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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绒被下的豌豆-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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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我家吧,不过,小月可没把那里当成我家,她把那里当成舒英的家了。”
谢珑这话,让李华听了极不舒服,但又不好说什么,“她还好吧?”李华问。
“好不好,要你去看过后才知道。”谢珑说。
如果这个消息不是从谢珑嘴里透露出来,李华会立刻飞奔过去。吕树才被刑事羁押之后,来这里看望谢珑的人明显增多。谢珑偏偏在这个时候告诉他这个消息,他不得不怀疑谢珑的用意所在。
“知道了,我会抽时间过去的。”李华回答。
“有一件事,吕阳肯定不会告诉小月,不过,我认为你还是知道比较好。小月的亲生父亲,不是吕树才,是王汝中。”谢珑说。
第 23 章
冬天,窗外刮着北风,一阵紧似一阵,拍打在窗户上面,发出呜呜的声音,好似孩子们的哭声。李华记得小月的哭声,一次是在医院的古樟树树旁,她为了母亲哭得声嘶力竭,另一次是在医院,她因为自己抱住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人曾经说过,人的一生,要大哭三场,这一生才能圆满。但小月还这样年轻,她的人生,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还有那么多的日子要过,就这样,把三次都哭尽,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作为警察,李华懂得一些法律,作为办理天正案的专案人员,李华更明白,王汝中是小月是亲生父亲,对小月意味着什么。
王汝中向警方自首,揭发吕树才买凶杀害岳洁的同时,也承认他自己参与了谋杀。如果小月出庭作证,证明吕树才的谋杀动机不存在,这件谋杀案,就得由王汝中一个人来扛。
谋杀,除了命,再高的权势,再多的金钱,都扛不下来。更何况,王汝中,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警察。
如果有朝一日,小月知道,把自己亲生父亲送上死刑台的,正是她自己,她会怎样?
李华不敢再往下想。
“我以小月的名义存了一笔钱,在美国,现在需要一个人说服她离开这里,你觉得谁是最佳的人选。”谢珑说这话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李华发现自己想成为带着小月离开这一切的人。
“吕阳吧,吕阳是小月的哥哥,他有责任保护小月。”话到嘴边,李华改变了主意。
“吕阳?”谢珑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他活了30年,都没学会放弃,你拿什么说服吕阳放弃自己的父亲,放弃天正?”
李华听明白了谢珑的意思,她在劝他带小月离开这里。
小月走,他也走,谢珑想做什么?
李华却不明白。
“吕树才会有什么结果?”李华问。
“这个不由我管,由法律决定。”
“但制订法律的是人,玩弄法律于股掌的,也是人,法律可以规定,人心,连猜测都不能。”
“所以,你还是不猜的好,天正也好,谋杀也罢,都只是一个多年前就设定好的游戏,我父亲、舒江、林清雅是这游戏里死去的一份子,吕树才、舒英、吕阳、还有我,是这游戏里还活着的一份子。我们这些游戏里的人,不能退出,不能失败,要么活,要么死。这个游戏,不适合外人来玩,外人不小心走进来,知道了内情,没有活,只有死。我母亲是外人,陪着我父亲一起死。舒明是外人,他死了。岳洁是外人,她也死了。小月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内情,还只是这游戏的外人。李华,你可以选择,带小月走,让她永远做这游戏的外人。也可以选择陪她留下来,懂得游戏的规则、内容,成为游戏的一份子,陪我们玩这个游戏,以小月的心计,”说到这里,谢珑睁开眼睛,微微一笑,“不是我贬低她,她根本赢不了,要么死,要么疯。”
谢珑的话没错,但并不代表李华在感情上也能够认同。
“你太小看小月了。”
“你的意思是,想让小月陪我们玩玩?”谢珑眉一挑,很有些挑衅的味道。
李华看到这个表情,顿时悟到,其实他一直错看了谢珑,她并不象她外表那样软弱可欺,需要被人保护。她脆弱的面貌,一半是防御,另一半,还是攻击的迷惑。
小月确实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小月的外表,张扬而不知收敛,从来都是用来掩饰她的孤独、恐惧和没有主见。
“不。”李华只能表示否认。
“看来你答应了我的提议。”谢珑微笑着说。
这是一个俯视者的微笑,让李华在心里仿佛憋了一口气。
他带小月走,对小月而言是件好事,但站在谢珑的角度,解决掉小月这颗定时炸弹,谢珑也是获益非浅。但他们现在的谈话,谢珑成了施恩者,而他跟小月,特别是小月,成了受恩者。
小月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下这口气的。
“你不喜欢小月。”李华叹口气。
“我为什么要喜欢她?她有什么值得我喜欢呢?所以,正确的说,我讨厌吕小月。”谢珑说。
“那你还帮她?”
“那是因为她还有帮的价值。”
“也就是说,小月在你心目中,不是你的表妹,甚至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拿来衡量的价值。”
“做有血有肉的人有什么好处,血肉之躯是能够抵御风寒还是看透阴谋诡计,李华,你不会这么天真吧。我也不怕让你知道,如果你不是警察,具备保护小月的价值,我的选择不会是你。”
“那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还有这么点利用价值?”李华有些动气了。
“你说呢?”谢珑按动床前的开头,招呼护士过来,“护士马上过来推我去做检查,想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
李华在护士进来之前离开,这件事太大,他需要找人商量,听听别人的意见。他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是杨敏。他在学校附近的快餐店找到了杨敏,她寒假在那里打工。
李华找了个位子坐下,杨敏过来落单,看到他,不禁笑了,“真巧,你怎么来这里吃饭。”
“不是巧,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李华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别忘了,我是警察。”
“你是调查吕家案子的警察,我应该不在你的调查之列吧?”
“你跟吕家,多多少少也有点关系,顺便。”
杨敏明白李华话里的意思,脸色微变,“我跟吕家没有任何关系。”她为自己撇清。
“你没有关系不由你说,也不由我说,得由那些不相干的人说。”
“不相干的人,哪些不相干的人?”
“例如,我的上司,吕家的人等等。”
杨敏笑着说,“什么时候我的生活,得由那些不相干的人指指点点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回头看看不远处,“经理在皱眉头了,他最烦我们工作时候聊天,这样吧,我还有半小时就下班,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没关系,我今天没什么事,我等你。”李华顺便点了杯咖啡。
“还要不要点别的什么,我们这里的晚餐也不错。”
“算了,你们经理这么苛刻,我也很小气的,等你下班,我带你去别家吃点好的,这钱还是让别人赚。”
杨敏摇头笑笑离开,不一会儿,给他端来咖啡,又去帮别的客人落单。
这家快餐店的生意不是很好,客人不多,但服务员更少,仅有的两桌客人呼来喝去,把包括杨敏在内的另外两名服务员支使得团团转。
李华看到杨敏脸上的微笑,始终没有消失过。
她对服务员这个身份,适应得很好。
半小时时间,很容易打发,喝喝咖啡,看看书,再抬起头时,换下制服的杨敏已经坐在了李华的对面,并且,带着两份晚餐。
“我说过请客,去别家吃好的。”李华错愕。
“你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杨敏笑问。
李华失笑,他不是。他接受了杨敏的推荐,低头品尝她端来的晚餐,杨敏没说错,果然好味道。
“现在,可以消除对我们经理的偏见了吗,这一顿,由他付帐。”杨敏说。
“看不出,你们经理还是个好人。”
“当然,工作时间之外绝对是。”杨敏说。
“工作时间之内呢?”李华故意问。
“这里好象还是我们经理大人的地盘吧。”杨敏俏皮地眨眨眼睛。
李华喜欢和杨敏聊天,和她在一起的感觉,是轻松、惬意,没有负担。有那么一个刹那,他甚至在想,如果他的选择是杨敏,他的生活,应该是另一种景象吧。
但很可惜,杨敏中意的人,不会是他李华。
但很可惜,他的大脑,他的心,他的喜怒哀乐,全都被没有理由的小月操纵了,他放不下,也不想放下。
“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想不通。”李华说。
“什么事?”
“我有一个朋友,他的朋友有危险,有人劝他带这个朋友走,放弃一切……”
“等等,”杨敏先制止他,“你把我弄糊涂了,一个朋友又一个朋友的,这样吧,你有一个朋友,男还是女?”
“男。”
“好吧,为了方便,我们叫他男A,男A的朋友是男是女?”
“女。”
“很好,那我们叫她女A,女A有危险,有人,这个有人,是男是女?”
“这个人,是男是女并不重要。”
“你的意思是说,谁劝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危险是真实存在的,是不是?”杨敏问。
“是。”
“OK,现在的问题是,男A带女A走,需要放弃的一切是什么?”
杨敏果然聪明,一句话就点出了问题的核心,李华无语。
“需要放弃的一切很重要吗?”杨敏问。
“对一个男人而言,很重要。”李华只能这样说。
“事业?”
“严格来说,是理想,是责任。”
“这我就没法帮到你了。”杨敏说。
“不是我,是我的朋友。”李华纠正。
“好吧,你的朋友,我想,我没什么可以帮到你朋友的了。”杨敏说。
杨敏的回答让李华很是失望。
“对了,我有件高兴的事,想让你知道。”杨敏忽然说。
“什么高兴的事?”李华的兴致其实不是很高,只是礼貌敷衍罢了。
“我有新男朋友了,是我的一个师兄,人很好,对我也好。”杨敏说,“我们是在这间快餐店认识的,那一天,他来吃饭,钱包掉了,我帮他垫付了饭钱,他来还,顺便说声谢谢,一来二去,我们就好上了。人生的际遇原来可以如此简单。我有很久没见小月了,从她离开我家时起就没见过了,对了,她怎么样?”
“她……”李华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告诉杨敏实话,“她回家了,很好。”
“李华也学会骗人了,小月怎么可能好,她爸爸被抓起来了,我从报纸上看的。不过,她家的事,我帮不上忙,只能祝她好运了。”
快餐店的门开了,一个男孩推门进来,他先站在门口看了看,眼光,落在杨敏身上,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个微笑,走了过来。
“来了。”杨敏也看到了男孩,赶紧站起来,说道。
“不好意思,来晚了,总经理御驾亲临,走不开。”男孩解释说。
“没关系,正好我也有朋友过来,先介绍一下,这是我常说的那个警察,李华,他叫石磊,你可以喊他四块石头。”
这个时候,李华明白过来,这两个人今晚有约会,一边是因为他,另一边是因为工作上的事,给耽搁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看来我打扰你们两个了。”
“没事,八点还有一场,我来之前,已经把票换了。”石磊说。
简单而体贴的男孩,李华为杨敏的选择而高兴,他不想再打扰这对小情侣,起身告辞。
他走出快餐店,在街对面看到熟悉的车,熟悉的身影坐在车里抽烟,他走过去,敲敲车窗,车窗摇下来,是吕阳。
“你在这里做什么?”李华毫不隐瞒自己对吕阳的戒心,即使他是小月的哥哥。
“都到了这一步,我还能做什么。”吕阳苦笑。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何意义,有何结果,只不过,这些天,他忙了天正又忙父亲的事,忙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总愿意开车过来,在这里停上一停,只为了,看看杨敏的笑容。
完美无缺的人在快乐面前卸下面具,露出真实的自己。吕阳抓住快乐的方式,就是用妒忌和孤独填满心中的缺陷。
李华无法理解吕阳的生活哲学,就象吕阳也无法理解他的一样。
“把小月交给我,我带她走,我会照顾她一辈子。”李华说出了这一句,比他想象中要容易很多。
吕阳摘下眼镜,眼镜下面,是一双柔和得过于女性化的眼睛,这也许,是他一直不肯摘下眼镜的原因。
“你如果问我的意见,我举双手同意,但小月,我不敢担保。”吕阳说。
“为什么?”
“出门之前,我把小月反锁在家里,钉死了门窗,还派了两个人在门口守着。”
“你在做什么?”李华愤怒了。
“你为什么不问,小月做了什么。白天,她打电话,打给每一个人,她认识的,我认识的,我父亲认识的,我母亲认识的,甚至,我们都不认识,奇*shu网收集整理她只是听说过的名字的人,求他们帮忙。晚上,她连请柬都免了,去参加每一个酒会,求任何一个愿意跟她说‘hello’的人帮忙。”
“她想做什么?”
“我去美国那几年,我父亲带她进入社交圈,这个圈子的人教会她一个生存法则,那就是,钱,还有权势能摆平很多事。我父亲的案子,小月用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词,‘摆平’,你能想象吗?”
“但这世界上也有更多事情是钱和权势摆不平的。”李华有些急了。
“很显然,这是一个需要碰得头破血流才学得会的生存法则,她的小圈子里的人正在教她。”
李华宁愿小月的生活里,从来没人教,也没人学。
“知道我母亲自杀的真正原因吗?”吕阳忽然问。
李华一震,“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我们警方还在调查,你怎么能认定是自杀?”
“我母亲是自杀,她是为了小月才自杀的。刚才我坐在这里,看到杨敏的笑容,我想清楚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说动你把小月从医院里弄出来。”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伯母为什么自杀,为什么跟小月有关。”李华追问。
“站在母亲的立场想想吧,任何一个真正疼爱子女的母亲,到底是希望儿女大富大贵,还是平平安安。”
“伯母希望小月平平安安可以理解,但小月毕竟是吕家人,你们这样,什么事都把小月蒙在鼓里,她会觉得这个家不正常,对她不公平,会缺乏安全感,小月岂不是很可怜。”李华试着说服吕阳。
“有哪一个孩子认为自己的家是正常的,哪一家的父母又是完全公平呢?”吕阳问。
李华无语,他童年时就认为自己的父亲不如别人的父亲高大威猛,自己的母亲不如不如别人的母亲温柔秀美,也抱怨过父亲把更多的温情给了姐姐,而她的姐姐则抱怨母亲把更多的宠爱给了他这个弟弟。
长大之后,那些童年时认定为大得无法逾越的心中之痛,到如今,仿佛都成了一个笑话。
“好吧,现在不是小月,是我想知道真相。伯母为什么自杀?”李华说。
“你知道真相做什么,立功讨赏?”吕阳语带讥讽。
“如果正如你说,伯母是自杀,不是谋杀,我有什么功可立,又有什么赏可拿。我要知道真相,是因为我要保护小月。在此之前,我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小月,她任性、自私、不体贴、不温柔,甚至,不聪明,不可爱。可是,所有这些缺点和她的优点比起来,都微不足道了。作为小月的哥哥,你知道小月的优点是什么吗?”
吕阳沉默半响,说道,“真实,小月活得比我们每一个人都真实,这是我羡慕她的地方。我,还有我母亲,一直不愿告诉她真相,就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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