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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郡马出房来-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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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喜的谋略远比我要深,应是早就猜到我此行一去凶险大于平安。
他这般的口是心非,面上不豫地打发我快些走,却还是让我感动非常。
我抬眼看了天边乌泱泱的一大片黑云,转面冲王喜眨眼一笑,“我这便走啦,几日后我便回来,到时给你带宫外五香斋最香的瓜子仁。”
他极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来,“嗯,我等你回来。”
眼见着似乎要下雨了,我忙与他道,“罢,不说了,我这便告辞了。”
连伞都寻不出一把,我倾身便走进了即将要到来一场风暴的苍穹之下,身形渺小的我,衬了天际巨大的云幕,愈显薄弱。
夏时流光篇 廿五章 出宫当卧底(1)
果真,还未等我走到宫门口,豆大的雨滴便砰砰地击落到墙砖地面之上,我躲避不及,刹时便淋作了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周遭并无树木,也无寸瓦可供遮挡,好在并无雷霆,我匆匆往前赶落得一身雨也无妨。
只是走了一会雨势愈发猛烈起来,像石子一般击在我面上,若不是我抬手去抹并无血迹,我几乎要怀疑已被这大雨击出了坑洼的洞。
那些雨阻我走势,瞬间就连双眼都难睁开,我不得已顿住了脚步,身后有人匆匆踩在水洼里赶过来,我回身看去,正是王喜撑了一把油纸伞,一脸急意地冲我奔来。
他未说话,只把手里另外一把伞往我怀里一塞,我感激一笑,“多谢了。”
他也不看我,转身便要回去,我哎了一声叫住他,“若是你有时间,便去淑玉宫看那两个丫头,替我向她们说一声,”我顿住,再开口时满腔的艰涩,“我还欠她们两串糖葫芦。”
他背对着我,声音被雨水冲刷得不甚清晰,“你顾好自己便是,糖葫芦,我替你给她们买。”
我又是道了声多谢,“别过了。”
说毕再不去管身后,疾步在雨中走出了那一方高且窄的宫门。
那道视线似乎一直紧随着我,我强忍住未去回头,因为我知晓得不能再清楚,若是我回了头,只怕便舍不得踏出这处了。
一路行来连个其他人都没有,我揣了一颗扑腾直跳的心,连腿都走得酸疼,总算到了陆府大门前。
门外没了前一次的门童,我瞧了四处无人,将油纸伞往身后一掷,又是淋了大半会子的雨,直到身上无一处不在汩汩流着滴答的水意,这才故作出几分慌张,跑到那两扇朱色大门前对着便是一气乱敲。
起先雨势尚大,我声音单薄着也传不开多远,到后来声音有些哑了,上苍眷顾我竟将雨势收了些,我的声音终是有了几分强度,许是传开了,那门从内缓缓被人开了来,露出一双眼。
还是那位门童小哥,我本就声音喊得嘶哑不堪,此时连气力都没有了几分,哀哀道,“小哥,还认得我罢?”
他看了我许久,忽地睁圆了一双眼珠,有些吃惊道,“竟然是姑娘您!”
我苦笑道,“我想求见你家主人,不知……”
他忙将门开了让我进去,又亲自扶了我道,“姑娘怎生成了这个样子,可也真是,为何不撑把伞来?”
我这才记起我进宫去的事情鲜少有人知晓,讷讷不知如何回应,他却扬声冲远处道,“公子,快看是谁来了!”
我突然有些胆怯起来,只想拔腿便往外走,那人听了这声音似乎撑了伞往这边走来,一边道,“阿其,我说过多少次,不许这般大呼小叫……”
话却是堪堪止在了他喉间,他与我隔了重重雨帘,停在十余步远的地方与我遥遥望着,一袭白袍撑了青竹色的伞长身挺立,仿佛过了许久,他别眼侧过了身去,冷冷道,“怎的是你?”
我冲到脑中的一腔血液刹时结了许多的碎冰淅淅沥沥砸得我肺腑刺疼不已,我并不敢看他,低了头道,“陛下将我赶出宫来了。”
他呼吸轻轻一滞,也是轻轻带过道,“哦。”
哦。
我只觉羞辱不堪,再难有颜面在他面前站着,也说不出为何被赶出宫便是要来寻他的理由,寒了一张脸便转身要走,阿其却拽住我道,“姑娘全身都被雨淋成了这样,若不赶紧去沐浴,只怕是……”
陆景候看过来,“你倒是会安排。”
我愈发按捺不住,拉开阿其扶着我的双臂道,“多谢你,只是不便叨扰,我这便走了。”
阿其急着跺了脚,溅起地上水滴无数,陆景候开了口道,“去将东厢的屋子收拾了,请姑娘住过去,”说毕移步过来,在我反应不及之时倾身将我搂紧了道,“若是来了,便不能再走了。”
他洁净胜雪的衣袍干燥而馨香,有着洗衣妇在仔细浆洗过后的特殊质感,他不过是伸手在我背上轻轻抚了抚,我刹时便哭出了声来。
他沉默不语,将我一路护在伞下走进了回廊。
我只是哭个不歇,直到后来声嘶力竭有些头重脚轻不分方向了,他方才对我缓缓道,“行了,我让人带你去沐浴。”
接着便果真有人扶着我离开,我还是眨眼便有泪下来,分不清是哭给他看还是真心委屈不堪只想发泄出来,直至我将整个人都浸在了木桶温暖的热水里,我才莫名清醒了一些。
身边有侍婢轻声笑着唤道,“姑娘别在水里闷坏了,快些出来擦身子。”
我有些不情愿地从水里探出头来,那说话的侍婢打趣我道,“看姑娘多漂亮的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真真是一闭眼都要掉泪的盈盈模样。”
我心想着她倒会奉承人,却也是默然听她说,她见我不开口,倒也未多言,只是尽力将我的头发并着身子一同洗的暖洋洋的,我几乎快要睡死在这一厢烘热的水雾当中。
待洗后,她将我扶起来擦干净了穿好一套干净的衣服,“姑娘莫要见怪,公子道奴婢的身形与您相似,便拿了奴婢的一套新衣裳来与姑娘穿。”
我终于有些过意不去,“怎好穿你的新衣裳,不若换了套旧些的,我并不要紧的。”
她抿嘴一笑,“奴婢的新衣裳穿在姑娘这等美人身上,倒也不觉得屈就,姑娘别多心,奴婢随口说的,姑娘听过便是了。”
她又是与我梳顺了头发,我瞧她吩咐旁人来抬木桶出去的样子应该是个等级不低的丫鬟,心里默默盘算着如何开口。
她却是主动,冲我甜甜一笑,“奴婢告退了,这便去请公子来见您。”
我哑然,却也正合我意,她轻步走了未有多时,陆景候也是轻步着进来了。
他见我端坐着看他,脚步微微有些迟疑,也不过是一瞬便恢复成往常那般波澜不惊的神色,走至我身前来,“走罢,去吃晚饭。”
夏时流光篇 廿六章 出宫当卧底(2)
正厅离这东厢房也没有几步远,他在我身边缓缓信步走着,我缩着肩膀有些拿捏不准他的心思。
绵绵细针一般的雨落在回廊的屋檐之上,滴答地流下来,我静静出神地听着,竟未察觉他已是开口重复问了我几遍,他将手在我眼前一拂,“我说话你到底听得见听不见?”
我忙抬头冲他不解看去,他与我视线一接却又是不着痕迹地避开,负手转而去看檐下滴落的水珠,良久才轻声道,“你做了何事将陛下惹恼了?”
我竟未多想,也不知为何便能笃定他没怀疑我,开口便道,“我方才说的并不是实话……”
“我就说,”他终于正眼看了我,“若是陛下真生了你气,只怕你也活着出不了那一处宫门。”
我心起伏着腾地一跳,他不再说话,抬步往前面走了。
走时又微微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神色让我捉摸不透,我咬了咬牙,跟在他身后也是往前走,回廊极宽,有风盈袖。
吃饭时他也与我未作交流,只是时不时见我碗里快空时,又适时与我添些饭菜。
我默默吃着,眼前似乎只有这一席的珍馐佳肴,他陆景候的存在感,从他沉默不言时便急遽着降低了。
他放了筷,终于道,“上次来,是为了解毒的药,我给了你薄荷醒神丹,可你却扔了,此次来,又是为了何事?”
我喉间一噎,此次来只不过是想与他报信说女帝如今正要查他,可他这话将我原本的心意堵了回去,我默了默,若是还为他着想一番,在他看来,只怕是热脸贴了他冷板凳。
他有些不耐,拿食指急急在桌上叩了几下,“嗯?有话直说便是。”
我抬眸冲他暖暖一笑,“你上次问我的事情,我考虑好了。”
他不悦,“世上哪有那样多的回头路走,你既已拒绝过一次,为何再来找我一次我就非得要答应你?”
我面上挂不住,却还是笑意不减,“那便当我在求你一次罢陆公子,陛下那处我已经求得通融了,你若允我,我便用陛下批我的几日假期先在你这里住一段时日,你看如何?”
他冷眼来看我,“你如何便知,你这般说我就必会应你。”
我终于说不出话,良久讷讷一笑,“陆公子,你此前说我不知好歹,我如今腆着脸皮来求你了你还是要与我不快吗?”
他道,“的确。”
我无话可说,缓缓站起身来,“多谢今日的一番款待,若他日有机会,”我狠狠咬牙道,“我定会奉还于你。”
他眉间轻轻一蹙,也是站起身道,“请便,陆某便不送了。”
他果真是要尽数抛却前事的决绝模样,我笑了笑,“常人道,死也要做个明白鬼,我便多嘴问你一句,明明先前我说不愿到你此处来你还对我发那样大的火气,却为何我现下好端端地来了,你反而非要赶我走呢?”
他尖巧的下巴轻轻一扬,竟是要笑出来的样子,“那样久的事难为你还耿耿于怀,可巧我便是那种人,若是败了一次,我便再不会做,连想一想都不行。”
我认真地看了他极久,“连一次机会都不肯再给了吗?”
“不了。”
“果真?”
“果真。”
“好,好,”我连连点头笑道,“是我会错意了,我这便走,陆公子,你且保重着些吧。”
说毕再不去看他,昂了头便疾步走出正厅,他那小厮阿其正在外面探头探脑地往里看着,见我一出去,忙抹了把眼冲我一笑,“姑娘,你是极少来这边的,路还有些不熟,便由阿其带着过去东厢罢。”
我笑出声来,“好阿其,我不去东厢,你带我出府门就是了。”
他犹如被雷劈,愣在原地动也不动,许久才哭丧着脸道,“许久未见姑娘了,怎的一来就要走?”
“此处不留人罢了,”我笑得有些惨,咧起的嘴角到最后竟收不回来,自得一直这样笑着,“阿其,快带路罢。”
阿其还待说话,身后响起那人淡淡的声音道,“送她出府,将她衣物一并带着,让府里的马车载她至宫门处,看着她进宫,不得有闪失。”
我忍住了没回身去看他,仰面一笑,“不必如此麻烦了,我留你一套衣物,正好穿走你一套衣服,若是不想要我那套便烧了扔了,随你怎样处置。”
阿其噙了两泡傻泪哀哀看着我,又看着身后,半晌小声道,“公子明明就不舍得,为何还要……”
“多嘴!”那人厉声一喝,我只觉身后生风,阿其已是急急往前跳了避开去,大声叫了道,“公子饶命,我这便送苏苏姑娘走就是了!”
他在身后甩了袖袍冷冷一哼,我再留便是不知趣地打自己脸,跟了阿其的身形低眉就要抬步。
“且慢,”他从我身后掷了一物在我面前那块空地处,雨已经歇了,只是还有些水渍在地上,那东西瞬时便掉进了一潭水洼里,噗通的一声,在这空旷寂寥的地方听得尤为清脆,“你把这个也带走,是你从前在木雪岛的扇坠子。”
我未去看,抬步时一字一句道,“难为你收了这么多年,如今既是我要走,便留与你做个念想。”
阿其慌张跑回来低身往那水洼里一拾,惊愕得望了我身后说不出话来,陆景候道,“阿其,把这个给她。”
阿其迟疑着把那东西递了我面前来,我伸手便拂了过去,阿其小声求道,“姑娘,你快别生气了,这扇坠儿公子宝贝着呢,你看,”他硬塞至我手中,又将我扶着往前走,悄悄道,“这扇坠儿日日在他手里舍不得放,不信你摸摸,都快要磨平了。”
我心中一阵紧似一阵,将手暗中使了力去捏紧它,终于忍不住回身将这扇坠子狠狠朝他掷去,却是只堪堪击中他肩头处,颓然掉在了地上。
“陆景候!你到底是不是怕陛下来抄家时拖累我?你若说是,我便是死也与你死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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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流光篇 廿七章 绝妙苦肉计(1)
我再是忍不住,哽着喉头便哭起来,“你赶我千次,我便求着你一万次,你本就知我不是主动的性子,只晓得缩起壳来等着别人,你还要这般来做,让我心烦,陆景候,你……”
他漠然转了身,径直从那回廊往别处走了,冷冷的声音仿佛隔了极远传过来,“你想多了。”
我的哭声像戏台子上的青衣戏子咿咿呀呀,脸色或许比抹了厚粉的丑角还要滑稽,周遭的一切声响都似在嘲笑我一般此起彼伏响个不歇,我僵着身子转了方向,直着眼任由阿其轻轻扶着往前走了。
走到能见着府门了,我哑着嗓子道,“阿其,我有些冷,你先出去把马车帘子掀开等我过去。”
他依言往前走,我慢慢呵着气,抹了一把脸打算寻块尖些的石块往自己身上扎几下,正好在女帝面前说自己负伤不便行动,不然回去见了女帝交不了差,她反而会怀疑已经打草惊蛇惊动了陆景候。
若是女帝要提前杀他个措手不及,只怕陆景候本事通天也逃不过了。
正低头盘算着,府门外一声啸破天际的马蹄凄厉嘶鸣了起来,我心里莫名有些慌,提步便往外面赶,阿其却正连滚带爬地扑过来与我撞个满怀,他见我要往外走,一时急得连话都不利索道,“不、不要出、出去,有、有……”
我盯着他等他说完,眼前却是剑光一闪,我肩头的衣衫嗤啦一声应声而裂,我惊惧着抬头看去,正要日暮之时,那人裹了一身玄色夜行衣手持长剑便要向我刺来。
阿其见状慌忙挡在我身前,倒是个好角色,我敬佩之余那人却挽了个剑花将剑背在身后,伸出手来将阿其狠狠拨开,又出剑朝我喉间劈来。
我本就不是有武艺之人,他这一招既快且准,我闭眼便等着死期。
阿其大叫了一声当心,从地上爬起来便要与他干架,那人眼光一闪,往他身上某处拍去,阿其应声而倒。
我看得一愣一愣,那人却是敛了攻势,瞧了四下无人,把面罩往下一扯,抱拳道,“姑姑莫要紧张,田某奉命而来在陆府外监视,陛下交待过,若是您不得已要回宫,也让您务必吃些苦肉计。”
他又将面罩带上,作势又要朝我劈来,我心里抖个不停,瑟瑟道,“别,别砍这里。”
我见他剑尖慢下来,忙将他手腕握住往自己左臂上狠狠一划,刹时鲜血迸溅三尺高,我白着脸忍住眩晕感冲他拱手道,“陛下……陛下果真好计谋,我……”
他止住我话,“哎,姑姑怎的如此心急,田某不过是准备拿剑柄敲您的昏睡穴的。”
我在心内大叫了一声冤枉,整个人便撑不住软绵绵地躺倒了。
再醒时只觉左臂绷紧得难以动弹,耳边有个人惨兮兮地哭个不歇,“求您快些醒罢,若是还不醒,只怕我小命都不保了。”
他啊啊啊地像号丧般地哭着,我缓缓睁了眼,清了嗓子道,“阿其,我也求你一事。”
他惊喜地瞪了他圆溜溜的眼睛,与我视线相接后嘴巴两边一撇又要作势哭起来,我慌忙拿能动的右臂朝他一扇,“还这般作死地哭,我不死都要被你喊得没魂了。”
他躲人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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