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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医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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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一个雪球砸过来,正砸进她的衣领。阮小幺一个激灵,瞌睡全无。她怒气冲冲回过头去,却只看到三三两两的小尼姑匆匆走过,连个正眼也没给她。

顿时,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浓浓的恶意……

看着院廊里里外外白皑皑一片的雪,抱着有自己身体一大半高的扫帚,阮小幺在院中立成了一颗萧瑟的小白菜。

她吃力的慢吞吞干着活,不多时,食指上便被坚硬的竹柄磨出了红肿的水泡,火辣辣的疼。

这具身体以前还真是娇生惯养……她苦着一张脸想。

辛辛苦苦扫完雪,她撇下扫帚便直奔斋堂。结果只看到几个空空如也的粥桶,姑子们陆陆续续吃完便离开了,剩她一人捂着干瘪的肚皮,欲哭无泪。

中午,太阳终于在云层中露了些脸,稀薄的阳光透过禅堂的菱格木窗,在阮小幺瘦小的背上落下一层微微的暖意。她盘腿坐在最后一排,听着经师宣念《维摩诘经》,昏昏欲睡,然而每当快要睡着时,腹中便开始咕咕作响。她咂咂嘴,捂着肚子,又低下头去。

正昏昏沉沉间,一双粗简的麻布鞋突然闯入视线中。上方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又能分别诸根利钝’是何意?”

阮小幺一惊,猛地抬头,正对上讲师静虚那张不喜不怒的脸,她眨了眨眼,拿起摆放在一旁的纸笔,写下:【?】

静虚皱了皱眉,道:“禅堂之上不静心听讲,画甚鬼画符?”

阮小幺:“……”

“我再问一遍,‘又能分别诸根利钝’是何意?”

细长的毛笔在粗硬的纸张上顿了又顿,最后在主人苦瓜一般的心思中,歪歪扭扭写道:【能够分别猪跟立顿?】

其他弟子已然纷纷瞟过眼来,看到纸上那惨不忍睹的字和释义,偷着讥笑。

一旁一个跟她差不多年岁的小弟子毫不掩饰的大声说道:“听闻你以前以才思敏捷见长,怎么字写的比慧竹还难看!”

身后一个约莫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难过的撅了撅嘴,低下头。

“慧持!”静虚回头叱道。

又一信息——原来这身体的主人以前是个小才女,嗯。

她紧抓着毛笔,抿抿嘴,肆无忌惮的剽窃——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阮小幺自觉这字体笔走龙蛇、墨舞春秋,写完后,睁大着眼望向静虚,长而翘的眼睫微颤,看起来无辜又单纯。

静虚看完这几句话,面色渐渐凝了下来,她摇摇头,眼中满是惊诧与激赏,“这是你写的?”

【我娘。】阮小幺写下这两个字。

反正苏东坡死了,她娘也死了,厚颜无耻一点可以有。

片刻间,禅堂里又静了下来,连周围窃窃私语的弟子们都未开口。阮小幺兴致一来,也不瞌睡了,环视了一圈,继续写到:【师叔,我娘什么时候来接我?】

脸皮什么的,又不能当饭吃……

果然此话一出,静虚眼中无意外的多了一抹沉重,然而她只是收回了戒尺,回到讲坛,道:“慧圆,专心听讲,俗世之事不要去管。”

阮小幺将脑袋仰得高高的,做足模样专心听静虚继续讲经,只是魂飞到那匝地儿去了,谁也不知道。

酉时时刻,夕阳西下,众弟子用过晚膳,回到寮房后继续诵经、温习功课,阮小幺最后一个馒头被都厨收走,理由是“已过晚膳时辰”。

她是想带回去慢慢吃的!

短短两天,阮小幺便尝到了一种处处被人嫌弃的滋味。

她拖着慢吞吞的步伐回到寮房,刚进门便听到小师姐慧澄在到处抱怨睡铺太冷。看到阮小幺后,小小的圆脸上露出了一个绝非善意的笑容,其他弟子们也都转脸看向她。

看了看自己睡铺的角落,再看了看慧澄的睡铺,她心中叹了口气,将铺盖卷起,指了指慧澄脚下。

慧澄立马高兴了起来,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对阮小幺道:“慧圆师妹,你可真是心地好。我身子骨弱,再这么吹冷风的话会害病的,这真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说罢开开心心地睡到阮小幺那边去了。

慧澄的睡铺正对着寮房木门的缝隙,门已老旧,角落的木屑用手便可抠下来,自然抵挡不住寒风的侵袭。

她将自己裹在被子中,没时间伤春悲秋——因为肚子还是饿。

晚饭只有一碗白米饭、一个蒸土豆和大锅菜——土豆丝,她瘦瘦小小的身子根本就抢不过那些师姐们,全程望着土豆丝迎风流泪……

再这么吃下去要营养不良的!

她失眠了大半夜睡不着,最后挨到众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之时,悄悄将门掀开一条缝,抓起外衣就溜了出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顺溜无比。

还好今夜无风。她一边偷偷摸摸避开巡夜的姑子,一边心头庆幸。

除了寮房的院子,绕过观音阁,然后是伽蓝殿、藏经阁,挨着道场的墙根一路蹑足偷溜,最后终于模模糊糊看见了斋堂的影子。

心中雀跃欢呼着直奔过去,到了檐下,居然发现那厚厚的铁门是虚掩着的。阮小幺眼神一亮,悄悄溜进去,而迎面只扑来一股股涮锅水的味道。她心下微微失望,摸索着又向前移了几步。

猛然间,一阵寒凉的感觉,脖子上被抵上了一道锋利的刀刃!

她下意识转过头,竟对上了一双凶狠的、狼一样的双眸,离自己几乎只有一寸之距。

“别出声,否则杀了你!”一个少年微微沙哑的声音钻进耳中,带着一丝残留的稚嫩。

阮小幺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半晌,才不动声色地将刀尖推离自己那坎坷多舛的脖子。

那少年下一句道:“哪里有吃的?”

阮小幺眨眨眼睛,秒懂了。她慢慢回过头,细细打量起这个“劫匪”。

他足足比自己高出两个头,鼻梁高挺、轮廓深邃,破烂的衣裳下隐隐已见精悍的肌肉,映着微明的月色,显能瞧见并非中原人的相貌。

她怔在原地,花痴了两秒,知道对方传来一声轻喝:“看什么看!吃的在哪里?”

这才注意到他说话时那微微别扭的口音。

阮小幺牵过他的手,被他一巴掌拍开,“作甚!”

耸了耸肩,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无奈摇摇头。

那少年沉默了片刻,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最后主动将手伸了过去。阮小幺牵过,在他手心上写下几个字。

“混、血、小、帅、哥?”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阮小幺眼神晶亮,笑眯眯地看着他,歇了会,继续写道:【我也是来找吃的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了然……和同情。

一阵窸窸窣窣的翻箱倒柜声后——

“你找到了没?”少年凑过来小声问道。

阮小幺摇摇头,气馁地叹了口气。

半晌。

“你会做饭吗?”

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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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顿暂时填饱肚子的夜宵

“太好了,那我去抓鱼!”

阮小幺脑子里立马出现了一条香喷喷扭着身子的红烧鲫鱼,眼中熠熠生辉,屁颠屁颠跟着那少年去了。

两人从慈航寺后院门偷偷溜出去,院外有片不大的树林,一条冰封的溪流正蜿蜒过境。枯草地上新雪未消,没有一丝足迹。

寒冬朔夜,那少年将袖子一撸,便准备破冰抓鱼。阮小幺呆在一旁,脸掰成了个“囧”字,扯住他,折了一截丫字型的树杈给他。

少年将树杈掂在手上翻了两翻,“嗯”了一声,“好想法,你还蛮聪明的嘛……哎,你叫什么名字?”

阮小幺挑了挑眉,看着他那诚恳的神色,忽略那上半句话,在他手心写道:【阮小幺】。

“我叫察罕。”少年互通姓名。

【我告诉了你闺名,你要对我负责。】

阮小幺心血来潮,调戏道。

这个叫察罕的少年眼睛忽的瞪大,跳开一步远,结结巴巴道:“负……负什么责任……?”

她得了趣,笑得眼中尽是狡黠,【难道你就这样不负责任!?】

“我我我……”察罕拧着眉,在脑袋上一通乱揉,“你们中原人总是这么小题大做……草原上铮铮铁骨的汉子、展翅的雄鹰是不会不负责任的!……”

阮小幺“噗嗤”一声,戳了戳他的胸膛,指指河上的坚冰。

察罕“哦”了一声,终于想起自己空空的肚囊,回归正事,将冰砸开一角,开始叉鱼。

阮小幺看着他的动作,找了棵树靠下来,将厚重的僧袍又裹紧了些。

片刻后,察罕突然停下动作,摸了摸脑袋,“那你还要不要我负责了?”

阮小幺:“……”

不多时,他便一把将手中树杈收回,举起来哈哈大笑:“抓到了!”

一条两尺多长肥硕的鱼被叉在树枝上,鱼尾不住地摆动,被扔上岸后仍在不停地弹跳。

察罕将树杈一扔,“做吧。”

阮小幺漠然看着那活蹦乱跳的鱼,视线转向一脸“大功告成”的察罕,抽了抽嘴角。最后,借来他的匕首,任命地将鱼打理干净。

这边,察罕已经升起了火,折出两截断枝,支在火堆两端,将打理干净的鱼串在火堆的架子上。

阮小幺很是好奇,【你怎么升起火来的?】

“火折子。”他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长的竹筒,递过来。

阮小幺从未见过火折子,握着那竹筒吹一会、灭一会,翻来覆去的玩,乐此不疲。

察罕坐在一旁,嗤道:“小丫头。”

“小丫头”阮小幺撇过来一眼,上下打量片刻,做了个鬼脸。

察罕被逗笑了,问道:“你怎么跑到尼姑庵里的?”

【我就是庵里的姑子。】她写道。

“不可能,”察罕望着她一头墨黑的长发,摇摇头,“姑子是要剃光头的,我知道。”

【我是带发修行,你不懂。】

察罕一脸嫌弃,“好好的当什么姑子啊,我们部族的女人,个个勤劳能干,什么烦恼也没有。像乌图娅,跟你差不多大,比你壮一圈。”

阮小幺仔细思考了下“壮一圈”的体型,叹了口气,【我是个姑子,不能嫁人,所以就不让你负责了。】

察罕立马住了嘴。

阮小幺咧着嘴笑。

一股焦糊的味道钻进两人鼻尖。她慌不迭将鱼转过去,悲哀的发现刚刚那面已经烧成焦炭了。

阮小幺惆怅的托起腮,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开始考虑自己的前途和命运。

察罕拍拍她的肩膀,“你在想什么?”

她摇摇头。

“你脖子上怎么有个印子?”他这才注意到,皱着眉问。

【有人要杀我和我娘。我娘死了,我活了下来。】她眼都不眨,开始扯谎。

察罕拳一捏,怒意陡升,“是谁!?”

阮小幺细细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但却不由有些开心。

【你那么在意做什么?】

“杀女人的人会被雪山女神降下惩罚,整个部族的人都会鄙弃他!”察罕义愤填膺。

阮小幺突然有些感慨,这个认识不到两小时的少年居然是自己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第一个对她展现善意的人。而过了今夜,他回他的部族,她回她的寺庙,今后可能便再也没有交集。

这么想着,心中便有些莫名的伤感。

她扬起一个笑容,闭上眼睛,微微晃动脑袋。

“喂,你这又是在作甚?”察罕微哑的嗓音又在耳边响起。

【我在唱歌。】

他眉头一拧,“什么?”

阮小幺看着他,认真的点点头。

“你真是个奇怪的小丫头。”他咕哝了一声,翻动架子上的鱼。

她细嫩的指尖戳了戳对方破线的衣襟,【你冷不冷?】

“不冷。”察罕道。

他嘴角带着一些笑容,从侧面看过去,已经有了英挺的轮廓。阮小幺有些好奇,【你应该不是中原人吧?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家在大雁飞到的最北方,昆仑山脚下,最骁勇善战的扈尔扈部。”他想了想,道:“阿帕带我过来,走散了。”

她睁大了眼睛。

察罕望了她一眼,“没关系,我能联系上他们。真联系不上的话,就自己回去。”

阮小幺盯了他半晌,最后,竖起了一道大拇指。

“这是何意?”

【就是夸你勇敢。】

察罕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脑袋。

虽说没有油、没有作料,还烤焦了一些……但在两个饿死鬼眼中,依然是顿过得去的美餐。两人一顿狼吞虎咽,将整条鱼啃得只剩了一条骨架。

阮小幺咋摸着嘴,揉揉肚子,这真是有史以来她吃过最难吃却最开心的一餐。

昏暗的天色没有一丝泛白的迹象,星斗依然高高升起,寒冷的夜空寂静无边。察罕填饱肚子,歇了会,道:“呆会你就要回去了吧?”

她点点头,突然一双纤细的胳膊搂住他,待放开之后,察罕的身子已经僵住了,愣在原地不说话。

阮小幺摸摸他的脑袋,眸中一片不舍之色,双瞳黑的像头顶的夜空,刹那间令人移不开眼,【我有点舍不得你了,怎么办?】

他继续僵直着身子,好半天后,腾得脸上似冒起了火,蜜色的脸颊上泛着可疑的红潮,“我……我……”

阮小幺听他“我”了一会,笑着叹了口气,摊了摊手,在他手心慢慢写下一行字。

【不开玩笑了,说真的,谢谢。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我要回去了,我们有缘再见。】

她歪了歪脑袋,跟他挥挥手告别。

走出了几米远,身后的少年三两步追了上来,大声道:“要不你别当姑子了,跟我回去吧!”

阮小幺回头望着他。

察罕笨嘴拙舌的解释道:“不是说你去了之后一定……一定要跟我……的,只是我们部族欢迎任何一个善良的人!你、你可以在那里生活,总比当姑子要好得多!”

她笑弯了眼,一溜烟跑远了,消失在树林那边,最后还能看见她远远挥手的身影。

察罕愣在原地,纳闷道:“当姑子有什么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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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被审问了还撒谎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阮小幺心中一边哼着歌一边大步走,临近慈航寺时,平复了下心情,又偷摸着悄悄溜回去。谁想到刚过了角门,便被一只枯瘦的手牢牢揪了住。

“大半夜的不睡觉,居然胆敢偷偷溜出去!”一个尖利的女声炸雷一般从头顶砸下来,砸得她一时懵的不知如何是好。

扭头一看,果然是尽职恪守的巡寮。她哭丧着脸,一步一拖被带到了戒堂。

戒堂里冷冰冰的,专为处罚各种犯错的姑子而设。阮小幺被提桑到这里,眼看着那巡寮离开,从外将锁锁上,并撂下一句话:“好好在这里思过,明日一早监院自会来细细审问你!”

倒霉被抓包的阮小幺团着脸,重重叹了一声,开始打眼草草看起两边墙壁上刻下的寺规,随眼一瞄,便看见——

寺规第十二条:亥时之后非得监院准许,不得出寺;子时之后非得住持允许,不得出寺。若有违者,分别处予戒训、鞭责、杖责、或逐出寺之惩。

掐指一算,她觉得自己出门的时间是丑时。

完了……阮小幺凄凄惨惨地想。想着想着便缩在蒲团上睡着了。

天色蒙蒙亮之时,戒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七八个姑子着深色僧衣进了来,两列排开。当中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尼姑一手撷五十四颗金刚菩提念珠走上前,道了声”阿弥陀佛“,将蒲团上睡得流口水的孩子拍醒。

阮小幺正睡的香,冷不防被这么一拍,全身一惊,陡然便直起了身子,乍见这阵势,张了张嘴,努力将心定了下去。

一旁有姑子捧上纸笔便回了原位。老尼姑法本坐上上座,不苟言笑,严厉道:“慧圆!“

阮小幺点点头。

“你深更半夜潜出寺外,丑时末时方回,可有住持允许?”

阮小幺摇摇头。

法本又道:“既无住持允许,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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