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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春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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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贞娘虽然说得有道理,但陈氏却也有坚持,“我知道刘家父子是好意,但外头那些人不知道的就不知道要怎么嚼舌根了。之前你才——这要再让那些人说三道四的,岂不是……”
“娘,我之前听爹爹说古时候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说若是有人为客死他乡的人收殓了尸体并送回家乡的话,那死者的亲人一定会给这个善心人重谢。可是有个人很有钱,他不屑收人的谢礼,所以凡是做了好事从不要人钱。这人做的倒也没错,可是为什么在他之后,就越来越少人去做那样的善举了呢?”
“是子贡赎回鲁国奴隶的故事。”陈氏低声呢喃,瞥了眼林贞娘,嗔道:“讲故事都没有讲对,也想借古喻今,来教训娘。”
“我哪儿敢啊!娘……”摇着陈氏的手臂,林贞娘柔声道:“娘,咱们林家不是寡情忘恩的人。我知道娘是不想受人恩惠,可是人活在世上,只靠一己之力是活不成的。既然人家想要帮我们,那我们何不说声谢谢,感激他,以图日后相报呢?”
有一句话,林贞娘没有说出来:今日受人恩惠,他日刘家也必肯再出手相帮。可若今天扫了刘家的面子,那日后若真有用到人的时候,只怕千求万求都求不到了。
睨着林贞娘,陈氏没有再说话。半晌,才点了点头,又道:“你做的点心还有多少,拿些让那孩子带回去。”
林贞娘抿嘴一笑,立刻应了下来。转身出去,她径直去了厨房,把剩下的蜂蜜千层糕留了一份给东伯,就把剩下的六块都放进了旧点心匣中。
捧了点心匣,她转回正房的客厅,陈氏正和刘原说话,比起刚才,气氛似乎更和谐了些。林贞娘进了屋,也没多说,只笑着把点心匣交到刘原手上。
“刘家哥哥,这点心是我刚做的。味道还算不错,还请你带回去请伯父伯母尝尝,也算是小妹一点心意。”
刘原一笑,知道这是回礼,便也不客气。又说了几句,就站起身告辞。
陈氏送至门口,便由林贞娘一直将刘原送到大门口。在前院,目光一扫,就看到那几只竹筐。果真是时鲜时蔬,装得满满的,甚至有菜叶自筐口垂落。
林贞娘再三道谢,送了刘原出门。刘原走出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睨着林贞娘,笑盈盈地道:“小妹子不错!”
目光忽闪,林贞娘没有露出半分羞怯之意,反倒迎着刘原的目光笑道:“刘家哥哥更是了不起,我看,将来定陶富甲一方的大商家里必有哥哥一席之地。”嘴甜点没坏处。
“大商家?!”刘原凝神,想了想便若有所失地笑了起来,“只可惜我爹不是这么想……”幽幽一叹,他许是终于找到一个竟然对他期许有加的人,竟是看着林贞娘,平声问道:“小妹子,你说这人真的得考了进士才有出息?”
“谁说的?”冲口而出,说完之后林贞娘就捂住了嘴。笑笑,她暗道古代人的想法和她总是不同的。
不想再多说,可是瞥见刘原似有期盼的目光,她忍不住便道:“我只知道人要吃饭,要穿衣,所以就有种田的,也有养蚕织布的。若是人人都去考进士了,那天下人吃什么穿什么?刘原,你心里怎么想的?若你真觉得他们说得是对的,为什么还要再问呢?!天下百业,总有那行业里的魁首,若真做到那第一人,和状元又有什么区别?!”
听到林贞娘直呼其名,刘原先是皱眉,但林贞娘最后一句话说出口,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行业魁首即状元?!”低喃着,他忽然间就哈哈大笑。长身一揖,他对着林贞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也不多说,直起身转身就走。
自门里望出来的林东扬起眉,赶过来低声问道:“小娘子,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谁知道那人发什么疯……”林贞娘应了一声,回过身,看着林东道:“东伯,我做了点心,一会儿给您送过来。”
虽然嘴上是在骂着刘原,可是展眉而笑,林贞娘眼底难掩那一分激赏。
或许,她的一句客气话真的会成就一位大商家也说不定呢!?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十二章 收租
打开匣子,林贞娘把那已经数了不下五次的碎银角和铜板又数了一遍,最终,还是忍不住一声低叹。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匣子到底是多少钱,可是一定比那天娘给如玉的那十两银子,要少上很多。
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支付做炉具的费用。一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就觉得肉疼。
心里盘算着,林贞娘一路去了上房,想着是不是要哄哄娘,就说自己想做些新想出来的吃食,让娘出了那个钱。可人还没进房间,就听到里头传出如玉和陈氏的说话声。
听到如玉故作虚弱的声音,林贞娘就觉心里有气。也不在外偷听,她直接就掀了帘子进去。
如玉瞧见林贞娘进了里屋,便笑着招呼了一声,可身子却仍歪在榻上,倚着榻上的小方桌。
宋时,榻的使用率极高。一般来说,后宅妇人做个针线活或是描个花什么的,都在榻上。所以自然也就要放着一张小方桌。
这会儿,陈氏就坐在如玉对面,手里仍在绣着佛经。似乎并不在意如玉好似在自己房中一样的随便态度。
因为陈氏如此,林贞娘虽然有气,也只好先咽了下去。
而那头,如玉仍在笑着同陈氏道:“姐姐,我想着,今年郎君不在了,这收租的事儿,若只东伯一人去,怕是不大好的。不如,我就替静哥儿跑这一遭吧!”
陈氏笑笑,拿着针的手未曾有半分停顿,口中却道:“那怎么使得?妹妹的身子一直不大好,这一来一回的,怕要一整天了。路上颠波,要是妹妹有个闪失,我怎么落忍呢?”
一旁坐下的林贞娘嘴角一抿,暗道她这个娘倒也不是一味地忍让。还知道把这收租的大事抓在手就好。
要知道林家现在的生计都着落在这地租上,要是由如玉去收,且不说到最后这钱还能剩多少,但以后如玉在这家里的地位可就要大大变个样了。
心里偷笑,林贞娘直接出声道:“娘,左右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儿,不如我陪着你去乡下收租好了。”
陈氏手一顿,抬头看向林贞娘,似乎是有些迟疑。
林贞娘忙凑近,“娘,咱们娘俩儿在一起,才好有个照应嘛!要是光您一个人去,我可是不放心的。”
“这怎么使得……”被林贞娘一盯,如玉忙道:“我是说,小娘子虽然还未及笈,可也十三了,这个年纪,还是不要乱走动,以免被那些乡下粗人冲撞了。静哥儿就不同了,他虽然年纪小,可却是咱们林家日后的顶梁柱啊!”
“姨娘——”拉长了声音,林贞娘在如玉收声后才笑道:“您也说是日后了!这个时候,叫小弟跟着去乡下,他能做什么?是能搬能抬?还是能说啊?就是去玩,还要有人盯着他,省得掉沟里呢!”
“小娘子,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如玉愤愤地起身,似乎是要理论一番似的。
林贞娘却是淡淡笑道:“姨娘是在榻上歇的累了?想要走动走动?!”
虽然她说得不清不楚,可是如玉是个聪明人,立刻就知林贞娘是讽刺她那样坐在榻上,没个规矩。
虽然林家不是那种规矩大的人家,陈氏更不会给妾室立什么规矩。可林父还活着时,如玉总要在他面前装装,对陈氏多少是带着尊重的。何曾像现在这样,坐得这么稳当。
脸上微微涨红,如玉不好再说下去,只得哼了一声,“既然小娘子一定要陪着娘子去,那我这个做姨娘的还能说什么呢?只是,小娘子去了可要注意行止,莫要被人再说了闲话。传出去,可就更不……”
“更不什么?姨娘莫非是听到别人说什么了?不如和我好好学学外头那些烂舌根的,是怎么学人瞎话的……”
如玉一滞,还真不好再说下去了。她要是说什么,岂不是也成了烂舌根的?!
讪讪地抿了抿嘴角,如玉匆匆对陈氏一福,扭身就出了屋。
林贞娘看着如玉的背影,哼了一声。转过身,迎上陈氏略带责备的眼神,就笑着上榻,揽着她的肩,连头也蹭过去,“娘,带我去嘛,你要不带我去,我说什么都不放心的……”
“你这孩子……”理着林贞娘的发鬓,陈氏嗔道:“其实,你姨娘说得也未必没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林贞娘一下子挣开陈氏的手,挺直了背脊看着她,“娘,如今我是被人退了亲,再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我也知道,外头有人在说闲话——就是今个儿我出去,就已经听见那些人说什么了……哼,无非就是我凶,到时候嫁到哪家哪家婆婆受苦嘛!那又怎样?我才不在乎这些呢!”
看着陈氏黯然的神情,林贞娘咬了下嘴唇。
她是不在乎,可是陈氏在乎。这个时代,若是不孝顺公婆,就算没人告,不会受什么惩罚,可光是街坊邻居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不像现代,婆媳大战那是平常事,甚至很多人还会偏向着做媳妇的那一方呢!
“娘,”放柔了声音,林贞娘低声道:“我知道您疼我,可是现在您就是藏着我,我泼辣的名声也传出去了。被退了亲,我没有您想的那么苦——若是白家就是这样的家风,我勉强嫁过去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现在,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更或许,就像白家那欺人的老婆子说的一样,没有人敢来提亲敢来娶我……那又怎样?我仍会活得好好的,守着娘,守着这个家,过得一天比一天好……”
陈氏闻言,不禁哽咽,揽着林贞娘痛哭失声:“是爹娘对不住你——若是咱们家再……”
“娘,你莫要再说这样的话。”抬起头,林贞娘抹着陈氏脸上的泪,沉声道:“你——和爹,已经给了我最好的……”
临时加了个“爹”字,其实林贞娘想说的是她现在终于有了个家,有了疼她的娘,哪怕身在陌生的年代,她也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陈氏显然以为林贞娘说的是他们给了她生命,这已经经什么都重要。不禁心情激荡,把林贞娘抱得更紧了几分。
默默流泪,过了好一会儿,陈氏才哽咽道:“好孩子,娘听你的。不管你想怎样,只要你能过得好,娘都听你的……”
听到陈氏的低语,林贞娘也是大为感动,她回抱着陈氏,把脸埋进了陈氏的怀里。虽然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陈氏却分明感觉到衣襟前点点湿意。
情深意切,两母女久久相拥,过了很久才分开。也因为这样,林贞娘忘了再提做那烙大饼饮具的事情。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陈氏就带着林贞娘动身出了县城。
自然,是林东赶着那辆驴车。许是这两年将养的,这头明明是壮年的驴拉起车来慢悠悠的。等到了地头,也过去大半天了。眼看日头升起老高,分明就已经是到正午了。
宋朝人现在吃的还是两顿饭,这正午却是不吃东西的。不过他们今个儿起得早,只喝了些麦粥垫了垫肚子。这会儿却是有些饿了。
陈氏生性腼腆,自然不会到佃户家要吃食,也就在快下车时就着带出来的冷茶水,噎了块点心。
林家的地,离县里有些距离,虽然林贞娘没问,可看着怎么着也得有个二十几里路。村名赵家村,村里住的倒大部分都是姓赵的。租着林家那五十亩地的也是姓赵,当家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倒是租着林家的地也快三年了。
林东从前来过,赶着驴车也不多转,直接就把车子赶进了赵家大院。
这赵家,自家也有十几亩地,不过家里男丁多,光是自家那地却是不够种的,所以才又租了林家的地来种。
虽然说家境不富裕,可是赵家的大院却很宽敞。也不像城里住家分着前后院,半人高的土墙围着好大的场院,一进门就是一片空地,应该是打谷场。再往里,又有养猪圈,鸡窝,谷仓这些。
然后才是住人的土坯房子。中正间,是五间正房,两旁又分别是三间厢房。虽然看起来房子有些年头了,但收拾得却还算干净,而且,房上压的稻草也看着像是新近又加过的,厚厚的很是压风。
把驴车系在门前,林东落后两步跟在陈氏和林贞娘身后。在赵家大郎从屋里迎出来后,并没有跟进屋里去,只是在门口蹲了,接了赵家娘子送过来的大碗茶慢慢喝着,却没答赵家娘子悄声问的话。
“林家现在谁做主?!”
这样的问题,可不是赵家该问的。
扬起眉,林东把目光转向正房中间的堂屋里,眼神颇有几分深沉。
被迎进正房堂屋里,林贞娘一直在审视着迎她们进来的赵家大郎。东伯说过,这赵家的当家人名叫赵柱,虽然是个庄稼汉,可是心思却很是活泛。而且,赵柱媳妇一连生了四个儿子,最大的已经娶妻生子,最小的也有十岁了,也是个能下地帮帮手了的。所以,这几年赵家过的日子不错。
进了堂屋,分了主客坐下,奉了茶,陈氏再腼腆,也得开口了:“赵大郎,想来你也知道我母女的来意了……往年,先夫收租也大约就是这个时候了,想来,你们今年也是有了准备的。”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十三章 欠收
第十三章欠收
陈氏一向在内宅中,管的不过家中大小琐事,从前从未做过收租的人,虽然租地收租,天经地义的事,可陈氏却仍客气得好似在同人商量着借钱一般。
她这头话音才落,那头赵大郎就拍着桌子大叫了一声。一声“哎哟”把没防备的陈氏唬了一跳,他才急切地道:“我正想什么时候往城里去您府上一趟,和您说说这事儿呢!陈娘子,您和林先生都是善心人,也知道我们家孩子多,张嘴吃饭的人多,花销大得不得了,所以这日子越过越穷——要不是为着我那点儿地养活不了一大家子人,我也不会佃您的地来种不是?!”
陈氏眨着眼,尚未弄明白赵大郎这是个什么意思。林贞娘却已暗在心里猜疑这赵大是不是想要搞什么鬼。
果然,赵大郎哭了一通穷,就哀哀求道:“娘子,您是知道的,今年夏天雨水大,害了庄稼,所以今年的收成不好。您那租子,我实在是没准备出来——这不,连我这一大家子的口粮都没筹出来呢!这贼老天啊,就欺负我们这些靠天吃饭的穷汉子,不是旱就是涝的,可让人怎么活啊!”
骂完老天,又骂土地,只说土地公公土地奶奶白受了香火,却不护佑一方。说了好大一通,绕得陈氏头晕,赵大郎才终于说到重点,“陈娘子,您最慈悲了,就当可怜可怜我们一家老小,少收些租吧!”
陈氏怔忡,一时之间无言。今年夏天是下了不少雨,可也没比往年多多少啊!怎么就涝了呢?难道县城里和这赵家村不是一样的天气?
陈氏疑惑,可林贞娘却是立刻醒悟。什么涝了,什么雨大害了庄稼,这些话分明就是借口,这赵大郎怨天怨地,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一个事——打赖!
“赵大叔,”赶在陈氏开口前说话,林贞娘笑盈盈地道:“今年的雨水很大吗?我们常年在城里住着,竟是不知道这赵家村竟然涝了!照说,如果出现了那么大的灾情,这知县大人也该出面赈灾才是啊!怎么城里居然连半点动静都没有,还真是天灾天情人无义——不过,好像也不对,我可听说本县父母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想是赵家村的灾情,父母大人竟是不知情吧!我看不如这样,赵大叔你去衙门里找知县大人吧!我想只要你讲明灾情,知县大人一定会出面赈灾,解赵家村村民于危难之中。到那时候,赵大叔您可就是村里乡民的大恩人了!”
被林贞娘一番话绕得发晕,赵大郎干笑两声,眼角一瞥,突然大声招呼:“四蛋,你乱跑什么呢?家里来了贵人,还不快进来拜见!痛快的,快给陈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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