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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医娇-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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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阮小幺不理睬,正要去拉着她时,却听到那路上一阵窸窸窣窣,竟是几日不见的慈航寺住持——法智。

她一路小跑,一边挥手叫道:“施主、施主不可!——”

待到了两人身前是,已是气喘吁吁,连连摆手,拦住那妇人。

阮小幺心下疑虑陡升,偏那妇人觉得她年纪小,尚不懂人事,没的顾虑,径直便道:“法智,前两日你带我瞧过所有的小女,怎的就没见着这个呢?好的也要藏着掖着是吧!?”

法智面上惊慌一闪,忙捂住她的嘴,一双眼瞄住阮小幺,见她仍是一副懵懂模样,微微放下些心来,将那妇人拉回了屋里,临行前,又神色肃穆,对阮小幺道:“慧圆,这位施主会在此住上几日,你便先回寮房住着,待我知会你时,再搬回来。”

阮小幺点点头。

“今日之事,不可与师姐们说,否则便以寺规惩处,明白么!”临行前,她厉声道。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婊子也要立牌坊。阮小幺心生嘲讽。

她慢吞吞地折回寮房,甫一转过珈蓝殿,便听到了阵阵喧嚣的人声,放眼望去,竟是烟云袅袅,香客如织,尽是一些姑娘妇人家,行行停停,好不热闹。

没想到慈航寺过年香火这么好,她乐乐地想着。再穿过藏经阁,便是一排简陋的寮房,立在寒风冷日中,却有一种别样的温暖。

进了屋,便见各人铺盖都叠得整整齐齐,唯一处被褥乱陈,里头塞得满,间或蠕动一下,无声无息。

那是慧心的铺盖。她蹲下身推了推,果见里头的人棉被一掀,骂道:“哪来的不知好歹的腌臜货!出去出去!”

正是慧心,双目红肿,模样狼藉,见是阮小幺,眼一横,哼道:“看什么看!我知道你刚从祖父家回来,称心如意了吧,泵在我眼前显摆,出去!”

说着便双手将她往外推。阮小幺连一个眼色都来不及“显摆”,便被她推得往外跐溜,最后没办法,又逃了出去,留她在屋里维护大师姐的尊严。

众姑子都去伺候香客去了,也没个人过来管她,她漫无目的地慢慢往前走,偶尔遇到一些妇人问问路、拿拿香,最后在一座小小的佛堂外瞧见有人远远地向她招手,正是慧持。

“你何时回来的?我看着门口,竟是没见着你!”她兴奋道。

阮小幺指了指后门。

恰此时一个师叔从佛堂前匆匆而过,见慧持叽叽喳喳,只道了句:“专心守着,休要过多言语!”

说罢又匆匆走了。慧持笑嘻嘻道:“正月最好了,又没人管、不用做经课,吃食还不错!且今年正月来的人比往年多了许多!”

阮小幺点点头,又想起西北边那女人,不知是做什么的。

不过,不管是做什么,看起来都不像是好事,更像是……

她在慧持手上写道:【我的屋被人占了,你知道不?】

“嗯?”慧持一脸诧异,摇头,“你那屋是住持亲定的,谁会去占啊?”

指不定就是住持怂恿的。她暗自腹诽。

“那可能是有香客要住一段时日吧……最近很多上香的呢!”慧持想过片刻,一脸神秘兮兮,“你知道今年为何香客如此多吗?”

她摇头。

慧持附在她耳边,悄声道:“我听一个来上香的娘子说,除夕沧州城里降了菩萨!”

阮小幺掏了掏耳朵。

“真的,很多人都亲眼见着的,那菩萨化身童女,捞起了一个落水的小公子,还让人还阳了!听说那小公子都死了好一会儿了……”

她说了半天,却又见阮小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急道:“真的!”

阮小幺眉眼弯弯,【菩萨呢?】

慧持叹道:“菩萨把精气渡给那小公子,自己仙去了。所以这些时日来上香的人多呀,都是为了求菩萨显灵的!”

阮小幺:“……”

这是在玩传话游戏么……?

她敛起笑,神色端庄,朝慧持行了个礼——阿弥陀佛。

慧持一脸莫名其妙。

当晚阮小幺便回了那大通铺,与众小姑子一道起作歇息。没了师叔们的管束,一众小弟子们立马原形毕露,嬉笑打闹,生气勃勃,却只自顾自的玩耍,不去惹窝在寮房里不动弹的大师姐慧心,谁招惹了一两句,便要被她骂个狗血淋头。‘

一日几人乘了空,躲到后院偏僻处玩耍,不知怎的便提到了慧心。

“这两日师姐的脾气可真是暴躁……”慧相嘟囔道。

她因前晚走路时不小心绊倒了慧心,硬是被训责了一盏茶的时间,慧心直骂得嘴都干了,这才放过她。

慧凝道:“大师姐不出一两日就要剃度了,她心里不情愿,当然会难过些。”

慧字辈的弟子十来个都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着,阮小幺在慧持手上写下了几个字。

慧持“咦”了一声,转过头问众人:“你们可曾见着一个眉骨上有痣的妇人?就住在寺里西北边,慧圆前些时日住过的那屋。”

众人茫然摇头。

慧澄道:“住持不让我们乱跑到那边去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慧持想都不想,指着阮小幺。

那几个丫头先后表示“恍然大悟”。

“那屋子本也不是你住的,就算如今被别人住去也是应当,你有什么可恼的?”慧贤一脸的不赞同。

阮小幺不明所以,又听得慧澄道:“况且人家是香客,哪有香客没地儿住,你一个小弟子住独屋的理?你可别犯傻,告到住持那儿去,没你好果子吃!”

重心开始从“慧心”转到“慧圆”,阮小幺表示压力很大。

第三十二章 天地变幻

慧持伸着手,替她传话,又问道:“那以前寺里有没有来过一个眉骨上长痣的妇人?

慧书撅着嘴道:“寺里来上香的多是妇人,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再想想、再想想!阮小幺盯着他们,视线慢慢扫了一圈,却只是失望地看见众人茫然的表情。

慧持也劝道:“想那许多作甚,咱们都是姑子,与旁人无干,况又不是你的什么表姨啊亲姑什么的。”

“我也不想做姑子……”慧贤在一旁低声道。

“谁想啊……”

众人闹了几回,便一个个散去,阮小幺也只得跟着回去,默念自己想太多,权做安慰。

她不再去想那妇人的事,每日里只在佛堂前伺候着,香客们陆陆续续的来,捐些香火钱,拜佛求神,她则在一边看着,竟是第一回看尽了这千年前的众生百态,世情人情。

有人穿红着绿、锦绣衣衫,指示下人往佛堂功德箱里散漫撒钱,却对寺外行乞的老弱病残不屑一顾;有人褐衫补丁,都已经穷得揭不开锅,米钱做了香钱,求佛祖保佑;有求子的、有求财的、有求医的,好似那佛祖真有千面千手,扶危救困。

但是不管怎样,慈航寺这一整个正月,估摸着已然赚到了一整年的开支。

她瞧着寺里寺外香客不绝,突然想起了宣明庭那日里的一番话。

——那城里看似繁盛安乐,世人蝇营狗苟,为着自己的一份家业,哪知祸在眼前。

她不知这宣朝到底是哪一朝代,但比之宋朝如何呢?当时是否看起来也是如此安康?

头顶广袤苍穹,天青如碧,脚下慈仁后土,孕育众生。站在那佛堂外、行阶前,芸芸众生,竟是教人如此悲悯,不堪想往后的零乱流离。

慧持告诉她往年间到了正月十五,就差不多没了香客,然而今年迥异,足足出了正月,方才香客渐绝。寺里一众大小姑子忙活了一整月,也才渐渐消闲了下来。

恐怕其中最高兴的不是住持,却是慧心。师叔们忙上忙下,竟没一人提到与她剃度之事,她每日里在寮房呆着,也不出去帮忙,也无人责怪,这个月竟是过的自在无比,心情也好了许多。

【剃度很繁琐吗?为何慧心拖了这么长时日?】阮小幺问慧持。

两人正缩在衾被里说话,慧持道:“头发一剃就完事儿了,也不繁琐的。可能住持和监院都太忙了吧。”

她又写道;【那往日呢?】

“你说往日剃度?”慧持想了想,许久,“往日似乎律例很严啊,正月廿五剃度,早不得也晚不得,去年慧玉师姐得了风寒,又咳又吐还是被拉过去了。”

阮小幺皱皱眉,没听过叫慧玉的。

“你当然没听过,慧玉师姐后来被人领家去养了。”慧持道:“正巧赶上剃度的那日,那家娘子说她能旺本家,便收做养女,带走了。如今必定是深闺大小姐了。”

她说着说着,又有些艳羡。咕哝道:“我瞧我自个儿这面相也是能旺家的,怎的就没人带了我回去呢?”

阮小幺在黑暗中睁大双眸,似有些呆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在慧持手上写了半天。

“啊?你说的收养的那家娘子?”慧持愣了片刻,又回想了下,摇摇头,“记不清了,只远远见过一面,谁知道脸上有没有长痣……”

她叹了口气。

慧持嫌道:“你怎么总在问什么痣不痣的呀!?以前贾娘子说,眉上痣是富贵相,你到底在想啥?”

眉骨正上方才主富贵好不好!阮小幺冲她做了个鬼脸。

出了正月,来往的人众终于冷清了下来,慧心拖了许久的剃度终于拖不过了。

阮小幺不知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只是某一天回了寮房,没有发现她的身影,第二日,贴库的师叔来将慧心的铺盖收了走,空出了一人大的一块地。

她不明所以,在一旁听众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才知道慧心已还了俗。

这突如其来的还俗,发生的不明不白,很难不叫人起疑心。但那群十来岁的小孩子心性单纯,无一人怀疑,反都是欣羡不已,巴不得自己替代了慧心才好。

“真的真的,我听洒扫的师叔说的,大师姐硬拗着不肯剃头发,那剃刀还差点伤了人,后来住持说,师姐尘缘未了,冒然剃度的话会冲撞了佛祖,因此就放她下山了。”慧贤大嗓门道。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尘缘未了!?

阮小幺挤在那群弟子中间,捂着肚子笑,最后被人一拍肩,“你笑什么呢?”

抬头一看,却是慧凝。

她咳了咳,清清嗓子,道:“无事。师姐为何不与我们打个招呼再走?”

声音放得轻细,仍是有些沙哑,但好在一日日好转。

前些时日真是恨不得把气管割开了挠一挠才好,只觉得像有只毛虫在嗓子里爬似的,痒得她直在被子里打滚,只得轻声的咳一咳,又不敢咳得重了,怕伤了嗓子,抓心挠肺,都不知怎么过来的。

“兴许是住持恼了大师姐,她这么一作弄,佛祖必定不乐意了。”慧凝托着腮,道:“也是呀,养了大师姐这么多年,结果人家死活不肯剃度,我若是住持,我也要恼的。”

众人皆是一脸赞同。

慧书道:“你可别说这话,下个就是你了,看到时你乐不乐意!”

慧凝白了她一眼,一声呸过去。

如今寺里这群小姑子都还年岁尚小,最大的慧凝也不过刚十岁,剃度的话还要等上三年。

阮小幺这么一想,自己岂不是也就四年了?

可知四年时间弹指过啊!……

若不用心记得话,时间的确是弹指而过,古人有“花开不记年”之语,所说非虚。

慧心的事,其他人议过羡过,便也一哄而散了,却给阮小幺提了个醒,这其中的猫腻,她不想去沾。四年之内,她得想法子出了这寺。

逃出去一日简单,逃出去一月呢?一年呢?

若想逃出去不被抓回来,首先要将那僧牒毁了,安置好往后的生计,否则要么是又多了一个逃犯,要么是又多了一个流民而已。

她捂了脑袋,一晌躺倒下去。此事,真得从长计议啊……

这一躺,便似是躺了一千多个日夜。

时光飞转,不经而逝,一千多个日夜便就在这慈航寺中虚度,每日里诵经、干活,睡在同一寮房中的同一处,看似一切都无甚变化,却如移形换影一般,水面倒映出的那张脸,逐渐长开,杏眼渐渐长成了凤眼,鼻梁又高翘了些,脸蛋儿悄悄地瘦了下去,唇却如以往一般,小小巧巧,润泽殷红,个子又往上窜了两个头,那胸的曲线也微微的往前挺了挺。

咦,古人发育的竟是这么早么,她才十二岁好不好!

阮小幺捂着微微胀痛的胸,纠结的想。

三年的时间,足够她越长越让人离不开眼,也足够她越来越让某些人惦记着。

所有人的模样都在悄悄变化着。所有人、所有事。

第三十三章 泼皮无赖

沧州城里不知不觉便冷清了许多,因西北边戎狄时不时的侵扰,朝廷一度封了北到兴庆府、西至青唐城的互通边界,然而半年乃至一年之间,又下令开禁,边疆滋扰更甚,北夷众国逐年向中原侵袭,朝廷懦弱,不求反击,反三番两次签订盟约,又次次被戎狄背约,最后一次和约,竟是城下之盟。

天酉九年,朝廷弃中原幽州,迁都建康。

国师府向天下道,建康有紫薇星中夜升起,紫气直贯天地,而幽州龙气渐衰,朝廷若长久在此,恐欲国运不利,因此举朝迁往建康。

工程浩浩,直到第二年才各事诸备,自此改元——元泰。

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却只为了欲盖弥彰。

但沧州城的富户却尽数随之南迁,一城室地短短几年空了一半,顿显颓相,再也回不去往日的盛景。

商家自然也不例外,早早的选了南边宅屋,举家迁了过去,直至人去宅空,阮小幺这才听说,乘了空赶过去一看,门上早已挂了厚重的青铜锁,那锁上都已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从门缝里觑去,空荡一片,寂寥无声。

他们甚至没留一个仆人看门,已是做好再不回返的打算。阮小幺自然不在他们考虑之内,实际上,他们已经三年毫无瓜葛了。

也不知云姨姨怎么样了,自三年前那日一见,后来竟是没了相见之时。往后……恐怕更难相遇了。

她在那后门边的树下立了良久,终是轻轻叹了一声,回了慈航寺。

慧持仍是那一张圆圆的脸,瞧着饱满可亲,那眼儿清亮,乍一看去不打眼,看久了却越看越俏。她与阮小幺同岁,也差不离几个月,远远望去,竟如同姊妹一般。

贾娘子上个月最后一回来看她,带了好些衣物吃食。第二日,便也搬了住处,只说是齐州,离这处少说也有个千百里,经此一别,算是也没了念想。

临行的那日,两人坐在一处,俱是哭红了眼。慧持追她一路到了寺外,瘫坐在了道旁,只是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

少了香火供奉,慈航寺越发的清苦,好在寺后头的田地空了不少,小姑子们也每人分了几块田地,每日耕作,多多少少补贴些食材,但饶是如此,也是成日里入不敷出。

阮小幺分管的那片田种着大白菜,每日里捉虫捉得头眼昏花,腰酸背痛,可喜的是那些白菜没辜负她的辛劳,颗颗长得油碧壮实,看得两旁的慧持和慧书来一回羡一回。

“怎的你的白菜就长得这么好,我这头的都蔫黄蔫黄的!”慧书鼓着腮不满道。

她嘲笑慧书,“我怎么没瞧见蔫黄的叶儿?”

“因为她那白菜都瞧不着叶儿了!”慧持在边上插道。

两人哈哈大笑,慧书平日里种菜散漫,有一搭没一搭的捉那青虫,最后啃得外头一片叶儿千疮百孔,有的甚至只见了杆儿。

“你光养虫不养菜,咱是姑子,又不吃肉!”阮小幺啧啧叹道。

慧书气恼地丢了水壶,过去捉虫,边捉边道:“必定是你这地儿的土比我的好,下回咱们换下,看我养的不跟你一样好!”

慧持一翻白眼,“得了吧,你都跟她换过好几回了。”

几人吵吵闹闹打理那菜田,日头一晒,薄薄的僧衣也渐觉温热,阮小幺停下来歇息,却远远地瞧见前方垅头上慢踱过来一人,穿了件青布长衫,作书生打扮,然则油头粉面,一脸嬉笑。

她皱眉,这泼皮无赖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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