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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巧成缘-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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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第二进时,老爷口中的红儿,正倚门而立,手里捏着一小把瓜子磕得起劲,眼不错处,锁儿急匆匆出来,一小片瓜子皮就落到了锁儿新穿的浅紫鸡心领绣梅花褙子上。

“哟对不住对不住!”红儿忙上前来欲替锁儿掸了去,口中不住笑着道歉:“没看到姑娘出来,姑娘这褙子还是新的吧?绣花倒好看!”

这褙子确实是因今日出门,祈男新赏给锁儿的,眼见被污糟了去,锁儿顿时将脸子拉得老长,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开口,便将小嘴翘得老高。

“锁儿!”祈男说话就到,看见二人这里纠缠,只有先叫自己的丫鬟:“这是怎么了?”

妇人忙上来解释,又前后不住嘴地陪了百八十个不是。

“这是小事,”祈男示意玉梭上前推走锁儿,又含笑对妇人道:“不知如何称呼,不过不必费心就是了。”

妇人脸上有些尴尬,忙道:“小姐叫我红姑娘也罢了,左右这家里,大家都是这样称呼我。实对不住那姑娘,我没看见她出来。”

祈男脚下一刻不停,嘴里少不得笑称:“这不是什么大事,红姑娘别放在心上。”

什么红姑娘?这三个字祈男嘴里说出来,都只觉得寒碜,一定又是爹在外打的什么野食,倒好,请进家门来了。

最外头一进天井里,一乘光彩辉煌的软轿已然备下,翠色洋蓝大呢做了四围的轿衣,通身用白绒线绣着折枝梅竹,中间还镶嵌着水钻,光华夺目。轿子四角边结着四个湖色流苏,两旁窗户也各衬着绣花软帘,垂着湖色绉纱黑线酒花的遮阳,瘦瘦的一付杭州香藤轿杠,杠上前后也结着四个小小的彩球。那轿子四周更用白铜打就的各色折枝花样,钉在轿上,耀眼争光,收拾得十分精致。

因这里院窄家小,轿夫便都在门外伺候,听见里头动静,领头的遂进来打千问好,亦是一身精壮打扮,纱紧身小袄,绉纱兜裆马裤,脸上堆着合适的笑意开口道:“老夫人已都吩咐齐全了,小姐上轿就得!”

老夫人?祈男不觉轻轻蹙了下眉头,这轿子宋家派来的?

“有劳老夫人,也太客气,去贵府做客本就叨扰不安,哪里用老夫人亲派轿来请的道理?”祈男浅浅一笑,口中便有推辞之意。

苏家到底也正坐着两位京官,就不信连个轿马钱也出不起么?!

祈男明知是老爷扣门能省就省,能揩油就揩油,可她到底还是觉得脸红,宋家那边不定怎么刻薄苏家呢,老爷可以当个鸵鸟,自己是要嫁过去的人,如何避让得开?!

“小姐不必说这客套话儿,我们老夫人是这么个规矩,凡她心里看中的客人,那是必得命我们轿班上门来迎,这也是老夫人待客之道,并不只为小姐一人。”领班的说得极为委婉,又很客气,既照顾了祈男的面子,也正好宣扬宋家的美名,想必也是经过调教的。

既然对方这样说,祈男道句恭敬不如从命,便搀扶着玉梭,坐进轿子里去了。

轿夫们抬着轿子飞也似的出了门,吴妈妈和玉梭几乎赶不上,好容易叫他们慢些,已是气喘连连。

走不下几个胡同,就到了上回苏宋二家分手的岔路口,左手绕过去,便是一道宽阔的大道,轿夫们见吴妈妈玉梭四处伸头,便好意指点道:“这里乃是金梁桥西夹道,都是京里名门大户所在,咱们宋家就在南边中间那一处,挺大的宅子,你们见了便知。”

玉梭暗中吐了下舌头,对吴妈妈悄悄道:“我以为咱家老爷就算厉害,没想到真正厉害的,都在这条道上呢!”

吴妈妈更连气不也出,生怕出猛了,吹跑了眼皮子底下那一双石狮子。

“这里乃枢密使梁大人家宅,也是才搬进来没多久,梁大人与我们宋老夫人,宋老爷交情甚笃,皇上给了两处宅子让挑,梁大人便特意挑了此处。”轿夫脚不停口不住,吴妈妈和玉梭听着连连点头。

“猴儿管好你的嘴!”不料领班听见,回头就骂:“偏你就是个走水的槽儿!只你知道事多是不是?”

轿夫苦脸闭了口,祈男却在轿子里,一字不落地将各人对话,都收进了心里。

☆、第二百五十一章 面见老夫人

祈男听说外头的话,便趁人不备,探手将窗帘轻轻揭开条小缝向外张去,果见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又与自家来处不同,凡目及之处,别说做小买卖,大生意铺子也没见着一个,除了成阴的梧桐,便是摇曳未尽的柳树。

绕过梁府大门过去不远,便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一座大照墙,用水磨砖砌成,上下镂花,并有花檐滴水,上盖琉璃瓦,约有三丈多高,七丈多宽。左右一对大石狮子,有八尺多高。

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玉梭和吴妈妈搭了手望进头门里,见约有一箭多远,围墙内两边尽是参天大树,衬着中间一条甬道,直望到二门,就模模糊糊,不甚清楚。

远远看见自家的轿子到了,门口坐着那堆中便有一人站起来,笑着向东边指了指,轿夫们心领神会,脚步匆匆地抬了进来。

进去走了一射之地,将转弯时,轿夫们遂放下退了出去,另换了三四个褐色衣帽,打扮得十分周全的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复抬起轿子,至一垂花门前落下,小厮们也退了出去,吴妈妈和玉梭已是赶得腿脚酸疼,这时也顾不得了,忙欲上前来扶祈男落轿。

不料垂花门里早出来一群婆子,打头那个正是吕妈妈,却与当时在杭州时换了付嘴脸一般。笑眯眯地抢在头里打起轿帘来:“苏小姐来了?你们快去个人回老夫人,我来扶小姐落轿便是!”

吴妈妈顿时有些尴尬地立在轿前。

祈男下来后看了吴妈妈一眼,伸只手给她:“怎好劳动吕妈妈?愈发显得咱家没人了似的!”

另一只手本来落在吕妈妈手上的。此时也自然而然的盖去了正上前来玉梭的臂弯里。

吕妈妈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便道:“怎算劳动?小姐是老夫人的贵客,老夫人亲自派了自己的轿班请来的,我们巴结还巴结不上呢,小姐也是取笑起奴才们来了。”

祈男不接她的话,只含笑不言,吕妈妈只得向里引着。进了垂花门,两边是绿油油的抄手游廊。两廓下古树参天,浓荫密布,一阵阵凉风吹来,祈男由不得拉紧了身上的白狐披风。

吕妈妈看看祈男身上。低头向后不知对一个婆子说了什么,那人便撇嘴一笑,玉梭看在眼里,脸上微微红了起来。

走过当中穿堂,见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却又是一个月亮门,门口守着一人,吕妈妈走上前便问:“老夫人今日在哪里?”

那人便回:“东花园花厅里,夫人也才去了。”

吕妈妈便向后笑道:“看起来是都到了。只缺苏小姐了。”

祈男忙垂首说句不敢,脚下便加快了些。

那东花园却在前面东首,一行人跟着吕妈妈。重新向外弯弯转转,尽走的回廊,处处多有人伺候。

祈男暗中留心看去,这才觉出原来宋家还有这样的规矩:每一重门,有一个总管,有事出进都要登号簿的。

又走了半天。祈男心中暗暗记下过了多少庭院,及走到穿堂后身。东首有一条夹巷,觉有半里路长。又进了一重门,才见一个花园。这花园却也不小,有亭有台,有山有水,花木成林,且更比祈男所见过的宋家杭州别院,显得愈发深邃华丽。但见:巍巍画栋,曲曲雕拦,堆砌参差,尽是瑶葩琪草;绕廊来往,无非异兽珍禽。

吕妈妈到了此时,便不再进去,向后交代了跟来的婆子,便陪笑说句道饶,里头便又有人来接引,祈男小心跟进了斑竹花篱,是一所厅,两进共有十间,还有些厢房。

早有人从正厅里迎了出来,祈男抬眼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荷风:“苏小姐到了?快请快请!”

于是祈男深深吸了口气,总算是到了!玉梭忙就上来替她将披风解开卸于手中,祈男正了正脸色,轻润下双唇,莲步凌波,娉娉婷婷上了台阶。

秀妈妈从里头打起大红呢夹板门帘来,祈男笑得和顺如春,微微颔首冲其打个招呼,秀妈妈却是笑也不笑一下,淡然目送其入内。

原来里头是三间大厅,摆设着紫榆桌椅,两壁尽是挂的名人字画,甚为华丽,目迷五色,间内摆着夹枝桃,各色菊花,清清瘦竹,翠翠幽兰,雕栏湘帘,清幽静雅。

秀妈妈回说老夫人和夫人在里间坐着呢,祈男便扶住玉梭,向里走去。

丫鬟高高打起油单绢暖帘来,祈男只觉得暖意袭面而来,原来已值初冬,京里又比别处冷得早,便已烧下地炉暖炕,地平上又放着黄铜火盆,祈男顿时觉出暖意融融,抬头便见迎面一张楠木大炕,海梅炕几,炕上也是绿大呢炕垫、球枕,炕面前摆着脚踏、痰盒。

一位鬓发如银,身形高大的老妇人,正拄着拐背对祈男而立,宋夫人一身官装于其向前凑趣,二人不知说些什么,听见背后动静方才同时回过头来。

祈男早垂首向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见过宋老夫人,见过宋夫人!”

话音未落,祈男耳边早传来中气十足的回应:“这就是苏家女儿了?快快抬起头来我看!”

祈男笔直如松地站着,宝靥微红,梨涡浅笑,媚妍婉妙,却端庄得体地迎面直视对方。

宋老夫人目光中如有电闪,只一瞬间就将祈男上下打量了个遍,宋夫人则默不作声,只看老夫人脸色如何。

“嗯,确实不错,我就说我这个孙儿眼光不比凡人,这丫头长得确实不错,身量也好,只是瘦了些,人都说江南水米之乡,难道竟不能养人?”

祈男忙含笑答道:“回老夫人的话,水米是极好的,不过我天生就是这样,吃得再多也不肯多长一两。”

老夫人放声大笑:“想是都长到骨头上去了,才这样高挑,倒正跟我家那两个相反,都长到肉身上,只是不长骨头!”

宋夫人眼里顿时闪过一道阴光,脸上笑得极为难看地嗔道:“老太太偏又爱说这样的话!知道的便说老太太喜欢说笑,那起不知道的,还当老太太当真是有意贬低自己的孙女,衬托外人呢!”

老夫人不以为然,手指着祈男道:“她哪里是外人?眼见就要过门了!说到这个我倒想起来,还有件正事呢!不过这丫头站了半天,也该请人家坐坐才是!”

于是祈男落了坐,丫鬟们奉上茶来,宋老夫人眯着眼端起茶碗来,边吹上头的浮沫,边细细打量祈男。

玉梭和吴妈妈有些心慌,站在祈男身后,没处放手脚似的。祈男却没事人似的,慢慢将茶碗捧了,谢过上茶的丫鬟,轻轻揭开半边盖子,口中略吹几下,便放于唇边,呷了一口。

老夫人见其神气静息,仪态婉娴,不觉看了左首的秀妈妈一眼,后者淡然回视,眼中亦有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

“咳,咳,”老夫人放下茶碗来,又开口了:“丫头,”指的是祈男:“今儿这身衣服也鲜亮的很,我尝听人说,”这里指得是宋夫人:“你一向喜欢清冷打扮,怎么今儿换了妆容?”

祈男忙起身回道:“在家只凭喜欢,出门做客自然是照顾主人家心意。一向听闻宋老夫人是个爽利之极的性情中人,想必也是喜欢热闹的,再者,若只管素淡得紧了,那起不知道的,还当苏家做不起几身衣裳呢!别的不说,污了自家名声,也坏了苏杭织造的名气了!”

老夫人先只是怔着,听到后来,忍不住放声大笑直来,指住祈男对宋夫人道:“你看如何?”

宋夫人阴笑:“苏九小姐还有什么话说?当跟苏老爷似的,说出来大套道理谁能驳得回?不过常有行不及言之举罢了。”

这就是明着说,苏家是说一套做一套了。

祈男心里犹如被紧揪了一把,可娘家不替自己争气,她也没得话回。

老夫人自管自笑了半日,然后方道:“夫人的话,我也不太明白,总是外头爷们家的事,我们娘们理不清的。不过确实有一事好笑,既然丫头你说怕别人看不起苏家的衣服,怎么外头披风,倒是我们家的呢?”

祈男羽睫忽闪二下,仿佛蝴蝶的翅膀抬了起来,扑闪间露出两只幽黑明亮的眼睛,如那深山里的潭水一般清冽幽深:“老夫人身在内室,外头的事可却一点儿没马虎,我实在佩服得紧呢!不过这也有个道理。披风是难得的白狐皮制得,依我浅见,宋夫人怕没有这样的本事,因此若说没有老夫人授意,我便不信。既然是老夫人所赐,不穿出来给老夫人瞧瞧,也觉得没有礼貌似的。白收在家里,也显不出个好来。”

宋夫人当时就红了脸,确实这件披风她没经手,若她经手,也到不得祈男手中。

老夫人笑得几乎拿不住茶碗:“好个伶俐的丫头!”她听得出来,祈男有意不提宋玦,却扯到自己身上。

玉梭心里松了口气,此时她才明白祈男的用心。

☆、第二百五十二章 正事

确实这件披风是宫里老太后赏赐出来的,原因么,老夫人本打算留到最后说,不过眼下,却是不说不行了。

可是说明之前,宋老夫人还有一事要问,凡治病良药便都有个引子,此一问,也是个引子。

“上回那屏风,真是你修补好的?”

祈男身影如雪中青松傲然挺拔,樱唇半启,笑靥微收:“小女不才,不能将太后的贡品修补到十全,还请宋老夫人治罪。”

老夫人微笑不已:“谁说没有十全?倒是本来有些遗憾的,被你那么一弄,反成了十全。太后十分喜欢,这才赏了那件披风。我让人快马送去杭州,也是不辜负太后恩典的意思。”

祈男忙向上行了个礼,先谢过太后,又再谢过老夫人。

老夫人斜眼看了看宋夫人:“你也别怪我瞒了你,这本是太后的意思,我哪里敢违背?”

宋夫人忙称不敢,心里却恨得牙痒痒,满天下要说敢违背太后,也只有老夫人您了,还说什么漂亮话?!

“太后见过了屏风,十分满意,又念及宛贵人的事,便有意要见你一面。”老夫人笑指着祈男道:“这方是我今日叫你来的正事。”

祈男大吃一惊,就连宋夫人也睁大了眼睛。

太后召见?祈男头上冒出三道黑线来。穿越到如今,这戏码是越唱越大发了!自己本不过是想轻轻松松过个舒舒服服的小日子。可看看现在!直接从家里跳进了皇宫!

可既是召见,也就没有拒绝的道理,太后要见谁谁敢违抗?

既然如此。那也无所谓了,见就见吧。心念一转,祈男的惊异便很快又被自己压了下去,面上依旧保持自然自若的态度。

老夫人冷眼打量祈男,见其能保持镇定,便又生出三分佩服来。别人听了太后召见,要么喜到发狂。要么羞手羞脚慌张迟疑,这丫头倒有几分爽气。嗯,确如秀妈妈所说,跟自己有些投脾气。

“太后召见,”宋夫人不免有些酸溜溜起来。“不知为了何事?要说起来,太后的心思也不是容易猜中的,前些日子还听说太后她老人家因旧疾总不得痊愈,心情大为不好呢!”

这话明问老夫人,实则是在吓唬祈男。别以为太后叫你就一定有好事!

老夫人笑着对她道:“还提旧疾?早被个妙人医好了!你还不知道?玦小子秋闱中了!开了春就是殿试,这门亲事也就快要成了!太后那日召我,还特意问起此事,我便直说,小子他爹吩咐的。待殿试功成,便双喜临门,同时庆贺大小登科!”

宋夫人顿时脸上阴云密布。嘴闭得如河滩上的大蚌,紧而又紧。

“因此老太后便说,人既然已经定了,也请来让我看看。若好,我也凑个趣儿!”老夫人瞟着祈男,向着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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