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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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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我都不跟别人儿说,也就咱们老姐妹儿私下里聊聊,老早我就觉得那李大夫是个老色胚,果不其然,老伴儿才死了几年。就闹出这一出,真是不嫌臊得慌!”

张大娘本是胳膊伏在石桌上,凑到王大婶跟前,小声说与她听,这会儿忽然瞧见隔壁牛二媳妇进了院子,连忙坐直了身子,双手扶腰嚷嚷道:“这年纪大了。总是腰酸腿疼的。这才多一会儿功夫,就直不起腰了。”

牛二媳妇忙凑过来:“张家嫂子也在啊……”

王大婶给牛二媳妇搬个椅子,笑道:“今儿你怎么得了空?”

牛二卖肉,家中人手不够,牛二媳妇儿向来极少出门,从早到晚忙里忙外不得闲。

“今儿生意不好。我才得了空出来逛逛,许多日子没来瞧瞧老姐姐你了,就过来看看,”她说着,将手中一个小竹筐放到桌上:“端了些自家炒的瓜子。合着打打牙祭。”

牛二媳妇坐下来,瞅了瞅张大娘,眸光一转,笑道:“张家嫂子,若腰疼得厉害,就去李大夫那瞧瞧呗,不过,最近医馆好像出了点儿事儿,不知你们听说了没有……”

张大娘和王大婶一听,立马凑了过来:“你也听说了?”

……

第三日,李大夫的医馆门庭若市,皆是中老年妇女打着问诊的旗号,来一探究竟,这些人一进门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四处搜寻花梓的身影,见着之后,目光一水儿锁向她半点儿还未隆起的肚子。

后来,李大夫实在受不住了,逢人就道,花梓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此番找到父亲,前来探望,姑爷远在桑国国都,未能随她一同前来。

一度,花梓以为李大夫疯了,或是要改行做说书先生。

如此,虽表面上谣言渐止,大家心里却依旧不太相信。

一日,李大夫悉心叮嘱一番之后,花梓点头应诺。

翌日,见到第一个来问诊的病人,花梓也不问对方哪里不舒服,直接就拉着对方的手叹道:“李大夫是我失散多年的祖父,此番找到祖父,前来探望,我夫君远在桑都,未能与我一同前往。”

似乎哪里不对的样子!

病人捂着肚子,哼哼道:“先给我看病,然后咱们再坐下来讨论,到底是女儿,还是祖父,可好?”

李大夫一把将花梓拉到一旁,声音极低却有种撕心裂肺的味道:“我说你是我女儿,你怎能说我是你祖父?这么简单的辈分你理不清?”

花梓垂头寻思半晌,恍然大悟:“是爹才对!”她蓦地眼中闪过一丝难过,李大夫揉揉眼,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花梓也揉揉眼,红着眼眶转身就朝那病人走去。

“李大夫怎还没来?我这肚子疼得厉害啊……”病人坐在长椅上,捂着肚子,一张脸疼得几乎皱到一起了。

花梓走近些,朗声道:“方才我说错了,李大夫说是爹,不是祖父!”

李大夫头一晕,险些栽倒,这下算是完了,无力回天。

这事儿还得怪自己,本就不该指望这丫头,她明显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还说不得,打也打不得,若一不小心闹出个一尸两命,他这条老命也算是到头儿了。

怎么就惹来这么一个丧门星!

夜深人静,花梓倚在临时搭成的小木床上,透过窗子望向天边星子,心中一片宁静,若能在此处一直住下去,也未尝不是好事。

这辈子,唯一能做的,便是活着。

等哪日,白玉曦回心转意之时,她要去父亲坟前,同父亲好好说说话儿,在坟前种上几株彼岸花儿,她要日日去坟前说书给他听,也不知,他能否听得到……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咧嘴一笑,抹了把泪水,然心中酸楚却抑制不住在喉咙处翻涌,她只手掩住双眼,拼命咧着嘴笑,可眼泪却顺着指缝直流到袖口。

小时候儿,她看到村长拉着悦灵的手,心中羡慕又嫉妒,村长瞧见她巴巴地望着,遂走过来,另一只手拉住她的小手。

花梓觉得村长的手真是温暖,她仰起头,望着他笑眯了眼。

悦灵却一把将她推开,花梓反手推了悦灵一把,村长一把拦下花梓的手,待花梓垂下手,村长连忙蹲在悦灵身前,问道:“可伤到哪了?疼吗?”

那天,她默默回到家中,趴在床上哭了半晌,那天,她知道,别人的父亲,永远不能变成自己的父亲,而自己的父亲,却再也不会出现,她便断了念想,不再奢求。

她不知道父亲对女儿的爱是什么样子的,从来都不知道,只是如今,念起楚隐,细细品味,她才明白,那种小心翼翼的呵护,最最普通却暖人心扉。

多想趴在他怀里,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她又想起楚隐临终时的模样,一阵疼痛钻心刺骨,伴着胃里一阵翻腾,她连忙伏在床边,不住干呕……

李大夫推门进来时,吓了一跳。

不过害喜,怎哭成这般模样?

“丫头,你这是怎了?”李大夫连忙坐到她身边,为她扶了脉,不由皱起眉头:“心绪不宁,气血不畅,你定是没吃我给你开的安胎药,过会儿我给你煎药,你好生歇着,多大的事儿哭成这样儿,怀孕都会害喜的。”

花梓抬头,收了思绪,望着李大夫,不由暗叹:“分明是因着难过才干呕,非说是害喜,未曾嫁人如何就怀了娃?这老翁也真是固执。”

可她并未将这些话说出口,总怕打击了李大夫行医的热情。

李大夫将一碗黑乎乎的安胎药放在桌子上时,花梓吓了一跳,竟真的端来了,本没有身孕,他这么折腾她,不是要了她的命?

“过会儿把它喝了,”李大夫瞧了她一眼,摇摇头,颇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好生歇着,明日也不用你去前院帮忙了,若实在忙不开,我再来唤你。”

花梓点点头,心中却想着,把这碗黑乎乎的玩意儿倒哪去好呢?

李大夫出了门,花梓方舒了一口气,连忙下床走到桌边,四下望了望,窗外是一个小院子,连着前厅医馆,只好倒在窗外了。

她正要端起碗,就听到一声轻唤,声音十分熟悉。

她放下碗,侧眸,瞧见萧叶醉从窗子跳了进来,她揉揉眼睛,竟真的是萧叶醉。

喉咙一阵酸涩,她蓦地扑到他怀里,眼泪滚烫,涌出眼眶,一时呜咽出声,萧叶醉拍着她的背,不言不语,只轻轻叹息。

她正哭得痛快,忽然李大夫推开房门……

李大夫一直以为,当初送花梓前来的那个黑衣男人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不想,这会儿又冒出来个红衣服的,这丫头还真是桃花儿泛滥。他不由黑了脸,这真是个傻个丫头,这些混小子还都来占便宜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卖老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大夫随手抄起身边一个扫帚,劈头盖脸就朝萧叶醉挥去。

萧叶醉就瞧见一个弱不禁风的枯瘦老头儿,举着扫帚朝自己奔来,心中一阵惶恐。

高手不怕打架,却唯独害怕与老年人交手。打输了受人嘲笑,怎么连个老头儿都打不过,打赢了依然受人嘲笑,学了一身武艺尽用来欺凌孤寡老人。

这也就罢了,若对战的老人机智些,刚一开战就倒地不起,那你就惨了,还得赔偿老人医药费。

江湖之人,整日忙着研究武学,思考如何拔剑姿势英武,如何落地收剑潇洒,如何纵身一跃能跃出飞鹤的出尘飘逸,如此一来,根本没工夫赚钱致富。

萧叶醉吃叶姝的,住叶姝的,每月固定从叶姝那领取三两零用钱,可禁不起如此折腾。

他还记得,莲山掌门,年少有为,却只因不小心撞倒一位老人,无力赔付,竟被讹去了掌门之位。

而事实上,唐老虽内力深厚,武功却并不十分高,他长年在莲山洒扫院落,不过凭着一流的假摔技术,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成了莲山老大。

萧叶醉眯着长长的眸子,心中忐忑,这老头儿会不会一夜之间就夺了他云梦泽二当家的位置?

他收了思绪,在老头儿扫帚落下之前,倏然挡在花梓身前,将她牢牢护在怀里,李大夫收手不及,一扫帚抡在他背上,萧叶醉也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这老头儿就倒地不起。

花梓反身从萧叶醉怀里钻了出来,抹抹眼泪,急急阻止道:“李大夫,您这是做什么?”

李大夫这才扶着椅背。气哼哼问道:“他……他是不是你肚里娃子的爹!?”

萧叶醉霍然转身,睁大双眼问道:“你说什么?”

花梓连忙把萧叶醉拉到角落里,耳语道:“这老头儿医术不精,非说我怀孕了。我还未出嫁,如何能怀孕?”她刚一说完,就十分应景地扶着墙干呕起来……

萧叶醉急忙问道:“谁的孩子?”

她颇有些无语,抬头皱巴着一张脸,轻声道:“根本就没有孩子!我没嫁人,怎么可能生小孩儿?”

萧叶醉瞧了眼李大夫,垂下眸子低声问道:“与男人睡过没有?”

花梓诧异地睁大了眼:“睡过如何?就会生小孩儿吗?”

萧叶醉脸一红,又继续问道:“落红了没有?”

花梓脸也刷地一下红了,轻轻点了点头。

萧叶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声问道:“是谁?”

她如此方回过味儿来。貌似同白玉曦睡过两晚了,本以为出嫁了才会生小孩儿,却没想到,只要睡了,就会生小孩儿。她忽然有些害怕了,双手捂着肚子,倒吸了口冷气,喃喃道:“我真怀孕了?”

萧叶醉又拉住她的胳膊,问道:“是谁的?”

花梓忽然抬眼,摇摇头:“我自己的!”

萧叶醉扶额,声音隐着愠怒:“孩子的爹是谁?”他如何都不明白。老天是想把这丫头折磨到什么程度才算罢休!

她依然摇摇头,抿着嘴唇微微一笑,眼眶都红了,伸手覆上小腹,心中呢喃,看来。这孩子同自己一样,这辈子也不会有父亲了。

李大夫瞧见花梓哭了,心中一阵愤懑,不由怒道:“哭什么哭?他敢不负责,我李老头儿拼了老命也不能放他走出这间房!”

他刚说完。萧叶醉转身破窗而出,未留下只言片语,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大夫踉踉跄跄走到窗前,梗着脖子就要跳窗子,花梓连忙拉住他:“您别气,别气,他是我师父,并不是孩子的爹!”

“不是?”李大夫这才将一条腿从窗边椅子上放了下来,寻思片刻,忽然更加愤怒:“你……你……既不是孩子的爹,你跟他……跟他……你这丫头,有没有半点儿廉耻之心?”说着兀自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如此算稍稍平了心中怒火!

“您莫生气,他是我师父,我俩清清白白的。”花梓如是说。

“清清白白?即便是师徒,也不能如此放肆,男女授受不亲,他又长了那么一张狐媚子似的脸,一看就是专门勾搭姑娘,扭头不认账的主儿!”李大夫又叹口气,语气渐渐平和:“你这丫头也没个心眼儿,日后一个人带着孩子,可如何生活?”

他起身,整整衣衫,瞧了眼桌上的安胎药:“把药喝了罢,过会儿就凉了。”言罢,摇了摇头,就出了房间。

花梓走到桌旁,端起药碗,一口一口喝下去,真是苦,苦的她想掉眼泪。

她忽然谁都不想见了,只想呆在这没人认识她的地方,把孩子悄无声息生下来再说,不然,肚子渐渐鼓起来,她要如何与人解释?

太狼狈,她不愿!

她望了眼窗外,墨染的天空缀着几个星子,也不知师父去哪了,希望他万万不要跑去白玉曦那,问孩子是不是白玉曦的。

她并不想白玉曦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对这孩子来说,若有个恨着自己的父亲,还不如没有父亲呢。

有时候,她觉得心里满满的,很难受,回忆过去那些事情,会恨,恨思茗,恨晏国,恨许多人,可最恨的还是自己。

她又将手覆上小腹,这些悔恨,要永远埋在心底,不让丝毫沾染孩子的心。

她想起白玉曦的脸,想起他曾对她说,她是他的妻。物是人非,也或许,他从未变过,一切都是伪装,只是她曾经看不透。

一碗药,慢慢见了底,她裹了裹衣裳,和衣而眠,这夏末的晚上,竟这般冷。

翌日一早,花梓刚推开门,就瞧见萧叶醉从前院医馆迎面走来,手中提着许多东西。他瞧见花梓,就加快了步子。

花梓袖手站在那里,瞧瞧东边天际,日头尚未升起。

“拿着,平日补补身子。你就呆在这医馆,哪也别去,好好养身子。饮食用度上要小心仔细了,”萧叶醉将手上一应补品送到她面前,忽然皱了皱眉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莫要时时挂在心上,难为自己!”

花梓垂着眸子,半晌静默,再抬起头时,咧嘴一笑,声音清凉凉的,像这清晨的露珠,没有丝毫杂质:“你终于像个师父样儿了。”

萧叶醉一愣,随即笑开了,点着她的额头,嗔道:“你这丫头!”心中却泛起一阵酸涩。

花梓依然执意去前院帮忙,萧叶醉无事,自然也跟着了。

自此,医馆门前就又排起了长队,也不知怎么,一水儿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大娘,同时生病,前来问诊。

偶有汉子怒目圆睁跑来拉着自家媳妇儿就往回扯,临走还愤恨地望着萧叶醉,萧叶醉却是一脸无辜,队伍中待字闺中的洋洋得意,庆幸自己到了适婚年龄还未嫁出去,随即望向萧叶醉,一脸的神色贪婪。

花梓忙的满头是汗,李大夫终于看不下去,摇摇头,把她按到一旁椅子上:“你歇着!”

花梓眯眼一笑,拭去头上细密汗珠,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很是听话地坐到萧叶醉身边。

“师父,”她想了许久,才低声开口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在这的?”

萧叶醉啜了口茶,抬起头,眸光微动,惹得一应问诊的姑娘们连着倒吸几口冷气。

“玉凝馨飞鸽传书,说你不知去向,并且……”他眉头微蹙,声音低迷:“忆起了往日之事。思茗说,若没死,便是寻回记忆了,若挨不过去,便是死了!”

花梓面色沉沉,转头就又笑道:“我命还是挺硬的!”

萧叶醉望了她一眼,心中压抑,她倒不如像那晚似的,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眼泪也好,鼻涕也好,他照单全收。只是她这笑容,让他心里愈加难受。

她倏然站起身,萧叶醉抬头,心下好奇,她却开口道:“说好分期支付那五十两收徒费,你还记得吗?”

这话一出口,在萧叶醉耳中俨然就成了:师父,您还记得思逸山庄那个巧取豪夺的玉花梓吗?

她见萧叶醉愣在那里不说话,便又抬高了声音补充道:“我知师父断不是无赖之徒,白字黑字都画了押,怎能赖账?是我多虑了,师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樱桃小王子’,便是想赖账,也要顾及名声,何况师父还是一言九鼎的大英雄呢!”

问诊的大姑娘小媳妇立时窃窃私语,面泛潮红,激动不已。

“这便是传说中的萧公子啊?”“难怪恍若天人,竟是‘樱桃小王子’!”“能见到萧公子,小女此生足矣!”

萧叶醉连忙从袖筒掏出三两银子,忿然送到玉花梓手中:“身上只剩这么多,余下的,慢慢还!”

花梓将银子死死捏在手中,心想,这钱要攒着,日后给孩子买衣裳!

她坐下来,将银子塞到袖筒,又问道:“姐姐和狼女都还好吧?”

萧叶醉点点头:“只是担心你,别的都好。”

“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把孩子生下来,我这模样,不想被别人瞧见。”花梓抬头望着萧叶醉,目光透着询问。

“狼女也不想见?”萧叶醉见她垂了头,遂叹口气:“许多事你不知道,你姐姐,还有沐冷尘……”

第一百九十八章 错过

花梓一手按上他的衣袖:“师父,我都明白,他们对我,没有丝毫恶意。”

萧叶醉反手按上她的手,本想说什么,对上她眼中一片澄明,终于只是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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