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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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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绝不会追问魏氏一个匠人的下落。
悄悄摸向袖笼中那颗魏氏留下的夜明珠,穆婉秋手指微微发颤。这颗珠子是临进宫前黎君让她带上的,毕竟这是国宝,是先帝曾秘密悬赏寻求的镇国之宝,关键时候拿出来或可救她一命。
她到底要不要把这颗夜明珠献出去?
不献,万一南帝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这颗夜明珠就在魏氏手里怎么办?
怕是接下来他会用十八种酷刑逼自己说出实情。
可是,献了,一旦南帝并不知道这些,她岂不是捅了大篓子?
见她沉默不语,南帝少有地没有龙颜大怒,他又问道,“……可有留下一颗夜明珠?”
穆婉秋扑通跪下去,“师父的确留下一颗夜明珠。”从袖笼中掏出夜明珠递了上去。
“果然在她手里……”嘴里喃喃自语,南帝脸色由红变白,他强制镇静地伸出手去。
把珠子放在南帝手里的霎那,穆婉秋感觉南帝的手掌有些颤,不觉暗暗庆幸:
幸亏没有说谎
忙敛了心神,微低下头,假作没有看到南帝的失态。
他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杀了她就像碾死只蚂蚁,被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他的糗态可不是好事。
拿着夜明珠在手里摩挲了好半天,又对着阳光看了一阵,南帝渐渐地冷静了下来,想起什么,他突然一回身,穆婉秋正低眉垂目地跪在地上,蜡像般一动不动,就暗暗舒了口气,正了正神色,道,“你起来吧。”
“谢万岁……”听南帝声音似是已经平静下来,穆婉秋心扑通落到地上,又磕了个头,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来,头仍旧低垂着。
南帝满意地点点头。
转身坐回书案后,南帝把夜明珠放在书手边的盒子里,端茶喝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她……魏大师给你这颗珠子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这……”一阵迟疑,穆婉秋随即说道,“民女也没有见过师父真容……”感觉南帝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穆婉秋忙又说道,“……这珠子连同师父的遗著都是民女三年前偶然在乞灵山的一个洞中所得,被放在一个朱漆木盒中,师父还留有一封信,说魏氏调香术是她毕生所著,有缘者得了,只要在她的牌位前行拜师大礼,便是她的弟子,民女也都照着做了,因此以她的弟子自称。”顿了顿,又道,“至于这颗夜明珠,师父也有交代,说是她老人家云游之时偶然所得,后来才知是我大周的镇国之宝,可惜,那是师父已被病魔缠身,行动不便,信里特意强调让她的弟子他日有机会一定要把这颗珠子亲手进献给万岁……”微微抬起头,“民女接了圣旨,便带了这颗珠子来安康,就是想着有机会献给万岁……”
第三百六十章闯祸
穆婉秋面色沉静地把得到这颗夜明珠的来龙去迈说了,大体都是事实,只隐去了她知道南帝就是魏氏之后的事情。
即便南帝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这件事也不能从她嘴里说出
原来是这样。
见穆婉秋目光清澈,脸色沉静,南帝相信,她说的应该都是事实,缓缓呼出一口气,问道,“你还记得那个山洞怎么走?”
“记得……”穆婉秋点点头,只是,她话题一转,“去年冬季民女去拜祭师父时,才发现那个洞口已经被人赌死了,”想起她和黎君曾险些丧命于山洞中,穆婉秋神色不变地撒着弥天大谎。
相信南帝就是派人去查,也查不出破绽。
听了这话,南帝就皱皱眉。
良久,他又开口问道,“那个朱漆木盒是什么样子的?”
没料南帝会突然问起这个,穆婉秋一怔神,当时她和黎君都震惊于魏氏的身世和那颗夜明珠,谁也没有仔细研究过那只盒子,她回忆了半天,“民女也不太记得了……当时民女只取了里面的东西,木盒还留在洞中,嗯……好像是紫檀木的,上面雕了一只活灵活现的金风……”又肯定地点点头,“是一只金凤,好像没有雕完的样子……”
“没有雕完?”南帝眼前一亮,嘴里重复了句。
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唐突,穆婉秋就讪讪地笑了笑,解释道,“那只金风是完整的,只是民女从小就见过龙凤呈祥的图案,一直觉得那里还应该有一条龙似的,当时就觉得缺了一半……”
当然是缺了一半
想起自己床头那个同样的雕了一条龙的紫檀木朱漆木盒,南帝已经肯定了穆婉秋没有说谎。
这两个盒子合到一处,就是一副完整的龙凤呈祥图案。
穆婉秋猜的不错,南帝的确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甚至连死去的文帝都不知道,早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南帝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是崔皇后临死前告诉他的。
直到死,崔皇后都没得到过文帝的心,没被文帝真正看过一眼,她不甘,对于南帝这个她亲手抚养大的太子心里更是爱恨交加,矛盾重重,一方面南帝为人致孝又为人聪凛,多年来围在她膝下给她解了许多寂寞,虽没有宠爱,她也因南帝才稳稳地保住了皇后的位置,另一方面,每每对上南帝,崔皇后就会想起就是他的生母夺走了文帝的所有宠爱,让她生生地在至尊的宝座上守着活寡,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却没有一个知冷暖的人,直令她恨欲其死。
可是,崔皇后不敢,若她杀了南帝,她相信不仅她的后位,便是她崔氏的整个家族都会被文帝连根拔了。
所以,她才在临死前将南帝的身世告诉了他,不是好心,她是想让南帝知道了自己竟是一个低贱的匠人的儿子,根本不配成为一国之君,一辈子胆颤心惊地活着
果然,为保住太子之位,南帝甚至不敢向文帝求证,不敢听任何有关魏氏的传闻,心每日被这沉重的秘密压着,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少年人该有的快乐,每日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活着,直到他坐上了龙椅,才真正舒了口气。
不久前穆婉秋是穆相之女的案子被奏上来,南帝听闻她竟是魏氏之后,就命人秘密调查了她,可惜,关于穆婉秋身世的线索早被黎君一根根都切断了,他派出了几路大内密探,调查的结果却并不比阮钰多多少。
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穆婉秋自出道以来所出的香品大都有魏氏之风,她一定是魏氏的传人。
所以,当皇后告诉他英王喜欢穆婉秋已久,死活要纳她为良媛,哀求他给做主时,他便没有再坚决拒绝,只含含糊糊地同意先召她进宫看看再说。
每每想起当初为保住太子之位,他享尽荣华,却让生母沦落在外,南帝就心如刀割,召穆婉秋来,他只为能秘密见到自己的生母一面,能在她膝下尽一日孝心。
不想,魏氏竟早已作古。
骤听这个消息,南帝心里的激荡可想而知。
只是,目光落在刚放下的夜明珠上,南帝又皱皱眉,暗道,“密探说那魏氏调香术落在了穆相之手,怎么竟会和这颗珠子在一起?难道是情报有假?还是……”抬头看向穆婉秋,思量了半天,南帝又问道,“那封信和魏氏调香术呢?”
“被民女烧了……”穆婉秋说完,见南帝变了脸,忙又解释道,“那时民女还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师傅,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决定去朔阳一年一度的斗香会上搏一搏……”把当初被谷琴迫害,不得已烧了魏氏调香术的事儿说了,最后叹息道,“……魏氏调香术是师父生前留下的唯一手迹,当初烧了她民女也心疼难当,奈何当时身份卑微,保命尚且困难,又怎能保得住它?”
幽幽的语气直让南帝心也颤了下,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穆婉秋曾经的无奈和挣扎。
是啊,卿本无罪,怀璧其罪。
传说中的这本魏氏调香术曾经红了多少人的眼啊,她一个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孤女又怎能护住?
“……若是我,也会把它烧了,能在那种环境下生存下来,她倒是个聪明的。”心里念叨着,南帝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伸手拿起夜明珠,他又细细地把玩起来。
余光偷偷瞧见南帝眉头微蹙,不知他在琢磨什么,穆婉秋只低眉垂目地站在那里。
良久,南帝抬起头,“这夜明珠乃镇国之宝,白大师进献有功,想要何奖赏?”
“这……”穆婉秋心扑扑一阵乱跳,一瞬间她想起了满门的血海深仇。
阮钰已经把他和英王联手迫害自己父亲的证据送给了黎君,她正可借这个时机为父亲鸣冤
进献夜明珠是天大的功劳,机不可失。
只是,她父亲当年犯的可是谋反罪,太子都因此被圈禁了两年,她现在贸然承认自己是穆相之女,南帝会不会不听辩解立时就杀了她?
念头闪过,穆婉秋心里一阵犹豫。
见她一瞬间脸色就变了几变,南帝就皱皱眉,“怎么?白大师有话只管说,只要不过份,朕都会答应你。”
她是母妃的唯一弟子,论起来也算是自己的妹妹,想到这层,南帝语气不觉间就多了一丝柔和。
穆婉秋扑通跪下去,磕头道,“民女不敢。”
“……赦你无罪”
瞧见南帝目光又落回手里的夜明珠上,神色祥和,穆婉秋就咬了咬牙,磕头道,“……求万岁为家父申冤”
前一世父母的冤情石沉大海,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也要搏一搏
为父申冤?
南帝错愕地抬起头,缓缓问道,“……你父亲是谁,有何冤情?”
“家父就是前任宰相穆熹,被人……”
穆婉秋话没说完,南帝腾地变了脸色,“……来人”他突然暴喝一声。
感觉一股气势汹汹的杀意扑面而来,穆婉秋脑袋一阵晕眩,只感觉两耳嗡嗡直响,若不是双手撑着地面她怕是就倒了下去。
常听人说伴君如伴虎,果然不假,前一刻他还面色祥和,俨然慈父,这一瞬间就变了脸,只可惜,她知道已经晚了,悔不该不听黎君之言,自作主张为父申冤。
手脚冰凉,僵直着腰背跪在那里,穆婉秋木然地看着殿门被推开,李公公快步走进来朝万岁施礼,眼前仿佛变成了一张黑白的图画,她瞧见李公公嘴一张一翕,可就是听不见他和万岁说了些什么,瞧见李公公回头扫了她一眼,穆婉秋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她听自己僵硬的声音说道,“……万岁刚刚赦民女无罪的。”
正要吩咐李公公拖出去杖毙,听了这话,南帝缓缓透出一口气。
为助太子早日登基,穆熹趁自己微服出玩之机私自调兵截杀他, 这都是他亲身经历,亲自审讯,铁证如山,又怎能有假?
想不到她真是奸相之女
直直地看着穆婉秋,好半天,南帝才勉强压住胸口翻腾着的一股暴躁,朝李公公摆摆手,“……带她出宫”声音里带着股极力压抑着的怒气。
毕竟,他是一国之君,君无戏言,即说过赦她无罪,他现在就不能杀了穆婉秋。
在死神面前走了一着,只这一瞬间,穆婉秋就感觉衣服都贴在了后背上,见李公公走过来,她强撑着身子给南帝磕了个头,“……民女谢万岁。”
缓缓地站起来,她一步一步随在李公公身后向外走去。
看着她明明脸色吓的煞白,可却依旧腰背挺直,步履从容,俨然高贵的公主般雍容,南帝眼底闪过一丝诧色。望着她纤细挺拔的背影,不知不觉间,堵在胸口的一股暴躁之气竟平息下来。
“小姐,您怎么了……”见穆婉秋脸色苍白地走出来,墨雪焦急地迎上来。
见到墨雪,穆婉秋瞬间脱了力,她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向墨雪。
“小姐,您怎么了?”墨雪吓得一把扶住她。
缓缓地透出一口气,穆婉秋睁开眼,用力扶了墨雪站直身子,“我们快走……”
还想说什么,见穆婉秋神色严肃,墨雪又闭了嘴,扶着她一起上了轿子。
李公公放下轿帘,喊了声,“起轿……”
轿子一路向宫门走去。
第三百六十一章补救
早从宫内密碟处得了信,穆婉秋临时被南帝召了去,黎君心从没有这一刻的担忧,他远远地站在宫门外不远的树下,眼睛紧紧地盯着宫门。
正盘算着要不要索性潜入宫去看看,就瞧见里面抬出一顶轿子,轿帘一挑,竟是穆婉秋和墨雪双双坐轿出来,他一阵惊喜,快步迎了上去,“阿秋,万岁召你什么事儿?”
瞧见黎君过来,想到刚刚差一点就再见不到他了,一股酸涩直咽喉,穆婉秋张嘴想叫一声,“黎大哥……”声音却干涩在喉咙里。
瞧见她脸色苍白,竟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黎君心砰地悬了起来,回头看向墨雪,“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墨雪摇摇头,“小姐从雅园里出来,就一言不发。”
发现穆婉秋五指冰凉,黎君顾不得是在宫门口,他一把抱起穆婉秋,快步向马车走去。
跌入温暖的怀抱,再一次闻到这熟悉的气息,穆婉秋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她蜷缩着身子,把脸紧紧地贴在黎君胸口,小鸟依人般任他抱着。
眼看黎君抱着穆婉秋双双上了马车,刷地落下车帘,李公公摇摇头,“……外面的传言果然是真。”回头见几个抬轿的小太监正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就摆摆手,“看什么看,都给我进去……”
黎君是太子跟前的红人,行事再出格,他一个公公也不能为这点小事得罪了下一代君主。
……
她竟然真是穆熹的余孽
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梧桐树上枯黄的落叶一片一片随风飘落,南帝心绪难平。
三年前穆相发兵包围幻月楼,想截杀自己的情形一遍一遍地在眼前闪过,直令南帝握着夜明珠的手都微微发颤,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并没有真正地对太子当年的谋逆释怀,之所以放他出来,他也是被英王所为彻底地寒了心,相对来说,即便都有谋逆之心,太子的心性到底要比英王宽厚。
无论如何,这天下大任绝不能交个一个心性暴戾,嗜杀成性的人手里。
既然决定重用太子,他就不能再留下这些曾经蛊惑他谋逆造反的乱臣贼子的余孽在太子身边为非作歹,影响了太子的心性。
这个穆婉秋,必须死
原本穆婉秋的案子被大业知府奏报上来时,他也没太在意,不过一个孤女,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也就顺了太子的意,顺水送了陈国恩亲王一个人情,可是,见到了穆婉秋本人,看她那容颜气度,竟带了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仪,绝非寻常人能比,尤其想到英王不顾她匠人的身份和自己的反对誓要纳她为良媛,这让南帝心里的杀意更浓。
连英王都被她迷惑了,难说太子不会被她的美色气度所迷,再度生出祸心。
这念头闪过,南帝蓦然转过身,“来人……”
小太监推门进来,“万岁……”
“传朕的口谕,让赵旉速带御林军包围白大师的驿馆……”
小太监一哆嗦,“万岁要抓白大师回来?”
“不……”
不是抓回来,他是想杀了她
话到嘴边,目光落在手里的夜明珠上,南帝一阵迟疑。
他瞬间也冷静了下来,进献夜明珠她总是有功,最主要的,只有她能找到母妃的遗物,还真不能现在就杀了, 话在舌边打了个旋,又生生地被南帝压了下去,改口道,“……去保护她。”又强调道,“……告诉赵旉,勿要保护好了,不得令白大师随便出入驿馆。”
就先把她软禁在驿馆,待寻得了母妃的遗物再处置她也不迟。
这哪是保护?
小太监眨眨眼,随即应了一声是,转身刚要走,又听南帝吩咐道,“……准备祭祀之物,我要拜祭先帝。”
寻到夜明珠,他终于可以打开先帝的遗诏了。
……
一路回到驿馆,黎君倒了杯水亲自喂穆婉秋喝了,这才问道,“……怎么回事。”
“黎大哥……”黎君正要把茶杯端走,穆婉秋一把抓住他的手,十指还止不住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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