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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云殇-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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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赞不敢辩驳。

“写细致些,送到太子府,就说是东赤来的奸细。”

韩赞谨慎的问:“殿下,如今与东赤交好如初,即便抓到奸细,也是不可妄杀的。”

“嗯!”他沉吟片刻,“就闹成市井斗殴,枉死他乡,名册还是呈到太子府。”

“是!”

东赤战事平定,姬鲲鹏班师回朝,亦璃早料到姬泠然会回来。

曾经盼着他回来参详,斟酌接下来该如何。

如今,还信得过么?

两个人,都不想放走,可棋局往往不是在一人手中。

接连几日,洛妍悄悄藏了吃食,白日按照东赤民间逗弄紫燕的习俗击打竹节,引来回南方过冬的紫燕。

为着鸟儿尾羽的紫色,便成了东赤不可捕杀之物,到了南炎,一夏丰盛的食物养得肥肥,秋入南炎,名换成鸱燕,做了上京城的盘中餐。

南炎人也知道,那幼鸟来年还会北飞,自有东赤人喂得肥肥的,再(shiqiao制作)送到他们的油锅里。

洛妍只选那幼鸟喂食,到黄昏又赶紧驱赶走。撕碎布条,绣个“瑶”字,再缝在紫燕尾羽上。来年春归,紫燕北上,紫燕台便是歇脚地。那是皇家禁地,或许,那么久远的传讯能到姬鲲鹏手中。只是,她与泠然能活到那个时候么?

亦璃的暴虐逐渐显露,从善如流,从恶如崩。

是残酷的事实诱发了他的冷血,还是,他原本就如此?

瑑儿说,厨上的饭婆子已不见踪影。

不过假意多言语几句,试探一番——亦璃却防备得如此严密。

瑑儿眼见的是亦璃与洛妍仍旧起居一处,身上的痛好了,并不觉察有甚不妥。竟揣了顽童心思,琢磨着有谁说过沈家的坏话,诋毁了沈儒信,便要故意亲近,借机报复。

困了多日,十五就要入宫,十三那日,到得掌灯时分,亦璃容许洛妍出了竹园。

内侍张奎来秉,要择日从桃斋迁去正院。

“是王爷的意思?”洛妍实在不愿住到卓丽姿曾住的屋子。

“王爷让奴才听王妃娘娘差遣。”

“有些旧物在原先的相府,得取了来——”瑑儿故意道。

张奎面有难色。

“相府无人料理,宅子是父皇赏赐的,理应充入内府。先考虽无甚积蓄,可为相数载,门生广天下,字画、古玩,倒是值几个小钱。如今我管着这一府女眷,再加外边的迎来送往,总得有些体己银子。”洛妍絮叨一番,使眼色给瑑儿,将初拟的清单递给张奎。

张奎却不敢接,只恭谨的拒绝,嘴里说着奉承话:“满府人都知道,王爷恨不能将心掏给娘娘。合着这一府的用度,还不全凭娘娘支配——”

“张内侍是个明白人,如今楚王是太子了——父皇总不能将内府贴给王爷?父皇的岁数——倒是趁着年景好,将那些东西变卖了,真金白银存在手里,心里踏实些。只是,那头府里人,信得过的,都随先考去了。我瞧着王府,张内侍倒是个妥帖的人——”阉人活着无非贪财,洛妍刻意说得不懂行市。

张奎心道,她主仆二人不出闺阁,哪里知晓买卖如何,正是大捞一笔的良机。搓着手一副为难样,左思右想,待瑑儿催过一番,才勉强道:“此事,奴才原没资格管。可既然是娘娘瞧得起奴才,又想着相爷的诸般好,奴才自当尽心尽力——只是,王爷那里——”

“王爷那里,自是不便多言,恐夫妻间生些嫌隙。再有,旧时听闻,街市中,有那放利钱的营生,只女人家,有那心思,也没那计量。”

“这个娘娘放心,奴才必办得稳妥!王爷那里,奴才也不会多言半个字!”张奎的恭敬已发自内心,掉进那钱眼里。

“有一事想求张内侍——”

“娘娘是要折杀奴才么?这是哪里的话,但凡娘娘有命,奴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书房里,有先考手书的几阙青词的册子。那是遗物,劳烦张内侍寻来,睹物思人,慰藉哀思。”洛妍说得情真意切,惹得瑑儿听入神,先落下泪来。她的泪,早就虚耗在那段无谓的情上,此刻,即便想起沈儒信死前的惨状,也只有恨意,难生悲情。假意拿绢帕擦拭着眼角,心中却想着,此番真能设法北归,借的竟是沈棠之力的话,回去了,该如何面对。沈儒信的仇,岂非空谈。

张奎见她没主见的样子,心中暗筹,说是名动上京的才女,可毕竟妇道人家,哪里懂得市井经济。“娘娘节哀,奴才这便去张罗。”

“先考丧仪便有劳张内侍,等银子得了,再行赏赐。”洛妍假意不知他的小算盘,许些不起眼的小恩惠。“我记得先考有些田产交给东门上薛五福在打理,也劳张内侍去接管过来。”

又交代了一番,张奎喜滋滋的走了。

洛妍心中烦闷,想着会否有蛛丝马迹被亦璃察觉。回想前事,这张奎当是轩宇槐赏给亦璃的人,随他多年,料来是信得过的。只是亦璃生性多疑,不定让下边奴才相互盯防着。

“让人去传褚杰来!”洛妍无奈看着瑑儿,给她擦了泪,“还不是哭的时候!哪日我若死在南炎了,你痛快哭一场,我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好端端的,说什么死?”

“好了,去吧!”

亦璃来时,隔着帘子,褚杰正把王府的各类账目挨着禀报给洛妍。

他在外间坐着,无味的听着。

洛妍偏生问得细致,她又知晓朝廷规制,把那逾矩之处挨着指出,不合理的花销又废了许多。直把褚杰问得汗涔涔,不敢马虎半分。

“好了,先下去,明日再来回话!”亦璃听得不耐烦,扬手赶走褚杰,掀了帘子入内,冷眼瞧着洛妍。

她也不解释什么,只端了茶碗过去,低眉顺眼的笑着。

这样的乖巧更是刺激了亦璃,接过茶碗就随手掷到她脚下:“你倒是识大体,管起家事来了!”

她忍住咬唇的习惯,扪心自问,除了相互算计,除了彼此伤害,他们可有别的一线生机可循。伤痛是涓涓溪流,点点汇聚,终有一日,惊涛骇浪将他们吞噬。忍着痛,洛妍强颜欢笑:“父皇恩典,洛妍忝居其位。在其位,谋其职,该为王爷多打算才是,尽到王府主妇之责。未尽之处,还请王爷海涵。”客套的话,她岂是不会的?

亦璃眼底的恨稍纵即逝,似乎,任疾风骤雨,他亦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那爱妃是安心留下了?”

“王爷许臣妾走么?王爷不许,臣妾走得了么?既然非留不可了,臣妾自然该有个留下的样子不是?何况王爷手里,还捏着臣妾在乎之人!”

“很好!你知道就好!”亦璃丝毫不怒,握住洛妍的手,“有劳爱妃!”他嘴上云淡风轻,可还是忍不住眼瞧她耳垂,仍有些红肿,好在秋凉,若是暑日,怕要流脓溃烂。

洛妍恰低头望着地上的碎瓷片,错过了他那一丝深情。蹲下身,去拾捡,尖利的锋口险些划破手。那一瞬,脑子里乱作一团,冒出荒诞的念头,若死在他面前,可还会心疼?可会顾念昔日的真情?可能余存一点点爱恋?

傻!真的很傻!霖是如何死的,竟恨他糊涂,恨他让自己背负的责任。生命,也没换来爱意。

亦璃,怕是罪责也不会背负,只会笑她愚蠢,笑她痴傻的做了枉死鬼。

五岁,洛洛为何不死在紫阳宫?

沈洛妍为何不死在天堑关的悬崖?为何不死在雪 玉 峰?

为何偏偏要在交付感情之后来选择生死?

手中的瓷片被夺去,拉扯的瞬间划破了手指,鲜血汩汩而出。

亦璃的心猛地被最软的情感抓扯住,却又更深的恨意袭来。要抚慰的话换作厉声呵斥:“既然知道孤王手里捏着你在乎的人,就别要死要活!否则,孤王对泠然最后的情分便是成全你们死同穴!”

洛妍显得平静异常,吮吸着血滴:“臣妾今日请了郭妹妹与卢妹妹来絮话,王爷得雨露均施,方能家宅和睦安宁,只不知王爷今夜宿在何处?臣妾也好命人去支会一声。”

亦璃握了拳,又松开,不假思索:“依爱妃的意思呢?”

“皆可!全凭王爷喜好!”

“那便两处都去就是了!”

悱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很长,有几处伏笔。

话说,很长,是因为在榜单的更新任务,我心里好怕被人说堆字骗钱。

这章有点小H,先前和群里妹妹讨论,说既然字数多,可以取一个麻辣的章节题目,偶要学做标题党,哈哈!

算了,不打色情牌。

悱恻并非船戏的名词,而是指哀伤。

《易》剥——六 四:剥床以肤,凶。

“园门都锁好了!底下人都歇着了,我让守夜的老妈子看着小火,煨点燕窝,早起吃吧!”瑑儿仔细查看了,四下已无人迹,试探着问道,“我——我还是想——”

“别想了,你出不去的!算不得天罗地网,他的暗侍也是星罗密布,出不去!”洛妍知道在冒险赌一把,既然当日,凭聂骊之力都找不出泠然,那么沈棠也不会有那本事,中秋夜宴前,亦璃估计没精力分神处置此事。再者,或许,泠然一直是他身后的筹谋者,一个冷静而睿智的良师益友。

“你真的舍得他去别人那里?”

“瑑儿!”

“你说过——”

“沈玉瑑!”

瑑儿并不吃这套:“你横也无用!是你自己说的,只求一心人。明明不乐意,明明在乎,何苦将他推到别人怀中?”

“不乐意又如何?在乎又能怎样?即便小门小户,也是有妻有妾,便是那寻常农舍,年景好,多收了几斗,也要寻思着停妻再娶。何况这王侯门庭,哪来的长久,哪里的一心人?”

“你不是讥笑宁安么?就算为了权势,为了利益,都不可为之。最白痴的女人才把男人送出去与他人分享。”

洛妍苦笑连连:“记性见长,父亲泉下有知,该当欣慰些许。”

“洛儿,你别这样。你爱他的,是不是?我瞧着,他对你,表面的虚情假意下藏着一颗真心。你没瞧见他背后是何情状,同你争了几句出来,脸色刷白——”

“好了,去睡吧!当真习武的人,精神头足。去吧,我也乏了。”洛妍再不肯听下去,催瑑儿离去,掩上门,那心思还是鬼使神差的钻出来。他在哪屋,同谁在一处。曾经耳鬓厮磨说过的那些情话,可说与另一人,博得娇笑,博得芳心。

认命?最恨的就是认命二字。

“小洛,你清醒一点,人已经死了!”

在无数认命的教诲后,她知道了牛眼,知道了远被带到这个时空。那是她二十多年相依为命的人,为她自以为是的错误承担代价的人。

如今,这份情感,又需得她认命的舍弃。

认命么?

推门出去,唤着瑑儿。

一脸诡笑的丫头提着灯笼跑过来,似乎早侯着。“反悔了?这才是你的性子!谁说的,有志者,事竟成。”

俗气的老话,可她至少得去试试,得去争取。他当真断了情丝,是无奈。却不能被自己亲手毁掉这份情。

瑑儿知她要去寻,怕再取笑,洛妍又反悔,只低声道:“我让慧慧去张奎那里问过,还没歇下,只叫了郭妃、卢妃在一处喝酒、说话,在揽月亭后头的水榭。”

“嗯!”

主仆二人才走到天井,就听得院门哐哐作响,守夜的婆子问了一句,也无人应承,只那门响得愈发厉害。

洛妍同瑑儿走得近些,隔着门缝,瞧见光亮由远及近,纷杂的脚步声随之而至。

门似乎被人狠命踢着,把那婆子吓得直哆嗦。

瑑儿大着胆子上去问:“何人在外头?”

有沙哑的声音呼喝着:“死奴才,谁让尔等跟来的?滚!都滚开!”

听着似乎是亦璃的声音,可夜里,那般歇斯底里的叫嚷,又分辨不清。

瑑儿隔得近,听见张奎在说:“奴才该死,求王爷赎罪!”又吆喝着让人跟着离去。她连忙下了门闩,两扇红木门猛地被推开,一个人随着门的开启跌了进来,踉跄着绊在门槛上,摔在院中。

人趴在地上,瞧不到面容,可大红灯笼照着那双绣五爪云蟒的软底靴子。

洛妍奔过去,拼力搀扶。

“洛儿!洛儿,我们别再闹了,好么?洛儿!”亦璃双手抓住她衣襟(shiqiao制作),抬起头,满面泪痕,声音悲切,眼中的痛苦与挣扎一下子击中洛妍。

瑑儿见此,赶紧招呼着闻讯出来的丫头、仆妇回避,她自去取了铜盆,将热水端入卧房。

亦璃一身酒气,一句话后,便匍匐在洛妍身上,也不嚎啕,只静静呆着,手臂将她腰肢揽住。

院外,退开在几丈远的张奎等人张望半天,也悄然退去。

洛妍心中感慨良多,他,再心狠,还是来了。她还能苛求什么呢?

怀中的人满是酒气,是酒醉令他脱下了伪装,还是酒劲壮了胆色?或许,是酒的绵软、迷惑勾起了最柔软的情丝。

轻轻拍着他的背,聊以抚慰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也是慰藉自己。

再如何,他终究来了。

在她看清自己的心,想去寻他时,他竟来了。

是心有灵犀?

太过冷寒的心要依偎在一起,才能相互取暖。

她那么晦暗的比喻,他与她,都像划过天际的流星,一刹那的光芒,不足以带给对方温暖,只在眼前的璀璨后跌入更深的黑暗。

这是宿命么?

她为何那么懦弱,为何不试图打破宿命的牵引。

“亦璃!”

瑑儿放下铜盆,来帮洛妍扶亦璃,那么个大男人,她哪里扶得走。

亦璃却不耐烦的摔开瑑儿,强撑着站起身,手臂搭在洛妍肩上,歪歪斜斜的迈着步子,好不容易进了屋内,跌跌撞撞绕开绣屏与贵妃塌,一下子跌在床上。

洛妍绞了帕子给他擦了脸、手,解开领襟透气。

“瑑儿,煮点解酒汤来!”

亦璃抓了热帕子过去,随手丢出去,攥着洛妍的手不放。“洛儿,我没醉,没醉!”将她的手拖至他脸颊处,反复摩挲,“我恨你,你知道,我恨你,你知道的!我不爱你,从来没爱过,一开始,都是假的。”

“是,我知道!”她着力保持平静,独自舔着伤痛,才将收了口子不再滴血的心,为着他语无伦次的醉话,再次扯开伤口。早在他抬头的那一眼,布满血丝的眼想挽留泪滴,却有无法抑制的悲痛随泪水涌出——所谓平静,分崩瓦解。

拉着她另一只手,按在心口。“帮我揉揉,好痛!被人卡住咽喉一样难受,被人剜去心肺一样疼痛。”

她顺着他的意,手掌轻柔的按在他胸口。

“这里早就冰冷僵硬了,当初是你把它重新捂热了,让它有了温度。可也是你,让它痛得无以复加。为什么要给我一个假象?让我认定,你爱着轩亦璃,就像轩亦璃爱着你一般。无论我是谁,哪怕只是离岛一个落泊人,你交托的都是一腔真情。”他闭着眼,感受她冰凉触摸。

他的眼线细长,即使这一刻双眸紧闭,呈现的也是一种静谧的美感。

眼角处,渗出晶莹的泪滴,亦璃犹自强忍着,不容泪珠滚落。

其实,哪里还需泪来证明他的哀伤。

洛妍恨不能将所有的伤痛背负过来。是她步步为营,费尽心思算计了他,那一次次精神上的挑逗,让他深陷感情的沼泽。

可笑的是,她也把自己赔了进去。想将他救出泥潭,却一起陷得更深,无法自拔。

一年半,踏入豫章王府一年半,奉茶见礼、制造乱麻一样的开端;揭去面纱,大骊宫落水后的初次相对;画舫上,他演给她与亦琛的那场好戏;天堑关,轩宇槐让她追至千里外——前程种种,唯有离岛曲水流觞的茶是干净的,少了尘世的阴谋,尔虞我诈被摒除在外。

他们都戴着面具度日,厚重的、变幻多端的面具,需要时,便有适宜的嘴脸应对周遭。

伤痕累累了,还妄图从对方的伤痛中寻求促狭的满足。

握住他的手,放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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