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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信-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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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远航斜睨着眼,眉眼横飞入鬓:“这就完事了?”

经理为难地搓搓手,领着服务员对着阿息她们鞠躬道歉:“对不起!”

“这还差不多。”葛黎得意地昂昂头,吃客觉得无趣各自回到了座位。

黄芸在阿息身后几步冷眼旁观:“你就是我们远航的女朋友?”

阿息愕然地回过头,拿食指指指自己又看看纪远航,黄芸身边的傅靖琪友好地冲她伸出一只手:“你好,又见面了,我是傅靖琪。”尾指上的钻戒明晃晃地,闪到了她的眼。阿息木然地伸出手,对方的掌心有奇异的温度,手掌光滑柔软,白净细腻,犹如精工雕琢的陶艺品,不知是谁的手沁出了汗,两只手慢慢地打滑脱落,各自回到了身侧。

“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张少安的声音响起在身后,众人闻声回头,她的身边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眼神干净清澈,笑容柔和,瞧见纪远航低呼出声:“远航!”

结果原本的两桌人凑合成一桌,纪远航那边人本来就少,坐在一起刚好九个人,阿息被葛黎她们恶作剧地挤到纪远航的左边,右边是傅靖琪,虽然她嘴角含笑,阿息还是颇不自在,低着头自顾自地吃菜喝酒,耳朵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纪远航和张少安的男朋友汪启明是打小一起玩大的,与另一个何家的二公子并称为“三剑客”,当时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后来彼此出了国再也没有碰过面,想不到今天会在这儿遇上。

黄芸优雅地喝着汤,无视吵闹的众人,不紧不慢地说:“启明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小时候远航可粘着靖琪,感情好得不得了,我们都说他们将来准成一对。”目光有意无意地在阿息身上游移,她恍若未闻,关自己什么事。纪远航有些不快,他不知道姑妈为什么要拿以前的事出来说,不好发作,沉着脸不说话。白施然故意提高音调:“小时候的感情当不得真,都强调了一个小,谁能知道是不是玩过家家。”

黄芸脸上挂不住,嘴角还是带笑:“至少他们有基础。”

白施然不以为然地摇摇筷子,宝蓝色耳坠随之晃动,碧波流转:“多少夫妻有基础,到最后不照样离婚?汪启明那样的人在少数,张少安命好,心地善良,就跟我们家阿息一样才能得此良人。”黄芸被呛得说不出话,言下之意是说傅靖琪的不是,纪远航身边的人倒也不气,依旧弯着眉眼。

阿息插不上话,白施然的话充满了火药味,无疑是向黄芸挑衅,她真怕纪远航他姑妈一发飙丢她出门,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先走又觉得不合适,只能一直吃菜,纪远航突然啧了一下,拿过纸巾揩去阿息下唇的酱汁:“怎么还跟小孩一样。”

阿息怔了怔,无声地说了谢谢,接过纸巾默默擦着,冷不防李丽萍说:“阿息交了男朋友还瞒着我们,好啊你。”

“就是。”葛黎随声附和,张少安捂着嘴朝阿息使眼色,“说说经过啊,我好奇着呢。”

李丽萍的头捣得像蒜臼:“我也是我也是。”

阿息无可奈何地翻白眼,懒得理她们。

服务员端着清蒸鲤鱼上来,黄芸将圆盘转到纪远航面前,装作不经意般:“远航给靖琪夹筷鱼肉,我记得你们小时候就爱吃这个。”

纪远航机械般照做,挑了块肉多的放到她碗里,傅靖琪嫣然一笑,更显明眸皓齿。李丽萍撅撅嘴,故意大声地说:“阿息你不也喜欢吃鱼吗?”

阮阿息发狠地瞪她一眼,示意她噤声,想不到纪远航夹了猪蹄给她,望着她的眼里溢满了笑意,又吝啬地不让它们流露出来,他只说一句话就让阿息按奈不住彻底抓狂,纪远航说:“猪蹄丰胸。”大伙被鱼刺卡的卡,咳的咳,还有到桌底下找筷子的。阿息气急败坏地提着纪远航的领带把他放在过道,喝了过多的啤酒的缘故脸颊变得通红,舌头也跟着打结:“纪,纪远航你什么意思,别,别说得我们,我们有什么似的。”

纪远航整整衣领唇角浮现邪气的笑意:“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这副模样想让他们相信我们没什么都难。”

阿息歪着头想想不无道理:“反正,反正你不要再说,莫名其妙的,话了。”

“某人不顾形象冲进浴室解手怎么没想到有今天。”

“什么意思。”

纪远航低头浅笑,温暖绮丽的灯光流泻在他身上,高贵静美得如同一幅画,他微微地眯了一下眼:“没什么意思。”

第五章

一顿饭过去暮色西沉,街上陆续亮起了路灯,灯影婆娑,盛放如莲,桔黄色的灯光轻柔地倾洒在路面,透着静谧,张少安和汪启明负责送葛黎她们回酒店,独独把阮阿息扔下,临上车前李丽萍还咬她的耳朵:“亲爱的,把握机会。”

“远航。”黄芸戴上墨镜,镜片后面的眼睛闪着寒光,“替我送送靖琪,老钱,走。”

傅靖琪倒也不客气,径自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只等他上车。纪远航看看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阿息顿觉好笑,半倚在车上叫她:“哎,你怎么回去。”

阿息口齿不清地指指前面的公交站:“公车。”

“上车,我送你。”

阿息想,有免费车坐也不错,上车后难受得紧,闭着眼睛才舒服一些。纪远航透过后视镜看她,阿息的身体几乎蜷成一团缩在后座,眉头紧锁,睫毛微颤,像是隐忍极大的痛苦,他调整坐姿问:“你去哪儿。”

阿息喘了口气,喃喃着:“送我到A校区,到了叫我,谢了。”纪远航倒出车子的间隙,她又睡了过去。

傅靖琪很久没说话,这不像她一贯的风格,纪远航的胸口闷得慌,只觉得浑身提不起力气,手和脚也不是自己的,一开窗,风呼呼地灌了进来。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掠过,在她脸上留下了鲜明的轮廓线,潋滟生辉,她的侧脸在闪烁的昏黄光影中明明灭灭,钻石耳坠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这么多年她是越长越漂亮了。车子停在红绿灯口,傅靖琪突然说话了:“远航你真没话和我说?”

纪远航喝了不少酒,胃里的酒精开始发作,并没有醉,只不过看东西有些花眼,喉咙灼烧地厉害,声音也干涩:“没什么想说的。”

“她真的是你女朋友吗?”傅靖琪瞄一眼后座的阮阿息,淡定平静地笑,“我看着不像。你确定不是为了故意气我找的幌子?”

纪远航轻佻地笑了,声音很大,在他自己听来有些刺耳:“你未免过于自信,还是早点清醒。”

傅靖琪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他,希冀在他的眼神言语中找出一丝破绽:“你说的话真叫我伤心,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冷淡。”

纪远航说:“我待人一向如此。”握方向盘的手暗自使了力,青筋也跟着爆出。傅靖琪别开头着手解安全带:“停车。”纪远航闭上眼又缓缓睁开,头似乎没有那么晕了,靠着路边停下车,五彩霓虹扭动着,透过树丛洒在车顶上,斑驳而凌乱,傅靖琪甩上车门走了,他的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暗自嘲笑自己,他今天是怎么了。

阮阿息是被一股刺鼻的烟味呛醒的,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车已经停在学校门口,里头黑乎乎一片,静极了。车里亮着一盏橙黄色小灯,四周散发着暖洋洋的光线,光线下烟雾缓缓上升,萦绕在灯光周围,时而像一根根杂乱的线头,时而像一层层薄薄的丝绸,车中只剩她与纪远航。阿息伸了个懒腰,空气中的燥热渐渐沉淀,脑子清醒不少,纪远航的脸一半藏匿于黑暗中,一半落在光影里,泛起金色的光泽,英俊的脸虚幻地浮现在她眼前,阿息觉得他的轮廓有点熟悉,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只是觉得熟,她干咳一声:“到了都不叫我害我吸这么多二手烟。”

许是从呆滞中刚回过神来,纪远航摁灭快燃到手的烟头,揉揉酸涩的眼睛,扬起嘴角:“我愿意让一头猪睡在车上几个小时么,叫你多少次了。”

阿息心想,自己真的睡得这么沉?看他的样子不像说谎,故作泰然地捋捋头发下了车。纪远航有点好奇,三更半夜不睡觉跑这儿缅怀母校来了?他跟在阿息身后,看她轻巧地翻过老墙,一阵唏嘘,也跟着爬了进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脚步很轻,月亮高高地悬在半空,勾勒出他们的身影,时而疏时而密,有一会儿紧紧重叠就像分割不了的一体。阿息摇摇晃晃地在前头走,纪远航好几次想扶她一把,又怕像上次吐他一身,索性在后头慢慢跟着。学校挺大,绕过半个校区阿息在一处荷塘前停住了脚,荷塘很暗,只能藉着月光分辨路径,她找到一块大石头,拣了根树枝在石头右边五十公分处刨起来。

纪远航不清楚她在做什么,以为她酒没醒在发疯,他笑自己是不是也疯了,竟然跟着她来了。隔一会儿阿息挖出一个小木盒来,月色下很难看清盒子上的花纹,只觉得做工不错,她拂去上面的尘土,小心翼翼地打开,里头是厚厚的一摞纸,似乎是信和日记之类的东西。阿息视若珍宝地把它们捧在胸口,呼吸也变得紊乱,冷汗顺着她洁白的脸颊滑落,接着又咳嗽起来,几十秒过后,她把盒子放在一边,双脚曲在胸前。纪远航幽黯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神情严肃,见阿息无恙,学着她坐在石头上,随手拈起一页纸,见阿息没有反对,自上衣口袋掏出手机打开照明灯轻念出声,他只读了第一句阿息就闭着眼睛背了出来,每封都是如此,他的心一颤,几乎拿捏不住。

“写给未来的自己第十一封信:今天下了冬日以来的第一场雪,我和阿泽走在林荫小道上,暖宝宝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的用处,雪花落在我的颈窝里并不觉得冷,阿泽捂着我的双手放在他脸上摩挲,他说阿息我有礼物要送给你。他带我来到荷塘,拿出一直藏在身上的焰火望着我笑。那一晚,全校的师生都见证了我们的幸福。阿息你要记住。XX年1月12日。

“写给未来的自己第三十六封信:今天我和老太婆吵架了,她说她不喜欢阿泽,他的心不定,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不是我可以依靠的人。我说你这么会看人当初怎么还是嫁了我爸,她给了我二十二年来的第一个巴掌。我没敢告诉阿泽,她不同意又怎么样,我们可以私奔,我把头靠在阿泽的肩膀,他轻轻地吻了我,吻技不佳,羞红了脸,他说没办法我是第一次,我拍着他的肩膀豪爽地笑没关系我也是第一次,以后多练就可以了。庆幸他没有看到我眼中的慌乱。阿息你要记住。XX年4月29日。

“写给未来的自己第五十封信:我吃醋了,方伟泽你这个讨厌鬼花心大罗卜除了我不准对其他女生笑,这个世界上狐妖可是很多的,看在你耐心地陪我逛街当免费劳力的份上,原谅你了,下不为例。阿息你要记住。XX年9月25日。

“写给未来的自己第七十三封信:阿泽带我去了他的家乡,是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村庄很小,几户人家散落在竹林深处与外界仅有一条小道相通,小道沿着村后边的山脚一直伸向远方,小道两边有用泥砖堆砌成的小房子,阿泽说那是村里的牛棚,村民的耕作全靠它们,有些人怕被偷牛贼牵了去或者天冷会窝在牛棚里睡,牛棚一度成为了大家伙的取暖地。他说阿息我的顾虑就是这个我们家并不富裕,我怕委屈了你。他爸妈站在村口迎接我们,看似刚做完农活,衣服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我对这一切都充满了亲切感因为这是阿泽成长的地方,养育他的父母住在这里。阿泽领着我到竹林,我们牵着手走在蜿蜒曲折的小道,闻着竹子淡淡的清香,似乎看见幸福的山神在为我们祝福。阿泽说在村里不会做叶哨就等于没有玩的资本,不管男孩女孩,都喜欢用叶子和喇叭草的杆子做哨子,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玩具,只能做哨子解闷。我从来不知道通过竹叶吹奏出的音乐那么美妙动听,阿泽说一曲《月亮代表我的心》,送给我心爱的阿息。阿息你要记住。XX年10月2日。

“写给未来的自己第七十四封信:晚上路过叔叔阿姨房间时听到阿泽和他父母的说话声,声音很小,说的又是家乡话我竖起耳朵也无济于事。屋外青蛙呱呱叫个不停,我心里乱极了,觉得自己在做贼,时间对我来说是个煎熬,几个世纪过后,门口传来细微的响动,我赶紧闭上眼,阿泽的呼吸清晰地传来,他俯下身吻在我的额头,嘴唇温润,他说阿息我爱你。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这三个字。阿息你要记住。XX年10月5日。”

阿息的声音逐渐哽噎,再也说不下去了,到后来将头埋进了膝盖,整个人紧紧地,紧紧地抱成一团,肆无忌惮地大哭起来。

纪远航数了数还有十余封信,没有心思再看,索性关上了盒子,许久阿息抬起头来,反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你尽管嘲笑我吧。”

纪远航斜了眼看她,发出无谓的一声切:“我在你眼里怎么就成了恶人了。不过这做法确实挺幼稚的。”他实在不知道怎样去安慰人,要他拍着一个人的肩膀说些腻味的话比杀了他还难受,逆着心理开玩笑反倒觉着舒服。

天上隐隐传来传来飞机呼啸而过的声音,阿息扬起头,皎洁的月光在她脸上镀下一层银辉,清清楚楚地将她脸上的轮廓映了出来,她恬淡地笑着,春风一般轻柔:“曾有一度我想用后羿射日的弓箭把那该死的飞机射下来,因为它带走了我的男人。”说完又低下头笑,头发散乱地垂着,“打火机借我。”

纪远航不知她要做什么,犹疑地递给她,阿息的指尖冰凉,虽说夏天还未过去,他也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阿息轻轻一摁,叮地打亮了火机,淡蓝色火苗随着呼吸的轻重摇曳不定,纪远航看见她笑了笑,点燃几张纸巾抛在了木盒里,火光噌地大了起来,上面几封信烧成了灰烬,被风一吹就四散飘起,隐没暗夜中。纪远航听见阿息低低的声音,透着无尽的苍凉:“方伟泽没有你我依旧活得好好的。我不会再回头你不值得。”

纪远航还来不及消化她这句话,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人的呵斥往他们的方向来:“谁在那儿玩火,我看见你了,待在那儿别动。”他心想,该不是惊动了保安,也是,这火势,想不招引人都难,顾不上还未烧尽的信件,拉着呆若木鸡的阮阿息飞也似地跑出了荷塘,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似乎可以看见两侧飞逝的景物,他再次有了十九岁前做坏事的窃喜感,心也跟着跃起几丈高。

第六章

阮阿息很烦别人敲她门,特别是她睡得沉又做美梦的时候,她把头蒙在被子里等着外头的人偃旗息鼓,偏偏那人一股她不开门不作罢的阵势,她恼火地扒拉着拖鞋开门,郭阿姨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厚厚一层茧蹭得她特难受,尤其是她的脸上还涂着浓厚的脂粉,阿息一下就想到了港台剧中的艳尸。

老阿姨对她的不满熟视无睹,自顾自说着,唾沫星子都溅到了阿息额头上:“女儿啊,鸿涛来找你啦,你们有戏,阿姨给你做的媒准成!”

阿息抽出自个的手打了个哈欠,鸿涛是谁,琢磨半天脑子里蹦出一个戴着近视镜头发梳德油光发亮的老男人,距离上一次相亲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临分别前俩人形式上地交换了号码,并没有告知地址,许多天来也不曾有电话问候,怎么今天就找了来,她甚至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不知道他来做什么,阿息懒得换衣服,穿着斑点睡衣随便绾了头发跟在念叨个不停的郭阿姨下楼。她还没完全清醒,脑袋昏昏的,眼睛干涩,看东西也不分明,站在楼梯口费了半天劲才瞧见被那群浓妆艳抹的服务员围在中间的人,这群女人,折腾一晚上了还这么精神抖擞。姚鸿涛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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