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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起居注-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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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孟姑姑也没话说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后宫也翻不了天的。”
“能放得了吗?”太后反问了一句,“我这才是躲了几个月的清静?”
清宁宫毕竟距离后宫是有一段路了,当妈的老管儿子后院,说出去也不是事儿,太后在坤宁宫流产以后,也是有点心灰意冷,凡事只让孟姑姑去做,大差不差那就行了。也所以,孙贵妃那面,直到徐循说破了她才得到消息,但这不代表孟姑姑一无所知啊。孟姑姑心里对这事,也是有着自己的看法,只是多少偏着孙贵妃,这会儿也就不提了,只道,“庄妃面上憨,心里清楚,看来,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裳。”
给谁管家,这是个挺敏感的问题。要么不管,要么就得一直管,如果在贵妃起不来的时候管一管,等贵妃好了以后又还给贵妃,庄妃的面子往哪搁啊?不然,庄妃也不会在管家前把长宁宫的问题给捅出来,不就是怕自己把宫里费劲理顺了以后,正好让孙贵妃来摘了果子吗。孟姑姑的这个解读,不能说没有道理。
太后却没往这个思路上想,她摇了摇头,“别瞎说,庄妃不是那样的人。这孩子虽然看得很清楚,但却心善,万不至于介意这个。”
主子对庄妃印象这么好,孟姑姑立刻也就转了话锋,“娘娘说得是,庄妃的顾虑,也不能说是没有道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太后叹了口气,“去年凤钗那事,是把她给吓怕了,那事儿没再往下追查,说起来,是我们清宁宫对不起她……这会儿不愿再和孕妇扯上关系,也是情有可原。”
听太后意思,清宁宫是得再攥着宫务好一阵子了。孟姑姑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得了便宜还卖乖呢,“其实看长宁宫的态度,倒没有借机作威作福的意思……”
“作威作福,她敢吗?”太后瞥了孟姑姑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当庄妃为什么把这管宫的事当个烫手的热炭团?”
“您是说——”孟姑姑心里一抽,语气也紧迫了起来。
太后却没有回答孟姑姑的疑问,她摇了摇头,重又说了一句。“孙氏怀孕的时候,她没管过宫么?怎么这一胎就不肯管了?庄妃这孩子,心里灵醒着呢……你就等着瞧吧。”
她翘了翘嘴角,语调转冷,“去,传我的话,把南医婆派到长宁宫,照料贵妃起居。”
风风雨雨三十多年,有什么事能瞒得过老太太?有些事,那是老太太懒得管,这想管了,还有什么是看不透的?孟姑姑心中也是暗叫厉害,忙跪下接了旨,起来带了两个小宫女去传话了。
一边走,一边回味着这一阵子宫里的人事变化——总理宫务有一阵子了,孟姑姑的消息,自然是最灵通的,宫里的什么琐事都瞒不过她。
想了半日,孟姑姑却是越想越觉得艰深、越想越觉得奥妙,她不觉脱口而出,感慨了一句,“真是面憨心奸、口蜜腹剑……”
话一出口,便是一个机灵,孟姑姑扫了两个小宫女一眼,见她们懵懵懂懂的,仿佛根本没有听懂,这才松了口气,忙收拾心情,再不敢多话,而是加快脚步,往尚食局过去了。
徐循这里,和文庙贵妃闲话片时,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也是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永安宫。
坐在肩舆上她就一直在沉吟,回了永安宫,也是出了好一回神,徐循才是叹了口气。
“终于是逃过几个月了,”她对柳知恩庆幸道。“一听说孙姐姐可能有了身孕,太后娘娘就不提让我管事的话啦。”
柳知恩也知道她不想费这个心思,闻言便笑道,“这也是好事,您废这个心思干嘛?历来管家的人,做多都是错多的,还不如在咱们宫里带点点呢。”
“可不就是这话了?”徐循先是笑,后来,笑意慢慢地又淡了,“这宫里也不知到底要闹腾到什么时候……”
“您是说——”柳知恩的眉毛已经是挑了起来。
“今儿在清宁宫,老人家喊周太医进来了。”徐循撇了撇嘴,“孙姐姐这一胎,确实是有点问题……老人家也是看出来了。”
不愿去争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代表徐循会阉割掉自己的智商,心甘情愿地变成一个傻子,该看得出来的东西,她自然还是得看得很懂。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咯~
去写小女儿!
137、浑水
“是有点问题吧。”何惠妃来访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她抱着点点在怀里颠了颠;“哎呀,还挺沉的。这小妞生下来就壮实;果然长得也快,狗尾巴在她这么大的时候,大概还没她一半重。”
“你开玩笑吧。”徐循没搭理何仙仙的前一个话茬;直接顺着何惠妃的感慨往下说;“狗尾巴现在也不比正常孩子们矮多少啊,再说点点也不能算很胖。”
“点点生下来几斤啊?六斤?狗尾巴生下来的时候拿去称,还带了水呢;才称出三斤十二两来。”何仙仙叹了口气,有点感伤;“也就是当时那场病给伤了元气,狗尾巴我生得倒是轻松的;没你那么艰难。但就是小,小得根本不敢带上京——怕她连一点风受不住。现在点点有四个月了吧,我看着足足都有十二斤重了,狗尾巴四个月的时候我称了一下,刚刚好六斤。”
“点点十三斤……”徐循也有点窘,“好像乳母也说,比她生的前两个孩子都要胖大。”
“随爹。”何仙仙很肯定地说,“点点更像是大哥啊,长相就像,这身高跟着像也挺正常的。”
徐循也觉得,点点是越长越有点像皇帝了,刚出生的时候眉眼像她,现在脸盘就像是皇帝,嘴巴也有点皇帝的样子了,很多神态那根本是惟妙惟肖的,活脱脱一个皇帝女版,“都说女儿像爹,狗尾巴有些时候也挺像爹的。”
“可不是呢。”何仙仙道,“不过你这个孩子大,除了天生好以外,也有乳汁好的关系在。吃过你这个亲妈的奶不说,乳母质量也好。”
说起来,狗尾巴是够委屈的了,出生的时候赶上迁都,什么都没有享受标准待遇,全是敷衍着来。徐循道,“你说这乳母吧,其实也就那样了,未必比你狗尾巴的那几个要好到哪里去。左不过是人奶么,还能吃出什么花儿来。”
“不是说人没挑好。”何仙仙说。“我是说这人的心情不一样,人奶的质量也就不一样——狗尾巴那时候我其实蛮不高兴的,那几个乳母,因为不多时就要去北京,得和家里人分开,成天都是臊眉搭眼的,好像谁欠钱没给似的。我要换人,嬷嬷们又劝着不让多事,所以孩子吃了这不高兴的奶,身子就弱。”
这理论听起来稀奇古怪的,但细想下好像也有道理。徐循笑了,“那你这一说,我们家点点吃的的确是开心奶。”
当日听说点点的乳母,必须把自己还在哺乳期的孩儿丢下进宫,徐循心里便是很忍不得。后来择日和皇帝一提,皇帝听说了也觉得残忍,再加上也不是什么大事。遂许了乳母将多余的奶挤出来送回家去。那时候天气尚冷,人乳也不容易变质。现在天热了,徐循索性从自己账上支钱,给几个乳母家里都添了羊。言明等天冷了,还是让送自己的奶回去。
这么操持,其实所费不多,但几个乳母心里的感觉就不一样啊,都觉得自己跟了个悯下的主子,本来还念子呢,前一阵能常常听见孩子们的消息,哪还有不尽心带点点的?而且其实四个喂一个点点,就是尽着吃也吃不完那么些的,对点点的吃食也没什么妨碍。
何仙仙道,“就是的,这要是我再怀一个的话,我也和你这么办,也得些好名声。”
这么村了徐循一句,好像她做这事就为了沽名钓誉似的,徐循还没发作呢,何仙仙笑嘻嘻又道,“你也别和我打岔了,我是来和你打听消息的呢,长宁宫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循也拿何仙仙没办法,白她一眼,赌气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自己去问她?”
“哟,还生气啦?”何仙仙一点也不怕,“生了点点,有依仗了,你倒是越来越有脾气了!我自己去长宁宫——现在除了大哥,哪个人还进得去?不是连南医婆都给退回去了?”
确实,过去这两个月,长宁宫简直就成了禁地,原来住在里头的低等嫔妾,现在都被安置到了徐循的永安宫里,可不是除了长宁宫自己的人马,以及皇帝本人以外,别人都进不去?
进不去,自然也就得不到里头的消息,原来听说些蛛丝马迹,那是因为长宁宫里还住了别的主子,行动也不受限制。现在这么一搞,消息真是就闭塞了起来,何仙仙真的很可能是因为得不到消息,才跑来找徐循八卦的。
“其实你问我,我也是不知道。”徐循这回倒也说的是实话,她都和太后推辞了管宫的差事,要还不断派人出去打听消息,那未免也就太事儿了。被老人家知道了,也难免落下个不好的印象。“我现在是躲麻烦还来不及呢,再说,也是一心都扑到点点身上了。外头怎么回事,真不知道。”
“大哥不是常来看点点么,也没问啊?”何仙仙八卦兮兮。“到底是在瞒什么呢,搞成这样——难道皇后都没半点察觉?”
长宁宫的行事,说来确实是很有疑点,虽然现在确定是有孕了,但也同时放出了此胎不稳的风声。封宫养胎,也算是理所当然,这没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但问题就在于长宁宫把南医婆退回去了,用的也不是现在当红的刘太医,一直固执地使用本来地位已经是岌岌可危的周太医……
这南医婆是能随便退的吗?人家那是清宁宫打发过去的,以前徐循怀孕的时候,南医婆一过来,她都觉得心里有底多了——有南医婆在身边,冲太后递话都方便,要有人欺负她了,直接冲超级大领导吹耳旁风都行的。换句话说,你要是心里没鬼,这么一枚护身符,要你退都还舍不得呢。
可人家长宁宫就退了,退了第二天,皇帝就过去清宁宫请安了……然后,清宁宫那边居然也就没了动静。
这就给了人遐思无限的空间了,何仙仙来找徐循,也不是说就想得到什么j□j消息,她就是想和徐循一起分析、猜测的,这一点,徐循也看得出来。
但徐循偏偏就不乐意猜,这和她在太后那里不把话说透是一个道理。有些事,你可以暗示,她可以会意,大家可以心照不宣,但谁捅破了窗户纸,那就有点太露骨了。就不说孙贵妃知道了心底怎么想吧,徐循也觉得这么背后道人短长有点没意思,反正不管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不管这问题到底是什么,那也影响不了何仙仙和徐循带小孩不是?
真要着急上火的,那应该是皇后才对,现在连坤宁宫都没声儿呢,她们在背后议论得热火朝天了,要是被人传出去,那多不好。
“你管那么多干嘛。”她便白何仙仙,“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儿,你自己宫里闹清楚了吗?”
女人多了,彼此倾轧、彼此说小话,金枝欲孽的事儿哪处能少得了。和徐循这样得宠的,有子女的,生活还算是有个重心。赵昭容这种经年累月不能承宠,又没个子女傍身的,那就是会走路的是非,有她在,咸阳宫哪里能消停得了?就上次何仙仙过来给连载到的进度,青儿、紫儿貌似是忍够了,正联合刘美人一道大战赵昭容,赵昭容又拉焦昭仪一起抗衡,活脱脱一出四国大战。
“就让她们闹呗,热闹点也有事做。大面上别给我丢人那就行了。”何仙仙有些不屑,“这么闹闹也好,免得啊,长夜漫漫,黄豆拣完了,就该惦记着养宦官了。”
拣豆那是很有名的寡妇娱乐,大晚上,谁家都是天伦之乐,寡妇没人说话啊,一盘黄豆一盘黑豆混在一起,拣完了又抓一把,就这么打发无聊的日子。何仙仙这样讲,有点太刻薄了,徐循扑哧一声,笑道,“去你的,这又不是村子里,无聊了不会看书下棋啊?我劝你还是管管,后院里太闹腾了到底也是不像话。”
“说起来,”何仙仙哦了一声,“我就说你最近怎么也无心管外头的事呢——课又加了不少吧?你身边的李嬷嬷不是教坊司出身的么,这几个月,肯定没少给你布置功课。”
虽说已经是身居高位,但徐循也不能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吧,身为妃嫔,精益求精不断寻求进取,那是她应该有的态度。尤其点点大,为了生她徐循下面还挨了一剪刀,不勤加练习的话,她都感觉有点没脸见皇帝。在月子里时候那是不能练,出了月子以后,她跟着李嬷嬷,连侧手翻都给捡起来了——生了孩子,肚皮是松弛了点,不加点功课,就这么胖胖的,徐循自己都觉得不想照镜子。
毕竟是年轻,这么几个月下来,她奶也褪了,胸也小些,赘肉也下去了。生产带来的负面影响消除,正面影响倒是留了下来:整个人更慈爱、更妩媚、更圆润了点。至于私。处么,伤口拆线了以后,愈合得很好,以李嬷嬷的秘方来锻炼,自我感觉也是没受到多少的影响……
她微微红了脸,却也没矫情的否认,而是道,“你不也练的呢吗?——当时练了多久?”
“狗尾巴小啊,”何仙仙道,“我月子里还受风生病了,一直在休养,也没怎么锻炼。反正在南京住了那么久,上来的时候基本也差不多都好了。说起来,你天癸还没来吧?”
生产过后,按例是等天癸来了一次,才把牌子放回盘内,重新开始侍寝的。妃嫔不哺乳,也是这个道理,不然,哺乳期内基本都是没法生育,这也有悖于她们的职责。
“还没呢。”徐循摇了摇头,“大哥过来的时候,多数都是看看点点,然后就回去了。有时候也把小吴美人她们给带回去。”
何仙仙低声嘀咕了一句,“现在倒是没以前那么着急了。”
“估计也是有点心灰意冷了。”徐循也是挺低沉的。——这要是生育能力正常点的,按皇帝这个频率,现在后宫估计都有二十多个大肚婆了,皇帝就是不容易生儿子,这有什么办法?改变不了也就只有接受了。“唉,这种事急也急不来,只能随缘了吧。”
“也是,哎,提都提到了,我这就给你讲讲赵氏那边的新进展。”何仙仙八卦无望,也不执着,转移话题继续给徐循直播。“上回说到哪了?李氏、王氏受不得赵氏的做派了?”
两个女人一通八卦,也消磨了不少时间,送走了何仙仙,徐循这边乳母也抱了点点来给她看,点点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地,和徐循互动了一下,又拉了一泡好大的臭臭,人们忙又把她抱下去换尿布了。
柳知恩一直在一边侍立,现在看点点退下去了,徐循又是若有所思的,便笑道,“其实,点点是比莠子的气色要好。”
为了吉利,宫里孩子们,还在襁褓间都是不让叫称号的,全以小名呼之。徐循被柳知恩一说,也回过神来,摇头笑道,“我不是担心点点的身体……我是在想,你说坤宁宫那里一直没动静,是不是因为她们也根本没收到消息啊。”
“这——”柳知恩有点犹疑了,“恐怕不会吧,怎么说,那也是皇后娘娘……”
“这宫里是怎么回事,你可比我清楚。”徐循摇了摇头,“现在还有谁把皇后这两个字当真?再说,长宁宫那些异常之处,也不是说随便一个人就能看得出来。”
南医婆被打发回去,不会是敲锣打鼓地被打发回去的吧。孙贵妃用哪个太医,你逮着一个扫地的那也问不出来啊。一般来说,这种消息那都是六局一司的女官,不经意间和谁聊天的时候给透露出来的——徐循身边几个嬷嬷,在尚宫局、尚食局、尚仪局里都有老姐妹。尚宫局管的是后宫和外朝所有的来往交通,请御医就是从尚宫局过,周太医说他和尚食局没往来,绝非虚言。理论上说,除了尚宫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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