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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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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琳却如被醍醐灌顶。她从来不需要对傅恒嘘寒问暖,投怀送抱,他怀里抱过的却始终只有她;他虽然时常横眉冷眼对她,却多数时候是被她的倔强执拗气到;他不喜欢她跟徐风在一起,这样子的跟她闹脾气,却只是因为掌握不定她对他的感觉;他要将他们的关系明朗示人,她却要一拖再拖,他也只好迁就妥协,一等再等。

她到底在做什么?他这样的宠着她,她却幼稚无知地跟他叫板、挑衅,生闷气。

这迟来的领悟让她目瞪口呆,还好她趴伏在木栏上,背对着思琪和宋漪,看不出端倪。

“哪……哪有那么夸张——”宋漪终于挤出句话,声音里却隐着沮丧和不甘。“他对我才没有那么糟糕,我们也逛街散步看电影……”

这回轮到思琪惊异,“你居然说动他跟你看电影?”

宋漪刚刚被沉重打击的悲切芳心,瞬间被思琪的惊异安抚,“你没有过吗?”

思琪呆滞摇头。

她以为宋漪再怎么折腾,这曾经的战争也只能是平局收场,原来她竟小小胜过她。

而她的摇头却如同背书了宋漪的胜利。

“你看,其实还是不一样。”不要用你的失败来定义所有人的努力!“傅恒就是这样难搞定,又让人捉摸不定,驯服他,才有成就感啊。”

又琳对他们两各自的自以为是置若罔闻。她沉浸在片刻前的恍悟里不能自拔。

这些天他是怎么过的?他有没有象她一样在期盼中醒来在失望中睡去?有没有象她一样胡思乱想,猜测他会不会就此放弃?有没有终于招架不住宋漪的甜蜜攻势,俯首称臣,拜倒在她的雪纺裙下?

她为什么这样傻要跟他赌气?她为什么这样不可爱,放不下姿态?她为什么不能对他再耐心些再努力些,表达沟通得再彻底些再用心些?她为什么看不到他对她的迁就纵容,只被他表面的冷漠疏离盲目了心智?

她为什么要矫情地等他先走过来,而不愿也小小的迈出一步,走到他的世界里?

她这样的想他,为什么不放胆说出来,让他知道?

她接下来的一天都愈发的魂不寻舍,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好象从一个长长的梦里苏醒,活跃得让她几乎坐立难安。她必须要很耐心很耐心,才终于等到所有的人都回房就寝,走廊的灯光熄灭, 换成昏暗的夜灯。

她忽而在床上坐下,忽而在房里走来走去,停留在书架前,细数那些买来却未曾细读的书,又踱步至窗前,透过薄纱窗帘审视幽暗夜色的某处,再拂动桌上阔口玻璃瓶里的白色海芋,反反复复做深呼吸,一遍一遍查看时间。

然后她轻轻打开门,再悄悄掩上,穿过走廊,深深呼吸,拧开傅恒的门,在身后无声合上。

她心跳得好象擂鼓,压都压不住,连带她的呼吸都变得细碎虚弱,她的身子仿佛都被那颗心跳得有些站立不住,要倚住背后的门,才能勉强维持平衡。

她以为她会连视力都失去,却在适应幽暗后,依稀看见他倚床而坐,薄毯的一角掀起,身边的位置留空,他稍稍前倾的势子,他刻意抑制的气息,在在都表明……

他在等待。

第 22 章

即使在如此幽微的夜色里,他们的视线仍然轻易找到彼此。

他向她伸出手臂,她便如迷失的孩子,遁着他的指引,来到他的身边。

他在她碰到床褥前就攫住了她,继而将她连他自己一起摔进柔软床褥,紧紧压她在身下,强烈的注视与他指间的冰冷抚触不相合,沉重急促的呼吸也与他刻意冷淡的口吻不相合。

“你为什么要来?”他微声耳语,凝神垂视的眸子不放过她的每一个微小表情。

她眼神清澈,态度坦荡,她说,“我好想你。”

这一句话象是打破了围困他许久的无形束缚,放他自由。

他发出一声类似宽慰的低吟,指间的抚触立即升温,他将脸埋入她发间耳际,激切摩挲她光滑细腻的肌肤,喘息着哑声道,“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好久……久到我以为你不会来……”

结果她却来了。

穿着白色睡裙,赤着一双细嫩小脚,轻轻地悄悄地,胆怯的,期盼的,清澈的,又坦荡的。

象天使,走进他黑暗的世界,给他救赎。

他们急切又饥渴的在黑暗中摸寻彼此,仿佛溺水已久的人,终于得到一丝空气得以呼吸,但他们又都呼吸困难,因为彼此都不愿轻易将对方放过,箝制揉捻,唇齿交缠之间,他们只能依靠间或分离的喘息来维持最基本的氧气供应。

可是他们却乐此不疲。

一遍又一遍,挑战彼此的极限,好象错过这一刻,一切都不再。

好象没有明天。

这项认知让她惊惶。不不不,她来是要告诉他,她是真的想要跟他一起努力,她是真的想要跟他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不止一夜两夜。

她放慢速度,也轻柔劝慰他仍然激越的情绪,贲起的身势。

他真的慢下来,将她细细搂进臂弯,稳妥安置在怀里,鼻息埋进她芬芳的发间,下颌触着她的额角,只余单手继续流连膜拜她一身细腻柔嫩,爱不释手。

“你这些天,过得好不好?”冲动的瞬间过去,坦言心事的勇气也稍稍消褪,只好先左右言它。

他轻噱,仿佛自嘲,“我只知道妈过得不太好,她说我比以前还要难伺候。”

他的无赖口气逗得她发笑,“我也过得不好。”

“为什么?”他明知故问。

“因为你过得不好。”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八点半桥断花痴式答案,偏偏就这样不假思索说出口,幸好夜色隐住她满脸绯红,但困窘更加阻断她想表白的决心,她急急补救,“我是说,你之前病得很厉害,一定……”

“我过得不好不是因为生病,”他闲散打断她,也止住她跑题的企图。“是因为你。所以如果你真的以为我过得不好,是因为我生病,那我们实在没什么好谈的,不如继续亲热。”

他拂开薄毯,做势俯身。

她惊惶失措,一边拽住薄毯一角,以免太多春光外泄,搅得她困窘起来,又不知要说些什么,一边急声低嚷,老实交待,“我,我们那天不欢而散,我很担心你。你若是不开心,我也会不开心。”

他沉默不语,只在夜色里定定看住她。

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好继续喃喃自语填补他的沉默带来的窒息冷场。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

她停顿一下,将话语权交还,他却仍然没有开口的打算。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觉得你说得有理……”

他忽然把绕在她身上的手收回来,翻身仰躺,把头枕在自己臂上,看她还要怎么掰。

他疏离的姿态一摆出来,她心就缩成一团,怕他不听她讲,怕他曲解她的意思。

天啊,她到是来做什么的?她都快不记得了!

她握紧了手里的薄毯,几乎和他肩并肩,茫然看向朦胧一片的天花板,挫败不已。明明想好要告诉他她有多想他,有多想跟他在一起,有多介意他的冷淡对待,有多希望他们不要再呕气,为什么到了最后一刻却控制不住地突然变卦,自己都措手不及,窝囊透顶。

“我不想我们再吵架,或者呕气。这样的情况真的让我很难过。我每天都会偷偷看你,每天都猜测你会不会来,我不想要再这样下去——”

“那就不要这样下去。”他森冷开口,她辗转想表达的朦胧心事,他却会错了意。

她挫折得只想尖叫,为什么他们好象只有在特别想念的时候,才能沟通和和平相处,一旦互相之间的需要得到一些平复和满足,他们又回到鸡同鸭讲的状态。

她一番懊恼间隙,他已经坐起,动作冷硬,气息森寒,除了暗示谈话结束,看不出他是要拎起她直接扔出门,还是扑倒她干脆用行动沟通。

她咬咬牙,心一横,索性豁出去,在他耐性见底,准备撵人之前,“我想跟你在一起。”

这句话捱到这最后一刻才被说出来,动人效果早被之前的彷徨犹疑,磨磨蹭蹭消磨殆尽。

他的大掌捏住了她纤细的手臂,却没有象她以为的那样将她扔出去,反而直接将她拎到他面前,不过寸许,他冷冷吐息,咬牙狠狺,“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是来做什么?”

她的脑子终于在这一刻灵光一闪,“我,我有你要的答案!”

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却听懂了,眯眼挑眉,掐着她的手势未变。

“我需要的时间……我需要再多一点时间,我想,可能需要等到我大学毕业……”她艰难哽咽,小小喘息,却带着芬芳气息,凉凉柔柔向他迎面拂来,仿佛轻轻挠在他的心上。

是他要的答案没错。

他却半晌凝在那里,唯一的回应是她受困的手臂愈来愈痛,他呼吸得细微轻缓,她要仔细辨别才听得到,他好象在隐忍着某种巨痛,啊,压抑要爆烈的脾气也许更为贴切。

她仍不合时宜又不知死活地,小声喃喃,“等到大学毕业,我就可以彻底搬出去,不用受人荫庇,仰人鼻息,但在那之前……”我们还是维持现状吧。

“闭嘴!”他暴厉低斥,粗鲁打断。

她完全没有概念,这样的补充解释会不会对形势有帮助,会不会让他在掐断她的手之前把她放开,她只是单纯地把脑子里的想法,一一呈现。因为这是那天,在他孤单离去之前,跟她索要的答案。

他终于明白她唯唯喏喏的原因何在。

她给的,明明是他要的答案,却不是他想听的。她模糊知道到他可能会有的反应,所以下意识地抵抗,拖延给出答案的时间。

他应该直接把她丢出门,反正她小小的臂还在他手里。又或者,他应该直接把她掐死,一劳永逸。当然,他也可以很君子,对她的拖延表示理解,也给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直到她觉得她足够强大到可以不用再受人荫庇,仰人鼻息。

两样他都不想做。

她映着星光的眸子水润明亮,小心翼翼,羞怯期盼。他手下的触感,细腻嫩滑,轻轻寒颤。他记得她脸色绯红,激绪激越时,她水润的眸子会变得迷茫无助;他也记得掌下肤触,纤浓起伏,与他如同贴身裁剪。

他忽然失神:他不需要在这一刻做决定。她已经帮他将做决定的日期推向无穷远,他又何必急在一时?他并没有损失不是吗?她想要自说自话,他却可以片面采纳。

最重要的是,她说她想和他在一起。这太诱人,他无法抗拒。

他极缓极缓的将她拉近,仿佛想通了一般,柔情细密地吻她的唇,拥抱她的长臂,在她细滑后背,拂过一遍又一遍,劝诱她一点一点宽舒开敞。

你在哄谁?

她感觉到他动作瞬间莫名停顿,她本能伸出手臂,软软环在他颈后,柔柔将唇印到他颈间。

你在哄谁?

他的动作在停顿半秒后继续,却不复柔情,突兀粗暴,仿佛莫名其妙的有了坏脾气,却将这脾气尽数发泄在她身上。

你在哄谁?

他弄痛她,她却瞬息间觉得心里比身上还痛。真是莫名其妙,就跟他突来的脾气一样。她痛得落泪,却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哪里的痛。她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她所有的回应,出奇的温柔,她落在他胸膛的吻,她拂过他颈间臂膀的手,似在祈求又似安抚。

你在哄谁?

辗转间,他仿佛又听到那个声音,却不是从他的耳里来,而是从他的心里。

他任性地,不要听也不愿想,只是将她紧紧揉进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帮傅恒申一下冤。

他的耐心不佳,因为又琳婆婆妈妈,明明鼓足勇气要来告白还拖拖拉拉顾左右而言它,扯到不相干的事情上去,然后他要的答案她也不直接就给他,所以虽然一开始他很开心,但是情绪平复后,旧有的问题又重新来过,他等来等去,给了她不少机会,又琳又不明确表态动不动就要离题,所以傅恒才有些火气。大家要理解他的感受和心情……

小小注解

有回评说觉得又琳婆婆妈妈很烦。

我非常明白你们的感觉,说实话,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唯唯若若优柔寡断的女主的确不讨喜。

但是这一点我没有办法改变,她寄人篱下,又是家里女生中排行老大,要她随心所欲想怎样就怎样是件很难的事,从小就注定她要比别人更纤细更顾全大局更厚道和有责任感(这在心理学上也是有根据的哦~~~),况且在傅家人和所有外人眼里,就算没有血缘也还是兄妹关系,还是算乱伦,这件事这样莽撞辅开来,能想象到的坏结果比好结果多,又琳这样顾全大局的人当然会犹豫不决,连承认对傅恒的感情也要推三阻四,就算承认了也很难顺他的心,马上昭告世人。

不过到第22章,又琳也还是承认对傅恒的感情,所以算是进了一步,但对这样的又琳来说其实是进了一大步了。

如果又琳是大大咧咧想什么做什么的人(比如宋漪和思琪),这就不符合她的性格和生长环境了。人物性格是依他们身处的环境和成长过程决定的,虽然也有先天的因素,但是遗传与环境对人的影响本来就是相互作用和影响的。我已经尽力给又琳先天的性格做了些辅垫,如果没有这样需要她顾全大局的环境影响,她其实也是个蛮任性蛮干脆的小女孩。可能我笔拙,只顾着体现到前者疏忽了后者吧。后文会慢慢对又琳的真实性情加注解。希望各位耐下心来慢慢看。

这里要特别说明一点的是,有些兄妹文说家长对儿子和养女的恋爱关系乐见其成,这其实非常不真实。我有不止一个被领养的朋友,听到与自己的哥哥或弟弟谈恋爱都觉得要起寒颤,自己都如此,更何况家长了。对大部分家庭来说,领养和亲生的差别并不大,通常家长都会一视同仁,都是兄弟姐妹,没有所谓没有血缘就可以在一起。所以,家长这方面的压力通常会有些大,社会舆论也可预见,这都是又琳要顾忌的,傅恒大少爷贯了,当然体会不到又琳心里的重重顾虑。这也是这篇文的矛盾冲突之一。不过,还有些别的因素在这里不便透露,不然剧情都要透光光了,所以只是稍微解释一下,希望大家不要看文看得太郁闷。

另外,为了避免我以偏概全,再顺便说一下(哎,我也没想到会越罗嗦越有话要说……),我之前提到环境对人性格的影响,当然不是说所有领养的孩子会象又琳一样温驯有责任感,通常排行老大会有比较多这样的性格特征,这是因为他们是老大,父母对他们的期望还有对弟妹的照顾,从小让他们很懂得体贴照顾别人。但是这些排行老大的人却不一定都这样压抑不活泼。又琳这样的隐忍,傅太太从小对待她的方式也是原因之一。这是为什么我对他们小时候着墨颇多。

也许这些都应该更明确或更清晰的体现到文章里,但是既然文章里写得并不明确,那么只好额外注解一下。这是第一篇文,还是摸索阶段,难免有失误。望大家海涵。

谢谢。

第 23 章

他斜倚窗台,懒懒俯瞰后院风景。又琳正带着又敏在花圃中轻巧穿梭游走,采摘娇艳的当季鲜花,再拿入室来分别点缀在各个房间走廊,又珍捧了画架坐在花圃边,悉心描绘。

又琳穿着素色细肩带连身裙,高腰略松的设计更显得她纤细柔弱。他记得那小身子在他掌中的感觉,鲜明得好象他动一动手指,那身子就会回到他掌心里。

他冷笑。不用在这一刻做决定,何必急在一时,他并没有损失,而且他可以片面采纳。

所以,没有关系,尽情享用她。

然而,连日来的似火骄阳终于把他晒清醒。

明知更深重更彻底的缠绵缱绻,只是将他打压到更艰困的境地,想要只身脱困的机率只会越来越小,但是对她的想望却战胜一切理智,几乎迫他彻底缴械,完全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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