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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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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调香师眼里的香料是特定的,谷氏香料参研只记录了五百种香料便被称为神了,可在魏氏的眼里,香是无处不在的,能做香的东西不一定都叫香料!
生活中,一草,一木、一花、一物都蕴含着自己的味道,只要是天然的、合适的,就都可以拿来做香料用,甚至有些闻起来很臭的植物,经过处理后,也是一味香料;比如药材,很多人单纯地认为药就是药,可在魏氏眼里,大部分药材都是天然香料,只是用了不同的炮制方法,让香味淡去甚至没了香味…
穆婉秋之所以学的慢,就是用了大量的时间,依据魏氏香料大全的描述,按部就班地收集整理学习这些东西,而恰恰是这些,在刘师傅林嫂之类的大部分人眼里,不过是些枯枝烂叶罢了,根本没什么香用价值!
相较而言,别人只需学会辩闻几种特定的香料,就可以根据祖传秘术炮制出一味好香,学会一手绝活,用的时间自然就短;就像刘师傅,她反复记忆的只是配制观音香的那十几种香料,几十年如一日,早就倒背如流了,即便闭着眼睛,只闻上一口,她也能说出眼前正燃烧着的观音香里的各种香料用比。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高深,不过熟能生巧而已!
穆婉秋却不是,她一开始就系统地学习辩闻她身边所能见到的一草一木的芬芳,对于大多数人眼中被称为香料的东西,她反倒没有时间去学了,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记忆了近百种香的气味,可在别人眼中,她还是个对香一无所知的笨丫头。
和周围人一比,穆婉秋也认为自己在香料方面没有悟性和天分,所以想用更加刻苦的努力来弥补,她不知的是,她已经揭开了奥妙无穷香道上的一角冰山,积累了别人都不曾认知过的基础。
所谓厚积薄发,等她把魏氏香料大全里上千种香料都认全了,记住了,融会贯通了,她就已经站在了高高的云端,就如那丑小鸭,未长成时,她是鸭群中最丑最笨的那个,可一旦兑变了,她就是那展翅高飞的白天鹅,是那群呱呱叫的鸭子所无法比拟,只能仰视的了!
…
一声高亢的鸡叫破空而来,穆婉秋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忽然,她猛地张开眼睛一骨碌坐起,屋里还黑魆魆的,困倦无比的她很想继续躺下睡,可听到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鸡叫,她却不敢再睡,使劲眨了眨眼,她窸窸窣窣地摸出枕边的火折,点燃油灯,迷着眼睛瞄向案上的漏壶…
天,快卯时了!
浑身一激灵,穆婉秋顿时睡意全无,伸手捞过暖在炕稍的棉衣,迅速地穿上,她几步来到外屋。
为了便于闻香,保持屋里空气的清新,无论多冷的天,穆婉秋一大早都要开门换气,刚一推门,一股冷风夹着鹅毛般的雪花迎面扑来,穆婉秋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好大的雪,难怪天会这么黑。”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院子里半尺厚的雪,没由来的,穆婉秋心情格地外好,素手伸出,片片雪花飘落在洁白的掌心,随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丝清凉沁入心底,这感觉好奇妙。
渐渐地,穆婉秋唇边挂满了笑容,如傲雪中璀璨的梅花绽放。
玩了一会儿,感觉雪渐渐地小了,穆婉秋转身回屋拿了帽子和手套,她必须在东家和刘师傅起来之前把前院的雪扫干净。
“阿秋,这么早啊…”穆婉秋正一锹一锹地往外清雪,临街李记香料行的李老汉赶着马车吱呀吱呀地走出来。
“…大叔早!”
瞧见李老汉装满香料的马车过来,穆婉秋停下手里的活,闪到一边,给让出一条路,“…这么早,大叔又是给谁家送料?”
第四十九章 香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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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李老汉一把带住缰绳,马车在穆婉秋身边停下,“是去赶集,阿秋今儿不去凑热闹了?”
这整条街的人都知道,林记的这个小杂工是逢集必赶的,不是去卖香料,也不是买香料,她是专们等人收摊了,去捡垃圾。
“…赶集?”穆婉秋眼睛一亮,“大叔,都年关了,还有集?”
“…有!”李老汉哈了一口冷气,“腊月十九是头年最后一个香集,再开集就要等到明春儿喽,年关上了,家里有陈料的都赶着去这个集上卖,这不…”他回了头指着满满的一马车香料,“…我得赶着给东家占地方去,再晚,就没好地儿喽…”他一顺缰绳,“怎么,林嫂没跟你说?她们今儿不去卖观音香?”又感慨道,“就过年了,要说好卖,就数观音香喽…”
忽然想起这几天林嫂竟打破了三天出一锅香的惯例,接连五天,刘师傅连出了三万多支香,穆婉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缓缓地摇摇头。
那些香一定是为这个香集准备的,刘师傅竟然连这个都开始瞒她了!
“阿秋,干活悠着点,没人多给你工钱,驾…”见穆婉秋握紧了锹,李老汉猛一甩鞭子,马车吱呀一声向前动了一下,车轮压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滚滚地驶向黑魆魆的街道…
猛转身立在路当中,穆婉秋静静地望着马车背影,忽然,她扔了手里的锹,拔腿就往回跑。
气喘吁吁地打开包袱,里面除了柱子娘给她改的那套绣了红花的衣服,再无可当之物,想起最后一套质料上好的单衣也被她勉强换了这身粗糙的棉衣,穆婉秋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没银子买样本了,怎么办?
能收集到的不花银子的香料样本,她都收遍了,那些昂贵的,譬如麝香、沉香等,任谁也不会当垃圾扔掉。
要学这些香,她除了花银子买样本,别无办法。
这是最后一个香集了,一旦错过,就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一把拉起桌案下的帘子,穆婉秋紧盯着藏在桌案底下的那堆瓶瓶罐罐,这些香料的气味性状她早烂熟于心,全都可以拿去换银子了,只是,去赶香集的人,除了卖的,大都是批量买的,谁会单卖这么一点点单香,甚至有的样品少的都不够现场试烧试闻的。
就算当样本能卖了,一旦被刘师傅知道她在暗中学调香,怕是立马就被哄走了,这冰天雪地的,连林记的观音香主料都没搞明白又身无分文的她,一旦离开林记,如何生存?
使劲摇摇头。
不,无论如何,这个时候,她绝不能被撵出林记!
刷地一把放下桌帘,穆婉秋木然地站了起来,忽然,她眼睛一亮,转身端了油灯来到外屋,在南墙角一个粗矮得泥缸跟前站住。
这缸里是她一秋天练习炮制的柏叶香。
学了一段日子的香,穆婉秋最想的就是亲自动手炮制香料,可惜,香料行不要她,又没银子买大批的香料,她只能望着魏氏秘方兴叹。
还好,自然界中的花草树木在魏氏眼里都是香料,穆婉秋偶然在魏氏调香术里找到了一个炮制柏叶的秘方,就是把洗净的柏树叶和了柏籽用沸水焯了,一起浸在蜜酒里密封七天,然后在阴凉处晾干。
魏氏说,柏香清幽淡雅,能净化空气,提神醒脑,价格又不贵,最适合那些寒门学子挑灯夜读了。
这个方子简单,在世人眼里柏树叶根本就不是香料,都是用来烧火的,随处可见,穆婉秋索性收集了回来练习,常了,她又试着在其中加了甘松、青竹等香料,制成后一烧,顿时清香满屋,闭上眼睛慢慢地感悟,就仿佛置身于青草地上,又似行走于青松翠柏之间,周身弥漫着一股幽幽的夹杂着青草柏松气息的泥土的芬芳,说不出的静幽、自然、恬淡。
穆婉秋很喜欢她的创新,“这种柏叶香原料不贵,却香韵独特,应该是那种寒门学子的最爱…”她想。
拣叶片完整,趋近于本色加了甘松的柏叶香包了一包袱,穆婉秋把缸重新盖好,熄了油灯,拎着包袱匆匆地跑了出去。
“大叔…李大叔…”远远地瞧见马车的影子,穆婉秋拎着包袱边跑边喊。
“驭…”影虎听到背后有人叫,李老汉勒住了马车。
“爹…”睡在马车里的锁子也被吵醒,捂着个小薄被迷迷糊糊的探出头来,“好像有人叫…”
“快进去…”李老头回头吆喝他,“外面风大,仔细吹着…”
“是阿秋姐…”听出是穆婉秋的声音,锁子大声说,又回了头喊,“阿秋姐姐给锁子带什么了?”他亮晶晶的黑眼睛紧盯着穆婉秋手里的包裹。
“…锁子这么早就跟爹出来看香摊了?”穆婉秋欣喜地拍了拍锁子圆乎乎的小脸蛋,从兜里摸出个用木头雕刻的香摞来,在锁子眼前晃了晃,“带香味的,要不要?”
“要…要…”锁子立即揭开被子,伸出两只小手来抢,“谢谢阿秋姐!”香摞一抢到手,锁子就放在鼻下闻了闻,欣喜地摆弄起来。
“锁子乖…别冻着…”给锁子围好了薄被,又把车帘放下,穆婉秋这才回身拿起放在车辕上的包裹,“…大叔能不能帮我把这些香料卖了?”
“…香料?”李老汉一怔,随即笑呵呵接过包袱,“你哪弄的?”
“自己做的…”脸色微红,穆婉秋羞涩地笑道。
一打开包袱,李老汉的笑容立即冻在了脸上,心里道,“…都是些烂树叶,谁会要?!”把包袱系好递给穆婉秋,“阿秋快回去吧,外面冷…”
“大叔…”睁着空灵的大眼,穆婉秋哀叫了一声,“这些都是我精心炮制的,绝对是好香…”拿出一片递到李老汉鼻下,“你闻闻,很香的…”
柏叶不都这个味,没点燃,味道本就不大,大冷的天,李老汉也没细闻,就推到一边,“阿秋快回吧,这柏树叶满大街都是,谁稀罕花银子买?”
“大叔,您就帮我试试吧,这么点,放在摊位边上,也不占地方…”穆婉秋不死心地哀求道,“我求的不多,十文钱就行…”
这些柏叶香连功夫带配料也不只十文钱,但穆婉秋也顾不了那些,管她价钱多少,最重要的是先要有人识得才好。
穆婉秋相信,别看现在没人认识她这一包不起眼的柏叶香,一旦试过了,那些人一定会回头来找的!
就这些烂柏叶,扔大街上,一文钱也没人要!
第五十章 香集(下)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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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穆婉秋可怜兮兮的一张脸,李老汉把涌到嘴边刻薄的话咽了下去。
“大叔…”穆婉秋又期期艾艾地叫了声。
“…又没钱了?”看着她一身打满补丁的棉袄,李老汉叹息一声。
“…我娘病了,喝药要花很多银子。”可怜兮兮地点点头,穆婉秋不动声色地撒着弥天大慌。
不是有意要骗,是她不能让人知道,她的工钱都买了香料和陶瓷罐了。
“嗨,可怜的娃…”在穆婉秋的悲情攻势下,李老汉叹息一声,“我就给你试试,能不能卖出去也不好说…”
“大叔帮我试试就好,卖不出去也无所谓…”穆婉秋咧嘴甜甜地笑了起来。
“阿秋快回吧,晚了又被东家骂…”看着她这么容易满足的微笑,不知为什么,李老汉竟打心地生出一股酸酸的感觉,干涩的眼睛顿时湿润起来,他猛一扬鞭子,“…驾!”
“…谢谢大叔!”穆婉秋闪身让开路,清亮亮地喊了一声。
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她又回头追了上去,“大叔…”
“…还有什么事?”放慢了速度,李老汉回过头。
“…有人问起,大叔千万别说这香料是我炮制的!”犹豫片刻,穆婉秋小声地嘱咐道。
哪怕她调出的香只能卖一文钱,被刘师傅知道了,也不会再容她在林记的屋檐底下讨生活!
把这么一堆烂树叶当成香料,任谁也不会承认是自己干的,这丫头也有怕被人笑话的时候,竟也知道害臊了;听了这话,李老汉了然地点点头,大声说道,“阿秋放心,要有人问起,我就说是锁子淘气,胡乱炮制的!”
“…什么是我炮制的?”锁子伸出黑糊糊的小脑袋问。
“回去,仔细冻着…”李老汉一把将他推回车里。
看见锁子又淘气地伸出头朝她做鬼脸,穆婉秋掩了嘴笑。
…
搭好了雪棚,李老汉把一丈见方的厚毛毡铺在雪地上,天色已经大亮,集市上陆陆续续地挤满了人,纷纷支起或高或矮大小颜色深浅不一的雪棚,路两边一堆一堆摆满了香料,偶尔还笼起了几堆柴火取暖,有人已经开始高声吆喝起来。
“爹…”锁子生龙活虎地在香摊上乱窜,寻找穆婉秋的小包袱,“…阿秋姐炮制的香料呢?”
“在车旮旯里…”头也没抬,李老汉专心地摆着香料,“拿出来摆在最前面吧…”他叹了口气,“那丫头可怜,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哎…”锁子欢快地应了声,踩着厚毛毡窜到雨棚后,蹦蹦跳跳地来到马车旁,“爹…没有…”
“…怎么会儿?”李老汉扭过头,“是个洗白了的蓝布包袱,你再好好找找。”
“…真的没有!”锁子掀了车帘让他爹看。
一步跨过去,里外找了几遍,李老汉又在雪棚下来回找,哪有包袱的影子?
“爹…”锁子也跟着翻找,嘴里问道,“会不会马车跑得快,路上给颠掉了…”
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李老汉望着来时的路,“也难说…”他皱皱眉头,来赶集的路上已挤满了人。
“我回去找找…”锁子撒腿就钻进了拥挤的人流。
“回来…回来…锁子快回来!”即便真掉了,这么多人,也早踩碎了,还上哪去找?喊了两声,见锁子已经没了影,又高喊道,“…找不着就快回来,仔细别走丢了!”
听到锁子哎了一声,李老汉舒了口气,低了头捡起车边的旱烟袋。
“这么多人,怕是早被谁捡走了…”锁子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回来,站在李老汉身后喘粗气。
“…一堆烂树叶谁稀捡?”瞥了锁子一眼,李老汉继续抽旱烟,“一定是被人踢到哪个旮旯里了…”吧嗒吧嗒地在路边的石头上敲打烟袋锅子,“也不是值钱的东西,丢了丢了吧,别找了…”
“可是…”锁子嘴唇瘪了瘪,“阿秋姐说能卖十文钱的!”想起穆婉秋亲昵的笑脸,锁子嘴瘪的更紧,“…她要给她娘买药的…再说…”他转到李老汉身前,“那个包袱皮还值几文钱呢…阿秋姐统共就那么一个包袱…”想起穆婉秋常拎着那个包袱来集上捡破烂,锁子又补了句。
一堆烂树叶,连那个包袱皮也不过两文钱罢了!
看了锁子一眼,李老汉没言语,低了头继续装旱烟。
“爹…”锁子一把夺过他爹的旱烟袋。
“早就不该揽下这事儿的…”手上一空,李老汉抱怨道,伸手在兜里摸索起来,不一会儿,掏出个黑糊糊的钱袋认真地数了起来,数出十五文放在左边的口袋里,“总是把人家的东西弄丢了,赔给她就是了…十五文…”他嘟囔着,“连包袱带叶子,她也算赚了…”
“…爹要赔给她十五文?”锁子睁大眼睛问。
眼前闪过穆婉秋那清澈而又执拗的目光,李老汉摇摇头,“这么赔给她,她一定不会要的,锁子…”他抬头叫道,一把从锁子手里的抓过烟袋,“别跟你阿秋姐说我们把货丢了,就说是连包袱卖了十五文…”好半天,又补了一句,“就说是被个外乡的穷书生买走了…”
朔阳人眼里,书生是最穷的。
“爹…”锁子睁大了眼,“…你又想骗娘?”
少了十五文钱,李老汉心里正琢磨着回去怎么跟媳妇交代,听了这话,他枯树皮般的老脸顿时一僵,狠狠地瞪了锁子一眼,又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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