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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色生香-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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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珂却忽然间哭了起来,泪如泉涌般喷薄而出,任她如何控制却无能为力。
“别哭……哭的我心越发的疼……”苏五拉住她的手。“可是你冷了?指头这么凉。来,到我怀里来……”
秦珂不知不觉的靠了过去,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泪粘在他的衣襟上:“苏五!我来这里,是希望你逃走,原谅我的自私。我不想看着你走进一段注定没有爱的婚姻里。”
苏五轻轻拥着她,嘴里却哼出一首歌来。声音空寂悲切。霎时间便将一切都改变了颜色,秦珂只觉得眼前变成了灰的,灰色的窗,灰色的帷。灰色的自己,和灰色的苏五。
“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秦珂缓缓闭上双眼,她知苏五最爱诗经,那里有属于他的简单真挚。有属于他的悱恻情思。她自是明白他此时唱《汉广》的意思。禁不住又平添了些挥之不去的伤感。
“樵夫遇见快出嫁的女子。却爱上了她。他明知道即使砍去岸边所有的树,也做不成筏子渡他过江……”
秦珂扬起头来:“所以他便要催促,快快喂饱姑娘的马,让她嫁给所爱之人。”
苏五露出个疲惫的笑来:“一个从没拜过先生的女子,竟能解诗经。”
秦珂抹去腮边的泪花。柔声道:“所以我是个怪物。”
苏五却摇摇头:“所以我才会至死不渝的爱你。”
秦珂的心猛然间一颤。他在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目光看她,仿佛能穿透千年的光阴,抵达她内心深处。落在那里,化成一抹鲜红的痛。
“我不会走。”苏五缓缓站起身来:“我走了,我的家族便会遭遇不测,父亲经营的一切都将陨落。”
秦珂拉住他的衣角:“傻瓜!这是往火坑里跳!”
苏五回过眸子,笑了:“其实我是在给自己寻找借口。”他俯下身来,深深注视着秦珂:“若是没有你,我逃到天涯海角又能如何?这么想着,娶谁不都是一样的么。”
秦珂还要再说什么,他却已经拉起她的手:“再为我梳一次头吧。”
铜镜里,映出两双模糊的泪眼。秦珂叹了口气,揉去了泪珠:“先来把胡子刮去,我要把你打扮成这世上最英俊的新郎。”
苏五展颜而笑。
水早就放在床边,她走过去,拾起刀片。柔细的胡须凌风飘落,秦珂的眼前忽然出现八九岁的苏五。他撅着小嘴,默默的望着秦珂。
“被痴三儿看了去,我日后还怎么娶老婆!”他娇嫩的声音还回响在耳侧,一转眼,他便真的要成亲了。
她有些恍惚,望着水盆里映出的干净面孔。
苏五抬起头来:“我是不是很丑?”
秦珂摇头:“只是比之前瘦,却仍旧是英俊的。”
苏五点头而笑:“梳个你最拿手的头吧,让我风风光光的走出崇明楼。”说罢,已经来到铜镜前盘膝而坐。
秦珂默默望着他的背影。去年雅集上,他怒极摔冠,那盛怒的苏五犹在昨日。而今日,他却已经不再是个冲动倔强的少年了。
她走上去,轻轻梳理着他那漆黑的长发:“我有没有说过,你的头发真好。”
苏五淡淡的笑了,指尖却在颤抖。没有人知道,他今生最大的愿望便是为她画眉理鬓,可命运却偏偏与他玩笑。
秦珂恨自己,恨自己平日里懒惰,竟没学会梳一个别致的男子发髻。如今只能为他束一个简单的髻在头顶,平淡无奇。
“怎么哭了?”苏五握住她的手。
“我恨我自己。连梳头都做不好!”秦珂从后面抱住苏五,紧紧的,仿佛怕他会一下子消失掉。
苏五苦笑,若说秦珂不爱他,若说秦珂爱他,如今他都不想再追问。何必去难为一个善良的女人,她只要知道,她最爱的那个是谁,便足以。
“若是他当真为你还俗,便嫁给他吧。”
秦珂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握住,狠狠的揪紧。
苏五没有转身,他怕自己一转身便会把持不住。于是他缓缓扭过头去,望向铜镜里的自己。他的确是瘦了,像是要孤身而去的一片浮云,惆怅而病弱。
却在这时。外面传来混乱的脚步声。苏四带着一众人冲了进来。利风也跟在他身后。
人们被屋子里的景象惊呆,群体怔在了那里。
苏五缓缓抬起眸子:“怎么?怕我会逃?”
苏四皱了皱眉头。扭头去看利风。利风做了个不知所谓的表情。
苏五起身,却也不看众人,只对秦珂道:“看看我,可还算好?”
秦珂抹去眼泪,点点头:“一级棒!”
苏五含泪而笑:“那便把衣裳拿来。”
秦珂转身取来喜服,苏五要去接。却被她拦住。
“让我来吧。”
众人惊讶的望着二人。
和悦的晨光中。秦珂抖开大红的喜服。那上面绣着团团连枝,金丝线闪着逼人的光。猩红的颜色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喜色,人们舒了口气。
秦珂的心却猛然间一紧。
她认出那花纹,与她家里的那件一样。苏五曾经送给她一套喜服。便是这个纹样的。
她惊讶的睁大眼睛:“原来你早就备下了!”
苏五苦笑:“备下了。”
穿上了喜服,苏五的气色好了许多。许是红光映衬的效果,许是人们的心被红光映衬的效果。总之,所有的人,都欢欣鼓舞。
只有秦珂,她踉跄着跟在他的身后。
苏五在门口停了下来:“我出丑,你就别围观了。”
秦珂抬起头来:“那我能去哪?”
“回家。”
秦珂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他头顶的发髻朴实无华,在华丽的饰品掩映下。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她的心随着他沉重的步伐坠落下去。待他拐出了院子。她一下子瘫坐在地。
利风走上来,轻轻将她扶起:“傻妹妹,你以为他会逃走?”
秦珂哭不出来,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垂着头。勉强听清利风的话:“他不会走的,走了,他就不是苏五了。”
秦珂默默提起头,看着印在地上的脚印,他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她而去,她的心好似与什么剥离一般痛如骨髓。
“他不会让别人为他冒险,何况那个人是你。”利风扶着秦珂从后面走出去。
“我是不是很自私?”
“我怎么能让他这么痛苦!”
“我,该怎么办……”秦珂的问题好像是自言自语,她精神恍惚的靠在利风的臂弯里。越过人群,朝后门走去。
利风的车就停在门外,她毫无力气,利风只能将她抱了上去。此时的秦珂就像是个病入膏肓说着胡话的孩子。
“想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是吗?”利风沉眸望她。
秦珂扬起头来。
“放开他,让他走。”利风的声音有些冷,却也有些颤抖。
他们都是爱过的人,都曾经痛失爱侣,他深知此时此刻,苏五心里的伤痛,也能理解秦珂的自责和无能为力。然而,日子总要继续下去。现在轮到他来安慰他们,他的眼前禁不住又浮现宝珍的面孔。
秦珂将头窝在他的怀里:“我的心快痛死了……我可能真的会死……我从没想到,我的心竟然会这么痛!”
利风叹了口气,秦珂,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你可能不知道自己爱着鸣泉,却也同样爱着苏五。有些时候,人总是看不清自己的心。直到它痛的无以复加,才恍然发觉,有些人再也追不回来了,然而,我们总不能太贪心,你总要选择一个,然后放开另一个人的手。
“傻丫头,你既然把爱给了别人,就只能把另外一样东西送给苏五。”
秦珂抬起头:“什么?”
“自由。”
秦珂的眼晃了晃,落下一线微光,融化在她苍白的脸庞上。
秦珂病了。
自打从苏家回来,她就一病不起。
眼前总是出现苏五手握石簪身披红袍的样子。他的脸有时候模糊,有时候清晰。有时候是笑嘻嘻的无赖模样,有时候则是病弱不堪的一副清骨。
阿德来禀报,皇后娘娘的金佛已经塑好。她只是点了点头。阿庆来说,地里的苗子长势喜人,她又是点头。直到小灵仙来到她的病榻前,兴高采烈的描述西北战事的胜利时,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锦安郡主
不久陛下下旨,为张良建立祠堂,容许后人参拜供奉,并封小灵仙为锦安郡主,那道圣旨被金丝线缚着,悬挂在宫门之上,门外躬身而立的太监,手里托着个银盘。待那圣旨缓缓落入盘中,便快速转身,送往柳原郡守处。
秦珂支撑着病中的身子,亲眼见证了小灵仙身披彩绶,头戴华冠走出那简陋的巷弄。
她满含泪光,充满着对项婴的感激之情和对大楚国的美好祝愿,缓缓榻上车辇。这时,一匹白马踏着人们艳羡的目光驰来。
小灵仙抬起头,清和的日头下,马上的男子挑开戴在头顶的风帽,露出一枚精致的花钿。他明丽妩媚的五官在那一瞬间好像出水的芙蕖,妖娆的让人心头一颤。
他飘舞的长发在她眼前展开,微微荡漾的眸子卷起几丝戏谑:“怎么,不认识在下了?”
小灵仙愣了愣,随即,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眨了眨眼:“通州葛平!”
凌舞展颜而笑,令人称奇的是,这艳美的男子喜欢爽朗的大笑,他轻盈的身子犹如栖息在马背上的蝴蝶,随着他朗然的笑声振翅欲飞。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他做了个扶额状:“锦安张仙?对吗。”
小灵仙的封地如今在距柳原不远的锦安郡,她本名又是张仙,他说的自然不错。
“郡主的车马将跟着在下,因郡主献兵书有大功,陛下特命凌舞亲自护送郡主前往锦安。”
小灵仙含羞点头,随即扭头来看秦珂。
秦珂的脸色仍旧苍白,她有些担心她的身子,待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见她冲自己摇了摇头。
她穿着一身白色衣衫。被小之扶着,立在人群里十分显眼。此时此刻,她含着泪,却是高兴的。小灵仙终于修成正果,张良一族终于被世人接受,大楚国土上,日后会又无数的人尊敬且供奉这个伟大的男人。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大好消息。
秦珂充小灵仙摆了个口型。
小灵仙由衷的笑了。她在对自己说:幸福。
她的马车徐徐动起来。随着凌舞的白马缓缓走上朱雀大街。人们挥舞着手臂。他们感谢这个献出兵书的女孩子。她竟然是这么的年轻俊俏!
善草堂的门口,聚集了无数的百姓,马大夫立在牌匾下面,带着谦和的笑容。
经过他的身边。小灵仙示意停车。她在途径熟人门口时总是会令车队稍作停留,一便与人短暂的寒暄。
知道日头落山,她的车马才走出柳原。
送走了小灵仙,秦珂又得到了关于苏五的消息。
据说有人看见了于婧。她身材瘦高,超出寻常人的瘦,也超出寻常人的高。眼睛因先天的缺陷而深深陷进眶中。也因正是因为失明,她的耳朵特别灵敏,靠着耳朵辨别环境的她,不得不向前探出脖。背部便出现了难看的凸起。
当人们和她说起这些时。秦珂简直被吓坏了。
她替苏五感到害怕,那么爱美的他,要如何忍受这么个妻子。
于是,她病的越发的重。
小灵仙走了,梨花只能去请马大夫。
看到秦珂。马大夫竟发出一声惊叹:“这病况,怎与邱家公子如此相像!”
秦珂脑袋一麻,猛然间想起之前邱锦生的话。心中禁不住越来越凉。
当天夜里,嵬松偷偷下山来。
推开房门,便冲到床前,只见秦珂脸色苍白的窝在被子里,呼吸飘忽的很。
“这是怎么了!”他缓缓抱起她,小之和梨花知趣的退到了门外。
秦珂终于醒了过来,待看清眼前人竟是嵬松时,脸上露出一抹笑来:“你再不来,怕是就见不到了。”
嵬松皱眉:“这是什么话!上个月还好好的,怎我出去了几日,你便成了这个样子。”
秦珂摇头:“之前,那邱公子与我说过,怕是他会有场劫难,还说我与他是有通感的。我偏不信,谁知,事情到真是这样。他如今病着,我如今也病着,莫不是,这老天爷是在惩罚我……”
嵬松急了:“罚你什么?”
秦珂有些虚弱,小声道:“引诱你破色戒,迫使你破杀戒,我的确该下地狱。”
嵬松愤怒:“胡说,便是要惩罚也是罚我的。与你何干!”
秦珂淡淡的笑了:“听我说,若是他日我死了,便将我的骨灰洒落在荆江中,我这里偷偷告诉你,我在那个世界里,便是在江水中淹死的,魂魄不知受了什么牵引,便飘飘忽忽来到这里,钻进痴三儿体内……”
嵬松瞪着双眸,手却开始颤抖。
“我父亲原是个茶商,富甲一方……”
“好了!别再说了!”嵬松乞求道:“我只知道你是你,我项仪爱的是你,要的也是你。如今还俗的事还没办好,你便要放弃这个身子,我不依!”
秦珂落泪:“生死有命,你不依,也不行啊!”
“你分明是因苏五的婚事痛心伤神,透支了太多感情才变成现在这样子……”嵬松捧着她的脸颊,深情的吻着她:“信我一次,我救过你一次,便能救你第二次。可你自己不能选择放弃!”
“我对不起你!”秦珂忽然间说道:“我终于明白,我配不上你……”
嵬松愣住:“你在说什么!”
秦珂咽下泪水,柔声低语:“我不单单爱着你,我还爱过苏五……我是爱过他的……可怕的是,我竟然从未发觉……”
嵬松的手指抖了抖,他干涩的嘴角情不自禁的抽搐起来:“你是病糊涂了!病糊涂了!”
秦珂摇头:“相信我,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他们是对的,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我的爱并不纯粹,我不配被你们爱,项郎,你走吧。”
嵬松的手顿时一松,他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被抽尽。如同飓风刮过的山洞,胸膛里冰凉彻骨,仿佛能听见沙石的摩擦声,一点点宰割着他的神经。
“我,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他站起身来。
秦珂就像是只受伤的小兽,蜷缩在黑暗里。她已经不太落泪了,她猛然间发觉自己的龌龊和无耻。这让她羞于再见到他们。因他们给了她太多的爱。而她却贪心的同时爱上了他们。她怎么能这样卑鄙,所以她只能选择忏悔。情急之下,她已经无法理智的思考,这种做法会不会更深刻的伤害到他们。
嵬松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秦珂终于睡去,梦里她被无尽的黑暗笼罩,找不到出路。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面前坐着一个人,清瘦却冷峻,他好看的侧脸划开她的视线。
“苏五!”她脱口叫道。
那人原本疏朗的眉忽的拧紧,缓缓转过身来:“这我到真没想到。”
秦珂愣住,那人不是苏五,是苏四。
“怎么是你!”她踉跄起身。靠在床头。喘了口气。
桌上有热气腾腾饭菜,苏四瞥了她一眼,便将粥碗端在她嘴边。
秦珂扭过头去。
他挖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秦珂又把头转向另一边。
“张嘴。”
秦珂假装没听见,缓缓闭上眼睛。
“你想自杀。没那么容易。”说着,他俯身过来,将秦珂的嘴巴抠开,将勺子深深递了进去。
秦珂喉咙一紧,几乎吐了出来。
“滚!”她喊道。
苏四却好似没听见,又挖了一勺粥递了过去。
秦珂挣扎,他却强硬。在他的武力下,她被逼无奈的咽下了半碗粥去,可被子上却弄的一片狼藉。
她喘着气:“你凭什么来强迫我!”
苏四冷声哼道:“你若是死了,我要向谁报复!”
“报复!我哪里得罪了你!”
“你不该摔我的东西!”苏四低吼。
秦珂这才发觉,他掌心里正握着那日自己摔碎的和田美玉。她因无暇,便将玉屑丢在桌面上,小之这几日忙着照看她,竟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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