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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妃宫略-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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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雪山,本身就是楚国防范北狄的天然屏障。
更为讽刺的是,天下人都知道,几千年来谁也没有翻越的北岭雪山,当年却被开国圣祖楚奕领着三万精兵硬生生的翻了过来。
一路过关斩将,攻城略地,直取苏城。
不得不说,是上天的眷顾在先。
故而慕容紫觉得,圣祖楚奕把边境的雪城设为国都,实在是对邻国的挑衅行为。
也不知道她那身为北皇的舅父对此可否介怀?
……
天黑前,浩浩荡荡的圣驾来到达雪山的行宫。
刚一落车,慕容紫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一座庞大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宫殿近在眼前,它是依附在雪山脚下所建,甚至有一部分深入山体之内。
殿门只有一道,宽三十九丈,高九十九丈,可容车马直接行入。
两旁高耸的石柱足有四十九根,十个人都不能将其环抱完全,上面的雕纹龙飞凤舞,栩栩如生,威武霸道,隔着老远都能让人看得清楚仔细,心生颤动。
外面没有风,冷极了,人所踩的地面上都是厚厚的积雪。
宫殿的表面被一层薄而均匀的冰层覆盖包裹,与雪山相映焕发出淡蓝的光,景致绚丽奇美。
正是落日时分,橙红的晚霞自西面斜斜洒来,万丈金芒为雪山覆上金色的铠甲,而这座宫殿,便像是为楚国镇守在此的巨人,风雪难撼。
那背后的雪山就更不要说了,仰断了脖子也只能看到顶峰隐觅在云雾之间,你无法想象这山有多高,更别提去以弱小的血肉之躯去征服。
慕容紫算是站在队伍最末,若是从此地步行,少说还需走上半刻才能真正进入雪宫的范围。
可就是离得那么远,她都不能将殿外全貌收入眼底。
忽然觉得光是看那么一眼,此行都来得值得了。
人是正投入感慨着眼前的鬼斧神工,身后忽然被谁推挤了下,因为力道不重,她只身子往前倾了一倾。
扭身看去,静蓉站在后面的那辆马车旁,手里抱着只木箱子,也是回头的形容,像是故意等慕容紫看过来,眼神对上,她立刻没好气道,“还不过来做事?真当自己是大小姐,等着奴婢们伺候不是?”
这队伍后头几乎都是伺候主子们的奴才,此时到了雪宫,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清点所用,搬东西,谁也顾不上谁。
静蓉大声的一嚷,引来好些目光,均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思。
出个神还能被位分比自己低的教训了,这很是让慕容紫感到意外。
即便她有心在宫里缩头缩脑的做人,可也不能缩成这样啊。
御前的就了不起,御前的就能对她呼来喝去?
向四下望了望,才发现尚寝大人不在,难怪有人抓住机会放肆。
端立,她眉梢轻挑,“你在同我说话?”
惠儿胆子小,从旁扯了扯静蓉的袖子,多有提醒之意。
这静蓉还真天不怕地不怕,胳膊一斜就甩开她的手,直渺渺的走到慕容紫跟前,把手中的箱子递给她,“不是你是谁?把这个搬到前面去!”
慕容紫垂眸看一眼,勾起一笑,“这不是我的分内事,凭何要我搬?若你是在请我帮忙,我是可以考虑的,只你的语态不对,还有,我是不是大小姐,与你亦不相干,入了宫,大家都要尽心竭力的为皇庭办事,不过你要伺候我,我倒是无所谓的。”
周围响起窃笑声。
自打太傅大人这女进宫后,听得比见得多。
谁也不晓得她真正是个什么性子,当下亲眼一见,先不说生得好不好看,性子倒是爽快利落!
宫里头过活,怕的是背地里的阴损,暗中捅刀子,看不起曲意奉承,装可怜伴委屈。
像慕容紫这样的世家小姐,入宫为婢已是少见,既不拿身份压人,又不轻易受人欺到头顶,能做到这般不卑不亢,着实不易。
众目光中,已有眼色对她露出钦佩之意。
再说在御前伺候的静蓉姑姑,平时就得理不饶人,不少人受过她的气,这会儿能有个人教训她,他们就是看看也觉着痛快。
静蓉被说得脸红一阵,又白一阵。
想起早晨为小殿下更衣时,被殿下嫌弃自己生得不如慕容紫好看,她心里就愤然得很!
“你说这不是你的分内事,昨夜都过了亥时,不知是谁削尖了脑袋往东华殿钻呐!”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窃笑声没了,唯有一片哗然。
慕容紫神色微漾,“有些话不可以乱说。”
静蓉得意,“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你没说错。”她道,眸光尖锐了几分,“可你为何不说是你们办事不利在先,宋大总管才会差了人来让我亲自过去?倘若这份逾越让你不痛快,我还真是没辙,自己不得本事,你怨得了谁?”
静蓉被她堵得火冒三丈,“别仗着你是太傅大人的女儿就在宫里横行霸道,让你搬你就搬,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原来你是不舒坦这个。”
慕容紫松释了神情,笑得遗憾,“虽然我从没有仗着家世欺负哪个的意思,不过聊胜于无,谁让你不是呢?今儿个这箱子我还就不搬,你奈我何?”
“你这——”
“一人少说一句吧!”
抢在静蓉骂出难听的话之前,惠儿横挡在她二人之间,小声央道,“各宫各院的都在,传出去丢了自己的脸面,让尚寝大人晓得了更不得了,又是祭祀的头一天……”
“是个懂事的丫头。”慕容紫嘴上说着夸赞,抬手轻轻把她拨到一旁,正对那剑拔弩张的,好言相问,“可是真的要我帮你搬?”
这厢刚刚说完,一个清淡的女声在众人围住的外圈响起,问道,“搬个东西都要人帮忙,手断了?”
语气听来平无起伏,带着股子高不可攀的清冷和绝对,总是让人单是听着声音,都觉得该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罢。
遂,众宫人们顺着那声音起始,给人让出一条道来。
那是个气度不凡的女子,身量相较一般女儿家要高挑一些,如此反倒更显出众。
她身上的装饰不多,泛着光泽的墨发仅仅插了一支素钗,身披白狐裘披风,里面隐隐露出昂贵的紫色裙缎,手里抱着做工精美的暖手炉,一看就是价值连城。
轻纱挂在面上,挡住她的容貌,只露出鼻梁以上,那双眼睛何其明艳,沉黑如宝石,灼灼生光,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刚毅难摧。
这样的眼神寻常女子根本不可能有,她……
慕容紫心下一颤,好似识出她的身份!
不为别的,只因站在那女子身旁的是她许久未见的三哥,如今当朝的宰相——慕容徵!
见到皇上钦点的宰相出现,大家伙极会看形势,不用哪个提醒,说散就散了,半点拖沓都没有。
转眼先聚了众人的地方只剩下吵嘴的几个,和后来的二人。
静蓉怀里那只箱子还敢让慕容紫再搬么?
区别就在这里了。
大家都进宫做奴才,世家小姐和地方上小官的女儿就是天差地别的。
“忙去吧。”慕容徵身披墨色大氅,端的是风流倜傥,单手负在身后,对僵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惠儿和静蓉道,“本相奉皇上口谕前来与舍妹一见,她也是要与我一道走的。”
两人匆匆颔首,走是静蓉的心境已与前一刻截然不同。
她惧的不是慕容紫的宰相兄长来了,而是那个带着面遮的女人。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尤其那双眼睛,会吃人似的黑,先前就那么定定的盯着她看,顿时整个人都凉透了。
她问她是不是手断了,仿佛自己的手好端端的,她会把她的手折了一样……
相似的疑惑此时也盘旋在慕容紫的脑海和心里,得两人行到自己跟前,连旧账都忘记同她的好三哥算!
笼在那女子身上的眼神儿都发了直!
“你晓得我是哪个了?”女子眉眼间波澜不惊,那双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美眸同样也在打量慕容紫。
末了,不需哪个回答,她先了然道,“他倒是什么都同你说。”
慕容紫僵僵然。
她听得懂她的话,那个‘他’说的是楚萧离。
且是错不了了,眼前女子的身份,她猜得八丨九不离十!
见这小人儿不言不语,女子倒好奇的一而再先发问,“如何?就没有想要与我说的?我还记得小时候你曾说过要嫁给我呢,不过听说你五年前在北狄摔坏了脑子,真是可惜了。”
来的时候楚云阳和慕容徵打了个赌,是五年前的慕容紫更能让楚萧离难过,还是这个五年后的呢?
反正不论如何,自个儿是再没机会消遣皇位了,不甘心也好,终归她输得彻底。
见了她,慕容紫哪里还管顾得了别的?
当慕容渊疯了似的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塞进深宫找前废太子时,殊不知,一个惊天的秘密被楚萧离掌控在手,甚至以此要挟着皇太后和关家。
先帝最重视的儿子,差点成为楚皇的人,竟是如假包换的女儿身!
这个秘密,慕容紫在入京当日已然得知。
她不愿搅和,这关她个屁事!
故而她把嘴闭得严严的,对哪个都不说,一来不想让老父亲更加讨嫌自己,二来也实在不想打击他老人家。
她不说,总会有人动作,她等着看戏就好。
半响,慕容紫哑然笑出了声,对玄成公子调侃道,“所以今夜的晚宴上,三哥哥这是要痛击父亲大人了?”
慕容徵满脸兴味和期待,对自个儿的亲妹妹,语气里多少带着歉意,“若你依着皇上的口谕回家也能与母亲一起过上元节,为兄实在不想将你扯进来,只不想也这样了,不如与你个好位置,你尽管看着就是,前些天……仁寿殿那位不是算计你来着?”
今夜全当他这做兄长的为妹妹出头了。
慕容紫笑得一声比一声脆,“原来是一箭双雕。”
不管慕容家还是关家,都被楚萧离耍得团团转。
只怕当初关氏放出消息道废太子被禁在后宫,都是他在背后从中作梗的手笔!
那她呢?
她在这一环套一环的阴谋局里到底算什么?
再望向恢复女儿身的楚云阳,慕容紫诧异,“我小时真说过要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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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万岁
不管慕容紫还记不记得儿时说过的话,楚云阳她是嫁不成了。
女子与女子怎可能成亲?
她嫁不成也没关系,慕容家总与云阳殿下有说不完道不尽的关联。
入夜后,在雪宫最大的圣殿里,盛大的酒宴正是尽欢时,楚萧离忽然走下了高高的白玉石阶,亲自到殿门外迎进一位尊贵的女子。
他说,这是多年前父皇失散在外的骨血,是云阳皇兄的同胞亲妹——楚云晞睃。
他还说,如今沧海拾遗,宝珠还朝,当君臣共欢。
慕容家劳苦功高,为大楚立下汗马功劳,特将云晞公主赐婚宰相慕容徵,择良日完婚。
满朝文武重臣,不乏曾经跟随过前太子为楚国鞠躬尽瘁的,明眼人一眼就望出楚云晞就是楚云阳鸺!
相貌和声音可以有所改变,可是那身量,那气度,那眼角眉梢间散发出来的风范,根本是从翩翩男子换做了女儿身。
楚云阳是女的,他竟然是女的,还被皇上赐婚给了慕容徵!!!
一片哗然,一片震惊。
百官们都懵了,更甚傻了……
他们胸怀宏图大志,满腔的热情都奉献给大楚天下,楚氏皇族却出了一位女扮男装的太子!
是先帝骗了他们?是楚云阳和慕容太傅耍了他们?
那么一直被他们忌惮在心,认为名不正言不顺,嗜杀父兄才登上皇位的楚萧离,他才是对的?
由始至终坐在角落里的慕容紫看得尽兴。
慕容家尚了公主,老父亲却无地自容,看他的反映,应当不晓得楚云阳的身份,如今大梦初醒,他才是被重创得最厉害的人。
而在深宫半个月未踏出寝殿的太后关氏,还没来得及出招,就被杀得措手不及。
她以为,暂且顺着楚萧离的心思,至少能换得少许绸缪的时间,那也只是她以为罢了。
终归是一场好戏。
……
夜深了,雪宫的帝王寝殿中。
慕容紫像昨夜那样,坐在龙榻边的绒毯上,娓娓的与孖兴继续说西游记的故事。
正讲到悟空被困五行山,小东西激动得坐了起来,捏紧了小拳头道,“如来为何这样厉害?!悟空真的出不去了么??”
毕竟有众仙被他一只猴儿打得人仰马翻在先,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关他四十九日,却给他练出一双火眼金睛。
何以如来一现身,连手掌心都翻不过去?
这只猴子也忒倒霉了!
慕容紫将孖兴按回去躺好,为他拉上被褥,耐心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孙悟空虽会七十二变,却是怎样都斗不过凌驾在万物苍生之上的佛祖。”
孖兴是小孩子,好奇心旺盛,“那没人能斗得过如来?”
“如来等同于天,没人能够与天斗。”
她刚说完,不远处得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反驳道,“荒谬,如来是世人编造出来的,若他就是天,这苍生算什么?万物算什么?他挥手凭空变出来供自己消遣的幻境?”
楚萧离是皇帝,身为当权者,他可以宽容佛家的存在,却绝不能容忍宗教至高无上,超过皇权。
故而他当然要反驳了。
这便是宗教和皇权的矛盾之处,皇权能够利用百姓对宗教的崇拜来摆布人心,但不能被信仰逾越。
也是听了他的不满之后,慕容紫霎时反映过来,自己无意中说了个掉脑袋的故事。
而且照着她的故事说,这世间是盘古开天辟地造出来的,人是女娲用泥巴捏出来的,和如来貌似也没太大的关系。
孖兴兴致勃勃的追问,“如来是天的话,我能不能看见他啊?”
慕容紫背脊骨一凉,直觉身后有道目光幽幽投来。
她回首看去,隔着半透明的屏风,依稀可见寝殿一端,楚萧离懒洋洋的靠躺在长榻上,一手捧着卷轴,一手支着脑袋,半眯的眸子意味不明的瞅着她,倒是想听听她接下来会怎么编。
“殿下当然可以看见。”镇定的回首,温和的看着孖兴,她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只瓢虫,一片云朵,那都是如来,他无处不在,他是殿下,也存在于殿下的身体里,故而才强大,只是在奴婢的故事中,他被描述成型,悟空虽厉害,但大闹天宫是他不对,善恶终有报,因果本循环,如来便是这样的存在。”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楚萧离咀嚼着她的话,淡笑,“看不出你还有些慧根。”
慕容紫也谦虚的笑了,“皇上不会把奴婢送去哪个寺庙做尼姑吧?”
他不会杀她,这点毋庸置疑,不过花样百出的折磨她就没个准了。
楚萧离心情很好的和她打趣,“只要你不把朕的皇儿说得去做了和尚,朕应当不会那么残忍。”
“我为什么要去做和尚,做和尚不能吃肉啊……”孖兴听得似懂非懂,蹙起他小小的眉毛抗议,老气横秋的叹,“小紫姑姑,你说得太深奥,本殿下委实听不太懂。”
但他察觉了父皇的刁难,于是很激灵的把话锋一变,转问道,“既然如来无处不在,不也等同于没有吗?”
慕容紫如释重负,“殿下真聪明!”
得到赞扬,小东西美滋滋的越发来了精神,“那天上最大的应当还是管着整个天庭的玉帝,就同父皇一样,对不对?”
慕容紫谨慎的想了想,觉得不冲突,便道,“应当是的吧。”
可是难题立刻被孖兴扔抛出来,他从床上爬起来,探头小心翼翼的看了远处的楚萧离一眼,然后小声问,“那若是父皇死了怎么办?他到天上去,也要给玉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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