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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镜朱颜-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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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茴呀,你和这种低下的人说什么呢?”
“是呀,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动手,然后还可以回去睡把个时辰。”
说罢,四人不知从哪里抡起了木棒,齐刷刷地往萧宁身上打去。四个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专往萧宁的腹部打去。
萧宁面色凄惨,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
不多时,腹中就起了一股绞痛,萧宁面色极其苍白,冷汗直冒。她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娇嫩的唇瓣逐渐咬出了血腥的味道,萧宁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她首次觉得权力的重要。
若是她有权,此刻她就能保护住自己的孩儿。
倏然间,秦伯那时的话语在耳畔间响起。
“这世道,无权,连命都是替人活的。”
此时此刻,萧宁方真真正正理解了这话的含义。
两行清泪夹杂着鲜红刺目的血默默地流下。
外头轰雷作响,秋风怒吼。
萧宁耳边的棍棒起落声渐渐淡去,她的身子也逐渐变得冰冷,意识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最后,在完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萧宁在想。
若是她能活下来,她要拥有至上的权力,她定要为腹中死去的胎儿复仇!
。
那一夜,秋风瑟瑟;那一夜,鲜血淋淋。
以至于很多年后,绿萝回想起那一夜的情景时,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绣娘子也不禁浑身发颤,两眼含泪。
那一夜,当绿萝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寻着了萧宁时,周围已然没有了人,只剩下气息奄奄的躺在血泊里的萧宁。
绿萝满脸不敢置信,就连手里所执的火把也差点掉落在冰冷的地上。她几近认不出躺在地上的女子。
那时的萧宁,面目扭曲,平时白净的素脸上又红又黑,完全找不着一处干净的地方。
那时的萧宁,衣衫褴褛,淡色的衣裳沾满了血迹,还未走近,便有一股极其刺鼻的味道传来。那是血的腥味和马尿的骚味。
那时的萧宁,鼻息极弱,脉象时有时无。若是绿萝没有寻来,不需半日,就会暴尸荒野。
绿萝回神后,急急跪在了萧宁身边,正要掏出平日里携带的丹药时,她只觉身边有一道冷风拂过,下一刻,躺在血泊中的公主落入了一个穿着白色锦袍的人的怀中。
绿萝并没有抬头,她知道是谁。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感觉,除了云公子外,别无他人。
“给我烧了这里。”
只听一道带着狠戾和冷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绿萝这才怔怔地抬起头来。
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云公子。
她一直以为云公子永远都会是如春风般温和,却未料想到在那双被称作神目的眼睛里,会见到如此冰冷的神情,就像腊月寒谭里的冰水,且弥漫着浓厚的杀气。
后来,云公子在重州的一处别院住了下来,和公主一起。
公主伤势很重,几乎请来的所有大夫包括从宫里带过来的御医都摇着头,说着无法医治,还是早日准备后事为妙。
云公子面色清冷,无人看得懂他眼底的神情。
绿萝只知那几日,云公子茶饭不思,日日与昏迷不醒的公主同睡一床,偶尔会踱步至窗边,凝眸注视着渐渐下落的夕阳,眼底闪烁的光芒依旧晦涩难懂。
至少,她是看不懂的。
不久后,云公子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个名医。那个名医也是穿着一袭白衣,身上风采并不输于云公子,她也不知那名医姓甚名谁,她只知云公子唤他神医,她还知是这名医让公主起死回生。
公主病情好转,伤势也逐渐恢复,但却依旧昏迷不醒。
云公子依然很高兴,连续数日都亲手作羹汤,并一一喂公主吃下。
绿萝记得,在公主醒来的那一日,重州满城喜气,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经询问,才知原是南国平王与海国公主大婚。
绿萝还记得,当公主醒来时,她正好在窗边摆弄着白瓷花瓶里的树枝梅花。她听到云公子低呼了一声,随后她看到几近一月未睁过眼的公主死死地抓住了云公子的手,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恨意。
她听到公主在说。
“子衿,助我登基。”
短短六个字,像是从血里揉出来一般。
北国女帝初登基
北国女帝初登基 北国昌和二年,天降灾祸,数月干旱,百姓苦不堪言。浑天监夜观星象,紫微帝王星陨落,朝廷百官夜梦紫鸾。
左相于朝中禀奏崇文帝——
天灾起,民生乱,紫鸾现,观鸾镜。
崇文帝萧和迫于百官之压,命人开鸾殿,观鸾镜。
鸾镜上所现的竟是紫鸾而非青鸾。
依照萧氏族谱记载:北国之皇,唯有鸾子。月破乌云,银光落地。青鸾为男,紫鸾为女。如若有违,萧氏一族,必遭天谴。
百官大惊。
须臾,太尉提议寻回萧宁公主,迎帝登基。
北国史官于《北国史》中如此记载——
昌和二年十二月,崇文帝下诏寻帝姬萧宁,封左相云子衿为监国大臣,暂管北国。
昌和三年一月,崇文帝退位,隐于宗庙,从此不问世事。
。
元月初一,正是北国过年的节日。
北国都城洛阳到处都是一片喜庆,鞭炮声连连不断,街上的行人脸上都洋溢着一股过年的喜色。
云府。
过年佳日,云府里自是也少不了一番装扮。
平日里淡雅幽静的九曲回廊上挂着一个个的大红灯笼,回廊上摆着一盆盆的紫述香和扇芭蕉,色彩缤纷艳丽,装点着朱红的长廊。
府里的各个园子的纸门上都贴上了喜庆的剪纸贴画:几个羊角孩童赤着双脚,扯着嘴角,哈哈大笑地逗弄着手里的灯笼。让人看得十分怜爱。还有贴着倒过来的红色的“福”字,意味着福到。
云府里的过年氛围十分浓厚,只是比起外面的热闹,云府却过于安静了,就连侍仆们走路也是轻手轻脚的,唯恐惊扰到了住在宁云园里未来的皇帝陛下。
宁云园。
园里种了棵梅树,此时正开得灿烂,一树的红梅争奇斗妍,吐纳芬芳,倒也应了这过年的景。
萧宁养了数月的伤后,也康复得七七八八了。除去身子有些虚弱外,其他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萧宁正站在窗台前,摆弄着一盆金盏银台。
她披着大红色的缂丝绣鸾斗篷,梳着高高的发髻,髻上佩戴着金红色的鸾冠,垂头用手碰触白色的花蕊时,鸾冠垂下的珠玉流苏颤颤巍巍地晃动。
忽而,寒风起,丝丝冷风从斗篷的领口里窜入,顷刻就席卷了全身。
萧宁打了个寒颤,摆弄着花蕊的素手缩回了斗篷里,急急地搭在怀里的手炉上,一阵暖意袭来,她的眉头才微微缓了下来。
倏然,白色的袍袖在萧宁的眼前一晃而过,打开的窗子被关上了,没有寒风的吹入,屋子里顿时暖了不少。
萧宁没有回头,却也知身后的来人是谁。她轻声道:“子衿,今日右相会来吗?”
云子衿不答,反而说道:“你身子本是惧寒,如今大病初愈,怎么还吹冷风?”
“在屋里闷着,不太舒服。”
云子衿闻言,走至木案上的熏炉前,翻开炉盖,添了些艾草后,才道:“今日过节,右相定是不会来的了。那些小的官员也不必见,我替你挡在门外了。今日,你好生休息,为十日后的登基大典做好准备便可。”
萧宁沉吟了片刻,“那好。你且将登基的流程给我再说一遍,我担心到时会出乱子。”
云子衿却是摸了摸萧宁的发鬓,随后摘下了她发髻上的鸾冠,再散了她的发髻。不需片刻,萧宁的三千发丝便如瀑布一般的垂了下来,披在大红色的斗篷上。
沉重的发髻和鸾冠被摘除后,萧宁的脖子一下子松了下来。她刚想用手锤锤酸痛的脖子时,一双温暖的手早已抢先一步,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她的脖子,力度恰好。
“到时候我会在你身边,即便出错了,也不必担心,没人敢嚼舌根。你只需记着我助你登基的条件就足矣了。”
萧宁垂下了眼眸,低声道:“我会记着。”
实则,她从未看透过云子衿。
他手里掌握了北国大半的权力,只需一声令下,便可翻云覆雨,否则,当时的皇兄就不会如此容易被逼位。若是他想直接当皇帝,也未尝不可。
可是,他却温和地为她解疑:“我们夫妻本是一体,宁儿的便是我的,我的便是宁儿的。这北国本是萧家的天下,你当皇帝亦是顺应了民意,如此一来,一举两得,有何不好?”
那一日,她醒来过后,抓住他的手,恨恨地道:“子衿,助我登基。”
他依旧温和地笑着,轻声道:“好。你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助你登基。”
她怔怔地看着他。
他道:“三千弱水,你只能取我这一瓢。”
萧宁回神,抬眸瞧向云子衿。
今日过年,云子衿依然一身素雅的白色锦袍,手里依旧握着白玉扇,身姿挺拔,说不出的俊秀。眼睛里的一双黑瞳,似墨如夜,漾着浅浅的柔光,但却又似有层轻纱薄雾,笼罩着柔光后的神色。
他的温和就似深山里的清泉,与深山同在,却不知在哪一日突然惊艳了深山。
萧宁与云子衿相处了几近二十年,不知为何,今日的云子衿看起来却有股她从未发觉过的魅力。
她竟硬生生地看呆了。
直到云子衿低笑出声,她猛然回神,羞红了一张脸。
“宁儿,我喜欢你这样的眼神。以后你便这样看我。”
萧宁低头,云子衿扬唇轻笑,伸手搂她入怀。
“我们许久未曾一起过年了。今日,我们不谈国事,不谈登基事宜,只谈风花雪月。”
萧宁在云子衿怀里沉默了下来。
每逢佳节倍思亲,过年佳节,萧宁自是会想起家中亲人。她回洛阳后,就一直在云府里养伤,伤好后,便陆陆续续地接见朝廷上的官员,只是他们却对母后和皇兄的行踪不言一发,想来也知是云子衿授意。
许久,萧宁抬起头,凝眸瞧着云子衿,她低声道:“子衿,我想见母后和皇兄。”
云子衿微怔,笑道:“再过多几日吧。等你身子再好些,我便带你去见他们。他们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心。”
萧宁还能说些什么,她唯好低头应了声:“好。”
。
象征着千秋万世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石阶,从山顶处直直铺下,一座巍峨的宗庙隐于云端,从山脚处仰望而去,一股肃穆庄严之势,油然而生。
萧宁今日轻装打扮,没有繁复的发髻,也没有层层叠加的华服,仅仅是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穿了素雅的衣裳。
云子衿依旧一身白袍,俊秀温和。
萧宁抬起下颚,眺望着没入了云端处的宗庙和似乎没有尽头的的石阶。须臾,她扭头对云子衿轻声道:“我自己走上去。”
云子衿轻蹙了眉头,“你身子太过虚弱,若是……”
萧宁摇了摇头,“总是躺着坐着不动,也不是办法。大夫也说,要多走走多动动,才能尽早养好身子。”
“多走走多动动,也不是这样走这样动。石阶太长,没有武功底子的男子也走不完,更何况,你一无武功底子,二重伤刚愈。再说,几日后就是登基大典,若此时出了什么乱子,你如何对文武百官乃至整个北国交待?”
这一番话,于情于理,萧宁都无法反驳,只是她确实很想试试自己一步一个石阶爬上去的滋味。
她凝眸瞧着云子衿,瞳眸里漾着一抹深深的执着。
云子衿自小与她青梅竹马,哪会看不出来。他叹息了一声,扬了扬手,身后的随从递上了雪白的狐裘。云子衿替萧宁系上狐裘后,才道:“走累了,便与我说。”
萧宁露出浅浅的笑意,点了点头。
而后,萧宁与云子衿携手踏上石阶,拾级而上,身后五十步外跟着若干随从和一顶绛红色的软舆。
走了约摸一刻钟后,萧宁额上略有薄汗,打湿了额前的鬓发。云子衿瞧见了,问道:“累了吗?”
萧宁摇头。
两人继续向前行走。
后来直到萧宁气喘吁吁时,云子衿才将她硬塞进了软舆里。
抬着软舆的四人都是练过武功的,萧宁本是瘦弱,坐了上去后,也是轻如鸿毛。四人宛若脚踏浮云,健步如飞,不多时,便将萧宁抬上了山顶。
云子衿扶出了萧宁,轻声道:“你要我陪你同去么?”
萧宁摇头,“我想单独和皇……哥哥说些话。”
萧宁出了云府后,方知晓皇兄被废去了皇子称号,隐于宗庙里,为北国列祖列宗祈福。
云子衿点了点头,“我在外头等你。”
萧宁松开了云子衿的手,理了理发鬓后,抬起步伐往里头走去。
山顶的风有些大,迎面拂来时,除去刺骨的寒意,还有几分肃穆之意。
宗庙乃是历代皇帝亡灵的居住之所,所以无论是宏伟的庙宇还是墙角边的一花一草,都带有庄严之感。
经宗庙的侍仆的指明下,萧宁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萧和的居所。
她先让门外的侍仆进去通报,得到了萧和的应允后,萧宁才轻轻地推开了两扇木门,轻手轻脚地迈了进去。
当足下的牛皮靴子踩到青白的地砖时,萧宁抬眸望去,是一间极其简单朴素的屋子,屋子内仅有一桌一椅一榻,桌案上摆着一个烧着檀香的熏炉,榻上有一个僧衣男子在盘腿打坐。
萧宁一颤。
她的哥哥……何时剃度了?
榻上男子听见声响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眉眼间是蕴含着佛家的平和气息。他见着了萧宁,淡淡地道:“萧施主,贫僧有礼了。”
萧宁尽管以前不喜欢萧和,可是如今一见,萧和的此般变化让她的心头蓦地一颤,遗留下一抹悲凉。
“哥哥……”
榻上男子神色不变,依旧淡道:“贫僧法号无念。”
萧宁眼眶微微泛红,她迈开步子走至榻前,眼眸里有一抹愧疚之色。“若是哥哥不愿,我可以……”
她曾答应母后,要好好保护皇兄。但是最后却让皇兄落得个如此凄凉的下场。
皇兄自小便爱奢华,穿衣用膳都是要极好的,若有丝瑕疵,皇兄定会当场大怒,再也不碰那道膳食或是那件衣袍。
如今,竟穿着粗布罗衣,吃着他最不爱的斋菜……
这教她如何向母后和先皇交待?
萧和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萧宁。
他道:“前尘往事已成空。萧施主,还是请回吧,不必挂念贫僧了,贫僧如今过得很好。”
数十日下来,他愤懑的心境在袅袅檀香和阵阵木鱼声中得到了缓解,心境逐渐平和。日日念经,敲打木鱼,闻着檀香,吃着斋菜,让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当日鸾镜选皇,选的确实是紫鸾而非青鸾,他逆天而行,心中罪孽已生。如今物归原主,他方有安宁之日。他罪孽深重,违背萧家族谱,得此下场,已是最好的结果。
萧和收回了目光,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继续安静地打坐。
萧宁瞧见了他眉目间的平和宁静后,才低低地轻叹了一声,随后向门外走去。脚步刚踏至门槛时,身后倏然想起一道淡然的声音。
“萧施主,小心身边人。”
萧宁一愣,脚步微微一顿。许久,她垂下了眼眸,轻声道:“多谢。”
此时,云子衿正负手于背后,站在一处山石边,俯望着山下。
萧宁出来时,见到的便是此般场景。
冷风轻拂,云子衿的发丝轻扬,衣袂飘飘,丰神俊朗,面目如玉的容颜宛若要与这宽广的天地融为一体。再细看时,却又觉得这温文儒雅的男子似乎暗含一股驾驭在九天之上的凌厉气息,仿佛整个天地都被他踩于足下。
萧宁敛了神色,绽开笑意,从容地走了前去。
云子衿也发现了萧宁,转头温柔一笑。他摸了摸她的手,感觉有些冰凉时,他唤来随从,将一个手炉塞到了她的手里。随后才道:“太后在宫里的静安堂里静修,等登基大典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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