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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玉话-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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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伙一直盼着的吗?该高兴,高兴!”

奶娘闻言,也抽泣地抹了眼泪道:“对,我不哭了。哎,人老了就是不中用,见不得生离死别。”

三人围坐一团,又是劝又是自我安慰。而自始至终,尔雅都未抬头,定定地看着桌上的茶杯。顷刻,彩礼终于卸完,为首的管事淡淡扫了眼箱子,拱手道:“登徒小姐,东西都弄完了。您的嫁衣和头饰也搁在了最大的箱子里,少爷说想必匆忙,未来祖母也没准备这些。”

尔雅怔怔,良久才微微垂睑问:“子兰答应我的事情呢?”

语毕,管事还未来得及答话,众人就听大门外传来咆哮声:“出去!都滚出去!”伴随而来的,是踢箱子和物件滑落出来的声响。须臾,吵闹声便传至大厅,众人只见宋泽依旧穿着囚服,神情激动得凝视登徒尔雅。

头发乱蓬蓬如鸟窝,原本俊俏的小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此刻,曾经天真烂漫、赤子纯心的宋泽正混身发颤地屹立在尔雅身前,良久,久到奶娘忘记哭泣,王叔忘记叹息,祺安小翠忘记拉住小少爷,宋泽才又微微向前跨了步。

这一步,似花了千斤万两,似脚下栓了铁球脚链,磨牙跨近尔雅身边,宋泽终鼓足勇气,眼眸闪亮地问:“是不是真的?”

尔雅侧头,不去多看一眼宋泽。这样的宋泽,让人心疼,让人眼酸。

小呆瓜,在牢里是不是吃苦了?是不是被别的囚犯欺负了?此时此刻,这样的话,尔雅一句也问不出,能做的,就是搭着眼睑撇头。

奶娘抽了抽鼻涕,牵住宋泽道:“小少爷,莫问了,你看看,这还有伤,祺安,还不去拿药。来,小少爷乖,我们去抹药。”

奶娘拉着宋泽欲走,宋泽却猛地甩开,使出吃奶的力复蹦回尔雅眼前,声嘶力竭。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你是不是要嫁给子兰那个混蛋?”

“你不知道二叔是被他害死的吗!!!”

“………”

没人搭理,没人劝阻。

登徒尔雅依旧淡淡地坐在原地,用手摸了摸干涸的眼,才抬头道:“钟管家,那麻烦您回去给子兰说声,我都知道了。”

闻言,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管事高深莫测地勾了勾唇,一言不发地带着下手们出了大厅。末了,走到院间,却又突然回身道:“登徒小姐,有句话老奴虽知不当,但未免麻烦,还是得罪说上一说。”

“请讲。”

管事看了眼依旧激动的宋泽,噙笑道:“这次宋家少爷受着其二叔的恩惠,被释放出牢。但若……既然我家少爷有办法求情把他救出来,那也有办法再弄进去。”

听了这话,小翠率先歪眉,奔到玄关口叉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威胁。赤…裸…裸的恐吓,隐含之意再不为过:登徒小姐你最好不要做出悔婚或逃跑之类的傻事,不然我家大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宋泽闻言,亦是恼羞成怒。情急之下,干脆拐着腿就冲到管事面前啐了口,“王八羔子,要抓就抓啊!现在就抓啊!”边拉扯管事领口骂着边回头对尔雅道:“二婶,我不要你救我,你让他们再把我抓进牢里,用刑!砍头!来啊!我是宋府唯一的男人,我堂堂一个男子汉要二婶你这样救我还算什么——”

啪。

话未毕,一个巴掌清晰、响亮地打在宋泽脸上。

啪啪!

宋泽撇着多了五道火红巴掌印的脸,狼狈不堪地僵在原地,再不哭闹。始作俑者尔雅深呼口气,终于说出了今天最完整的一句话。

“宋泽,既然知道自己是宋府唯一的男人,唯一可以继承香火、担负重任的男子汉,就不要任性。”

“你若真这样死了,这样逃避责任,这样让奶娘王叔……让我伤心难过……还算什么男人?”

“宋泽,你记住,我不是为了你才离开宋府。你不用自责,更不用羞愧…我是为了整个宋家,为了你二叔,为了奚儿和芙儿……才暂时离开。”

“………”

诺大的院落站满了人,却没有一人再说话。

顷刻,待令尹府的人走光,安静的宋府才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二婶,二婶……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呜呜——”

今天,是令尹子兰的大喜之日。

子兰喝得醉醺醺,被下人扶着进了新房。那里,新娘子正盖着喜帕默默等着。令尹大人的洞房没人敢闹,众人众星捧月地把子兰扶进新房,就识趣地关紧大门,该干嘛干嘛去了。

房内,子兰待众人脚步散尽,刚才还醉眼朦胧的眸子骤然一亮,如寻找猎物般地定住床边的一袭红。

不是此生不换吗?

不是贞节烈妇吗?

不是死守终生吗?

………软磨硬泡,还不是一样得手?

子兰依旧保持着被扶进来时歪倒的姿势,拳头却暗暗握紧,兴奋得咯咯作响。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登徒尔雅。

一步步逼近新娘子,子兰弯眼,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一把掀开红盖头,就在子兰准备揭露真相之时,却傻了眼。

眼前的新娘子——宋钰见红盖头终被掀开,环视四周一番,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你——”子兰诧异,这算什么?

闻言,宋钰回神,回以“夫君”灿烂一笑,“什么你啊我的,相~公~”

宋钰故意拖长“相公”二字,害得子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其怒极:“什么相公?登徒尔雅呢!”

“混账!”宋钰闻言突然鼓大眼睛拍案而起,“有你这样的侄女婿吗?怎么可以直呼二~婶~的名讳?你这样不尊不敬,就不怕我二叔今晚来找你吗?”

语毕,子兰呆若木鸡地楞在了原地,这到底算什么?他从未想过,会功亏一篑。他从未想过,登徒尔雅还会有这么一出。

二婶?

好,好得很。

登徒尔雅你果真是个人物,前段时间竟故意将计就计,演悲情戏给我看,让我以为你以无可奈何,无计可施,让我以为你已是瓮中之鳖……然后,到最后,在自己以为要胜利的时候,再来个大反转。

竟让你侄女来成亲?反倒让我成了你的侄女婿,如此一般,若自己再抢娶你,就连大王也会震怒不赦吧?

不愧是那人的心爱之人……

这边宋钰见子兰背脊僵硬,早在预料之中,便打个大大哈欠,拍拍子兰肩道:“既然相公你想明白想透彻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子兰危险微眯着眼,“你觉得你还能回去?”

宋钰冷笑,“对不起夫君,我还未满十五,要想圆房,再过两年吧。”说罢,便推开子兰大咧咧地往外走,“夫君你身为令尹,应该比我更清楚楚国律法吧?女子未满十五,就算已婚配也不可圆房,否则将被视为不吉利,女子也有权利上庭状告。你若不想明天就声败名裂,要么放我走,要么…现在就把我杀了。不过大人您下手之前,记得想想明天怎么告诉今天来喝酒的朝中同僚们,新娘是怎么死的。”

宋钰亟亟说完一席话,依旧是气不喘心不跳。在穿上这身红衣之前,就已将生死抛之脑后,要杀要剐,今晚悉听尊便了。

深呼了口气,宋钰平静地凝视子兰。原本预料他会发怒,或者下令寻找二婶,又或者摔门而去,可是,什么都没有。他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站在原地,良久,终于闭着眼露出倦容。

“我输了。”

睁开眸子,子兰搬动书桌上的花瓶,瞬间,宋钰惊恐地盯着床前的墙缓缓移开,墙后,现出一个人。

白衣青丝,淡黛英眉。

子兰默默地走到那人身畔,开口道:

“我输了。”

“彻底输了。”

“我这里…终究留不住你。我遵守承诺,放你走。”

“………”

尔雅,你从未让我失望过。

登徒尔雅坐在空荡荡的宋府大厅。

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她知道,当子兰发现新娘是假的时,极有可能冲来抓她,但此刻,却已经不重要了。

就在她准备再嫁人之时,一面与宋府人演着苦情戏,一面已经悄悄将宋府人送走。傻也好,痴也罢,她登徒尔雅发誓,此生不嫁二人。既然入了宋府门,又怎可再跨你令尹府门槛?

正默默踌躇着,尔雅就听门外传来马蹄声,不一会儿,果真见宋钰进来。

“二婶。”

尔雅闻言微微一乍,抖着唇道:“回来了?他有没有为难你?”

宋钰摇头,“二婶,他在外面马车等你。”

顿了顿,尔雅颔首:“我省得了。”说罢,便大步流星往外走去。要来的,终究会来。反正,今晚也没想过再苟活。抑或,也终有一死,才能将这些恩恩怨怨放下,自己身边的亲人才能真的不受到威胁。

只是,不知道在地府能不能见到宋妖孽呢?

站在马车前,尔雅咬牙掀了帘,正欲开口却被眼前人惊得说不出半句话,顷刻,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谁说,斯人已矣?

谁说,被逼绝境?

莫不是,否极泰来,出现了幻觉?

“宋,宋妖孽——”语毕,人已被狠狠落入熟悉的怀抱,尔雅再忍不住,嚎啕大哭。如小孩般,将一年多来的辛酸艰辛,统统大哭出声。

宋玉抱着心爱人,亦是泪水涟涟。突然想起自己假死之时,娘子的那句话:

“宋妖孽,欢迎回家。”

霎时感慨道:“雅儿,有你,何处都是家。”

不是尾声的尾声

前往芹山的马车上,登徒尔雅依旧有点犯晕。

又看了看身边闭目养神的妖孽,尔雅再次狠狠的,狠狠的,捏了捏脸。当即,刚才还神情淡定的某妖孽嗷嗷嚎叫:“痛!痛!尔雅这不是梦,快放开!”

尔雅闻言,扬眉开心地放开宋妖孽,“是真的,我在梦里捏你你从来都不喊痛。”

宋妖孽泪流满面地抚了抚脸,甚似委屈。甚至开始考虑和祺安他们换换马车,话说奶娘等人故意腾出一个马车供小两口独处,就是踌躇两人一年未见,必有许多悄悄话要聊,可谁又能知,这一路下来,小两口话没说几句,全让尔雅把自己当做玩具捏着玩了。

宋妖孽暗暗防着老婆再扑上来,慢慢思考怎么换马车的事情,要不然等到了先生跟前时,自己已经被尔雅捏得面目前非了。

尔雅忽闪着眼睛,盯住相公道:“宋妖孽,你确定你想清楚了?”

宋玉怔了怔,才反映过来尔雅说的是什么,郑重其事道:“富贵如浮云,更何况以前的宋玉已在一年前死掉,剩下的,不过是个带着妻儿前去芹山投奔师父的落魄书生罢了。”

昨晚,小两口重逢。宋妖孽半句话没顾得上和尔雅说,就收拾了家底,与奶娘等人会合后直直往芹山去也。

宋玉整理好思绪,终于娓娓道来始末。原来,那次护送长公主联姻,歹徒确不是子兰,而这些人,亦不是为破坏秦楚两国联姻而来,真真的目的,乃宋妖孽是也。

宋玉道,事后子兰查证,这群人魏国江湖人士暗地里打听到魏国王氏有一血脉流落楚国,为早日兴复祖国,便辗转来到楚国边境。

“其实早在虞珠进入楚国之时,子兰便已知道他母女的身份,所以这群魏国人一在边境出现,子兰就暗布疑阵,用种种假证据让他们相信了奚儿和虞珠皆已死在宋府。”

说罢,宋妖孽顿了顿,叹息道:“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认定是我杀了韩国最后的希望和皇室血脉,所以——”

“所以,”尔雅接住宋妖孽的话道,“所以他们在迎亲路上劫你,要杀你复仇泄愤?”

宋玉点点头,眼眸眺望远方道:“我跌入悬崖被树枝绊住,逃过一难,后来上山踩药的农夫就把我带回了家养伤。”

尔雅抿唇,这么说自己当初打听到的消息也不算全无用。

宋玉咳嗽声,接着为难说,“再后来,子兰就寻到了我。他知若我不死韩国余党定不会放我,便只得寻着法子让我假死。其实那是你和宋泽宋钰哭天抢地地喊我,我都是听见的。”

尔雅想起一年前自己在宋妖孽“尸体”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铮铮誓言,此刻不禁脸红,捶着其胸口娇嗔:“然后呢?”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宋妖孽在故意模糊一些很重要的细节。

“后来嘛——”宋妖孽勾勾嘴角,笑道,“后来,后来不是我们就相认了吗?我知道楚国是呆不下去了,所以就干脆带着你和家眷去寻师父。”

尔雅歪头,淡定微笑。

“相公。”

“嗯?”

“你好像……错过了很重要的一段吧?”

“嗯?”宋妖孽好看地眨眼,纯良装无辜。

登徒尔雅磨牙,“妖孽,我们刚刚重逢,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动手打你。”他是故意的吧?如果真如宋妖孽所言,子兰还在这则故事里成了他们的大恩人、大英雄、大阴谋家、大政治家。

可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宋妖孽“死”后,他节节相逼,甚至害得宋府差点家破人亡,害得自己差点自尽。而且,如果宋妖孽早动了隐世的念头,为什么不早点悄悄相见?还要苦瞒自己一年?让她难过苦撑一年?

宋妖孽见状大大咳嗽起来,就是咬牙不肯言明。

尔雅越发危险地眯眼,“你不说是吧?好,我这就去问子兰。”

“别别,”宋玉拉着老婆连连求饶,终究,叹息一声。

果真,如尔雅所猜,子兰从来就不是善茬。

隐藏奚儿身世,保护宋妖孽,甚至后来悄悄救下宋妖孽是出于情,对尔雅的种种阴谋诡计是出于醋。

按照后来胡女的话说,子兰对玉小子的想法,怕不是一天两天了。隐忍这么多年才出手,亦算是仁至义尽。而最终的导火线,却是登徒尔雅自己。

起初,子兰对朝中这位闲等小臣表现出无比的关爱,宋妖孽在受宠若惊地同时也暗暗拒绝了情理之外的爱意。但向来自信的子兰大人却颔首微笑:“不怕,我可以等。”

这一等,便是多年,便是尔雅嫁入宋府。

子兰隐忍,以为宋玉是受不了世俗之人的眼光,直到尔雅怀孕的消息传出,这才全然失去了理智。凑巧那时有个虞珠花痴往宋府蹦跶,子兰干脆将计就计,借着虞珠的妒忌之情和切恨之心,欲除掉情敌肚中的孩子。

谁料,虞珠死了。宋妖孽紧接着又出了事,这次,子兰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手,施计让宋玉假死后,便冲动地把宋玉禁锢在了令尹暗室整整一年。他以为,终有一日,宋玉会感动,会发现,只有自己才是可信的,可依靠的人。

但宋妖孽一次次的自尽让子兰痛心不已,无奈之下,子兰答应宋妖孽,若一年时间内,尔雅亦不动心,便放他自由。一年时日,他用尽手段,皆不能拥佳人入怀。眼见宋玉忌日临近,子兰便又耍手段想将尔雅娶入府,以此证明此女所谓的“忠贞不渝”不过白烟笑话。

可是他没料到,登徒尔雅甚至宁愿玉石俱焚,亦不进令尹府。

这一次,他确实败得彻彻底底,毫无怨言。

语罢,尔雅心疼抚上宋妖孽腕上一根根粗粗的伤口,从伤痕上依旧能相见当初伤口的深度,以及下手者自尽的决心。

良久,尔雅才哽咽道:“……你好傻。”

宋妖孽本欲跳过这段,就是怕尔雅伤心,此刻见娘子如此,赶紧拍着她脑袋道:“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所以说富贵如浮云,日后,我们就带着家人隐居山林,也挺好。”

话毕,马车外凑巧也传来绳索断裂的声音。紧接着,便传来宋泽大呼小叫的声音:“二叔,你到底塞了多少东西在箱子里?绳子又断啦!!”

宋钰:“小呆瓜笨死了,捆个东西都不会。”

宋泽:“姐,不是我的问题,是二叔把箱子塞得太沉了,才惹得绳子断裂了一次又一次。”

马车外,姐弟俩有一句没一句地斗着嘴,断断续续地夹杂着小翠和奶娘的笑声。马车内,宋妖孽扯着面皮看娘子小脸黑黑。

尔雅稳稳神,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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