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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像我一样 霍艳-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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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出脏兮兮的左手,我们这样就应该算是认识了,他说。

  我打量着他,平头,眼神游离,瘦而疲倦。不像街上的顽童,倒像奔波操劳多年的男人终于找到了心灵归属。

  我叫卡索,我希望和你做朋友。

  眼里的犹豫很快被愉悦所代替,我用小而洁白的手指钩住他修长的手指。我叫葵子,我会试着跟你做朋友。

  他的笑声很奇怪,原来你什么事都是靠试的。

  也许,因为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

  我被外婆叫走,我听见卡索在后面喊,葵子,我会让你第一次试验成功的。

  我一笑而过,根本没想过再见他。

  第二次我在街上偶然一回头就看见了卡索,隔着一条马路,他冲我微笑。

  葵子,他开始大声地呼喊。

  我示意他小点声,我只是出来买米醋,不可以逗留太久。他的下巴对我扬了扬,一声不吭地向前走,走得很急,又突然停下来,等我跟上去。

  我忍不住问,卡索,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竟然摇头说不知道,可能是带我去最近的杂货店买陈醋。

  从杂货店出来,他又说要买棒棒糖给我,黄的,绿的,咖啡色的,橙的,你要哪个?

  望着同样都是灰色的棒棒糖,霎时间,我听见自己灵魂哭泣的声音。

  我说卡索,我是色盲,我分不出它们的颜色。

  他手里的一把正在等候挑选的棒棒糖全部掉在了地上成了碎片。我真的不知道,真的……

  蹲下拾起一颗保存完整的棒棒糖,剥开糖纸,放入嘴中,甜甜的,凉凉的,舌头与它做着不停地纠缠,味蕾恰到好处地发挥着作用。

  那是我吃的第一根棒棒糖,青苹果味的。

  从那以后我总是偷偷省下早点钱,跑到杂货店买棒棒糖,我看不出它们的颜色,于是我就叫出水果的名称,胖胖的中年妇女不解地翻出我的需要,然后问是这黄色的吗?我点头微笑说是,卡索教我的方法的确帮我避免了许多尴尬。

  卡索也跳舞,不过他没有穿舞蹈鞋。

  那个炎夏的晚上,东单公园。卡索穿一件大的亮皮皮衣正准备做个转身。他曾引以为荣的成熟,在嚣张的金属乐里显得如此幼稚,皮衣上的挂饰伴随着狂野霹雳舞节奏洒脱地摇摆,卡索也是,他费力地做着很多夸张的霹雳动作,摇摆,扭动,翻滚,流汗。

  我刚刚从少年宫学完舞蹈出来,红色的舞鞋还被紧紧地抱在怀中。

  他几乎是从疯狂状态下离开那群戴着墨镜的长发男女,他说葵子,我怎么会看见你?

  偶尔路过,你和他们在跳霹雳舞?我伸手一指。

  嗯,他们都是我朋友,他们教会我这种解脱方式。

  可是你只有十四岁,你还在上初中,而他们不过是群玩物丧志的待业青年。不屑的表情迅速在脸上绽放,你感觉不到停下舞步后无尽的空虚吗?

  你走,不要以为只有穿上舞鞋才是在跳舞,真正的舞者不会只靠一双红舞鞋的。

  我真的头也不回地走掉了,紧紧地把红舞鞋攥在手里,掌心的汗水和眼中滑落的泪水结合,分不清彼此。

  依旧响起的摇滚乐,让我充分想像出卡索卖力地随着节奏扭动身体追求解脱的滑稽情景,像一只活脱脱的马戏猴子任人取笑。我的善意提醒却得不到他的重视。

  再见卡索是三年后,1996年,他十七岁,我十五岁。

  他穿棉布格子衬衫,深灰色的粗布裤子,和上一次见面没什么大出入,只不过头发长长了不少,一缕一缕地垂在眼前。他靠在电线杆上,成熟的抽烟姿势让人心痛。

  我穿了一条棉布裙子,洗得泛黄却仍有野花的芬芳。我抱着一摞厚厚的参考书从学校出来,散乱的头发遮住了我的双眼,沿着墙匆匆地走着,突然撞到一个男人。

  对不起。我的语气依旧冷漠,仿佛道歉的应该是对方。

  我抬起头,竟一眼认出了卡索,原来他留给我的印象无法磨灭。

  他扔下香烟,用脚了,他的呼吸像一阵轻风,他说葵子,你还好吗?

  我用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不好,我说了真话。我记起父亲轻而易举地揭穿了我眼中的谎言,眼睛是不会说谎的。外婆几年前去世了,爷爷把我领回了家,给我换了一所重点中学。他总是要求我拿很高的成绩,不然就要我在父亲的遗像前跪一晚上。

  嗯,我找了你三年,他们只是说你搬走了,却不告诉我你去了哪里。他突然沉默,用温暖的手掌把我的头压在他怀里,我分明听得到他心跳的急促,他灼热的泪开始顺着脸颊滑落,像一滴甘露浇灌我杂草般凌乱的秀发,也许真会有魔力让枯黄分叉的发梢重新发荣滋长。

  你让我三年来如此担心。他的话语化成火焰熔化我冰冷的心。

  我哭了,尽管我曾发誓不会再哭泣。

  事先没有任何征兆,我成了卡索的女朋友。那时劣迹斑斑的他早已因为学习成绩差而离开了学校,像一个幽灵出没于城市的各个角落。但他每天都会准点来接我放学,蹲在学校围墙的角落,悠闲地抽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进口香烟,偶尔不成熟地呛几口,却马上又能享受到镇定的感觉。

  我进入了卡索的生活,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世界。我陪他去月坛玩滚轴溜冰,摔到鼻青脸肿后由他轻轻为我擦拭药膏;陪他去滚石蹦迪,奋力地摇晃着沉重的头颅,在迷幻的音乐中忘却自我;由着他和朋友在三里屯斗酒,然后在大街上耍酒疯,大声唱歌,找人打架……

  但我知道,我们是没有未来的。爷爷很快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他出乎意料地没有责骂我,而是找到了卡索,我不知道两人在那间漆黑的小屋里交谈了什么,只是从那以后,我和他的关系降到了前所未有的冰点。

  他不再买棒棒糖给我,偶尔来学校接我,也只是一言不发地和我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并排走着,我竟然看不到他的影子。

  本来就不喜欢这一切的我渐渐退出了卡索的生活,仅有的几次通电话也只是握住听筒,传递着呼吸声,谁也不讲话。尖锐的问题在我们的沉默中不止一次被揭露。

  一天练完舞蹈,卡索等在练功室外,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过来,搂了搂我的肩,吻了吻我的眼睛。

  他说葵子,我们分手吧。

  尽管结局是我早就预料到的,但我还是问了他原因。

  他试图用沉默代替回答,最后还是忍不住告诉我,在我之前他交过无数女朋友,她们有的像蓝色般忧郁,有的像红色般奔放,有的像绿色般清爽……但到最后都褪变成苍白无力的白色,就像你眼睛所能分辨出的色彩。

  那我呢?

  卡索咬了咬嘴唇,你是例外,从头到尾,你一直都是白色……





色盲(4)





  D

  沿途在看着,灰的灰蒙艳便艳红

  卡索离开后,我学会了抽烟,坐在氧气严重缺乏的屋子里,点着烟蒂,呛了几口后就能像说英文一样流利,头一次享受到了镇定的感觉。

  爷爷对我的打骂在发现我包里的香烟那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我的额头被他扔过来的利器击中,鲜血的涌出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勇气,我跑出了从未有过温暖的家。

  街上的喧哗让习惯孤独的我很不适应,我记起张楚有首歌叫《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我总是无数次问自己可耻吗?不确定,但我肯定孤独。

  你孤独吗?一个陌生男子问我。

  我点点头,他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让我想起了父亲,那个曾经让我一无所有的男人,每回陪我玩耍时,他的汗水滑到鼻尖,都是我用小手为他拭干。

  你能带我走吗?他握住我的手掌,温暖的感觉好像重新回到我身边。

  他微笑时露出洁白的牙齿,让我放任自己相信他能消除我的孤寂。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包未开封的面巾纸,抽出一张帮我擦拭了额头上未干的血迹。你是不该在我眼前流血的,因为我是惟一不会带给你伤口的人。

  他带我去一家叫“岛中央”的酒吧。

  这是家阴暗而喧嚣的酒吧,我喜欢它的名字——岛中央,一个人孤立无援地矗立在其中,感觉必定奇妙。音量达到极限的重金属音乐使我的神经处于高度亢奋状态,我独自跑进舞池中,沸腾的节奏让我的神经在麻痹中得到释放,混成一片的尖叫和口哨声让我的疯狂达到巅峰。

  当我跳到筋疲力尽时,他把我从舞池中拉了出来。我们坐在角落的位置,我的呼吸无比急促。

  他亲自帮我调了杯鸡尾酒,调酒的技术不比任何一个专业调酒师逊色,他是在用心实施每一个步骤,而不是机械地重复。带着他残留气息的液体从我的喉咙流下,酒精的温存迅速在我的全身游荡,使我的每一个汗毛孔都变得激动不已。

  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我像一只温顺的猫一样依偎在他怀中,感觉这个陌生男子仅有的温存。他均匀的呼吸让我的头发有了吹暖风的感觉,身上的古龙香水味虽然很淡,散发出的诡秘香味对我未尝不是一种安慰。

  你是个独特的女孩。他说。

  我只能以微笑回报他,这是我惟一能做的,也算是我对他一味索取的补偿。

  我要离开这里,去另一个陌生的国度,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令我厌倦。他说,你能跟我走吗?我不忍心留你一个人在这肮脏的城市。

  他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用手指握住我的下巴,然后把吻轻轻留在我开始颓败的嘴唇,随即还有一滴苍老男人的热泪灼烧我的脸、我的心……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也包括我,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他习惯让我称他为Kwan。我算不上他任何人,除了一句不是诺言的诺言外,他留给我的只是淡淡的古龙香水的味道。

  填报高考志愿时,我从头到尾填了八所外地院校,我想离开这座城市,彻底地离开。

  因为色盲的缘故,最后录取我的是上海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财经学院。

  于是我独自来到了上海——和北京一样灯红酒绿的城市,好在我从来都看不见。

  我提着破旧的旅行包站在宿舍门口,异常冷漠地问,哪张是我的床?同寝室的女生停下了手中的事务,看着我却保持沉默。我扔掉了那张床上被她们堆满的杂物,我说从此以后这张床是我的,你们不要靠近。

  我在选修课上,开始对文学着迷,想尽办法搞来了杜拉斯的《情人》、渡边淳一的《失乐园》、张爱玲的《倾城之恋》。看着看着,自己也渐渐写点什么,从短小精悍的诗歌到中长篇小说,每篇都倾注了我的全部心血。

  终于我收到了学校的劝退信,白纸像母亲临死前的脸一样苍白无力,理由是主修课成绩太差。

  很快我就离开学校,我又找到了另一种生活方式。在一间窄小的房子里,我用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开始了自由撰稿生涯,我兼职于杂志社、网站,做编辑和网络频道主持,偶尔也写些广告文案,整日生活在电脑、书本、音乐和电影中,过着颠三倒四的生活,白天睡觉,深夜蹲在地板上抽烟,甚至哭泣。

  我把20万字的文集摆在那个中年编辑面前,很平静地说我要出书。

  他没有多问,只是说有结果会通知我。

  我摔了门走出去,没有说“谢谢,再见”,我知道这辈子也不会有结果了。

  我在晴朗的一天去一家体育馆玩蹦极,站在近百米的台子底下,缴了180元游戏费,签了份保险。一个帅气的男孩帮我系上保险绳,那是我的保护色:黑色。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我身上,却带给我无限恐慌,我的瞳孔是折射不出太阳的七彩的。

  一、二、三……

  我纵身一跃,不足百斤的身体却在下坠过程中异常沉重,坠落的过程并不恐惧。只是在人群纷纷扰扰的喧闹中我又看见了一群乌鸦,它们已经先后带走了父母,还有那双流浪的红舞鞋,此时它们像精灵一样不停做着各种优美的翻滚,还有卡索和Kwan重叠的脸,卡索微笑着说,葵子,其实我离开你完全是你爷爷的主意,他说咱们是没有幸福的。Kwan真挚地说,葵子,你一定要比我幸福,一定要……我的瞳孔被不知名的液体充斥着,我是被不允许接近幸福的人,哪怕它已经近在咫尺。

  最后我竟然看见了很多前所未有的色彩,我的眼睛仿佛恢复了识别它们的能力。

  红、橙、黄、绿、青、蓝、紫……

  清脆的一声响,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坠落在地上……

  本报讯3月23日,××体育馆发生了一起由于工作人员操作失误造成蹦极游客死亡的恶性事件,有关责任人已交司法机关处理。据悉死者为女性,22岁,北京人,原上海××经贸大学学生,生前从事于文学创作。在此,有关部门提醒广大游客一定要注意游乐时的人身安全,避免此类悲剧再次发生。

  两个月后,已故女作家葵子的处女作《流浪的红舞鞋》正式上市。

  我愿意翘盼

  安然的醉酒微酣

  红胡子的老人

  微笑多恬淡

  我的舞鞋旋转

  歌唱到疯癫

  我愿弃世登仙

  旋转的车轮来为我献欢

  我怎会疲倦





半成品的爱情(1)





  

  (获首届花溪原创大赛“纯情文字大奖”)

  姓名:水色

  性别:女

  年龄:24

  留言:

  I never had a fring like you

  This is the day

  Your skin is white;your eyes are blue

  This is the day

  But don't mind my changes

  I will still remain

  I will always be there for you

  这个女人是凌晨五点住进来的,穿米黄色的粗布裙子,不施脂粉,风尘仆仆。

  她把箱子随手放到一旁,她说请给我一个单人间,有最好的采光和通风,并且不易被打扰。

  我揉了揉睡意的双眼,看着她填完表格,递给她钥匙,我说二楼,左手第二个房间。

  行李是我帮忙提上去的,她微微隆起的腹部说明她的行动不便,她小心翼翼地移动脚步,艰难地向上攀登,我开始后悔分配二楼的房间给她。

  走进房间,她不做任何事情,只是从黑色皮包里翻出了一张CD,小心翼翼地放进唱机,开很大的声音,不管是否会影响别人的生活休息,小红莓的声音充斥整个那时花开。

  Hold onto love that is what I do now that I've found you。

  And from above everything's stinking;

  they're not around you。 

  And in the night; I could be helpless。

  I could be lonely; sleeping without you。

  And in the day; everything's plex。

  There's nothing simple; when I'm not around you。

  But I'll miss you when you're gone;

  That is what I do。 Hey baby…

  Hold onto my hands;

  I feel I'm sinking sinking without

  you。 And to my mind;

  everything's sinking sinking without you。

  And in the night。

  I could be helpless。

  I could be lonely; sleeping wit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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