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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悲歌-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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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王利发张着嘴,看着王天奎离开,碗里的汤都流了出来。刘巧云站在大门里面,骂了声:“狗×的,还是老样子。”

  王利发回过神,把刘巧云推到院子里,关上大门,上好门栓,冲着刘巧云低吼说:“今天晚上不刷锅了,回屋睡觉,外面再大的动静也别管。”

  刘巧云回到屋里,摇了摇头。不是她不相信丈夫的话,而是她担心的事情终究要发生了。说来这件事不只是刘巧云一家担心,整个双水村都担心。当初王天奎离开双水村就和这件事有关。


04 王天奎的爱情


  说起这件事有五年。当时,廉英嫁到双水村才一年。廉英的丈夫是何有喜,一个普通不能在普通的老实人。村里人一直不明白,廉英长得可是没的说,要摸样有摸样,要身板有身板,可她为啥就嫁给了何有喜?真是应了那句俗话,鲜花插在牛粪上。农村人还有一句俗话:有多大的能耐端多大的碗。何有喜的能耐有限,怎能端得起廉英这个好碗。果然,结婚一年多,何有喜死了,撇下一个儿子。那年廉英才二十二岁,何有喜的父亲何德才担心这个儿媳妇守不住家,就在何有喜死后三七里,何德才当着全村老少爷们的面子,给儿媳妇指了两条路,一条是允许她改嫁,不过孩子得留下。另一条是留在双水村,把孩子抚养成人。何德才答应帮她照顾农田,每月还给她几十块钱的生活费。犹豫再三,廉英选择了后者,并且还同何德才签了一纸合同。

  合同签过一个月,就在村里人大赞廉英贤惠,恪守妇道之时,一个不好消息从村子里的阴沟里,下水道里慢慢传开了。有人看见王天奎翻墙从廉英家出来。对于这一个真假难辨的消息,何德才表现的足够冷静。任凭别人再怎么嚼舌头,他照样天亮到地里干活,天黑回家。该笑的时候就笑,该忍的时候就忍。就在村里人认为何德才会沉默到底时,事情的高潮部分来了。

  那天同样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十一点多钟,村里人都进入了梦想,街上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三两只狗叫,然后是全村的狗叫,间或还有殴打对骂声。村里的人在第一时间起了床,来到街上。何德才提着灯笼,他的三个儿子个拿着木棒,围着地上的人乱砸。院子里,廉英双手抱着胸脯,雪白的****露出了半个,下半身穿着大花裤衩子。

  双水村的人都来了,远远地看着何德才的儿子殴打地上的人,他们已经知道地上的人是谁了,可没有一个人过去说句好话,救出挨打的人。不是说他们都认为地上的人该打,又或是出于对何德才同情。他们这么做只是想让事情再闹得大一点,半夜三更的起来就是想看热闹,如果就这么草草的收场,对他们来说太不值得了。

  打了半个时辰,或许是何德才的儿子怕把王天奎,打死了要偿命。又或是手打累了,何德才的三个儿子住了手,王天奎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脸上的血,晃晃悠悠地说:“怎么不打了?老子不怕你们。”

  何德才的小儿子听他挑衅,轮着棍子就要砸去,老大一把拉住,说:“狗×的,放他一命,再来把腿打断。”

  不知是谁重复了一句把腿打断,围观的人都对着王天奎指指点点,似乎和王天奎偷奸的女人是他们的母嫂姐妹,都义愤填膺了。王天奎绕过何德才,走到众人前,用手指着,咬牙说:“好,很好。你们都给老子听着,狗×的,这笔账老子早晚都得讨回来。”

  王天奎走了,就在当天的晚上。啥也没带,两膀子扛着一个头,离开了双水村。除了廉英,村里的人都很高兴,似乎双水村从此除了一个恶霸。其实,王天奎是不是恶霸,双水村的人心里都有数,可他们不愿意想王天奎的好,即便是三天两头靠王天奎打水吃的何三奎也落井下石了。

  说起来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每个人所受到的教育,中国人是勤劳善良的,尤其是农民,一些关于老黄牛的成语,诸如任劳任怨,忠厚老实都用在了农民身上。可是,在王天宝身上,这个生活在华北平原,靠近黄河的农民们却没有表现出多少忠厚,多少老实。

  多年以后,再用太史公的眼光审视那段历史时,能做出最让人信服的理由也是很困难的。幸好这只是发生在普通农村中很普通的一件小事,没有人会在意它的本质,因为用不了多久,这件事情就会被人忘记。事实也正如此,在王天奎出现之前,双水村的人能记起的,只有那晚下了一夜的雨。王天奎走的那晚,下雨了,不仅下了,还下的很大。两个时辰的功夫,平地里积水三尺。下雨时还打了雷,那雷声很低,就像从地下钻出一样,一个闪电划过,就是震耳的雷声。第二天,村里人看到王天奎的房子被雷劈了。

  “这就是报应。”何德才说。接着,村里人都相信这就是老天对王天奎的报应。再往后,一场大雨冲垮了王天奎的房子。王天奎这个人也如同他的房子一样,在村民们心中的消失了。唯独王天奎临走时发狠的那句话,村民们忘不了,虽然没有人提出,但每个人都小心地应对,害怕王天奎会有一天回到村子里找他们报仇。

  4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村前的老槐树容了又枯,枯了又荣;堂屋里的燕子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至于双水村的人,这五年里,把地分了,把牛也分了。各家吃各家的,各家干各家的。虽然大家都还是没有吃饱,没有衣服穿,碗里的粥依然很稀,但村民们没有了怨气。不,应该说没有了怨言。怨气还是有的,唯一不同的当下他们都把怨气化作了力气,没黑没白地干活,希望能早一天结束挨饿的日子。

  挨饿的日子尚未结束,受怕的日子却来了。在人们将忘未忘之际,王天奎出现在了村口。拎着一个大皮箱,手腕上带着手表闪闪发光。梳着大背头,还穿着皮鞋。一切都与五年前不一样了,唯独那双眼睛,依旧地毒辣。

  自家的房子塌了,王天奎暂居在村东的关帝庙里。当天晚上,王天宝就把村里几个不三不四的人召集齐了,大吃大喝一番,闹到半夜又是骂街又是砸门,双水村人一晚上没有睡好。次日一早,王天奎在家门口放起了鞭炮,一千头的,噼噼啪啪。

  “这哪里是放鞭炮,这是给咱们示威那。”何德才扛着粪头板着脸说。

  村里人都明白,王天奎这次是有备而来,看他的穿戴,不是五年前的那个一贫如洗的王天奎了。在村里人眼中,有钱就有地位,他们看到王天奎手腕上耀光的手表,从心里就让他三分。胆小的远远的躲着。胆子大一点,有些想法的,就或明或暗地帮王天奎一点忙。比如,王天奎现在放鞭炮盖房子,那些善于把握时局的人就趁早趁晚,帮着般几块砖,拿两片瓦,铲三掀土,虽然不见得得到王天奎的赞赏,心里面还是很舒坦。

  王天奎回来的第十天,也就是他的房子刚准备上大梁的那天,突然下起了雨,二月里,下了五天五夜,村前的河里,雨水都涨到了两岸,有三五丈宽,王满仓家的鸭子都淹死了。雨过后,村西老井断了水。一时间,村里谣言四起,说的都与王天奎有关。王天奎不在乎,因为他五年前也没有在乎过。

  “你们狗×的不是把俺看成了魔星吗?俺******就是魔星,俺就要做出出格的事情给你们看看。”

  王天奎带着一肚子气到了廉英家里。廉英的儿子虎子正在院子里玩泥巴,王天奎进了大门,虎子看了眼,冲屋里喊:“娘,来人啦。”

  廉英放下盆,探出头朝外张望。油灯中,王天奎见廉英虽相貌依旧,但鬓间多了几许风霜。王天奎刚到厨房门口,廉英端起锅台前的一盆水,泼了出去。幸好王天奎躲得快,只有些水珠溅到。王天奎笑了笑说:“还是那个熊样。”

  虎子跟在后面,问:“你是谁?”

  王天奎摸了摸虎子的头,笑说:“俺是你爹。”

  “俺爹早死了。”虎子说。

  王天奎从怀里拿出一个单放机,在虎子面前晃了晃说:“喊个爹,给你这个。”

  “虎子,到街上玩去。”廉英说。

  虎子趁王天奎不备,抢过手中的单放机,跑了出去。王天奎进了厨房,四下看了看,说:“还是老样子。”

  “啥老样子?人走茶凉。”廉英边刷锅边说。

  “这回来就不走了。”王天奎说。

  “你走不走跟我有啥关系?”廉瑛反问。

  “我盖了三间瓦房,大门大窗,里面亮堂堂。你啥时候过去看看。”王天奎说。

  “俺看你的屋子干啥?”廉英说。

  王天奎绕到廉英后面,一把抱住廉英的腰,一手摩挲着廉英的乳房一边说:“咱两连光腚都看过了,你还给俺拿啥架子。”

  “放开你的狗手。”廉英说。

  “不放。”王天奎笑道。

  廉英拿起勺子,砸了王天奎的手,王天奎“哎呀”一声,把手缩回去,骂道:“你个狗×的,咋能狠。俺走了这几年,你是不是又有男人了?”

  廉英脸一板,“啪”地下把勺子扔在地上,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俺随便说说,你咋说急就急了。”王天奎边往外走边说,“俺来是告诉你,俺盖好房子就娶你。”

  “你胆子大了?上回打得你轻?”廉英讥讽道。

  “虽然何德才人多,俺这回不怕他。俺现在就去他家,告诉他,俺要娶你。”王天奎倒退着走路,不期踩到了虎子。虎子扔了单放机,哇哇大哭、王天奎拍着虎子的头,说:“小来,别哭了。赶明你娘出嫁还得让你当伴郎。哈哈……”

  廉英来到院子里,拾起一只破鞋,朝王天奎扔过去,王天奎笑着躲开,廉英抱起虎子,进了堂屋。

  出了大门,却是初夜时分,一轮圆月从东方冉冉升起。虽已入春,气温却是很低,王天奎曳了曳棉袄,正在街上走着,迎面闪来一人,离老远就喊:“二哥,俺找你半天了。”

  凑着月光,王天奎看清来者是村里又一个不三不四的人,自小没了爹娘,吃百家饭长大,今年十八了,还没有媳妇,成天东跑西窜,分给他的地也不管,地里的草比小麦都多,村里都喊“二流子”何能。

  “你狗×的找俺干啥?”王天奎问。

  “天奎哥,你不够朋友?”何能说着摸出王天奎口袋里的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王天奎掏出火柴,给何能点上,问:“俺咋子不够朋友了?”

  “你盖房子咋不告诉俺一声?”何能问。

  “俺听人说你现在忙着找媳妇呢,俺哪点小事哪能耽误你这婚姻大事。”王天奎说。

  “你这话就见外了。《水浒》上不是有个好汉说过,老婆如衣服,朋友才是胳膊。俺也是讲义气的人,连这点道理还分得清。”何能说。

  “你那件衣服现在咋样了?”王天奎问。

  “狗×的,不好办。”何能说。

  “王利发不同意?”王天奎问。

  “俺何能认准的人,不同意也得同意,要不俺这几年不就白帮他家干活了。”何能说。

  “那是。这活不能白干。”王天奎说,“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要人我帮你找,黑道白道,一句话的事。”

  “行。要的就是二哥你这句话。”何能说,“二哥,你这是干啥去?”

  “找何德才去。”王天奎说。

  “找他干啥?哦,俺知道了。打架吗?俺帮你。”何能说着把袖子捋了起来。

  王天奎把口袋里的那包烟拿出来,送给何能说:“你先在外面等着俺。要打架的时候俺在叫你进去。”

  “行,二哥。俺就在蹲在墙角处,要是何德才敢动手,你就叫俺。”何能找了土坷垃,坐在上面,抽起了烟。王天奎整了整手腕的金表,仰首进了何德才的大门。

  何德才正拿着一个碗,蹲在地上挤羊奶。何德才养这只山羊有五六年时间了,现在是齐口,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何德才的这只山羊已相当于人到老年,从生育方面来讲,已经过了最好时机。本来,何德才打算卖掉再买一只,可计划没有变化快,何德才的老伴突然瘫痪了,食不下咽,每日只靠清水维持生命。清水哪有什么营养,何德才便挤羊奶喂养老伴。还别说,这只老山羊虽然没有了生育能力,它的奶水却很丰富。一年四季,没有断过。也幸亏这只老羊,何德才的老婆才得以多活了几年。

  何德才本来是有四个儿子,老大何有福,结婚二十多年,生了五个女儿,其中三个已经出门。老二何有发,上过三年的小学,在村里做会计。老三也就是莲瑛死去的丈夫叫何有喜;老四叫何有财,结婚两年了,刚分出去。除了死去的老三,弟兄三个是平日并不来往,除了逢年过节,到何德才家做做样子外,平日里老两口根本看不到三个儿子。就连何德才的老婆病中这段时间,也没有人前来问候。人都说养儿防老,如今看来,一切都在变化。

  王天奎点着嘴上的烟,吸了口缓缓地说:“你这大岁数还喝奶啊?”

  何德才直起腰,看了看王天奎,没说话,端着碗转身进了屋里。王天奎跟了过去,在堂屋门口站住。不多时,何德才拿着一个木棍出来,说:“俺家房子矮,请不起你这高人。”

  “房子矮就扒了再盖,你看俺的,三间瓦房,你要是盖,俺帮你拉砖。”王天奎说。

  “你凭啥帮俺?”何德才问。

  “不是白帮,是有条件的。”王天奎说,“俺来找你就是告诉你一件事。”

  “啥事?”何德才说,“你千万别再俺面前提你那****咧骚事。”

  “你还真说对啦,过段时间俺要和廉英结婚。”王天奎说。

  何德才抡起手中的棍子,朝王天奎砸下去,毕竟王天奎年轻,手脚利索,一把抓住棍子,看着何德才说:“五年前你就打过俺,今晚你还想打俺?告诉你,要不是俺看着你老胳膊老腿,搁不住这一棍子,我早就把你打趴下了。”

  “有种你就站在这里别走。”

  何德才放下棍子就往外走,王天奎一把拉住何德才。

  “咋?又想喊你那三个儿子?”王天奎松开何德才的手臂,说:“去吧,我就坐了这里不走了,我就看看你那三个儿子能把我打死了。俺还就告诉你了,何德才,只要俺不死,俺就非娶廉英不可。”

  “你个****的也要点脸行不行。”何德才骂道。

  “俺咋子不要脸了。男欢女爱,两厢情愿,这里边有你啥事?”王天奎说,“俺是想透了,五年前你有三个儿子,你在村子里是老大。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谁有钱谁是老大。”

  “你有钱俺也不怕你。”何德才说。

  “俺没让你怕俺,俺就是让你知道,俺非娶廉英不可。”王天奎抖了抖衣服,走出了何德才的院子。何德才在后面吼道:“你狗×的休想,只要俺还有一口气,你就休想。”

  外面,何能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冲何德才院子嚷道:“半夜三更,你个老狗叫啥。”

  王天奎摸了摸手腕上的金表,招呼何能离开。何德才放下棍子,越想这件事越不对劲。他关上堂屋门,去了大儿子何有福家。

  何有福的老婆正坐在床上洗脚,看到老公公来了,脸一板,没好气地说:“咋啦?柱子他奶奶又不行啦?”

  “老大在家没?”何德才问。

  “没在家。”何有福的老婆说。

  “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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