴,我只要送几种药粉入你口,啼血之毒可解。”
昏暗的夜色下,周边的火把噼啪作响,也先望见那盒子分十三个格子,里面的粉末或红或绿,似乎在蠕蠕而动,让人望着发毛,这竟使他后退了一步。但随即镇静下来道:“不急的,为表我的诚意,金龙诀启动后阁下再给我解毒好了。”心中在想,秋长风也早知道只有金龙诀才能救命,是以当初不肯求我的离火。他装模作样要给我解毒,我不能再上他的恶当。哼,就算他能解毒,我何必向他示弱?
秋长风微笑道:“王子倒真是诚心得很。”他缓缓收了盒子,心中暗想,也先当然怕我借机再次下毒,金龙诀若真能改命成功,他当然也不会用我解毒了。他一番做作,不过想释我焦虑,让我为他们做事罢了。
也先脸上微微一红,再不多言。早有人牵了几匹马来,三人翻身上马,向谷北方行去,龙骑带了兵士默默跟随在三人的身后。
行了盏茶的功夫,山路通幽,渐走渐寒。也先突然策马入了条羊肠小路向山上行去,未到半山腰时,也先又是一转,前方蓦地现出个山洞。
夜色低垂,在火把照耀下大山就如扭动狰狞的怪兽,那山洞就像怪兽张开的黑黝黝的大嘴。
也先到了洞口处翻身下马,示意龙骑派人在洞外守候,却不拿着火把入内,径直走进黑黝黝的洞口。
朱高煦、秋长风互望一眼,默默点了下头,跟随也先走进了洞中。这些日子来,朱高煦和秋长风看似已走得很近,但这会儿好像又变得生疏起来。
三人入洞,只听到脚步声轻微踢沓,声声都像山洞的喘息。那山洞天然形成,又经过人工开凿,极为广阔。也先走了片刻,好像转了个弯,后面洞口的火光不见了,前方却有光线透了过来。
也先再转了个弯,前方光线更强。也先止住脚步,隐身暗处,向秋长风、朱高煦做了个手势,二人停下来,却听前方不远处有人道:“你不信我吗?”
那声音中带着难言的焦灼和忿忿之意,经空旷的通道传来有些变声,但秋长风一听就知道那是三戒大师的声音。
三戒大师怎么会在这山洞,他在和谁交谈?
秋长风目光早转,望向前方火光处,只见前方是个石室,石壁两侧都挂着油灯,而石室被铁栏隔为两处,内间的铁笼当然是个囚室。三戒大师正站在囚室外,望着囚室中的一人,踱来踱去。
囚室中的那个人面对石壁坐在一堆枯草上,黑色的衣服看起来早污秽不堪,头上长着寸许的短发,黑白夹杂,让人一眼看去感觉极为怪异。
三戒大师终于止住了脚步,又道:“师兄,你再执迷不悟,只怕我也保你不住了。”
秋长风一见到囚室那人的背影后不禁身躯微震,似乎看到了极为诧异的景象。囚室里的那个人突然开口道:“事已至此,夫复何言?”那声音低沉喑哑,竟似不带半分感情在内。
秋长风听了,脸上蓦地露出骇异的神色,向朱高煦望去。
朱高煦却未望石室中人,只是盯着秋长风的脸色,见秋长风神色震骇道:“是上……”
朱高煦只是点点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秋长风戛然止声。
也先将一切看到眼中,压低声音道:“阁下只怕没有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们的上师吧?”言语中多少带了几分嘲弄之意。
秋长风似被震惊得难以言语,只是望着囚室那人。那人不是旁人,赫然就是大明黑衣宰相——上师姚广孝!
姚广孝不是死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难道说,这里的姚广孝是个鬼魂?
秋长风好像想到了这点,神色极为错愕,见也先和朱高煦均是盯着他,于是收敛些异样道:“黑道离魂,显然不代表就是死了!”
金山留偈再现时,黑道离魂海纷争。
黑道离魂,虽昭示姚广孝会有事,但并未说姚广孝必死的……
终于恢复了平静,秋长风叹口气道:“原来如此……”
在金山时姚广孝的尸体消失不见,姚三思曾经很是奇怪,现在想想,原来姚广孝当初不过是昏了过去,然后被忍者带走,后来又被也先带到了草原。
怪不得三戒大师刚才叫姚广孝为师兄,三戒和姚广孝二人本来都是奇僧别古崖的弟子。
这些话秋长风却不再说了,因为他知道也先肯定会知晓他的下文。
也先笑笑,神色中带着几分满意,却没有留意朱高煦望着秋长风的眼神中又带了几分困惑——那困惑中还有几分惊恐,当初朱高煦听秋长风讲紫金藤戒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朱高煦困惑的是什么?惊恐的又是什么?
三戒大师并没有留意到有人从洞外走进,听姚广孝此刻还在说着废话,又烦又怒,但还能压着性子道:“师兄,太师已经动怒,说你要是再不说出金龙诀启动之秘,过几日留着你也没用,就要斩了你。你我师兄弟一场,我真的不想看你去死,只要你说出金龙诀启动之秘,我就可保你性命,送你回中原,你继续当你的宰相,岂不两全其美?”
姚广孝又道:“事已至此,夫复何言?”
三戒大师早劝得口干舌燥,见自己无论说什么姚广孝好像只剩下这一句话回答,不由得眼露凶光,一脚踹在铁栏上,“你没话说了,我却有一肚子话要说!”
那一脚倒踹得颇为有力,铁栏咯咯作响,油灯被震,晃得忽明忽暗。
姚广孝背对三戒大师,默然片刻道:“你要说什么?”
三戒大师盯着姚广孝的背影,狰狞的脸上露出怨毒之意,嘶声道:“我不服,我一直不服,为何师父这么偏心,什么秘密都告诉你却偏偏不告诉我?我不服,我一直不服,为何你当初凭采石矶改命时出现的一些预言就帮朱棣取了天下,当了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我还要颠沛流离,到如今还是一事无成?”
在暗处闻言的众人都是脸色微异,显然都没有料到,姚广孝当年竟也参与到采石矶的改命中。但仔细想想,很多事情又像因此有了合理的解释。
姚广孝只比朱元璋小几岁罢了,当初的元末风云他亦目睹甚多,他是别古崖和黄楚望两人的弟子,能目睹采石矶改命并不稀奇,而金龙诀看起来不但能改命甚至能有预言,刘伯温因此做《日月歌》可见一斑。
既然这样,姚广孝当初在采石矶能看到一些预言也不足为奇。姚广孝因为知道将来的一些发展,因此早早地接近了朱棣,在朱棣极为势劣的情况下还能坚定地站在朱棣的身边,因为姚广孝早知道结局。
一念及此,众人心情迥异,感觉如在梦中。
灯火昏暗,姚广孝如在梦幻中,喃喃道:“改命,真的改了吗?还是说……这本来就是命呢?”
他说得也如梦幻,但话中的深意让人仔细想想,三天三夜也想不完。
三戒大师却显然没有耐性去想,双手抓住铁栏,看样子若没有铁栏的约束,就要冲进去将姚广孝掐死。“当然改了!你原先是个落魄的和尚,现在什么都得到了,难道不是改命的缘故?”神色有如野兽噬人之前的凶残,转瞬变成了哀求的面孔,“师兄,你现在什么都有了,什么都得到了,把你得到的……就算施舍给我一些,好不好?”
姚广孝不理三戒的表情多变,自顾自道:“那时我对很多事情还不懂,后来懂了,却很后悔。”
三戒大师叫道:“你后悔什么?你风光也风光了,该有的都有了,你有什么后悔的?”
姚广孝用不带感情的声音道:“你不懂的,你永远不会懂的。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
三戒大师愤怒欲狂,又是一脚踢在铁栏上,嘶哑着声音叫道:“你放屁,你他娘的放千秋臭屁。你是怕告诉了我我就会超过你,我知道你是怕的,是不是,是不是?”他嘶声大叫,有如荒野里的野兽孤独无助般的嚎叫。
姚广孝望着面前的石壁——或者说望着石壁上那扭曲的人影,说道:“人已至此,夫复何言?”
三戒大师一头撞在铁栏上,看起来要挤进去的样子,嘶哑着声音道:“为何师父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也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石室中,充斥着三戒大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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