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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冬-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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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和一个空荡荡的人。冥鸿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愣了半晌,终于抬起脚步,缓缓离去。

同样的一夜未眠。

晴天的时候,天渐渐亮起来像是躺在油锅里的鸡蛋,从清透开始,周围薄弱的地方渐渐泛了白,卷了边,有的地方糊了,紧紧缩成一团天边的山峰。最后太阳也从橙黄变成了淡黄,悬在白色当中,引人夺目的散发着阵阵热气。

闻冬轻轻地推开门,冲坐在门口的王玉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王玉的师父

走到门口的时候闻冬愣了一下,之前还没来得及和冥鸿学着如何走出这七行八阵的山庄外围,她苦恼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王玉。只见他毫不在意的领着她从密林当中层层穿过,不消一会儿,就走出了那阵法。他的轻功很好,脚尖轻轻点地就能腾空出去一大段,下山的路上一点也不费力,甚至靴上都没有沾染丝毫的灰尘。他见闻冬在身后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耸了耸肩膀无奈的说道,“我那师父有点洁癖,不喜欢东西沾在身上,所以练出一身好轻功。他别的功夫基本上都不太会,所以就只能教我这个。”

“你师父是?”闻冬问道。

王玉冲着不远处的山脚努了努嘴,“喏,就在那里了,正等着我们呢。”

闻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山下正停着一驾青绸马车,车身是用棕褐色的酸枝木做成,树木的纹路和突结还好好的保留着,简简单单的,却能很好的隐蔽在这山的附近。两人快步上前,王玉冲着车里递了个眼色,闻冬掀开门帘一看,不由得惊呼道,“公孙哥哥?!”

马车里,阳光透过青绸微微渗入,座上的人有些疲惫不堪,他一手成拳撑着俊俏的下巴,一手轻放在膝上,眼睛半阖,眼下的皮肤因为劳累而淡淡的渗着青色。一身蟹壳青色的袍子,只在腰间简单的系了一条玄黑锦带,一改平日里的香衣云锦。听到有人来的声音,他连忙睁开眼睛,见到自己面前是闻冬之后,才堪堪的舒了一口气,递出手去,“快进来,秋风易凉。”依旧是那个好听的声音。

闻冬顿了一顿,又回头看了一眼这郁郁葱葱的山,终于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把手递给了马车里的公孙朔渝。

王玉见两人坐定,一跃到了马车前的板子上,把门帘掩好,轻轻呼喝一声,驾起马来,带着闻冬离开了碧水山庄。

“公孙哥哥,怎么会是你?”闻冬惊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她也曾猜测过王玉是谁的徒弟,她甚至想到过是不是爹爹又收了个新徒弟,但却万万没想到,这个行乐天下的公孙少主,竟然会做收徒弟这种拖个油瓶的事情。

公孙朔渝淡淡笑道,“为什么不会是我?”

闻冬想了想道,“王玉知道如何破七行八阵,该不会也是你教的吧?”

王玉在马车外面听到闻冬的问话,立刻回道,“嘿,那老头以为蒙上我的眼睛我就不认路了吗?咱们又不是没长耳朵,也不是没长鼻子。”

闻冬哑然,靠耳朵和鼻子来定位置?这小子的本事也太大了些吧。

公孙朔渝轻咳一声,他见闻冬面色有些苍白,却透着不寻常的绯红,便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只觉得一阵滚烫。他蹙起俊秀的剑眉,“闻冬,你生病了?”

只听王玉在外面又是一阵低语,“恩,卫姑娘昨天着凉了,王老头还给她抓了些药来服。”

公孙朔渝轻轻敲了敲马车边,对着外面说道,“该打听的时候你不打听,学了一身的功夫来对付师父是不是?”

王玉吐了吐舌头,“嘿嘿,我可不敢。”说完,他就缄默不语,再也不发出一点声音了。

闻冬闻到车里散发出来的清香,是自己熟悉的,公孙朔渝身上特有的植物清香,她渐渐放松脑中绷紧的神经,只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不一会儿,她就靠在马车的一旁,呼出的都是热气。

“闻冬,闻冬?”马车硌到路上的小石子时,总是会一颠一颠的,闻冬的脑袋也随着颠簸摇摆,一下一下的轻轻地磕在马车边缘上。公孙伸手把她揽到了自己的身边,让她的头能恰好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公孙朔渝看着怀里脸色微红呼吸轻促的闻冬,轻声问道,“你都知道了,关于冥鸿的事情。你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选择留下来,试着改变他?”

闻冬张了张嘴,有些无力的说,“我想,冥大哥一定心里也很苦,杀父弑母之仇,怎么能是那么轻松就能化解开的?我在他身边,他就多一份负担,不管他是真的喜欢我也好,假的也罢。就算是假的,他也要装作喜欢我的样子,一个人演戏的时候,其实会很累。”她说话的时候,双手慢慢的绞着,眼睛盯着不知道是哪里的虚空,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如果是假的,他利用我报了仇,我会讨厌我自己,我不想让爹爹他们出事。如果是真的,他就算是为了我放下了仇恨,他心里也一定会觉得愧对父母,我也不想让他那么难过。”

公孙朔渝摸了摸她的头,对着马车外面吩咐道,“王玉,我们去近一点的城镇停下吧。闻冬她病的不轻,要去抓些药。”

“是。”王玉应道。

“公孙哥哥。”闻冬突然唤道。

“恩?”

“公孙哥哥你知道玉面瑾君吗?”

公孙朔渝微微蹙了下眉头,“有谁不知道玉面瑾君呢?”

“那……公孙哥哥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吗?”

“玉面瑾君,江湖上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颜,此人就像一个谜。江湖上恐怕没有人能找得到他。当然,除了手上持有百晓门玉牌的人。不过据说江湖上只有三块,有没有被收回就不知道了。”公孙朔渝说道。“你找玉面瑾君做什么?”

“我想问问他,有没有办法能解冥大哥身上的毒。据说他什么都知道,那这个估计也难不倒他吧。”

“你想给他解毒?”公孙朔渝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闻冬,“你就不怕他毒好了,反来害你?”

闻冬摇了摇头,“记得有一次是我娘的忌日,爹爹趴在娘的坟头,说是自己害了她,几日不肯离去。当时碧劫就把爹爹打了一顿,说你还不如直接跟着死去算了,干嘛还在这里活着得瑟?爹爹说,疼的活着,比死了更难受。我想,冥大哥也是一样,他身上有毒,活着很疼,他想找我爹爹报仇,是他活下去的动力,是他克制毒素的忍耐力,如果有一天,他没了这个目标,也许就会自寻短见了。虽然我不知道冥大哥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但是我确实是喜欢他的。不管是真是假,这段日子我都过的很开心。如果能解了他身上的毒,我就能站在他的面前,很大声的说一句,‘冥大哥,谢谢你前段时间的照顾,如今我给你找来了解毒的方法,从此之后,我们两不相欠。你报你的仇,我护我的爹爹’,然后不管发生什么,我还是希望他能好好的活下去,不希望他的全部意义就是报仇。”

公孙朔渝扶了扶她的头,让她能舒服的躺在自己的腿上。他细长的手指轻轻的伏在闻冬的眼睛上,轻声的说道,“好好睡一觉吧,醒来之后,一切就都会如你所愿。”那声音如同施下的巫蛊,缓缓地,像是在马车里幻化成了一个一个的符号,弥漫在青色的空气当中。

闻冬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不知何处的床上了,她摸了摸额头,之前的发热已经荡然无存了,现在只剩下一阵一阵的头疼。她看了看外面的天,因为之前有过经验,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所以不敢断定这个白天还是不是自己睡过去的那一天。

这时,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外面两个人的说话声音。先是王玉那有些赖皮的语调,“师父不好意思啊,让你多等了几天。我这不是想着人月两团圆吗?跟着你肯定是没有月饼吃,还不如我撺掇着王老头下山买点呢。本来还想着趁机去泡泡那个什么花的温泉来,但是王老头看得紧,我就没逮着机会。唉,真是可惜了。”

公孙朔渝一声长叹,“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个不知道疼师父的徒弟呢?你应该拿着王老头买的月饼下山孝敬为师,这才是当徒弟的正道啊。”

王玉嘿嘿一笑,“师父你平时都不喜欢吃那些甜腻的东西,徒儿记得清楚呢,怎么能拿那些东西来孝敬师父呢。”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淡褐色卵状物体,外面还有些针刺突起,顶端已经开裂,往里看去,里面尽是些肾脏状的小种子。

公孙朔渝自然知道这就是白色曼陀罗的果实,里面藏着的定然是花种,他用一方手帕接了过来,好好的抱起,说道,“这才是我的好徒弟。也不枉师父在山下多等了你两天。”

王玉点了点头,又嬉笑道,“师父,我第一次见你这么疲惫不堪的样子,我回去一定要好好的记下来。”

“要不是你晚了两天,我能那样吗?”

王玉啧啧道,“唉,师父,你这样就不对了。追姑娘呢,是要多花点时间的,你看看人家冥鸿,在断剑门里苦苦守了卫姑娘多久,才得到她的芳心。你这一会儿不见,一会儿又闹出什么桃色消息的,让人家怎么放心的了嘛!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让你体会一下等待的辛苦,省的你老觉得江湖上的姑娘都和那个陆大小姐似的围着你转,这样对你也不好。”

公孙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之前给你的东西,你都收好了。到时候可千万别忘了。”

王玉一拍胸口,“嗨,那东西我拿着又没用,不给她给谁?”

公孙十分不信任的哼了一声,“就你那个小财迷的样子,转手拿出去卖了都有可能。”

“师父,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谁敢拿这个来卖啊,接着不久被你知道了吗?我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呢吗?”他眨了眨眼睛,“我说这个卫姑娘怎么还不起啊?吃了那药睡了都有快两天了,再不醒,难道又要让我去找山鹿,掏胃囊啊?”

胃囊?闻冬纠结了起来,莫非是传说中的用山上的梅花鹿的胃囊吊汤喝?她苦叹一声,原来自己睡着的时候竟然喝了这么好的东西,她接着又砸吧砸吧嘴,一股苦涩的味道冲了上来,闻冬不由得又是一阵叹息,果然是没留下什么味道,可惜了可惜了!“公孙哥哥。”闻冬怕他们着急,连忙唤道。

公孙朔渝听见里屋的声响,连忙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王玉一眼,脸上闪现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你看,病人醒了,你可能还得去一趟山里,抓只膘肥体壮的梅花鹿回来。”他接着补充道,“哦,对了,你要是能把一整只鹿背回来,就送到厨子那里吧,我正好想吃烤鹿肉了。还有,肉要嫩一点的,你好好挑挑啊。”

王玉一边往外走一边恨恨的说,“你当那山上的鹿那么好抓啊,是你们家养的啊,还能随便挑?我能抓到一只年老体迈的就不错了!要不然,我早就靠着抓鹿发了大财了!”

公孙朔渝心想,可不就是让你去挑一只,要是太快,你在这里岂不是耽误我和闻冬的二人世界?他走进屋子,见闻冬着正咧着嘴笑,笑到一半又捂住脑袋,但是肩膀还在一帮颤抖着。公孙一把拖过她来,伸出手去,拇指和中指恰到好处的在她的太阳穴揉着,说道,“睡了这么久,头肯定会疼,你还不老老实实的,又笑得这么厉害。”

闻冬肩膀抖着,笑道,“你是怎么收了这个徒弟的?竟然贪财到了这样的程度。”

公孙一皱眉头,见她并没有愁上心头的苦痛,便也跟着笑起来,“谁让我天生就和贪财的人有扯不清的关系呢?我可是记得,有个人曾经和千大海瞪着眼睛说‘三十两,一分都不能少’。”

再见客栈老板娘

两人正说笑着,闻冬突然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幸好两天之内虽然睡着,但是有胃囊汤补充体力,不至于身子总是软软的。她突然停下来,皱起了眉头。

公孙朔渝连忙问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其实他更怕的是闻冬突然想起冥鸿的事情,心里又不痛快。

闻冬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轻声说,“我好像发了一场大汗,身上黏黏的。味道好像不是特别好闻,刚才自己是闻习惯了,不觉得。结果公孙哥哥一进来,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顿时觉得自己是从垃圾堆里蹦出来的。”

公孙微微一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现在有力气吗?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衣裳。”说着,他从床头的桌子上打开了一个方大锦盒,先不说里面的衣服如何,单单看这锦盒的样子,就知道造价非浅——锦盒上的包纸是鱼鳞状的波纹,一层层一道道的由砂金朱红黛蓝碧青分别调和在一起,四角以洒金雕木包嵌,右侧有小隶绣着"洛阳云浅阁“的字样。”洛阳云浅阁“素以用料考究制作繁复为名,所有的制品从一开始,皆是人工细细调养,就拿养蚕来说,必须是上宫茧,而非其它。成长过程中所食桑叶皆是用长白山融雪浇灌,专拣清明那一天的所成,不能有任何残缺和破损。之后的步步工序不能以纺织机等等代劳,只能依靠织娘细细雕琢。好的织娘难求,云浅阁又不压迫织娘,所以一套衣服制作下来,往往需要半年左右。成为京城当中所有豪门甚至皇家争相竞逐的香衣云锦,只是价格骇人,并非人人接受的起。而且云浅阁向来是挑客人的主,若是阁主看着不顺眼的人,就算是你送上黄金万两,也未必拿的到一件衣物。闻冬从小并非在中原长大,自然不明其中价值。但若换成其他闺阁,就算是大小姐,譬如陆青衣,收到这样的礼物也一定会惊呼瞪目,然后好好的把这锦盒收好,等到重大节日的时候才会穿出来好好的炫耀一番。公孙朔渝自然不会看重这些,但在他心中,也只有云浅阁的衣物才能配的上闻冬。

他把锦盒放在闻冬的床头,又把屋子里的木窗放下,只留下一道小小细缝用来通风换气,说道,“我去吩咐小二给你准备洗澡水。”

“多谢公孙哥哥!”闻冬点了点头。

公孙朔渝出去没多久,就有一个大型木桶送了过来,接着是小二殷勤的往里面不停的加着热水,一直到满了为止,还给她在一旁置了两桶热水以作备用。闻冬见这小二有些眼熟,殷勤的模样似乎也再哪里见过,但也未曾多想。等小二出去了之后,她才慢慢的把身上的衣服依次脱下,果然已经被汗水浸湿,散发着一股骚臭的味道,她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那个王玉所说有些洁癖的公孙朔渝到底是怎么忍着这股味道,在这两天内照顾自己的。刚才也是一副没什么了不起的样子,还和自己挨的那么近。

闻冬把整个身子浸在热水中,只觉得魂魄都舒服的蒸出来了,只是有所缺憾。什么缺憾呢?她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了碧水温泉里冥鸿的身子,冰冰凉凉的,像玉一样,靠在上面格外惬意。闻冬深吸了一口气,把头埋在了水里,在桶里慢慢的吐着水泡。过了半晌,她猛的冒出头来,开始拿着边上篮子里的丝瓜瓤在身上用力的擦了起来,一边狠狠的说道,“不准想不准想不准想!卫闻冬,出了那个山庄,咱们还是好汉一条妖女一个!沉溺于过去的人只有两个下场。一,像那个卫老头一样变成败絮其外的大叔;二,像那个陆青衣一样变成下手狠毒的坏人。你都不想吧?你不想变成大叔,更不想变成陆青衣吧?所以洗完澡之后,穿上衣服,好好的下楼饱餐一顿,好大的江湖还等着你去闯荡呢!”说完,她紧紧地握住拳头,在自己面前挥了两下,弄了一地的热水慢慢蒸腾着。“没事,想想碧劫原来说的,人若想好好活着,只能没心没肺。虽然她自己也没做到,但是咱们有她的千分之一也行!况且你自己一个人强求,别人不一定乐意,你也活的不开心。别一脸悲戚弄得和冥大哥欠了你什么似的,说到底,还是你欠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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