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莲玉鉴-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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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扯了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努力的冷静下来，凭着模糊的记忆寻找来时的路。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远远可见一个十字路口，漆黑一片的山林终于被甩在了身后。

细碎的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蜿蜒的向两旁延伸，还未凋尽的雪白梨花散发着熟悉的冷香。

悬着的心渐渐放松下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却见一道闪光自天际扫过，惨白的光芒，将夜色照得一片凄厉。

紧接着，一声闷响不知从何处发出，震得人心有余悸。

紫莲早已慌了神，裹紧了衣裳拼命向小路奔去。

雷声隆隆不绝于耳，细密的雨点随着闪电的呼啸倾盆而下，明明不远的距离却似跑了一个世纪也看不到尽头。

雨水早已湿透了衣裳，抱紧了手中的篮子在雨中奋力奔跑，记忆中的自己从未这样狼狈过。

终于一个拱形的大门出现在视线里。如同沙漠里的人看到了绿洲，紫莲又加快了脚步，躲进了园子里，扶着墙直喘气。

待安抚了自己的情绪，却发现这园子似有些不对劲。

没有阵阵的冷香，没有开着雪白花落的树木。园中的格局也不相同，正对拱形门的不是主屋，似乎有一片湖水。

这才想起刚刚的那个路口，恐怕……

正寻思着，忽觉远处有个白影闪过。

拨开面前影影叠叠的树枝，雨雾中的夜晚清晰起来。

但见一个白衣男子，湖畔俯视那一池碧绿的莲叶。纤长的身影，素锦翩跹，夜色中宛若仙谪。

骨节分明的纤指握一方青竹伞柄，？夷恍若剔透的白玉，晶莹的雨水顺着油纸伞缓缓滑落，不经意的勾画着浅浅的痕迹，如烟的雨雾在雪白的身畔渲染淡淡的光晕。

白玉簪斜斜插入发间，如瀑的青丝绞着潮湿的风飞舞浮动，缠绕着，仿佛斩不断的愁绪。

这样的背影叫人不禁生出些许忧愁，而这忧愁似乎已经在心头萦绕了许久，许久，久到那早已触摸不到的记忆。

只是静静的看着这背影，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静静的看着这背影，泪水便模糊了原本澄澈的双目。

却为何心里那般的安心。即使电闪雷鸣的恐惧也在这刹那间遗忘。

“谁在那里？”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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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那里？”

感觉到手臂被人篡住，紫莲收回游离的心绪，回头却见一个比自己年纪稍小的女孩，一双灵动的杏眼正警惕的看着自己。准是将自己当作贼人了。

于是忙向她解释迷路、遇到雷雨而后误入这园子的经历。

听紫莲说完，那女孩才放下心来。对着紫莲露出甜美的微笑，但随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拢过伞来，拉了她向园子外走去。

紫莲不忘回首向那湖畔看去，却已是空无一人，怎的心里竟生出了些失落的情绪。

出了园子，那女孩便拉着紫莲说开了。

“主子不喜欢生人进这园子，所以还是不要被他发现的好。”

“我是沁雪园的小蕊，你呢？”

“我是吟雪园的紫莲。”

“莲姐姐。”小蕊甜甜的唤着，甚是可人。

她也是个热心肠的，坚持要送紫莲回园子，一路上活泼的小蕊说说笑笑，倒也缓解了雷声所带来的恐惧。

到了吟雪园的门口，小蕊颇有些不舍的告别，只道那沁雪园的主子喜欢清静，园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紫莲安慰了半天，两人约好做对干姐妹，方才依依不舍到道别。

没有了小蕊的说笑声，耳畔安静下来，这雷声却似越来越大了。

心里埋怨着这没完没了的雷声，紫莲忙捂了耳朵躲回房里，草草的换了身上的湿衣裳，便躲进被子里抱着双膝蜷缩作一团。

不绝的雷声夹着阵阵恐惧袭来，紫莲正瑟瑟发抖，却听见门上的“咚咚”声。

“紫莲姐姐！”是璃儿的声音。

不情愿的抱着被子去开门。却见门外的璃儿一脸焦急。

“你可算是回来了！！”

不等紫莲开口，璃儿抓起她的手便要往外走。紫莲自是不愿再去那电闪雷鸣的屋外，便使了力往回拽了拽。

璃儿却急了：“好姐姐，你快去公子那里看看吧，公子都找了你一天了，你若再不现身这园子就要翻天了！”

“少爷……”紫莲愣了愣。

而后也只好趁着雷声的间隙，飞快了跑去了主屋。

屋子里有些狼藉，地上零星的散落着残破不全的物品。这孩子还是改不了乱砸东西的习惯。

风雨自窗外飘来，将丝质的帘子吹得凌乱。披散着长发的少年立于窗前，任风雨拂过乌黑的发丝和水色的衣袖，偶尔的咳嗽引得双肩颤抖，叫人难免心疼。

紫莲忙跑过去关上窗子，拉了少年的手向床边走去，冰冷的触感自指间传来，令人心惊。而那少年竟也难得的顺从，任由着紫莲将他塞进锦被里，又拿来毯子将他裹好。

“你到哪里去了？”他并没有如预期那样向她咆哮，只是平静的说着。

可是却比打骂还要来得折磨人，这语气像极了被抛弃在路边的小猫，是自己的疏忽才使得他这样的狼狈。明明委屈的不得了，满心的埋怨却都化作了柔软，倒像是自己对不起他了。

紫莲微微叹了口气，向他解释着：“紫莲见后山有樱桃，便想采些来，若是食用些。对少爷的病情会有帮助。”

等着他的责骂，却见他目光锁住自己的双手，紫莲低头看了看，方才发觉手上被荆棘划出的伤口似乎有些狰狞。于是尴尬的伸了另一只手来遮掩。

正在这时，一道惊雷在身后的窗畔炸开，似集聚了山崩地裂的力量，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剧烈。

这突如其来的惊恐令紫莲无法思考，直捂了耳朵蜷缩在床畔的地上，紧闭着双眼瑟瑟发抖。

为什么，无助与恐惧要这般执着的纠缠着自己，泪水自眼角潺潺坠落。

是……这般的委屈。

以为闭上双眼就不会恐惧，为何闭上双眼却感到更加深重的孤苦无依。

是命运的玩笑吗？

在这样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时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满心的落寞无人诉说。

寒冷自心底曼延，一点点的将肢体与血肉吞没。

像跌进了黑暗而又冰冷的深渊，不断的坠落……

为何身畔有了一丝的温暖。略显单薄的怀抱，织锦的触感那么温软。一双纤长的手附在她的手上，阻挡那企图进入耳中的隆隆声。肩头垂落的发丝倾洒到她的面庞，带着几丝风雨的微凉，萦绕淡淡的檀香气，令人心安。

似乎安静下来了，仿佛置身一个温暖而又宁静的空间里。

想要睁开双眼，眼皮却沉重的抬不起来，这一日……真是太累了……

有雪白的微光在身畔萦绕，渐渐的微光逐渐清晰，也清晰了周身的景致。

湖中的柔波浅浅荡漾，大片的睡莲盛开娇柔的花朵。

湖畔的白衣男子是谁？

清雅的身影如仙似谪，乌发如瀑随风飘舞。

“……雪……”

那藏于心底百转千回的名字，为何到了口边却怎么也记不起。

泪水不断的涌出，模糊了双眼，想要靠近他，想要一遍一遍唤他的名字，却只能无助的流出更多的泪水。盈满了心头，盘踞千年的悲伤，在这一刻喷发，快要没顶。

他似感应到那般，终是缓缓转过身来。

心里忽然被什么装得满满的，幸福的微笑着，想要擦干眼泪看清那期盼了千年的面庞。却为何眼泪不住的滚落，怎么也擦不尽。

终是……看不清那面庞啊……

“莲儿……”

莲儿，莲儿……那个不断出现在脑海里的声音，那个牵引着自己穿越千年的声音，原是……属于他的……

那个清雅如雪的男子，曾用这淡如莲瓣的声音，唤了自己多少个千百次，才让她的灵魂不甘于身体的束缚，才让她的记忆打破轮回的阻隔，才让她即使跨越千年，也要回到他的身边。

“紫莲！紫莲！”

缓缓睁开双眼，秀美的面庞，眉尖微蹙，那般关切目光，似泛着盈盈水波的神情。烛火摇曳，在屋顶的幔帐投下浅黄色的光晕。

终究还是梦境。

“做恶梦了吗？”温柔的话语自那有些苍白的薄唇说出，没有刻薄，没有鄙夷，也许他本就该是这样的。

淡淡的檀香叫人依恋，但他微凉的手指却将她唤醒。

意识到这姿势的暧昧，紫莲忙从他的掌中抽回自己的手，离开了那个单薄却温暖的怀抱。

他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真是罪孽啊。

忙迅速的替他掖好被子，而后恭顺的立于床前，这才意识到一旁的机上尚有一碗棕褐色的药汁，显然晚上的药少爷没有服用。

于是端起药碗向屋外走去。“紫莲将药拿去热热。”

少爷并没有阻止他，但低头的瞬间似瞥见那秀美的眸子中隐隐浮现的落寞。

自那一夜后，和少爷相处的时候总觉到几分尴尬。

伺候的时候不经意的身体触碰，总能觉到少爷面上淡淡的红霞，紫莲便慌了神忙松开手，可见他那略显瘦弱的身子因自己的突然离开有些不稳，又担心的前去相扶。

好在经过精心的调养，少爷的身体却有了不小的起色，对她发脾气的时候也少了。

其间庄主夫人来过几次，对少爷的现状甚是满意，连同陈妈妈在内，园子里所有的下人和奴婢都获得了打赏。

日子也算过的有几分舒心。

现在的紫莲只需服侍少爷的起居，别的事情便不必再做，闲暇的时候也多了许多。

于是每日午后服侍少爷休息后，紫莲便溜出吟雪园，到庄内的制衣坊里与小蕊她们一道学习针线，顺道谈论每日的趣闻。

能够学习这古代的刺绣技法，对于紫莲来说真是莫大的荣幸，若是哪日回去了，定要向小琴好好炫耀。

可若是回去了……那个孩子会怎样……

紫莲拼命摇了摇头，竟然对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年代，生出了牵绊，这可不是好现象。在这里一天便做好一天的事吧，离开以后的事……便离开的时候再想吧。

正想着，却看到小蕊迎面而来的笑脸。这姑娘总是笑得这么灿烂，叫旁人看了心情也不禁跟着好起来。

小蕊弯下腰细细端详了紫莲手中的绣品。一块四方的织锦，两旁各有一个弧形的带子，织锦上是一朵尚未绣完的睡莲。于是撅了撅嘴，有些不满的拈起这织锦，说道：“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天蚕织锦，怎么就被你拿来做了这个？”

紫莲忙将从小蕊的手里抢了过来，笑了笑说道：“我呀，自然大有用处的。”

小蕊只好努努嘴，挨着紫莲坐下，撑着下巴看她绣。

“小蕊啊。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要问你。”

“什么事情。”

小蕊看着她手中的莲花，慵懒的应着。

“我近来发现山庄里很多人第一次见到我都会显得很惊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确实，刚来时也没太注意，在吟雪园里几乎不出去，偶尔有这种情况只当是误会。可现在出吟雪园的机会多了，碰到的人的也多了，就叫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了，又思及刚到庄里时庄主夫人和欧阳君锋的对话。

看来真有必要把这件事弄清楚了。

小蕊似被吓着了似的，一个不小心差点跌落在地上，紫莲忙上前去扶。

“没……没事儿。”小蕊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坐回紫莲的身边。

“这个……其实我真不知道呢。”小蕊一脸诚恳的说道。

“可是为何你第一次见我也是那样惊讶的模样呢？”

“我呀……”那灵动的眼睛转了转，“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雨中啊，我并没有惊讶啊！”

确实，雷雨之中的初见，她俩便相谈甚欢，毫无生疏之感。只是，后来在这制衣坊里再见的时候，小蕊看到她的脸可是惊讶的连手中装满针线的簸箕也给掉到地上了。紫莲以为她是认出她来，可后来才知，当时小蕊并没有认出她来。

“那一次呢？我们第一次在制衣坊见面的那一次。”紫莲的逼问让小蕊露出尴尬的神情。

“我那不是因为第一次见姐姐的时候姐姐脸上又是雨又是泥的，都看不清楚长的什么样子，可后来在阳光下一看，姐姐是这么好看的大美人，我当然就惊讶了！”

“是么……”小蕊拼命的点头。

既然她不肯说，再多问也是无益，紫莲便也不勉强了。

这个谜底终有一日会自己解开，或许到了那个时候就可以找到回家的方法了。

　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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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轻柔拂过面颊，初夏的气息显出几分端倪，午后阳光暖洋洋的有些慵懒，暖色的光晕将少年的面庞笼罩，沉静而又安详，宛若无瑕的仙子。蝶瓣儿一般的睫毛轻轻扑闪，而后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双美丽而又清澈的眸子。

“紫莲！”似乎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呢，睁开眼便要看到她侍于左右，只有这样才会心安。

“少爷有何吩咐？”紫莲忙过来扶少爷起身，阳光投射于她白皙的面庞，衬托着笑容如此温暖。

如往常那般替他穿好衣裳，紫莲像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四方形的织锦布块，其上略显生涩的手法绣着一朵紫色的睡莲。

“这是什么？”少爷仍是有些不屑的神情。

紫莲于是展开这块织锦，微笑着向少爷展示着。“是口罩，紫莲给少爷做的。”

不等少爷发话，紫莲继续解释着：“少爷不是一直想出去走走吗？可是现在正是繁花盛开的季节，少爷嗅到花粉又会引发敏症。那带上这个口罩就可以防止花粉进入口鼻了。”

少爷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紫莲手中那个做工不太精细的所谓口罩，冷冷的说道：“这种难看的东西能有什么用？”

紫莲有些失落了低下头。但随即那冷冷的声音却又响起。

“既然做了，便勉为其难的留下吧。来帮我带上吧。”

“是。”紫莲开心的答道。

忙拿了口罩将锦带挽在少爷的耳后，又理了理他耳畔碎落的发丝。

退后几步，细细端详了几遭，笑着说道：“少爷带上这个真好看！”

少年的双颊瞬时飞上了红霞，偏过头冷声命令道：“还不快带我出去。”

挽起帘子的一霎那，溢满自然气悉的和风芬芳的扑面而来，少年不禁驻足凝望。

惟有久别之人，方能懂得相逢的珍贵。

抬头便可见到的天空曾是那般遥远的不可奢望。

而自己……似乎也从未奢望过。

见少爷停下脚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紫莲忙去相扶，有些担心的询问：“少爷可有哪里不适？”

少爷被她的声音唤回思绪，闭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踏出屋子，阳光撒落在他的眸子里，似泛起了晶莹的水汽。

两人在这园子里的回廊中缓缓穿行，细细赏着枝头的姹紫嫣红，品着耳畔的鹃啼婉转。盈满香气的暖风流连每一抹发丝，徘徊每一根指尖。

少年的面庞浮现淡淡的微笑，那般小心翼翼的沉醉着。仿佛这是一个梦境，与过去许多个夜里浮现过的一样，只是从未这样的真实。唯恐伸手触碰之间便会化为幻影。

偏偏紫莲调皮的接过落花，前来逗弄，叫他惊恐的避着，却也笑得开心。

一路上不时有婢女经过，皆是下巴掉到了地上，而后才猛地回过神来，狼狈的？身行礼。

两人却有些幸灾乐祸得笑得更加灿烂。

这时，一潭碧波映入眼帘。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穿过了前庭，来到后园。

潭边一树的嫣红盛放，彩蝶儿辗转流连，随那不时被风摘下的粉瓣翩跹。落红坠入潭中，依了柔波浅浅荡漾。

走了许久，想少爷也该有些倦了，紫莲便扶了他坐于树下歇息。

“那个故事，后来怎样了？”少年凝视着潭中碧波，似不经意询问着。

紫莲有些诧异，而后突然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