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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郡马出房来-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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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自然是让你多歇几天而已,还真以为陛下都喜欢你呢,呸,少做梦。”
我无语,目送着他拎了最后的药走了。
不多时果然过来两个小宫婢,我让她们自报家门,一个说叫小红一个说叫小翠,我皱了眉道,“你们是两姐妹?”
她们道,“不是。”
“那这名字是进宫前就有的。”
她们道,“不是。”
这两姑娘还是个谨言慎行的主儿。
我又道,“那这名字是你们进宫后谁取的?”
两丫头异口同声道,“王公公。”
我明了,点头道,“以后一个叫红玉,一个叫翠璃,好了,都过来吃饭罢。”
方才在她们来之前,有人送了食盒过来,此时我叫她们过来,她们倒杵在了原地不敢抬头,红玉性子稍稍活泼点,小声道,“奴婢不敢。”
我怔了一会,笑道,“你们当真以为我是个有官位的?我也是和你们一样奴婢出身,就把我当自己人好了。”
红玉怯怯道,“姑姑说的哪里话,单是看您生得这样好,奴婢们也不敢与您坐在同一桌上吃饭啊。”
我噎了一噎,把筷子放了,“我也不想说什么大道理,只最后问一句,你们到底过不过来。”
我虎视眈眈盯着她们不放,殿里越来越静,直到最后有丝丝的抽气声被我听见,我看向一直不说话的翠璃,她双腿抖得像筛糠似的,我别开眼,又道,“过不过来?”
只这句话一说出口,她们两姑娘飞一般扑过来,坐在我桌上便开始拿起筷子飞快地吃起来,我看得目瞪口呆,“慢些,怎么这么不禁吓。”
翠璃壮着胆子朝我瞄了一眼,刚和我视线对上又立马低下头去。
我慢条斯理地吃着,白日里吃了许多零嘴儿也不饿,等她们吃完了,我也放下筷子道,“好了,你们吃了我的饭也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不指望你们能做出多少事,只一条,定要忠心,不背弃我便是。”
她们两个慌忙点头,我挥了手,“其实我也做不惯这些,我不过是运气好了点。”和某人像得出神入化了些罢了。
届时又有人进了来,有些面生,与我递了个牌子道,“这是姑姑您在宫里行走的玉牒,陛下交待了,从明日起便要在御书房当值,衣服还是传平日的就行,陛下下了早朝,就是姑姑大展身手的时辰了。”
我与他塞了些碎银子,“麻烦你跑这一遭,要喝些茶水不要?”
他连忙拱手一笑,“姑姑客气,小的先回去伺候着了。”
说毕低身一笑,走出了殿。
我低头掸了掸袖子,头一回发现别人对我这般恭维的笑还甚是受用不已。
红玉和翠璃趁着我说话的当口,早已麻利地把一桌的残羹冷炙收拾了个干净,又抢着过来与我打水洗漱,我吃了一惊,蓦然觉得我从此过着的就是真真切切的小姐日子了。
她们还是不说话,我又与她们逗乐道,“都是哪里人,如今多大了?”
她们一一回话,红玉是上京郊外小户人家的女儿,家世不好,父亲在正妻过世后娶了二房,她是被继母卖进宫来的,八岁进宫,已是有七年没出去了。
翠璃是并州人,离得有些远,是前些年饥荒与父母逃难过来的,进了宫之后也是有许多年没再出去,现今也有十六岁了。
我私心一想,都是苦命人,再带她们进正殿偏殿去看,偏殿内有张大床,我笑道,“正好够我们睡在一起。”
她们骇了骇,“姑姑莫要说笑,我们当值的睡在外面,另一个住外间便是。”
宫中的每一处宫殿都是一个正殿两间偏殿,红玉说的外间是在殿外,连着偏殿的一处低矮小屋,我道,“都是女儿家,在我这里就不必说什么身份有别了,我总归不放心你们任何一个去住那外间的。”
她们都是怔住,良久竟微微有些湿了双眸来谢我,“姑姑这样对我们,当真是无以为报了。”
我笑:“只要你们听话便是,好好待我,我也好好待你们。”
她们俱是有些情难自禁,都各自表态会忠心新主。
我瞬间便想起了当时被李见微收作贴身侍婢的时候,她静静冲我笑,后来又问我叫什么年岁几何,握着我的手轻轻温柔道,“从今儿起,你就是我半个妹妹啦,以后终于有个人解闷了。”
我当时也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只想着毕生肝脑涂地也要将这人服侍得周到。
却是一步错,步步错了。
不知以后若有机会再见,我会否再称她一声小姐,她会否会如当年那般,静静朝我笑着,再轻轻地唤我一声,“苏苏。”
夏时流光篇 廿三章 见过郡马爷(1)
这样一想,我似乎与她许多天未见了。
若是明日能有闲暇,便出宫去瞧瞧她罢。
即便再不是从前的关系,即便她已视我为眼中钉一般的仇敌。
红玉和翠璃将床铺整理得井井有条,过来唤我去歇息,我绕过屏风卧倒在床榻之上,满脑子混混沌沌都是李见微喂我毒药的那些情景。
大梦一场又是新生,我若是明日能见到她,也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第二日我上朝的时候,特意嘱咐了红玉翠璃二人,“若是今日我回来得晚些,你们也不必担心。”
她二人点头应下,我想了想,出门的时候回身问她们道,“你们也是许多年未出宫了,可有什么念想着的小玩意,我今日给你们带回来。”
她们愣怔一瞬后满面欢欣,红玉慎重地想了想,却又是缓缓道,“姑姑,我以前总吃一串糖葫芦,可如今倒是早忘了那味道,也不想吃了。”
翠璃听了她这话也是有些感触,盈了一双泪眼来看我,“姑姑,我如今也什么念想的了。”
我默然,点头抬步去了。
看到她们的这般光景,我不禁有些惧怕,若是我以后也是半点念想也无,还不如死了的好。
前面有宫侍早早地袖手等着,见我过去,迎上来道,“姑姑,这边请罢。”
我随他们一路走,经过一处园子,我瞥眼一看,进去的小径上还散落着不少粉白的海棠花瓣,我奇道,“都已经入夏了,怎么还有海棠未谢?”
前面的宫侍顿了步子,低眉顺眼道,“这里是陛下素来最爱的海棠坞,如今虽入了夏,不过里面每日都有人从冰窖里头搬出冰来镇着,是以能降温,保持海棠开到如今。”
我若有所思地看去,这些海棠树与定国公府里公子的那棵有些不同,公子的树开出来的花是粉的,这里的却是素白如雪,即便有些颜色,都是极淡的粉白。
那宫侍见我不语,又笑道,“姑姑有所不知,陛下是为了故人遍植海棠,虽是极爱,也只赏这种素色的。”
我心里突地一跳,抬眼再去看时,只觉得刺眼,仿佛公子的身形无处不在。
女帝啊女帝,你既是有了先帝爷便是了,为何还要攥住公子的心也不放。
若真是如此为公子,为何那天牢的贼人你还不将之诛杀了呢。
我只一想便是十足地闷得慌,忙抬了手向那宫侍挥道,“快些赶路,莫要耽误了时辰。”
倒还真是迟了些功夫,我刚踏进御书房,王喜便在里头悄声急道,“我见你不来还正要派人去路上催你呢,快快,那书案上的折子你快收拾妥当喽,还有一炷香的时辰陛下便下早朝了。”
我抹了额头上的一把汗,忙将袖子往脸上扇了几把,匆匆走到书案边上一看,所幸折子倒是不多,只是有些批阅过的还翻开着,我将之一一拣了,又把笔洗摆好,拿了个砚台来研墨。
人若是只干一件事时盯着一件东西不放,便总是会眼睛发直几近要睡过去。
譬如现在,我一只手抓着袖子,一只手握着墨石来细细地研磨着,声音悠悠,我眼神也悠悠,正要结结实实闭上眼的时候,我面上似乎有条毛茸茸的东西拂了过去。
我生来便怕这些有毛的。
一个冷颤刹时清醒了不少,刚睁开眼,就是王喜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鄙夷神色愤愤道,“你可用心点罢,陛下过会就要来了,你若是这副死模样被她瞧见,只怕当场就要雷霆大作了。”
我低头咳了咳,敷衍道,“是了是了,我方才是闭着眼闻墨呢。”
正说着便有脚步声从外面踱过来,王喜慌忙收敛了神色将拂尘一甩便端直站好了,我也连忙将眼睛睁得圆溜儿地瞅着砚台瞧。
却似乎不止一个人。
女帝明黄色的龙袍下摆从我眼前拂过,我堪堪要跪下行礼的时候,女帝又坐在了书案前的座椅上,满腔倦意道,“陆景候,朕给你定的婚期便是如此,不可再改了,求也无用。”
我脑内轰隆隆一阵乱雷滚过,手一抖,墨石戳反了方向,一大团墨汁噗噗地甩在了我衣袖内侧之上。
王喜已是跪下与女帝和那人行了礼,我呆了一瞬,也慌忙将衣袖攥紧了,敛襟与王喜一齐跪下。
女帝也不说话,挥手便让我们退下。
王喜离我不远,走时见我没动静,暗中将我袖子一扯,我回过神来才发觉女帝和陆景候俱是对我目光灼灼地看着。
我不敢多留,经过陆景候身侧时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只堪堪看过他挺鼻以下,肩膀似乎比从前瘦削了些,还有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感觉也是苍白了不止一点。
王喜已经走了出去,回身过来作势要带上门催我快些,我忙将头一低,快步错开了他要看向我的视线。
外面热浪灼天,虽是晨间刚过也是暑热气息浓郁得不行,王喜擦了擦脖子,撇了嘴道,“见到他就跟丢魂似的,你也就这点出息。”
我讷讷无言,他的手不知轻重只管在我脑门上一拍,“你给我清醒好喽,你知道那人是来干嘛的吗,他来找陛下,是求陛下将他与乐易郡主的婚期往前挪的!”
“什么?”我一时没回过神来,王喜那两张嘴皮子一开一合,显然是要将我的心思都说透,“什么什么,你听清楚了,我是说,他今儿来,是等不及大暑那日的婚期,与陛下进言要在十日之后便即将成亲呢!”
我眼前有些发黑,却还知道笑,“你总爱拿他的事来与我说笑,你可不许骗我,总之我今日也是要去拜会乐易郡主的,你的话是真是假,我一问便知了。”
他只是满面愁容地看着我,“你莫不是给急傻了罢?方才陛下那句话你分明就是听见了,还自欺欺人不去信么?”
自欺欺人。
好一个自欺欺人。
我生来便将这本事运用得炉火纯青,直到了现在这番境地,也再改不过来了。
夏时流光篇 廿四章 见过郡马爷(2)
我与王喜一直在外面候着直到晌午,陆景候才从御书房里缓缓走出来。
我不知他在不在看我,只觉得有股子寒意从脚底漫上来,从他出来时我便察觉到,直至他走远了,身影完全隐在了御书房的台阶下,那股子厉寒之气还一直尤为强烈。
我还自顾自望着他的背影,只听得女帝在里面沉沉道,“都退下,今日不必当值了。”
王喜与我却不觉得松了一口气,反而一颗心都吊起来,各自惴惴着跪了安,才走出两步,御书房的门尚未关着,便听见一声清脆尖锐的响声。
我忙回身看去,应是女帝狠狠将那方我磨满了墨的砚台拂落到了地面,墨汁与石渣满室迸溅,煞是狼狈。
王喜一个站立不稳就要摔在石阶之上,我忙将他一扶,拽了他就疾步走进去扑通跪下了。
“陛下息怒,天气暑热,莫要气坏了身子。”我也不知如何去请罪,分明是不知道她为何动怒的,却又急急地想将她安抚下来,我似乎隐隐约约知晓,若是她怒火上来了,只怕陆景候会遭殃。
“你们倒也知道朕有火气!”她往桌上狠狠一拍,震天响,也不知道疼不疼,我词穷,王喜接话道,“陛下不用理那些个不肖东西,只管您自个的身子要紧。”
莫不是陆景候与她言语犯冲,才惹得这样大的火气罢。
我来不及细想,女帝已是拂袖道,“都给朕滚!”
王喜一脸煞白,道了声遵旨便低头拉着我作势要离开,我咬牙便朝女帝直直磕了个头,“不才愿为陛下分忧。”
她蓦地一双墨眸目光如炬冲我袭来,我只觉双耳都是悲鸣不已,王喜更是抽了声气,也挨着我重新又跪下了。
殿内静得毫无生气,紫金铜兽吞吐的沉香雾气袅袅绕了我一身,她定定地看着我,似隔了极度遥远的景象。
我内心告诫着不可大意,鼻尖的汗密密实实地沁了出来,她依旧还盯着我不放,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咬牙又是磕了一次头道,“请陛下信我,不才愿为陛下分忧。”
她终是移开了视线,转而朝王喜道,“你先退下。”
王喜颇为担忧地瞥过来怜悯一眼,我不敢再看别处,装作镇定自若的一副神色目不斜视。
待得王喜躬身出去还不忘带上门后,殿内光线有些许暗,终是减了些压迫,女帝压了声线冷冷道,“你未进宫前,陆景候常去定国公府?”
我深知不可顾虑太多,忙垂眉道,“并不是经常。十日之内或许都见不上一面。”
女帝道,“乐易可有经常去陆府?”
“郡主几乎是闭门不出,有要出去的时候也只是吩咐我去做妥当。”
“如此说来,他与乐易的关系并不算太好了。”
我顿了顿,实话实说道,“依下官来看,他二人倒还不如平常的友人。”
她忽地冷冷一笑,“行了,你先退下。”
我不知所云,正在愣怔的当口,她又道,“这几日也没有特别的政事要处理,朕许你几天假,出宫去走走,若是遇见陆景候,便与他打个照面。”
我瞬时便知晓她的用意,电光火石之间我抖了抖,颤声道,“是。”
她似乎未察觉到我的异样,“隐秘些,别让旁人知晓朕放了你这御前女官的假,不然那帮子庸腐老臣又要开始了。”
我终于有些庆幸不用与她一齐上朝,若是让我面对着那些,只怕立时都会接受不了。
她似是倦意上来了,重又坐回到椅子上闭目假寐起来,我轻手轻脚敛息出去,外头阳光被云遮得有些惨淡,透出一股子阴郁来。
王喜正在用拂尘扫着一阵一阵飞过来的牛虻,见我出去,收了面上恹恹神色,连忙低声问道,“可有麻烦?”
我摇了摇头,他喜道,“那就好。”
我不知该不该笑,看了别处轻声道,“这几日我要出宫一趟,陛下准了假。”
他一怔,“好端端的怎么想到要出宫?”
我不想告诉他是因为陛下让我去打探陆景候的用意,只得笑道,“我可算是闷坏了,如今有机会出宫,不是正好么?你该替我高兴才是。”
他看了我许久才慢慢敛起狐疑神色,也是笑,“你开心便好,你一个女儿家若是在宫外,还是要注意些,蟊贼混混都要避开,那些看起来是黑心的店家便千万不要进去,还有啊……”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我不忍再听下去,突然出声道,“好啦,我不过是出去几天,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说话时抬眼去看他,他却偏过头去不朝我看,只哼了一声道,“嫌我啰唆了不是,既是嫌我烦,便快些走罢。”
“哥,”鼻子一酸,一股**便涌进了眼底,我不自觉放低了声音缓缓道,“我叫你一声哥,因为你总是在为我想着,这世上,只怕也只有你对我这般好了。”
他说过女帝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查陆景候的底细,此次陆景候与她来求婚期提前的事情只怕也不过是投石探路,方才的不欢而散,似乎在昭示着一场秘而不宣的杀戮。
而女帝竟亲自允了我的假,让我出宫与他接触,若是被陆景候察觉到我是怀了对他不利的心,只怕他将我扣在陆府也是再正常不过。
王喜的谋略远比我要深,应是早就猜到我此行一去凶险大于平安。
他这般的口是心非,面上不豫地打发我快些走,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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