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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医娇-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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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她问道。

“从此处步行,去大理寺。”他指着前方,“拐过国师府街就到了。”

她有些好奇,“你们还有国师?”

他“嗯”了一声,只挑了纳仁出来,带着她往那头走去。

“是什么样子的?”阮小幺边走边问,“他能做什么吗?”

察汗似是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声。她愈发好奇,却见他只是摇头,并未说什么。

她转向纳仁,纳仁微黑饱满的脸上无甚表情,似乎想了想,回答她道:“养孩子。”

阮小幺:“……”

难道她认为的国师府与他们理解中的“国师府”不是一个地方么——

国师府就挡在他们要去的路边,雕梁画栋,外门廊上刻着一团不知什么图案,瞧着有些像大朵的荷花,也许是族徽之类的。外头兵卫森严,不时有人巡逻,想不请自入,比登天还难。

她跟着二人继续往前走,终于远远地望见了大理寺的正门。

夹道植着一些胡杨树,早已没了春夏日的青葱颜色,稀稀疏疏的叶子耷拉在树上,更多的枝干早已光秃秃不剩一毫儿枝叶,又被厚重的白雪覆在下面,僵死了一般。尽头处蹲着两座石雕,狮子一般,却张牙舞爪,仿佛要将所有来到此处之人吞下肚去。

盛乐的城门有三重,第一道以内自然是宫城,非得召见不得私自入内,第二道设在外三四里处,里头置着各处府寮,以及亲王贵戚的房宅,此道城门以内一般百姓不得经过,来往者大多是达官贵人。

三人遮着面走过,自然显眼无比。

门前即刻便有侍卫迎了上来,“何人?”

察汗揭下斗笠,那些人只瞧一眼,便齐齐跪了下去,为首一人行了个礼,道:“大人已在此处等候,请将军随我来。”

到了这步,阮小幺才开始有些七上八下。不知进去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察汗却似听到她心中所想,回了一个宽慰的笑容,带她进了去。

里头是个廊院,与那时在慈航寺差不多,正门里当前便是道场,再往后才是前厅、正堂。周围来回巡视的都是北燕京军,没有任何闲杂人等。

他们便在前厅等候,带路的兵士前去通报,整个厅堂鸦雀无声,针落可闻。阮小幺本站在一旁,被察汗拉着坐了下来。

她有些不自在,悄声在他耳边道:“我现在是个囚犯,不合适……”

他斜睨了她一眼,嘴角动了动,也轻声回道:“安稳坐着,有我在。”

不一会,便有人匆匆到来。

察汗站起身,“图哈鲁,多时不见!”

来人官袍正赤,阮小幺虽不知究竟几品,但能为赤色,必然品阶不低,见他面容遒劲,正直壮年,一双眼如钩似鹰,只往自己这处扫了一眼,便让她有一种被看穿的心惊之感。

那人折手在前行了个礼,这才笑了笑,“察汗。”

原来两人早是相熟。

“就是她?”图哈鲁望着阮小幺,却是对察汗道。

他点点头,道:“我不便入内,一切有劳了。”

图哈鲁应下,也不多言,对她道:“随我来。”

察汗在后头看着,向她微微摆了摆手。阮小幺最后笑了笑,跟上了那人。

之后的事恍如梦境,任她之后怎样去想,也记不太清了,只是在心中刻下了一个磨灭不了的念头——即使知道她被如此处置,已然是万幸中的万幸,而真到了那一刻,终究会意难平。

不知察汗与图哈鲁之前说好过什么,这人虽神色冷淡,行动处却对她照拂有加。

坦古不是朝中重臣,却是图图喀什部族长的心腹,出了如此事故,阮小幺自然难逃一死,但万幸的是,老皇帝病重,朝中动荡,族长为了弃车保帅,已然放弃了坦古这枚棋子,先前她与坦古说的那段话,竟是预料到了一半,可惜坦古没听进去,否则……

否则自己也不会被按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她被几人牢牢按住,一人转到身后,拂开她的发丝,下手前道:“姑娘,你可这些年来我见过的最舒心的人犯了,以往那些发为奴婢的,在这处谁不得掉上一层皮?好在大人先前就已经发话,叫我们好生待你,且忍着些,不一刻便好了。”

那粗壮的女人说话中带着些哄劝,取过针,在火上淬了淬,刺了下去。

阮小幺痛得说不出话来,小小的身子不住抽搐,却被人死死按住,任那细针一点点刺入颈后,划破里头皮肉,来回搅动。

那人手法娴熟,果然不一会便成了事,而阮小幺已经满脸泪痕,与汗珠交混,狼狈不堪,却又听她道:“如今只是痛上一时,往后的日子才真正难熬呢!”

她指的是自然是贬为奴婢之事。

阮小幺无力去想那些,只是痛极了时,心中抑制不住地生起了一股酸楚——或者是委屈,叫也叫不出来,也没个人听,整个过程如同在煎锅里的鱼,怎样挣扎,最后都要死在锅中。

她垂着脑袋,颈后仍一抽一抽地疼,动一点便痛得钻心,被拨乱的长发乱糟糟搭在脸上,也抬不起手去拨开。片刻后,却感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她费力瞥过去,原来是之前捧着一纸文书的一个女人,正拿着她的手按上了印泥。

一指按下去,指腹上便沾了满是殷红如血的颜色。旁边是身契,密密麻麻的小字,已准备多时,只待一个手印下去,便身不由人。

她面色发白,双唇轻动了动,那女人问道:“姑娘说什么?”

摇摇头,闭了眼,她不再去看,只顺从地任人捏着手指,重重的在纸上按了下去。

整个过程便结束了。她以为过了几个时辰之久,没想到出了刑堂,外头那更漏才过一刻,日色大亮,阳光映在积雪上,反射出一大片明晃晃的银色,照得人眼睛发疼。

身子里回了一些气力,她不再要人搀扶,自己站直了身体,将些微散乱的发梳弄到一边。接下来该怎样,察汗没告诉过她,此刻也不由有些茫然。

整个刑堂半埋在地下,间室相隔,也许是为了隔音而设。但此刻即便站在外头,仍能隐约听到一些门里传出轻微的呼喊声,极是痛苦。

两个女人带着她,并不曾推搡或是阻拦,道:“这边走。”

她们离了刑堂,走过两条小道儿,便到了另一座院落,远远望去荒草蔓生,凄清无比,听不到什么人声。

第八十三章 暂时安歇

进去之后才发现周围有四五个官军守着,院里头只有一间小屋,简陋无比,映着皎皎的雪色,愈发显得凄清。那几个守卫见着阮小幺,细细打量了一遭,调笑了句,“哟,来了个模样这么好的!”

一个妇人挡在前头,啐了他一口,骂道:“放你娘的屁!这是上头交代下来的,你们几个可长点眼!”

那说话的人一听,忙讪笑道:“小的嘴贱、嘴贱……这不也就说说而已么!”

“呸!”那妇人斜眼扫过他,哼道:“扯臊呢,谁不晓得你们这些个勾当!”

阮小幺隐隐能猜到她说的“勾当”之意,而守卫中另一人打着圆场,“姑姑既说了,咱们自当留意,先将人放进去吧!”

几人先在屋门外锤了三下,三声闷响之后,便将厚实的屋门打开。

“姑姑请!”那人抄着手道。

阮小幺被带进去,好半天才适应了里头的昏暗,霉味与灰尘味交杂在一处,冲得人鼻头发痒,各角落处杂乱地铺着一些被褥草席,两张老旧的凳子,几条腿都似被霉蛀了一般,放佛轻轻一折便会断掉。屋梁上散布的蛛网飘飘荡荡,整间屋子瞧着就像是几百年没有打扫过的空屋。

然而这“空屋”里正三三两两呆着几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女人,或坐或卧,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见她进来,只撩起眼皮子扫了一眼,随后死鱼一样的目光却变了一些。

开门的那守卫道:“姑姑不用理会她们,这些个明日都要被发卖了的,让这位姑娘安生呆着就好。”

说着,给下面的人打了个眼色,让人送了一套崭新的铺盖来,打扫出一片空地,整齐铺了上去。

她正想着这后门开的是不是有点大,忽的听对面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嫉恨开口,“不就长得好看一些么!到了此处,都是要被卖了的,还摆什么谱!”

阮小幺无辜躺枪,一言不发,并未理睬那女人。

“吵什么吵!”身边那男人却火了,喝道:“滚到一边去,别不识好歹,有你好果子吃!”

女人重重哼了一声,似有所忌惮,不甘心地撇过了头,不再去看他们。

安排妥当之后,一行人便准备离开,那被称作“姑姑”的妇人向阮小幺道:“姑娘在此处切莫生事,其余人被发卖,你是去不得的,呆在此处等贵人来便好。”

说罢便也转身离去。阮小幺后颈处仍是一片火辣的疼痛,瞧着那屋门被重重阖上,掳掠走了最后一丝明亮,便只剩了自己与这群半疯不疯的女人被关在一处。

她往那些人方向瞥了一眼,却见原先低头顺眼的,此时也都直勾勾地盯住了自己,眼神中的冷诮、冷漠甚至厌恶,不一而足。

不知道这群女人被关了多久,然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都是被折磨了许多时日,乍瞧见她这么个身上干净利索,待遇还优人一等的姑娘,换成谁都会心里不平衡,再兼上明日便要被发卖到不知何处,更是有火无处发,个个看向阮小幺的眼神,就像看一个会动的沙包袋一般。

阮小幺呐呐然,紧贴住了墙根,也死死盯住眼前这七八个女人,只觉得自己的仇恨值在呼呼地往上窜,还没个地儿能躲开,整个人都不好了。

先前开骂的那女人冷笑了一声,道:“姐妹们,瞧瞧这小姑娘多光鲜,再瞧瞧咱们!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果真是被人护着的,没听方才的人说么,明日她可不会被一道卖了去!”一旁另一个女人冷冷接口,“一股子狐媚样!”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开始对她评头论足起来,好似当她不存在,又想看她作何反应。

能做什么反应?别火上浇油就好了,她一副小身板儿可干不过这许多泼妇,只得将火气往肚里咽,不发丝毫言语。

然而她想息事宁人,别人可不想,不知是谁首先抄了屋中的一个凳子,朝自己这处扔了来,力道发狠,在她堪堪避过之时,碰上墙壁,发出了“哐当”一声惨烈的声音。

偏头一看,那不经摔的凳子已然被折成了两半。

好家伙,现在开始动上手了!

就像导火索引燃,那群女人爆发出一阵咒骂声,也不似之前病怏怏靠在一边了,通通朝她这头扑了过来,七七八八的声音还叫着:

“给她点颜色瞧瞧!”

“抓花她的脸,看她还有没有人倚仗!”

“小杂种,别跑!”

阮小幺目瞪口呆,从不知这群半死不活的女人竟能爆发出如此“活力”,掰了一条凳腿儿,顾不上其他,冲着众人叫道:“你们谁敢过来!”

若她是旁观者,这场闹剧着实滑稽无比,但此刻她身在局中,瞧着这群人可笑又可憎的嫉妒心,便只觉得大事不妙。而她们只是被她震住了片刻,又摆开了冷笑的脸,一双双槁如鸡爪的手又挤了过来,恨不得将她撕个粉碎。

外头那群奴才会怕,她们怕什么?明日反正都要被卖到最穷苦偏远的地方去了,她们有什么可怕的?先将这个看不顺眼的小贱蹄子教训一通再说!

阮小幺被那群泼妇抓住了衣袍一角,一绺头发又被人拽了住,揪的死紧,疼得她一阵痛呼,猛地叫道:“救——”

刚发出一个音节,便被一只手堵住了嘴。她张嘴狠命一咬,便听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惨呼。

趁此机会,她挣扎向门口处冲去,拼命锤着屋门,叫道:“救命!——”

外头终于听到了一些响动,赶紧开了锁,踢门而入。

此时阮小幺正被一群女人压在墙上,几乎是拳打脚踢。不一会,还算整洁的那月白色袄子被撕得七零八落,头发也散乱不堪,后颈处那伤口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想是被撕裂了开,而后脑勺也被抓出了几条血痕,只是藏在发端里,瞧不大出来。

她全程捂着脸,万一真被抓花了脸,跟谁哭去!

后头好歹来了人,将那群失了理智的女人一个个拉开,扔到一边,最后终于解了她的围。

阮小幺松了口气,一动身子,“嘶”得发出了一声痛呼,全身上下被人踢了好几脚,次次都是下的狠手,此刻身上说不定已经淤青了。

“姑娘没事吧!?”一个守卫问道。

她缓缓摇了摇头。

那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面容紧锁,显然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瞧着她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可怎么与人交待?更别提这还是上头特意交待好生照看的……

想到此处,那眼中愈发恼怒,一人气冲冲回头望着那群女人,上前狠狠踹了几脚,挨了踢了人竟是连一声都不敢吭,显是怕极了这些守卫。

“成日里寻着作死,一刻也安分不下来!”说话之人气得脸色涨红,犹觉不解气,又过去踢了几脚,“自己想死就算了,还要连累我们!”

一次次踢在那细皮嫩肉上,闷闷的发响,到最后,有人过来拉住他,劝道:“再踢下去就要踢死了,别给自己惹臊!”

瞧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女人,却是带头挑事儿的那位,如今丝毫瞧不出方才嚣张跋扈的模样,嘴里一点点渗出了血丝,死死捂着肚子,冷汗岑岑而落。阮小幺在一旁望着,只觉可怜又可厌。

第八十四章 将军府

那守卫指着弓成了虾米的女人道:“若你们再闹事,下场就如她这般,休怪我无情!”

说罢,瞧了阮小幺一眼,神色已然缓和了起来,踌躇着开口,“姑娘瞧这般……”

她不待他说完,点点头,低声道:“多谢将军,小女若有命出了去,必会报答将军。”

他要的不就是这句话么?连在这冷清的院子里守着刺配的女奴,都能闹出这许多幺蛾子出来,若再不多长些眼色,恐怕下回就要被发往采石场去做守军了。如今她若露出一丝不满之色,真不知这几个守卫会心生什么鬼祟。

果然那人一听,便消了面上的阴霾,露出了一丝喜色,连连道:“姑娘真是明理之人!”

她神色恹恹的,方才似乎被踢到了肚子,这会儿小腹有些隐隐的痛意,希望不要生什么事才好。

几人瞧着无事了,也都舒了一口气,一人对她道:“我等就在门外守着,若再有人不识好歹,姑娘尽管叫,定然不让那鸟妇人欺负了你去!”

他们只当她是落难的凤凰,还如此巴结着,以为有朝一日若自己能再飞上枝头,不说提携提携,至少也不会再踩他们一脚。

但他们哪只,自己从来就没飞上过枝头,又怎会一朝再起?她从来都是四处辗转,艰难求生罢了。

阮小幺看着他们锁门而去,苦笑了笑。室内再次回复了平静,死水一般,那些个女人自顾自地躲到了角落边缘,用异样的目光审视着自己,而对旁边被踢到半死的女人不管不顾。总之,不管怎样,终是没有一个人再上前碰自己一片衣角。

时间渐渐流逝走,室内昏晦不明,随着夜幕降临,整间屋子也幽暗了下来。

入了冬,盛乐的白昼愈发短暂,未出申时,天色已然晚了下来,白日里清暖的阳光消散,入了夜,空气中冷意凝结,愈发的寒凉。

阮小幺缩在被褥里,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仍是觉得四面八方的冷风不住往里钻,冻得人够呛。而对面那群女人连被褥都是破破烂烂七零八落的,只得挤在一起抱团取暖,也不知是自己更倒霉些,还是她们更倒霉些。

明日里这些人便要被带走,让她恍然想起在州府的大牢中,周扒皮那群家眷被带走时的情形,而自己会再一次逃脱生天么?

这糟心日子过的,都容不得她伤春悲秋了。

她在这小屋中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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