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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面不寒杨柳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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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同样的景,不同的心。
美丽还是悲凉?不同的心倒映出不同的景。
物喜己悲,心随景易还是景由心转?
第二章 路漫漫(上)
又是一年烟花三月。
郁怀乡已是江南一带规模一流的勾栏。
三年来连连吞并了左右两家不小的妓馆,重起的楼台气魄宏伟格调高雅,一楼花厅乃是歌舞宴客之所,二楼雅间为小聚独酌之处,三楼和四楼是寻常的姑娘们留客的地方。
后院的亭台楼阁亦是精致延绵,丝毫不逊任何富贵之家,专供一些风雅名流饮宴待客,而其中间疏散布的各个小小院落,除了留给花榜前十位娇娘的,还有几个单独的院落是专门给一些比较尊贵的客人用来恩幸那些榜上无名的官妓。
杨柳风,早已有了自己独立的小院。
虽然只是排在花榜的最末,但她的院落却是整个郁怀乡里最精致的。
因为宁王的时常光顾,更因为,没有这长达三年的包宠,便没有郁怀乡今日的风光无限。
杨柳风,虽然依旧不是头牌,但却已经成了江南一带秦楼楚馆中的传奇,不仅是因为她琴棋书画色艺双绝,更是因为有浪子王爷之称的宁王三年之久的专宠——虽然宁王依旧会恩幸一些雏妓,也偶尔会包宠几日,但只有杨柳风是始终不变的神话,无人能够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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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漫舞。
红泥小炉之上,银铫内的水已成蟹眼。
刘珩闲懒地倚在贵妃榻上,微眯双眸看着她娴熟地侍弄着茶水,一双素手翻飞如蝶,每个动作都唯美流畅到足以入画。
三年,他从没有在同一个女人身上耗费过如此久的时光,然而这个女人却过于特别,仿佛一杯乍看不起眼的酒,喝过,却令人沉醉到痴迷上瘾。
那抹温淡如春风的笑,初见时似是亲近,历久却愈觉疏淡。
仿佛永远琢磨不透把持不住,那样的睿智从容,那样的柔韧淡定,令他屡屡欲罢不能。
温润佳人浅笑着奉上凝脂茶盏,虽已是三年之久的熟稔,但却仍时时处处不失恭谨。
接过茶盏但见汤色澄澈,未及入口清香已是沁人心脾,含笑一品,颔首道:“这新供的雀舌水芽果然是配高山雪莲上的冰露方才显得馨爽适口相得益彰,风儿对饮茶一道总是别有心裁。”
杨柳风笑道:“那也须是王爷这般的人物才拿得出这两样稀罕的东西,风儿不过是附庸凑趣罢了。”
轻笑着拈起她玲珑的下颌:“让本王尝尝,今天的这张小嘴上是抹了蜜糖了么?”言罢缓缓地凑近双唇。
已是呼吸可闻,下一刻便要烙上那双萦绕着春风的樱唇,可是,眼前那双漾如春水的双眸却满是疏淡清冷。
三年了,自从那一次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她。
他只想要她心甘情愿的委身于己,却在每每有所亲近的时候,便遭遇如此漠然的回应。
他知道,只要他执意做下去,她不会再有丝毫的反抗,但那样的顺服却只会让他感到羞辱,就如第一次的那样,虽然占有了她的身,可却早已在心中败得落花流水。
“总有一天本王会让你哭着跪求本王恩幸。”三年前,他说。
“真会有那么一天,风儿跪求承欢于王爷,但不过一定是笑着。”三年前,她笑着回答。
他轻叹一口气,松开手指,悻然地靠回到榻上。
驯顺地悄悄跪下,一双娇柔的粉拳轻轻地捶上他的腿。
心头的微愠终于在酥松的舒适感中渐渐消退,微阂上双眸道:“你是越来越会侍候人了,惹恼了本王,这是在讨好么?”
“王爷何曾恼了,王爷若真恼了,哪里还有风儿的命在。”浅笑着继续道:“王爷如此厚遇风儿,风儿略尽绵薄本应是分内之责,说是讨好倒似是生分了。”
受用地轻哼一声,刘珩挪动了一下身体调整得更舒服一些,忽然淡淡地道:“上回打的赌竟还是你赢了。”
“王爷说的是哪一次,风儿不记得了。”声音依旧是温温淡淡,不带一丝刻意。
缓缓睁开双眸,凝视着轻盈挥动的粉拳:“半年前本王和你赌刘羽能在太子之位上坐多久,本王说三年,你说不过一年。想不到前几天竟然真的就被废为庶人,现在太子已是刘卓,本王仔细算了算,从册封到被废果然只有十一个月多一点。”
杨柳风讶然笑道:“竟有此事么?风儿早都不记得了,王爷倒还挂在心头。当时怕不过是随口说笑,想不到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刘珩眸色认真地道:“告诉本王你的理由。”三年的相处,令他坚信她一定不会是随口说说的,对于军国政事她往往有着不同凡响的敏锐与机变,也因此,他才会每每破例与一个女子谈论朝廷局势,而她的真知灼见智谋深远甚至超过了他手下大多数的幕僚。
沉默片刻,杨柳风才开口道:“其实风儿只是以常理度之,并没有确切的把握。”
“本王就想听听你的常理。”
“以风儿之见,原因有三:其一,刘羽若久居太子之位,必定日渐羽翼丰满党朋繁盛,而他是嫡子,皇后虽已不在,但皇上既肯力排众议弃长立嫡,自然是旧日无限的情分在,若被他站稳脚跟,只怕再难扳倒,此为时之所迫;其二,太子初定之际朝堂内外嫡长两派分庭抗礼可谓势同水火,虽则刘卓暂败,但拥长废幼之声依然盛灼,若久持无果,那么原先拥立刘卓的朝臣必然会有所动摇,待到人心涣散只怕再难力挽狂澜,此为势之所迫;其三,当今皇上虽对已故的昭翎皇后情意深浓,但死人的情分毕竟不若活人的手段有用,现今代掌后宫事务的便是刘卓的生母妍贵妃,名为贵妃实同国母,她又岂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败于朝堂?此为人之所迫。”她笑笑道:“风儿以为,有此时、势、人三样所迫,刘卓必不肯延误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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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再美丽的容颜也会因岁月的摧折而老去,智慧却正相反。
做他的知己、谋士、对手,远比只做他的女人要明智得多。
因为智慧是一支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的笔,把最美的倩影勾勒在他的心底,当繁花凋落,只有那栩栩清姿深隽于心,哪怕遥隔千山万水,又如何能够忘怀、放下?
第二章 路漫漫(下)
刘珩目光烁烁地道:“你怎么肯定败的必是刘羽,而不是刘卓?”
缓缓抬眸道:“王爷亲自暗示过风儿的。”
挑眉道:“本王怎么不记得?”
婉然一笑,复又垂下螓首认真地捶腿:“风儿记得,王爷曾经讲过一个关于两位皇子的逸事:说有一年外使进贡来一对极其凶悍的异隼,圣上龙心大悦,将之分别赐予大皇子和七皇子,那猛禽刚烈非常,非主人之令不从,大皇子刘卓见状道:‘不能为我所用,亦不可留待他人。’于是斩杀隼鸟驱逐了驯隼人;而七皇子刘羽却道:‘虽为禽畜,义胜世人。’于是派人护送隼鸟和驯隼人回国。”
刘珩的唇边已是漾起会意的微笑。
杨柳风只是顿了顿,接着道:“风儿以为刘羽仁厚,刘卓果决,两相交锋,仁者不及狠者。”
赞赏地颔首道:“言之有理。只可惜你是女子,本王的幕僚里缺少如此的权谋能士实在是一大损失。”
略略欠身:“王爷谬赞。”
他笑道:“无论如何,既是你赢了,本王自然不能赖了彩头,说说看,想要什么?”
烟眉低婉道:“风儿岂敢再要什么,风儿的一切都是王爷给的,若说略有些微薄见地,也是承蒙王爷调教,怎敢恃宠而骄不知进退。”
只这一句语音幽幽,纵然百炼钢亦成饶指柔。
刘珩轻叹着柔声道:“起来吧。”说着已坐起身来,抬手扶着她的肘。
“是。”低低应声,顺着他的搀扶盈盈站起。
却终于是跪得久了,双腿僵麻,微微一个踉跄,已被那只有力的臂膀顺势扶坐到榻上。
替她轻揉着膝盖,不禁颜色和悦地道:“疼不疼?”
却是柔顺地一笑:“王爷如此疼惜实在是折杀风儿了。”
微微一笑,端起榻畔矮几上的茶盏,杨柳风忙小心接过,忍着膝腿酸痛起身重新添茶续水,方才恭谨地再次奉上。
刘珩也并不阻拦,由着她侍弄完,才悠然地接过——他喜欢聪明美丽的女人,也喜欢安稳守分的女人,只是大多数漂亮的女人都太有企图,能够谨守本分的时间实在是不长,也惟有她,却是三年如一日地纤毫不肯僭越。
轻啜一口茶,忽然低笑一声:“若你是刘羽,今日之势该当何去何从?”
杨柳风沉吟道:“无非两条路,一是从此远离朝堂不问世事,二是伺机翻盘谋求起复。”
“嗯,你会选哪个?”凝神在身侧人儿那纤秀的锁骨上,已不禁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触。
慧黠地一笑:“若是风儿自然选第一条路,从此远离是非快意江湖,岂不美哉?”
微一愣怔,已了然,笑着点了下玲珑的鼻梁。
见他将手从锁骨移开,才接着笑道:“若是刘羽,自当选起复之路。”
刘珩欣然颔首,却听她低声自语:“只怕是……”
“只怕什么?”见她微有踌躇,沉声道:“但说无妨。”
犹豫片刻,方自低声道:“只怕是他外无兵权,内无宫眷,起复之路何其漫漫。”
微笑地睨着她低垂的容颜道:“你若是他,会当如何筹谋?”
杨柳风缓缓抬首,迎上他灼灼的眸,静静地道:“除非投靠有势力的重臣,或者依附兵权在握的武将,但不过……”眸光闪动,却不往下说。
见刘珩轻抬下颌示意她继续,才慢慢地道:“朝中的两位宰辅当年为立后之事险些与皇上反目,此刻自然不会再拥戴皇后的子嗣。而兵部和吏部早已是妍贵妃娘家吴氏的天下,当然更不可能倒戈相向。唯一坐拥雄兵的宁远将军鲁奕铮鲁老将军,现在却是北羌战事吃紧,自顾尚且不暇。综观朝堂上下,能跟刘羽颇具渊源且有力挽狂澜之能的人,怕是也只剩一个。”却垂首缄口不言。
他神色温淡地笑道:“是哪一个呢?”
垂首沉吟道:“说起此人,虽然文不掌权于朝堂,武不拥兵于关塞。但论人心,他曾扶助无数朝廷栋梁踏上仕途,为天下士子所拥戴;论恩义,他曾单枪匹马闯入金辽大营救回宁远将军的幼子,令鲁氏一门上下没齿感恩;论圣眷,他与当今皇上情愈手足,一人之辞胜千万人之呈,但有所求无不允准;论财力,他坐拥鱼米之乡的江淮吴越,便说富可敌国亦绝不为过。”
刘珩朗然大笑出声:“你是在说本王么?”
杨柳风亦悠悠抬首而笑:“正是圣上的皇弟,刘羽的王叔,江南的宁王。”
轻哼一声:“你猜他会来找本王么?”
“他若连这点都想不到,还是趁早绝了这起复的念头为妙。”
他双眸微眯道:“依你之见,本王是该帮他,还是不帮?”
她恬淡一笑:“王爷这么多年韬光养晦,决不是喜欢卷入这皇位纷争之中,又岂会为了他而自毁清净呢?”
沉沉地点了点头,语音微寒地道:“你明白就好。”
缓缓垂首,声音略显黯涩地道:“王爷是担心他不好意思直接去府上相求,会从风儿这里下手,其实风儿不过是个微贱的官妓,能得王爷专宠已是望外之幸,又岂敢存着僭越的非分之念?更遑论多嘴皇家国政之事。”
刘珩已是笑着轻揽香肩,安抚地轻拂她的鬓角道:“本王明白你素知进退,智虑非凡,只是……有时候未免过于心善,不要被人利用了才好。”
杨柳风眼波流转,轻垂羽睫道:“谢王爷教诲,风儿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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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拒绝是一门极其高深的艺术,尤其是对于那些能够决定你命运的人。
让被拒绝的人快乐地接受,是一种双赢,也是对自己更好的保护。
有时候,不为瓦全也未必一定要做玉碎。
第三章 花菲菲(上)
三月,春色如锦。
湖上,游春的画舫已是莺歌袅袅。
湖畔,望波亭,十来个青年才俊正把酒斗诗,一时间华文溢彩珠玑流光,引得一些路人亦是纷纷驻足赞叹。
其中一个倨傲冷俊的白袍男子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频频望向亭外的小径,神色已有些不耐。
身边容貌朗润的青衫男子不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以卿兄不必心急,风儿姑娘既然应了照诚兄的帖子,必然不会爽约的。”
沈照诚闻言亦是笑道:“方兄所言极是,我这一趟的赏春社,就是为着风儿姑娘起的,原本定在昨日,可不巧宁王请了宫里的戏班,早就约定风儿姑娘昨日看戏,为这个她还特特差人过来商量着延后了一日,可见得是必来的。”
方瑾附和道:“江南士子谁不知道杨柳风虽身在青楼却是一诺千金不让须眉呢?”
钟以卿先时闻及“宁王”二字已是脸色一沉,但听方瑾盛赞杨柳风之时终于缓和了容颜,不理旁人的明嘲暗讽,只一味向路旁张望。
杨柳风,虽非头牌花魁,却是江南众多士子的心头好:她的风雅才情绰约睿智,以及虽委身宁王却不卑不亢的清傲,早已倾倒无数风流才子。
因此但凡有读书人起社聚会,无不以能请到杨柳风入席为幸,至于其他的青楼女子到底却排在其次。
“来了,来了!”围观的人群已是微微骚动。
钟以卿眸光闪动,见一顶轻纱小轿逦迤而来,片刻已是到了亭前。
粉妆俏颜的丫鬟明眸善睐,已是光彩照人,却不知那轿中的人儿又是如何的颠倒众生。
人群自然地分出一条路来,无数双热切的眼眸注视着纱轿中那一抹朦胧的倩影——杨柳风,因着宁王三年不辍的爱宠而得其亲许“择客献艺”,所以平日甚少得见。
寻常的妓*女即便是卖艺不卖身,却也只有被客人挑选的分,断无回拒客人之理,而这“择客献艺”,却是客人即便指了杨柳风之名要求她献艺,只要她不愿相待,便可拒之不见,一切责难自有宁王担承。
蕊儿拢起轻纱轿帘,杨柳风缓步而出:一袭淡如春水的简素衣裙,柔暖如春风的和煦笑靥已是迎来亭中士子的一阵欢呼。
方瑾大声地笑道:“风儿姑娘,你若再不来,以卿兄可是要拂袖而去了。”
调侃声引得其余众人一阵哄笑,钟以卿却恍若未闻,一双星眸仍是灼灼地望定娉婷而来的素淡佳人,满腔痴情昭然若揭。
迎上他炽热的目光,杨柳风只是落落大方地浅笑欠身:“难得钟公子有此雅兴。”
“他呀,”沈照诚笑道:“我等的薄面如何请得动,须要借着风儿你的芳名才可劳动尊驾。”
亭内又是一阵哄然大笑,钟以卿的一片心思早已失落在那清新动人的盈盈春水中,丝毫不以为意。
倒是杨柳风岔开话题道:“日前拜读钟公子的《倾国序》,政见独特颇有受益。”
钟以卿笑而不答,倨傲的神色却已一扫而空,眸中尽是无限柔情。
甫坐未定,方瑾已带头怪叫道:“难得照诚兄起社,风儿竟敢迟到,累我等索然久候,当罚酒三杯,赋诗一首,各位说该是不该?”
立时应者如云,转眼间满满三杯酒已排放在前。
蕊儿忙忙地拦道:“方公子的话好没道理,沈公子的帖子上明明写着未时相候,你们自己来得早了,却反而怪罪我家姑娘来得太迟,这酒罚得不公。”
众人哪里容她分辩,却是一力起哄定要罚酒罚诗,蕊儿眼见她就要吃亏,情急之下已有些恼了。
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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