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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日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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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琪,你太夸张了。”祝艾波说:“子倩只不过是比较属于‘家庭型’的而已,小妻子的那种型。每次家事课只有她如鱼得水,你不也老是央求她帮忙!”

“哦?”马琪慢吞吞地回说:“那么,是谁说厨房是她的终结战场,是这世界上所有探险家所能探测到的、最可怕的一个地方?”

“这──”祝艾波有点气恼。罗沙这时恰巧走了进去。

“罗沙!”林子倩看见罗沙,高兴的迎上去。“罗沙,我跟你说,车站附近新开了一家蛋糕店,还附有卡座呢!我这里有好多折价券,我们待会放学了一起去好嘛!”

“我──”

“我不要去!我要去吃炸鸡、汉堡和薯条。”罗沙尚未开口,马琪便大声地表示抵死不从。

可是,这下子胡书玮反对了。她从书堆中把头抬起来。

“我反对!”她说:“速食店又吵又闹,尤其那些摧魂的捞什子噪音,简直没什么文化。我要去茶艺馆。”

“茶艺馆?”换祝艾波摇头了。“茶艺馆里的那种气氛温吞吞的,被光了浪漫的癌细胞,我宁愿到‘铜船’、‘铁船’,‘红人头’的,可以一边听歌,一边聊天,多惬意!”

然后四双眼睛全部看向罗沙。

罗沙笑容麻木地说:“下次吧!我今天胃有点不舒服。”

“你怎么了?昨天溜到那里去,我去部室没看到你!”马琪走近她。

“那儿也没去。”罗沙看了祝艾波一眼。“我只是到校区后面做了一点化学实验。”

“什么样的‘化学实验’?‘可逆’’是‘不可逆’反应?”马琪上下打量罗沙,狐狸一样的贼疑。

“算是‘不可逆反应’吧!你知道的,就是那种测试尼古丁对肺叶和肺活量会产生什么影响的实验。”

“哈!”马琪大叫一声,一副被她逮着了的神态。“你实在真不够意思,自己一个人偷偷在‘研究’!我问你,‘实验的材料’还剩下多少?”

“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都没了’的意思。懂吗?”

“怎么会?你怎么做掉的?”马琪的声音表示非常不相信。

罗沙平静的说:“被艾维特逮着了,‘实验’中断,‘材料’全部被没收,还罚写了悔过书。”

“真的!罗沙?你和艾维特还真有缘!昨天他还救了你!”祝艾波声音提得好高,引得许多人对罗沙侧目。

“波霸,你说什么?艾维特救了罗沙?那个践踏女人芳心的艾维特?”马琪很不相信。“真的吗?罗沙?”

“大概是吧!”罗沙含混的点头。

“你怎么都不──”马琪正想埋怨几句,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把头转向祝艾波。“对了,波霸,昨天我看到了,你和速水真澄的气氛很不寻常。老实招来,你是不是勾引上他了?”

这是罗沙最不想听的,她略微把背朝向祝艾波。林子倩和胡书玮则大感好奇。

“哎呀!讨厌!”祝艾波支着脸,脸红了娇笑说:“马琪你别乱说!我和他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我的视力可很正常,你少骗人了!”马琪说。

“你这样说我也没有办法了。不过,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呢!”祝艾波笑得脸更红,更美丽。

她这个表情无疑默认了一切。至于各人怎么认定她和速水真澄的“关系”,就看各人心里怎么去解释了。

“上课了!你们还不安静!”平地一声雷,把每个人吓得归位肃静。

杨贵妃抱着讲义课本走上讲台,拖曳的脚步显得身体有些笨重,腰部原该顺凹的地方因生产的关系而消失了弧线,成为直桶的线条。

“你们越来越散漫了!”她骂说:“再这样下去,别说是第一志愿,搞不好连大学的校门长得什么样,你们都不会有机会看到!高三了,还一点自觉都没有,你们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就这样,激动牵错了她一根神经,一节课,五十个人就听着她的数落和叫骂度过。

“天啊!疲惫的一天,脑细胞沈淀发霉的下午,耳膜受劫难的日子。”杨贵妃走后,马琪立刻尸体倒地,嘴巴亲着桌面,眼睛瞪着嘴巴。“杨贵妃生了孩子以后,身材走了样,脾气也变得乖戾多了。”

“听说她的婚姻不是很美满。”胡书玮丢下书本。“先生在外面养小老婆,她又无可奈何,只好藉着生孩子想挽回先生的心,结果,越搞越糟。”

“她才不是什么无可奈何,而是不甘心。”祝艾波不以为然。“女人就是这点悲哀,想藉孩子挽回丈夫的心。却又因为孩子使自己的身材变形,失去原存的一点吸引力。”

“如果我是杨贵妃,就早早离婚早早了结算了。变过心的纤悔都是不可相信的!相看两厌──何必呢!”马琪很洒脱地说。

“可是不甘心哪!要是我,我会跟杨贵妃一样,不放对方和别的女人结合,才不会让他那么好过!”祝艾波说得如切身之痛,神色有点狠,看了罗沙的方向一眼。

罗沙暗忖着,有点可怜杨贵妃。

天底下的动物,就只有人类会发誓,那是因为人类会说谎;也只有人类会纤悔,那也是因为人类会说谎。会说谎的心,挽留在身边也是惘然,她想不通杨贵妃为什么还要这样看不开,这样委屈求全!

因为爱吗?

又何必呢!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那多痛苦!

所有的动物中,只有人类的心,长了翅膀。既然那对幸福的翼不再飞向自己,何必将自己捣入痛苦的泥渊中?

又是因为爱吗?

像她对速水真澄那份只能存活在黑暗中的恋情般……

不!那是不一样的。

她对速水真澄虽然永远只能是暗恋情愫,可是她的心还是甜蜜美丽的。杨贵妃的爱,却是因为她的皮相衰老,她丈夫的心才会长了翅膀。

“罗沙!罗沙!你说呢?”马琪用力拍了罗沙一掌。

“什么?”罗沙愣了一愣。

“波霸又在宣扬她那一套‘驻颜术’了。谬论一大串,漏点一大堆,说什么有一种水,抹在脸上,就真的能让人青春永驻、永远美丽!你相信吗?”

原来她们已经改变了话题,她却还失心在方寸的失神里。

“是化妆水。马琪你有一点常识好不好?”祝艾波不满说。

马琪挥挥手。“什么黑水、白水,都一样了,没什么差别!罗沙,你说,你相信吗?”

“女人啊!都是皮相的奴隶。”胡书玮摘下眼镜,后仰着头,点了几滴眼药水。“看过电视一则意识型态的广告没有?它说女性主义就是败在衣服和爱情两件事上。依我看哪──”胡书玮贬了眨眼,让药水顺利渗入眼睛里。“女性主义最主要还是败在女人自身那一层薄薄的皮肤里。”

“没错!艾波的未雨绸缪还是有道理的。”罗沙的声音有点老。“换作是我,我也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看床边大江东去,见红颜凋零老去。”

红颜是那样靠不住,她甚至也无法接受自己不会再年轻的定律,以及逐日必须苍老的法则。

她真的没有办法接受有朝一日她也会变成鸡皮鹤发老太婆的这等事实。

难啊!女人的心……

“照你们这么说,那整型医生不是赚死了?难怪我妈房间梳妆枱上那么多瓶瓶罐罐!”马琪作风粗线条,总是嫌那些赚女人“皮相钱”的商人“坑死人”。她拿着笔在纸上算了算说:“一瓶化学药水就赚了女人一仟块有多,太没有道德了!还有那些什么营养霜的……”她掷下笔。“算了!算不清!真不懂你们这些人,花一大堆钱买这些无聊的安慰!”

“能让自己变得更漂亮,何乐不为!”祝艾波不在乎地耸肩。

胡书玮挟了一本“当代哲学思考”起身说:“我要去社团,不陪你们了!”

“我们也得走了。罗沙!”马琪也起身说。

罗沙逐眼看着马琪和祝艾波,从祝艾波身上叠影出速水真澄,突然觉得胸腔一阵绞痛,咬着唇说:“我今天不去了,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家。”

“生病?”马琪贼贼地说:“想偷懒就说一声,玩这种烂把戏!”

“我真的是不舒服,大概感冒了。”

“好吧!随你的便,我们走喽!”马琪和祝艾波并肩走出去。

撒个小谎应该不致于有太大的罪。她实在不想看到速水真澄和祝艾波卿卿我我的景象;光是想,就让她受不了。

她慢慢走入樱花坡道,远远看见街车开来,抓紧书包快跑追着车子,跑了几步却颓然地停下来。

“算了!”她叹了一口气,垂下头。

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喜欢一个人的心情竟会那么痛!

“唉!”她又叹了一声──好像在不经意地经营着哀愁,假假的。

不!痛的感觉是真的,有点哀有点愁的感觉也是真的。

眼泪也是真的。

“讨厌!”罗沙用双手揉着眼睛,逼掉了眼泪。

樱花坡道很长,心情低落时走起来更长。远方的天空,落阳红得像血一样,捱到山边,渐曳渐淡,背后的天空,显得有点宽广。

樱花没有飘絮,海的身颜也显得那么遥远。罗沙远眺着坡道下的风景,坡道陡伏却浮出了速水真澄淡黄的身影。

看到他,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想逃,双脚却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般,动弹不了。

速水真澄也看见她了,神情恍恍的像是惊讶,近看了却是不动的神色。

他们擦身而过,速水真澄对罗沙视若无睹,传递的信息只是仅仅一个过路陌生的人。

罗沙回过头,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一直祈求着速水真澄回头看她一眼。速水真澄淡黄色衣衫飘扬在夕颜里的背影,始终倔强地不肯释溶出一丝温柔。

坡道中央花坛上标示着气温、时间的指钟,黄澄澄的小灯泡亮着五点零三分。罗沙噙着泪,一路飞奔下坡道,中路绊倒摔在地上,书包摔得远远的,散出那本有着少女托腮叹愁的“淡淡幽情”。

x月x日恰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

路的尽头是彩霞艳丽的红,山背后的天空有点宽阔;

午魅过后五点零三分的夕颜里,又在这条长长的樱花坡道上,和你擦肩无言地走过去。

回眸望去是你身影淡淡的黄,影背后的苍穹有点寂寥;

午魅过后五点零三分的夕颜里,樱花坡道沾泪飞絮替我在哭泣,我们错身无语地走过去。

应该如何开口?这样陌生的相逢里──

你不会知道我的心悄悄地在颤抖;

应该说些什冉?相看俨然的际遇里──

樱花落道上,我追着你的背影说着相思意。

第五章

霜降枫红。

青檅与枫香染红了山头,满山就像着了火,烧得罗沙脸红。

这是一种让人觉得幸福的景象;心与灵的解放。

如果真如马琪说的:每个人欣赏的,大抵都是与自己有着相似的气质或特点,才会灵犀一点通。那么,罗沙想,她就像这满山的枫红。

她这次探山,缘起在报上看到一帧落满枫叶小径的照片。火红的枫像血一样,背后的天空也像是烧了起来,某种炙热火烫就一直烧着她的心。

周末下课后,罗沙就换掉衣服,拧着背包,赶搭火车南下。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访枫的事,因为那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感动。她不希望身旁有人跟着,不希望被打扰;她想一个人静静地走走看看,静静地独尝喜悦或哀伤。甚至如果忍不住流了泪,也是她自己的事。

也有许多人慕山红而来;每个人都互不相识,友善地点个头后,就各走各的,留给别人恣意的自在。因为访山的人都知道,单身探山红都怀有自己的心事心情,都不愿被打扰;陌路相逢,一个微笑,一次点头就够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故事留待去传说。

为了看枫红,罗沙整整走了四个小时的山路。她累得不知道那条腿才是自己的,可是,那辛苦是值得的。

那景观,真是动人心魄!

溯峰而上时,一旁是断崖,一边是光秃秃的山壁,间杂布满尘灰土石的草木。山路迂回婉转,绕过一重山又一重山,不禁让她联想到后主的“长相思”: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那情境,她以为她不是在人间。

而感觉,又像一首旋律。白云在眼前飘去,山风在耳边叹息。

走过了层层的山峦,终于触到了山红的秘带。她不知道,枫树竟然是那么地高,枝桠集中在最高处;枫红,也向天空伸展漫烧着。

地上铺满了枫叶;罗沙将鞋子脱下来,与枫叶裸触着。仰头看着天,枫树在呢喃;俯前望过去。林深叹幽幽……

山让人觉得自己渺小;感觉白云苍狗,世事无常;感觉释然。

“啊!如果能淡然!”罗沙仰着头,热泪无声地滑过。

离开时,她带走了三掌蚀过的枫红。溯着来时路走到半山腰,回头看了山头枫红、火一样的天空一眼,停步在山路边破旧的木屋前,在山里借歇了一夜。

夜来,使山显得更形鬼魅;却使山的星空显得越形热闹。多亮的、像钻石的星星,将夜空点缀得有点乱,太耀眼了。

罗沙站在木屋外的空地,前方一无障碍,展落在她眼前的,是垂地的夜空,垂地的星宫。

她仰着头,想起七夕时,跑去天文台看牛郎与织女的事。那晚夜色凉如水,黑色泼了一空静;叫她感动的竟不是天星,而是天文台楼顶那徐徐吹来的晚风。

记忆真叫人恍惚啊!总是那样挥散不去……罗沙仰起的下巴,又滑下了透明的泪液。

星座宫里尽皆有神话,人间世里尽皆有爱情。而爱情,那样叫人脆弱……

山风呼呼地响。不知什么时候,星星隐退了;而月,钓上了林梢。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如果怀着心事,山里的一情一景,都容易勾起探山人的落寞。罗沙再深深叹了一口气,走进木屋,留下山月独自照人间。

※※※

天尚暗闇,木屋主人太太摇醒她,纯朴的笑脸透露着憨厚的善良本性。

“小姐,我们要下山办事。你要不要一起走比较有伴?”

罗沙睁着惺松的眼。床前,木屋主人为首,依次站着他的妻子,两个还没有桌子高的小孩,两眼骨溜溜地看着她。

“这么早?”罗沙急忙起床。“麻烦你们等一下,我很快就好!”

“不急!慢慢来!”

罗沙走到屋外蓄水铁桶旁,舀了一盆水。清晨的空气真冷,吸收了一夜凉气的水更冰,泼在脸上,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身。

下山的速度比她昨天上山时的速度快很多,三个小时不到就走到了山口。小木屋一家人憨笑着和罗沙分手,罗沙向他们挥手道别,从他们的身后仿佛又看到那一山火烧也似的天空。

北上的列车上,她一路望着车窗外发楞,看窗外的景象由凄黑而濛灰而淡金,终至明亮一片。

车厢内旅客并不多,很多空位孤独着。车行一段后,有人在她座旁坐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视线一直随着车行的速度不断地移变它的目标,背后却不断传来不安的感觉,好像有双眼睛一直想看穿她。她霍然回头──

“你终于回头了!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转过头来,从我上车到现在……嗯,七分三十六秒半!”

速水真澄斜向着窗外朝阳,认真的脸,被光影偏分成具动感的轮廓,仍保有一丝酷意。

他的出现太突然了。罗沙掩饰不住心中的惊讶和欢喜,颤着声问:

“你……你怎么会……。”

“我常常这样到处跑,四处寻找题材。倒是你,早上十点二十九分的列车上,怎么也会碰见你!”

“我……”罗沙想起满山的那火红,从背包取出一掌枫红平放在手上说:“喏,这给你。我刚从山里回来。”

“山里?一个人?”速水真澄平声问,没有接下那掌枫红。

“嗯。”罗沙点头,仍平托着一掌枫红。

速水真澄看了枫红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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