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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倾城-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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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仁,他是真心爱莫言的,自己竟不知他何时爱得这样深了,如果真将莫言带走,那么她就将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而浩仁……
他不敢想,去年香儿失踪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跟着空了。现在偶尔想来还惊悸不已,他又怎能让浩仁遭遇这种痛苦?让一个人从幸福的云端重重跌落幽暗的谷底是不是太残忍了?浩仁能否经受得住?即便香儿醒来了,自己的确会开心,可是他又将怎么面对浩仁?
“梓峮,你干什么去?”
浩仁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他茫然回头,竟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花架……
对着浩仁的满眼探寻,他只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件事,我得走了,改日再来……”
莫言也正看着他,小嘴微瘪,似是含着许多委屈。
他冲她笑笑,摆了摆手。
浓绿缀花的花架如云锦披拂,风过时,片片翠叶折光而动。花架下的两个人,一个俊朗高大,一个楚楚可人,他们一立一坐,浩仁的一只手撑在藤椅的背上环着莫言,莫言身子微微前倾的看着他,手却不自觉的抓着浩仁腿侧的长衫……一切竟是温馨如画,和谐如画,好像他们生来就是应该在一起的,此刻若是多上那么一笔,无疑是破坏了这幅佳作。
他定定的看了会,眼角不觉湿润起来……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当他再次出现在商宅时,桑瑾惜如是说道。
“我不是……”苏梓峮摇摇头,面色灰暗:“我不能破坏他们。如果让我破坏他们来成全自己的幸福,我宁愿……”
“宁愿让她去死对吗?”
这本是句诘责之语,可是桑瑾惜却说得云淡风轻。
“我没有,怎么可能?”苏梓峮倒被激怒了:“为什么一定是莫言?莫言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影子了,她是个妻子,还将成为母亲,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要毁掉她?顺便毁掉另一个人?我真怀疑你是……”他抿紧唇,颊上青筋跳动:“你明明说还有别的办法的……”
“办法,不是没有……”
苏梓峮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只怕你做不来。”桑瑾惜仍旧是轻描淡写的说道。
“有什么做不来?只要你能说,我就能做!”苏梓峮面lou喜色,异常坚定。
“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进来。”桑瑾惜似在冷笑:“本为你寻了个最安全最妥帖的法子,可是你偏偏不用……”
“你不要卖关子了,时间不多了……”
苏梓峮担心的看看桌上的凝魂香。
一下午过去了,香灰已有两分厚。
虽然香仍旧燃得极慢,可是却让他的心紧了紧。时间……正在悄无声息的溜走,香儿的命……
“这个办法犹如双刃剑,不是伤了你,就是害了她,若想两全是极难的。”
苏梓峮搭在桌边的手突然爆出青白的指节:“你说。”
“扬州以西有座玉脂峰……”
苏梓峮皱起眉头。据他所知。扬州山极少,比较高的地方只有平山堂和旁边的观音山,这座玉脂峰……
“你当然看不见。”桑瑾惜语气毫不客气。
的确,不仅是这座玉脂峰,就连南面那座阴气缭绕的山,没有道行的人或是没有被邪祟迷惑的人是根本看不到的。
“不过,如果在无月之夜向西而望,若正赶上牵牛星与织女星同放异彩,则玉脂峰便会于半空中现身。二星光彩愈盛,则玉脂峰下端便会不断生长,直达地面,整座山亦徐徐下降。其时,山通体变作玉色,于星辉下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因此被称作玉脂峰。此峰不险,坡势舒缓,却因过于光滑而难于攀登。峰上灵药甚多,有一些想要治疗绝症或者是修仙之人只要觅得灵药便可去病成仙。因仙药遍地,包医百病,所以心急的人往往到不了峰顶,也就看不到峰顶的景致。峰顶常年盛开丁香,其中有一棵丁香,一树花分为白紫二色,均为五瓣。紫花开在阴界,白花开在阳界,所以这棵丁香位于阴阳界之间。虽横跨两界,却不受任一界管辖,一旦阴灵长入此处,定会永免轮回。洛丁香的地魂就在那里……”
苏梓峮腾的站起。就要往外走。
“此番一去,必死无疑,不仅你会死,她也会……”桑瑾惜淡淡道:“而且若是自玉脂峰出现的一个时辰之内尚不能赶到峰底,它便会消失,直到下一个无月之夜……”
苏梓峮脚下一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路是你自己选的,难道还要怪别人?”
“难道非要莫言……”
“不一定非要她,只是你根本没有听我说完。”桑瑾惜深深看他一眼:“玉脂峰乃仙山,凡人是不得攀爬的,否则穷尽一生也无法攀到顶峰,更不用说去找什么地魂了,而洛丁香可只有七天的时间……”
“那该怎么办?你对我讲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着急吗?”苏梓峮真不明白桑瑾惜的意图所在。
“拿上这个。”
桑瑾惜拿起剪子走到床边,向洛丁香探去。
“你要干什么?”
苏梓峮急忙拦住。
桑瑾惜斜了他一眼,捞起洛丁香散在床上的长发,剪了一缕,飞快的打了个式样奇特的结,然后从怀里掏出个玉色的荷包,将头发装进去,递给苏梓峮:“贴身放好,这样会隐去你身上的凡尘之气。”
苏梓峮狐疑的接过来,见那不过是个普通的荷包,连个花也没绣,还有些泛旧了。不过里面装的是香儿的头发……于是,小心翼翼的贴胸放好。
“千万别掉了,否则……”
“我会小心的!”苏梓峮按住胸口。
这是香儿的头发,怎么可以随便丢掉?
“你记住,上山的时候,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可以停步,不可以回头,如果滑倒了要立刻爬起来。要是有人和你说话千万不要理他,更不要答应他做什么。到了山顶。寻到双色丁香后,两色各摘九朵回来,均要将开未开的花苞,其余的,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动。记住了?”
苏梓峮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仍默念一遍,点头:“记住了。”
桑瑾惜仍皱着眉头,似是不放心:“即便如此,凡事仍要小心,许多事情都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你的任务就是带回双色丁香。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之间会有一个人死去,除非有人甘愿替那个人去死,到时任是什么都无法挽回。而且必须在天亮之前返回,否则你就回永远留在玉脂峰上……知道山上那些个仙药是怎么来的吗?”
苏梓峮眉峰一抖:“如果我能回来,香儿会不会……”
“她会醒来,有三十年的阳寿,但仍旧没有影子,而且……她不会再记得你……”
苏梓峮脸色愈发惨白,却又笑了:“只要她活着就好,我会……”
“这次不一样,如果是天魂莫言回到她体内,你尚可守在她身边,可是如果是地魂……别忘了,她曾转化过你的母亲,所以,如果你留在她身边,必会伤及她的性命,那么现在是否救她还有区别吗?”
有那么一瞬间,苏梓峮觉得自己好像飘了起来,可是他晃了晃,努力站稳,唇边滑出一丝虚弱的笑:“只要她活着……便好。”
他转身准备离去,桑瑾惜却叫住他:“即便如此,她能活下去的机会也只有一半……”
苏梓峮肩膀一震,却没有回头:“如果她……我会陪着她!”
桑瑾惜唇动了动,却只说了句:“无月之夜……未必是月末。花房里的冰雪优昙。带上一朵,对你有帮助。”
说完,便先苏梓峮一步离开房间。
蝉声长鸣,心境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仿佛一潭净水,一任飞鸟流云在水面点下影子。
苏梓峮呆立片刻,缓缓来到床边,蹲坐下来,这样便可更近的看到香儿。
乌发如云,却于鬓旁渐渐淡去,仿佛是腾起的云雾,托着素白如月的脸。眉似划过淡月的飞燕的翅膀,修美如裁。睫毛好像精巧的羽扇,似墨勾画。以往,即便是睡着了,这羽扇时不时的翕微几下,仿若被轻风惊动,可是现在,它们静静的待在那,真像是被画上的一般。纤鼻若脂,鼻尖若刀削。粉唇淡淡,似花瓣娇嫩,却无往日光泽,唇角微微向上,似在笑……
看到哪,指便轻轻滑到哪,无限细心而留恋的勾勒着每一点的轮廓。或许今日是最后一次如此认真的看她了,自己此番可能不会再回来,如果有幸回来,亦不能再守在她身边,他要把她的一点一滴永远记在心里,以后,怕只是遥远的守望了。
指停在花瓣样的唇上,轻阖双眸,满带幸福却又是痛苦的吻了上去……
【第208章 忧心】
她的唇虽柔软,却异常冰冷。唇齿间似有凉气透出,这凉顺着舌尖爬入,直钻进心里。
他的目光落在那炷凝魂香上。
没有风,烟柱直直向上似是静止了,烟灰却又无声无息的增厚了半分。
“香儿,等着我。”他附在她耳边,指轻抚着她的眉眼:“我真不希望你就这样忘了我,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即便是梦,我也要牵着你的手,等你醒来的时候,落入你眼中的那个人就是我……”
说到这,语气有些哽咽。他顿了顿,继续道:“多希望你能听到我的话,一直记得,这样或许就不会忘记我了。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能醒来,不管你是否记得我,我都会……都会守着你,只要你回头,我就在你身边。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意外。我也会……守在你身边……”
再也说不下去,泪眼朦胧中,她的脸却是异常的清晰。
再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狠心将眼闭上,快步离开。可是到了门口,仍旧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床边,而她的脸已隐到账帘之后了。
“等我!”
手紧紧的攥住把手,却是不能再迟疑了。
置身院中,方想起桑婆婆嘱咐过要带上朵冰雪优昙。
转到花房,突然愣住了。只见曾经开得晶莹璀璨的小花竟是凋落了一地,即便有些留在枝头的,也似经了冰雹般残破不堪,花瓣要么千疮百孔,要么褶皱扭曲,花蕊散落断折,萦绕着花身的幽蓝之光也不见了,此刻的冰雪优昙看上去只是无比的凄惨荒凉。
怪不得一路走来竟闻不到半点香气,可是……这是怎么了?花房虽是藤蔓搭就,倒不像经不起冰雹的模样,况且藤蔓上的叶子仍旧郁郁葱葱……难道有人蓄意破坏?是什么人能如此顺利的进入商宅呢?
却也来不及多想,因为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救活香儿,可是花都败了……
环视间,蓦地发现花房角落里有一点幽蓝莹莹。
他急忙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无数的冰雪优昙在他脚下发出碎玉般的断响。
于是,那点幽蓝渐渐近了,它轻轻摇曳,仿佛在等待他的采撷。
他屏住呼吸,生怕吹散了那层若有若无的雾气。然后,缓缓伸出手去……
手在刚刚接触花茎的瞬间,那朵小花微微晃了晃身子,竟自觉自动的落入他的掌心。
他惊奇的看着它在掌中忽明忽暗的散着淡香,缓缓合拢了手掌……
入夜,依旧闷热难耐。
苏苑因两日前突然不见了包若蘅而显得异常安静,这自然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而且虽然各个人都没什么表示,尤其是安雁,她本是最喜事的,此番也出乎意料的安静,弄得人人谨小慎微,生怕主子压抑的火全部喷射在自己身上。另外,大少爷苏梓箫时不时的要发作,力道惊人,得派人多加看守。如此,还有谁敢提这事?就连想想也觉得心惊胆战,而且,主子越镇定,他们心里越没底,沉默后的爆发往往最可怕。
雷雨欲来之前。人多是既害怕又期待。害怕的是雷雨带来的灾难,期待的是一旦来临便不用提心吊胆的准备了,只需迎击便可。
于是惴惴的,却又是渴望的期待主子的爆发。于是所有的注意力都默默的集中在苏苑地位最高的人身上。
按理出了这么大的事,苏继恒应该有所表示,可是他却好像对此事毫不关心,注意力全放在了休整彤云坊和云锦坊上,只是丁武在早上时拉过苏管家悄声道:“老爷鬓角好像全白了。”
苏瑞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叹口气便离开了。
夏日,正是草木葱茏之时,苏苑到处都被绿树繁花覆盖点缀,一派繁华,可是却总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阴寒在枝叶间流窜。那枝叶的黑影密密的落在地上晃动,令人的心里隐隐生出些许不安。
苏梓峮只盯着那月。
今日是第二天了,可是月仍旧是弯月,虽是淡淡的,却醒目的挂着,而三日后方是月末,到时……还来得及吗?况且还要正赶上牵牛星与织女星同放异彩……
心急如焚,却也无法,难道这是上天的安排?
“本为你寻了个最安全最妥帖的法子,可是你偏偏不用……”
桑婆婆的话已经不止一次的响在耳边。
他不是没有后悔过,可是若真的要莫言……他仍是做不到。
如果真是命运的安排……香儿,我不会让你孤单的离开的!
月弯如钩,极淡,但极坚韧,任凭苏梓峮如何对它仇视,始终镇定的挂在天空,即便是不易察觉的向西移动。却仍不肯隐去单薄的身姿。
当月移向西天,繁星退隐,却于东方升起一颗明星时,黑蓝天幕的边略略翻卷,lou出淡色的里子。
眼睛酸胀,却只能无奈的迎来又一个黎明。
在房顶坐了一夜,浑身酸痛,一时竟无法起身,心里想着稍后回屋睡上片刻,再去商宅看望香儿。
眼睛无意下视,却忽然发现东院的书房亮着灯。
父亲竟一夜没睡吗?
心蓦地的一顿,竟漫上一股酸楚,自己只顾着香儿,却没有过多留意苏苑这几日的动静。虽然一切似乎和平日差不多,可是谁不知道这其中暗潮汹涌。
这一年,苏苑可谓是祸不单行,一切灾难接踵而至,外人谓天灾,实是**,而古语琴的死和包若蘅的出走都与自己有关。
冤孽……祖父对自己的这句初始的评判足见其远见。
不觉间已踱到书房附近。
除了远近此起彼伏的鸡啼之声,夏日的黎明仍旧很静。
窗子半lou着晕黄的光,另一半则是被陈年的账簿遮挡住了。
他站在窗前,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半张桌子。上面仍是被帐薄和笔墨占领着。
父亲大概是睡了吧,苏苑一家之主的大半辈子都是在书房里度过的。记得小时候,有那么几次天不亮就从西厢房溜出来,远远便看到书房的摇曳着昏暗的光。那时还没有点灯,可是祖父仍旧会彻夜在书房忙碌。他很好奇,不知道是什么令祖父彻夜难眠,却又不敢kao近一探究竟。如今他站在了这里,却仍旧不知书房的灯为何会亮到天明。
是离开的时候忘了熄灯,还是累得睡着了?
父亲的年纪愈来愈大了,却仍旧要为苏苑操劳。虽然最近很少和父亲照面,可是每每不经意看过去的时候。他都惊叹于父亲的衰老,不仅是皱纹深了,白发增多了,就连眼睛都蒙上了一层浑浊。在祖父的丧事上,自己和离别十年的父亲重逢,当时的父亲虽然一身缟素,神色严峻,但仍旧神采奕奕,腰身挺拔,而不过是一年时间,怎么就……
他不止一次的看向父亲的背影,拄着拐杖,虽极尽努力,腰仍旧是弯曲了,走路亦步履缓慢甚至略有些蹒跚。
这就是衰老吗?怎么仿佛是一夜之间的事?
他突然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是现实摆在眼前,终有一天,他身边的人都会一一离他远去,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他还会剩下什么?
他曾无数次的埋怨父亲的冷酷无情,可若真是无情,又怎会一次又一次的容忍自己因无知和蛮干而给苏苑带来的麻烦?病重之时,朦胧中总会听到父亲的叹息,感受他冰冷却饱含关爱的目光。父亲会在自己遭遇生命危险之后给他一把枪,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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