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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花禽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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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虽然把能给的都给了。她不爱他,恨不得他死,何必拉她一起呢?因为……他爱她。
衙役越聚越多,瞬间就把前后包抄了个结实。按以前的反应,任天早没影了,哪有他们围上来的份,可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他用在了抉择舒兰的生死上,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丢掉了。
“无胆匪类,还不束手就擒!”捕头大人气势十足地发话。
狂奔的舒兰一头栽在墙角,本就病着,这一跑,更是耗尽所有力气。头晕目眩地看着远处的对峙,终于脱离苦海的舒兰,那一丝丝愧疚,居然沼泽里的气泡似的,越冒越多,渐渐的聚成老大一块石头,压在胸口,几乎窒息。好在身边两个衙役走来,分散了这要命的痛楚:“你是舒兰?”舒兰点头。其中一个问:“那是任天?”舒兰犹豫一下,依旧点头。那人又问:“你确定?”舒兰咬着唇,点了一下头,那沉重的头颅,再也抬不起来——她为了自己,害他。
极轻的声音,他们以为她听不到,或者是听见了也不能怎么样,他们在耳语:“吴大人吩咐,找到舒兰,立即灭口。你看是待会儿动手,还是趁现在这乱劲,干掉了事?”
舒兰偏偏是听见了,怔了片刻,才惊叫,这一叫,简直要愧死:“任天救命啊!他们要杀我!!”
那边已经动起手,任天当然无法前来救援,何况正是她害他必须面对这么多狼,他是虎,可猛虎架不住狼多,那么多人一涌而上,那么多刀,总要分出精力去应付,就算他想来,也是爱莫能助,何况他一定恨死了她,巴不得她早点见阎王。
那两衙役怕给她嚷开,影响不好,稍一犹豫就拔出配刀:“对不住了,舒小姐,上头的意思,我们也没办法。”
“不要,不要……”舒兰退到墙根,看着寒光闪闪的刀锋,全身瘫软,徒劳地求饶。
刀挥动,一抹寒光闪现,刀寒,心更寒。舒兰在那一刹那,绝望了。
“往河边跑!”身子突然一轻,重重摔在地上,她直痛得眼冒金星,好不容易爬起来时,只见任天正和众衙役战在一处,背朝自己,那魁梧的背上,已经见血。竟是他救的我,为了救我,他竟受伤……
“愣什么,赶紧跑!”任天抽空吼了他一句,这当口,又被人一刀划向肩头,骂了一声娘,任天回身,一刀挥过,那人被拦腰砍断。
到处是刀光,到处是残肢断臂,吼声,哀叫,血腥。舒兰跑不动,腿早软了,也不想跑,小小面孔坚毅得紧绷着。他把她扔出去的刹那,她就决定留下来。陪他,一直陪他,无论生死。她要向他说一声对不起。
舒兰静静地想,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蠢货,回去报信!”任天见她不动,心急如焚。
她这才反应过来,又是心急,又是心痛,丢下他,那是万万不能,可自己在这儿,一点忙也帮不上。他又中了一刀,有人偷袭他,弓箭手也在不远处戒备,时机一到,立即放箭。不走,真的来不及了。舒兰咬牙,走!回去报信,还有一丝希望。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一声呼哨,马蹄声急踏而来,马背上坐着一个淡漠而坚定的年轻人。
“周存道!”舒兰眼睛一亮,如同目睹天神降临:“快,快救任天!”
“不救你他也跟我没完啊。”周存道抽剑,挥啊挥,轻松扫去射来的箭羽:“上马,抓紧我。”
舒兰坚持:“先救任天!”
“放心,他暂时死不了。”周存道把握十足地看向战团。
舒兰只得上前,狼狈不堪地爬到马鞍上,抱紧他的腰。一声鞭响,马儿向前冲去。激战中的任天单臂一挥,刀光划出个半圆,逼退周围的军兵,借周存道伸出那一只手的力,翻身上马,鞭声接连不断,一路向来路狂奔。
“老任,还有多远?”风声呼啸,周存道在挥鞭间隙问道。
“远着呢。”任天大笑:“爽,好久没这么大杀一场!”
舒兰一阵绝望,因为任天说的远着呢,真是不知道他怎么笑的出来。
“舒什么的,你别误会,周存道问的远,是老子离死还远不远。”任天好象能猜透她心中所想,拍着她的纤弱的背:“这人鬼肠子忒多,一个不留神就容易上当。”
舒兰放下心,同时,又沉下心,他还愿意跟她说话,还愿意毫无芥蒂的开玩笑,可见心胸阔达,可是,她又怎能当这一切没有发生?
“我说周存道,你小子挺有眼光,老子说这匹马像驴子,你非说他是千里马,老子说宰了吃了,你非要留着,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你他妈真是老子的福星啊!”
舒兰的心又沉了沉,无限悲哀地想,他是福星,那我就是灾星。
日行千里的良驹,早把官军甩得老远,马儿上山不便,三人下马,任天在它屁股上扎了一刀,马儿吃痛,一声嘶鸣,撒开蹄子向前奔去,一会儿就跑得没影。
“可惜了好马……”任天看着远处的尘烟,喃喃道。
周存道打量他:“别可惜马,先可惜可惜你自己吧。”
“老子有什么可惜的。”刀早扔在城门口,任天解下空空的刀鞘,扔得老远:“老子什么怕过死……”话没说完,身子后倒,声也没来得发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第 10 章
血还在往外冒,舒兰看着床上的任天,一筹莫展。
“出去吧。”周存道有条不紊地撕开他的衣服,往伤处上金疮药:“你帮不了他。”
不但帮不了他,还害他,舒兰简直要触柱而死,我怎么那么无耻?只顾自己,却从没想过他的死活。他呢?被我害得身陷险境,还奋不顾身地救我……我简直不是人!
“留点力气,等他醒的时候再忏悔吧。”周存道在挖苦,口气却是淡然:“他会很乐意听到的。”
“他……还有救吗?”舒兰怯怯地问。
周存道扎上最后一处绷带:“因人而异。他壮得像头牛。”
意思很明显,换作舒兰也许早就死翘翘,任天却只是睡一觉就恢复的事儿。周存道绷着张脸,又从来不待见自己的样子,舒兰也不好再问,听话地滚了出去。
任天在她出去的刹那睁开眼睛,轻声:“何必那么说她。”
“我不喜欢她,这里的人本来很喜欢她,可他们如果知道你为什么差点丢了一条命,也会像我一样不喜欢她。”周存道收拾零碎东西:“虽然你喜欢她,这就够了,不过……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任天没有被问住,他一向比别人想得早,确定一件事,从不反悔:“是。”
周存道耸肩,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在后悔。”任天迷恋她的身体她的性情她的美丽的一切:“再说当时,她烧糊涂了。”
周存道怒极反笑。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任天叹息,难道他不知道这是纵容她吗?可是自己不要她,她又能去哪儿?现在的她,无处可去,无家可归。他不能看着她无依无靠,再说他说过要对她好,说过的话,不能反悔。看着屋顶,任天缓缓道:“我决定原谅她。”
为了不破坏良好风度,走存道只得迅速离开,以免呕吐或是发疯。
“让舒兰进来吧。”任天对他的背影道。
须臾,舒兰没进来,周存道倒是进来了:“她不见了。”
任天本来闭目养神,这下神也养不成了,急道:“哪都找了么?”
“连茅房都找了。”周存道无奈:“跑了吧?”
“不可能,她没地方去,下山就是个死。”任天想了想,忽道:“去后山!”
“她有胆子跑去那地方?”
“快去,去断崖找,她要寻死觅活的别理她,只管制住然后拎回来。”任天借鉴上次的经验:“哭得多伤心也别管,拎回来再说。”
周存道半信半疑,舒兰会自杀?长得就不像会自杀的。见他说得十拿九稳,只得领命而去。
老远,舒兰的哭叫证实了任天的判断,这娘们果然又去跳崖了,这一次显然比上次伤心得多,嗓子都哭哑了。门推开,周存道把舒兰往地上一扔,摸了摸脸上的血痕,再把手掌上的血迹展示给任天看,导致任天怪笑:“老周,你比老子逊色多了,这娘们的爪子可从来不敢碰老子一下。”周存道做口形,晦气,像被狗咬的倒霉路人,重重关上门,走了。
“长本事啊,会抓人了。”任天冷冷地:“说,要不要帮你剪剪爪子?”
舒兰满心愧疚,无暇气愤他的侮辱,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床边:“你好一些了么?”
任天面无表情,像在说,你看我像好一些的么?
几处伤口都是又长又深,血透过绷带晕了出来,依然可怖,舒兰恨不能带他受伤,心中大恸:“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任天冷着脸:“你可以走了,明天,或是现在。”
舒兰看着他,像是意外之极又早有预料,受了末日宣判的似的,动了动唇,眼波荡了荡,长睫毛眨了眨,无力地垂下头。
任天目的达到,心下暗喜,就是要好好吓唬一下这不知好歹的女人,不然下次还得犯,一次治到底,终身不用愁:“去找你的无德老公吧,老子对你再没兴趣。”
“我……”舒兰苦着脸,苦水直要冲开堤坝,冲到岸上来:“他要杀我……我恨他。”
“哦。”任天麻木地翻了翻眼皮。
舒兰咬着唇,直到嘴里冒出股腥气,才知用力过大而不自知,竟然出了血。抿了抿唇,小声道:“你……能不能……让我留下?”
“留不起呐。”任天尾音拖得长长:“不敢留呐。”
舒兰挣扎了半天,想到吴德,想到家里,想到即使回家,吴德也不会放过自己这个耻辱的见证,顿时绝望到谷地去了,那两个字也不显得那样难出口:“求你……”
“我求你。”任天直视她,那种目光,毫无掩饰的轻蔑:“老子一生没怕过什么,除了你,怕了你了,真的!”
舒兰嘤嘤地哭起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不要她,可是,她有什么资格怪他?他已仁至义尽,自己脸皮再厚,也不能奢求更多。走吧,他那样恨,何必赖着不走,惹他厌烦?
任天暗数,七,八,九,第十步,看舒兰跨出去,然后唤道:“那个什么兰!”
“叫我?”失魂落魄的舒兰回身。
任天停了许久,才缓缓道:“老子口渴。”
“哦。”舒兰连忙倒了水,喂他喝了。
“那个舒什么的!”任天叫住再次转身而去的舒兰。她站住,显着那么任劳任怨,静静地等他说话。任天却不开口,半晌,轻声道:“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忘了。等老子想起来再告诉你。”舒兰呆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本不是笨人,片刻,也就明白了。虽然知道被耍,可喜悦比恼怒多了不止一点……原来如此留恋。
“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谢谢。”舒兰的傲气全在生死刹那任天那一救里消散,剩下的只有驯服,还有无边无境的自责。
任天本就逗逗她,给她个教训,也让她长长记性,现在玩也玩了,除了舒兰的爽快离开引起了他些许失望外,其他都还令他满意。其实任天也还算高兴,毕竟媳妇不是那一味犯贱的人,为了口饭求爷爷告奶奶。她这是清高。任天喜欢清高的生物。过去的事嘛,就别提了:“想留下就留下吧,好好给老子当老婆,生个大胖小子,再有不听话的时候,想想今天。今天可不是老子逼你留下的。”
舒兰低下头:“知道了。”
总算走完了精心策划的过场,任天长出一口气,恢复本来面目,粗声笑道:“过来,让老子抱抱。”
这样的土匪面孔是舒兰所熟悉的,不再因为对方的君子像而惭愧不已,轻松起来,人也不害羞,跑过去伏在他身上,任他抚摩着头发,那是舒服的,灵魂抚平的舒服。舒兰轻叹一声,雍懒地闭上眼睛。
“吓坏了?”任天不习惯她温柔寡言。
“在后怕。”舒兰微微颤抖,悠悠道:“你说我万一真嫁了那吴德,该是多恐怖的事儿啊。”
任天沉默一会儿,还是问道:“舒兰,你是因为无容身之处,才留在老子身边的吗?”
“不是。”
任天心里那个美啊:“是因为老子救你?”
“不是。”
任天心里乐开了花:“那为什么?”
“为了你这个人。”千言万语,涌上心头,舒兰定定地:“你这个人!”
任天哪里会不懂?他完全理解。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嘛。笑了又笑,还是喜不自胜,摸着下巴自问:“这就是人格魅力吧?”
满心柔情的舒兰立刻汗颜,老大,话不要讲的那么明好不好……自己是不能夸自己的。他怎么就不明白什么是谦逊呢?这个土匪,到底是土匪啊……有魅力的土匪,捉弄她,她也不恨的土匪。
第 11 章
已正式成为土匪婆的舒兰发现一件事,着实令她困惑。
从前,她最恨的就是任天的气味,混和着汗味,臭酒味,还有那么些野兽的气息,他一靠近,就让人喘不过气来。那种危险的味道加上攻击的动作,让人不战而降——虽然她没有真正降过。可不知为何,舒兰从那晚开始,再也闻不到那样的气味了。她很奇怪,野兽始终是野兽,气味无法改变,那么改变的就是自己的嗅觉!舒兰认为自己的鼻子出了问题。为此,她做了实验,跑去茅房华丽丽地深呼吸,然后……差点熏晕了,灰溜溜地跑回去,晚饭也没胃口吃。
难道真是他变干净,经常洗澡的缘故?
问任天,任天说没有,他还是几天都懒得洗一次澡。本来嘛,山上凉快,没必要像舒兰那样,天天磨着任天陪她去洗澡,替她把风。既然不是,那因为什么?舒兰心事重重,总以为自己年纪轻轻身体就出了毛病。
还有一件事更令舒兰不解,同时,也解了所有的迷惑。这就是任天的胡子。
男人都有胡子,任天更认为胡子是大男人的明显标志,且十分珍爱,冒得老长舍不得刮,总是舒兰实在受不了,好说歹说,威逼利诱,半个月才刮一次。可是那晚之后,她居然也不觉得胡子刺人了!他的唇吻上她光滑的肌肤,脸,颈,肩……她只觉得异常的火热与温存,哪有当初的又痛又痒,深刻厌恶?缠绵之余,总对这些奇怪的现象大惑不解。
“为什么我觉得你好看了很多?”舒兰的小手摸着他粗线条的面孔。
“因为老子本就玉树临风。”
舒兰撅嘴:“正经一点!”
任天于是一本正经:“老子是不会变的,变的是你的眼睛。”
“还有鼻子。”舒兰终于明白了。
“可老子觉得你丑了很多啊。”任天斜着眼睛,恶意地道。
舒兰吓一跳,连忙跑到铜镜前端详一番,确实发现了问题,自己已不如从前动人。发饰,还有衣衫,和卖菜的大婶有什么区别?都是这破山闹的!什么也没有,连盒粉都没有,谈什么修饰,谈什么神采奕奕?连任天那么粗犷的汉子都发现她的瑕疵。不,不嘛,不要嘛!
任天只是说着玩,没想到舒兰又哭上了,败了的表情:“你不是已经有梳子和头绳?衣服又不是没有,买也买了,就是山上穿起来不方便,将就一下吧,啊?”
“将就,什么叫将就?”舒兰生平酷爱完美享受,最恨委屈自己:“将就是一时的,可我这算什么?难道一辈子都要这样过?”
“一辈子又咋了。”任天生平习惯于不站在他人立场上考虑问题:“这不挺好?”
“讨厌!”不是撒娇,是真觉得他讨厌:“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可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我是不是也喜欢?!”
任天骂了一句娘:“不喜欢你跟着老子做甚!”
舒兰愣了愣,满脑子的念头,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半晌,缓缓道:“只是想跟着你……”
过于真实的心声,有种坚硬而残酷的美,那最坚硬的,偏又显得软弱,竟是亦硬亦软,亦苦亦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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