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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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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轻竹苦笑一番,也不理他,直对着桌上红烛流泪,看着那蜡泪滴滴落下,犹如滴在了她的心上。
骗子,骗子,你这个大骗子,你还同我说一定会回来,我们来年春天一同去踏青。
爹爹,爹爹,女儿对不起你,到最终还是保护好江家,但此后女儿定不让江家再有人牺牲,至于二哥哥,只要一日无他的消息,我一日便会去命人寻他。
骗子,骗子,我不骂你是骗子了,你快回来吧,就算不能一起去踏青,就算我俩都做一辈子的笼中雀也好,只要我们还能在一起。
她心中伤心,也不觉一旁秦书庭未退,直对着红烛流泪,哭得倦了,便趴在桌上睡去。秦书庭一直站在一旁,看着数年前那个笑若春花的小姑娘如今哭得梨花带雨,心中一痛,脱下外衣,为她披上,便静静地退出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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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生变 。。。
江轻竹至接到消息后数日未睡,自是极倦,这日即便有人在侧,也是抵不住倦意,伏在案上不知不觉间睡去。秦书庭只站在门外,透过窗子看她的身影,连影子看过去也煞是孤单可怜,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日会对除一展自己抱负外的东西动情,也不过是当年匆匆的一次相逢。
他正对自己内心突生的这种情感激烈作战,而江轻竹正睡得极沉。下人没经允许,也不敢擅自前来打扰,屋内外皆是一片静谧。直至半夜,夜王府外宅忽起兵刃之声,秦书庭面色一变,见一下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看也不看他一眼便闯进房,高喊,“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不好了。”
江轻竹被人吵醒,只觉得身子骨酸痛,待见到披在身上的外衣,颇有些惊异,但也无暇去理,直问道:“发生了何事,如此惊慌。”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大事不好了。许多王爷的旧将都来王府吊唁夜王殿下,但方才不知他们说着何事,竟都说到是……是……”那下人好生着急,又觉得所说之事大逆不道,但还是说了出口,“又都说是皇上害的夜王殿下,他们越说越起火,这便说着要冲进宫里……去……”
“胡闹!”江轻竹脸气得煞白,站了起来,便往外走,道:“是谁挑的头。”
“好像是夜王殿下旧将李将军的儿子和张益阳的弟弟……还有些都是殿下的旧部……”
“赵一他们呢?”
“原先他们也劝着,后来不知缘何也被那些将军说动,也正点着火把呢。”
江轻竹走得急,又想起秦书庭还在那,回首淡淡道:“秦公子,夜王府有变,已是是非之地,您还是莫在此处了。”见秦书庭仍未回应,江轻竹又道:“若秦公子你想将此间之事上报给皇上,现在也请回吧。”
秦书庭叹道:“皇上是让我来确认王妃娘娘您的心意和安全的,如今王府生变,吵闹如斯,我又怎能离去。”他说此话,半公半私,只不愿就此离去。
“若秦公子你不怕待会儿第一个被杀,就随我来吧。”
“娘娘你不怕我回去便禀告了皇上么?”
江轻竹知他此话之意,面色一寒,怒道:“你走是不走。”
秦书庭笑了笑,那傲气的书生又回来了,“那群武夫便是杀了我,也无济于事;况且便是杀了我,皇上也会知道此间之事,王妃娘娘你果是明白人啊……”
秦书庭拜了一拜,道:“王妃娘娘,你莫生气,在下知道娘娘是一番美意,小生这便走了。至于娘娘今日救命之恩,在下感恩戴德,他日定当衔草结环来报。”
江轻竹低声吩咐那
44、生变 。。。
下人将秦书庭从后门送走,便径直朝大厅走去。果见夜王的众多旧将正大声嚷嚷,为夜王报仇,但见到一身缟素的江轻竹,又都闭上嘴,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参见王妃娘娘。”
江轻竹颔首道:“先夫能有你们这些部将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众人也客气应和几句,却见江轻竹面色一变,“但今日,你们却想将我一个寡妇至于死地,这是为何?”
“娘娘,我们骁骑营只愿与夜王殿下同生共死,或许别人不知,但此次同去燕北的将士都知道殿下是接了那所谓的密旨后才不顾一切冲锋的,我们当时已觉有些异常,如今再回忆夜王殿下当夜如我们说的那些诀别之话,分明是已抱定必死的决心,这若非是有人相逼,又怎会如此。”
李四也声泪俱下道:“殿下走前也是这般,只让我们照顾好娘娘你。殿下应是早知此事了。”
有人相逼,天下间又有谁能逼得了夜王,自然只有皇上。此间道理谁又不懂。江轻竹也知此事,但想起夜王生平心愿便是让天下和宁再无纷争,只硬撑道:“可有真凭实据?”
但这时却有个细细的声音响起,“娘娘,你此番能站在此处,便是夜王殿下用命换来的呵。”那声音尖细异常,说话的人躲在一个斗篷底下,站在大厅的阴影处,但此话一出,如炸开一池碧水。
江轻竹皱了皱眉,问道:“你是何人?何出此言?”
那人脱下斗篷,却是彦帝的贴身心腹太监四喜,众人都纷纷一惊,却见四喜忽地跪下道:“王妃娘娘昔日你身中奇毒,只有皇上有解药,夜王便同皇上谈判,以他之命换取解药。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虚假,今日便愿让众位将军分尸。”
江轻竹摇摇欲坠,站立不稳,她知道当日自己病好的蹊跷,却没想到有个中情节,此刻面色苍白,几欲昏厥。众位将军也是大惊失色,连问究竟是何原因,是否属实。
四喜道:“那日我在书房外亲耳听到皇上与夜王殿下的交谈,所谈交易便是此事。当初皇上确是想以警告殿下,但不料夜王殿下竟说愿以命来换王妃娘娘的命。”
咕咚一声,江轻竹栽倒在地,由下人扶起,忙让她坐在椅上。
各个将军又均面有忿色,直说彦帝卑鄙。
江轻竹揉了揉太阳穴,清醒了些,冷然问道:“四喜公公,我便也把话说明白了吧。你不是皇上的心腹么?今日怎忽然来此说这些话?你可知你这些话,会引起多大的事,会让夜王府上上下下死多少人,会让今夜京城流多少血?”
众人听后,也都狐疑地望着四喜,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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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四喜俯首磕头,道:“有件事,众位或许都不知。当年天下大乱,夜王殿下初次出征,他本可弃苏鄞不顾,但却为了保护百姓不为反贼所伤,单枪匹马又杀了回来,救了正被屠戮的人,当年殿下所救之人,便有一个四喜。数年来,四喜虽忠于皇帝陛下,但一直感恩夜王殿下当年救命之恩,此次是委实不忿殿下客死他乡。皇上这几年,性情越发阴冷,一直忌惮夜王殿下。在四喜心中,我大胤朝第一功臣,便是夜王殿下,四喜只觉得殿下死的冤枉,死的委屈,故而在此说出实情。至于后事如何处理,四喜不敢干涉……”四喜说到后来声音越低,因为众位将军想及彦帝这几年委实杀了不少功臣又想到夜王,都群情激昂起来。
江轻竹心中心绪极乱,知四喜至少有一半所言不假,那便是夜王是用他的命换回了她的命,她心中矛盾之极。但他的话,仍句句萦绕在他耳边,我只愿还世人一个太平江山。她也知道,夜王隐忍至此,也是为了胤朝江山稳固。但如此,却恐怕他的心意要付诸东流。想到此节,江轻竹冷然道:“好呀。你们说得对,那你们便杀去,杀进洛梁宫,杀了陛下。然后呢?天下大乱,谁做皇上?受苦的不还是百姓,你们可知,先夫生平所愿,便是山河永固,而不是又一个乱世!”
提到谁做皇上此节,众人又议论纷纷,激动者便说管他谁做皇上,先替夜王殿下报了仇再说。
而这时,原先一直默不作声的钱二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却激起千层浪,“这个江山原本便是夜王殿下的,自然应该是夜王殿下的。王妃娘娘,再过几个月,您肚里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江轻竹手中一抖,只道:“你怎知此事?”她身子极为瘦弱,虽怀胎三个月但却身形无多大变化,她原想为了孩子的安全,等过一段,便躲至他处,偷偷生下孩子,因此瞒着所有人,只觉得唯有赵一为人稳当,可以信赖,便告诉了赵一,让他帮忙安排。此刻她看了赵一一眼,见赵一略有愧意地低下了头,江轻竹心想他们原本便是至交,说了也是常理,但未想到钱二此刻却突然公开了这件事。
钱二也低了低头,道:“娘娘,就算是为了小世子未来的安全,今日你也应支持众位将军啊。”
众人听了这个消息,都很兴奋,原来夜王竟留下了血脉,有遗腹子,有人便已喊出:“娘娘,只要今日起事成功,我们愿辅佐小世子,这个江山……”到后面,便越说越不像话。
也有人说那万一是千金如何,便有人接口说,上天定不会亏待夜王殿下,定会为他留下香火,殿下是受天命之人等等。吵得江轻竹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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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裂,连肚子也隐隐作痛起来,她觉腰间铜铃也在震颤,摹地想起夜王当日种种。站了起来,问道:“你们觉得夜王殿下待我如何?”
他人均觉有些奇怪,王妃娘娘怎生突发此问,均道:“自是极好。娘娘是殿下在世上最眷顾之人。”
江轻竹笑道:“若我有事,你们觉得殿下泉下有知,会如何?”
“卑职定竭尽全力保护娘娘,若娘娘有毫发之损,卑职当肝脑涂地。”他人也相跟着纷纷起誓。
江轻竹又笑了笑,她这一笑更让人觉得怪异异常,她生得极美,笑起来更让不少人晃了晃心神,但这笑出又带着凄婉与哀伤,江轻竹道:“极好,极好。你们懂得这个道理便是极好。”她语音未必,竟抽出最近一人腰间佩剑,将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凄然道:“今日,你们若是敢反,我便先走一步。你们若要出此门,便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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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赌局 。。。
众人都不曾料到江轻竹对此事态度激烈决绝到如此,且见她现在虽脸色苍白,甚至站得有些不稳当,但眼神却极为坚决。众人都噤若寒蝉,扑扑地跪下,生怕一个闪失,江轻竹真的抹了脖子,那他们便是千千万万也对不起夜王了。
“娘娘您快收剑吧,您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莫说别的,也要为肚子里的小世子想想啊。”
江轻竹凄楚一笑,“今日若真让你们行事,引来的便是灭族之祸。你们真以为免死金牌能有作用么?哀莫大于心死,若夜王府上下江家满门都死,我一人独活又有何用。再说众位将军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又何须来走这不归途。再者,说句不好听的,说句不当说的,说句大逆不道的,我只恐诸位也是受人挑拨,只是为了让诸位同皇上拼个你死我活,拼个山河生灵涂炭,好有人从中谋渔翁之利。”
众人方才还心想这种大事,妇道人家果然不能参与,一心只想的是保全,但见此刻江轻竹说的却也有道理不免有些人也动摇了起来,都冷眼看下四喜。
四喜则在那磕头磕得捣如蒜泥,连说他所言句句属实。这时人群中有人大喝一声:“我们都闹上些时辰了,怕难免有人走漏风声,今夜若再不举事,只怕回去睡上一觉明日便要做那无头亡魂。”
“今夜你们是来为先夫吊唁的,何罪之有?自然我劝阻不住你们,但我不愿见到诸位和夜王府上□首异处,所以今日众位便先杀了小女子吧。”江轻竹不急不缓地道,但手里的剑却又往脖子里进了几分,压出了一点痕迹。
“王妃娘娘,使不得,使不得。”有人高喊道。
“我只问诸位,今夜是谁人让你们集中于此的?”
众人皆你推我,我推你,最后也说不出个由头来,甲说乙邀他同来,乙又说丙同他说的,丙又说甲先传的消息。
“江轻竹见他们也说不出个由头来,只摇头道:“众位先回去吧,我倦了,诸位都是我朝栋梁,皇上又怎会为难你们呢?”
这些人见江轻竹这番,便都有些坐立不安,此刻赵一他们心中只想夜王离去前曾吩咐他们此后便要听命于王妃,便也劝阻让众人回去,唯有钱二不再做声。
众人心中忐忑,但见已无举事之人,也纷纷散了,只有四喜还是愣愣地跪在那里。江轻竹将剑移开,随意地挽了个剑花,却将剑移在了四喜的喉间,四喜吓得红了眼眶,道:“王妃娘娘,奴婢是真心实意地来吊唁夜王。方才所说的也都是实情。”
“我知道你说的是实情。”江轻竹忽地靠近他的耳朵说道:“只回去禀报皇上,这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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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也不过是受人挑唆,还劳烦他放过他们吧。”
四喜被她的话一惊,心口突突地跳了好几下,直慌忙逃走,回头望江轻竹,见江轻竹已收剑,对着他莫名其妙地一笑,只觉这夜王妃果不简单。
而待四喜一走,江轻竹的面色一寒,便再也支撑不住,坐在了太师椅上,又命人取来了软垫。
赵钱孙李四人都跪在了堂中央。
赵一叩首道:“王妃你不要动怒,会伤了胎气。都怪我……”赵一看了钱二一眼,只怪他方才多嘴,将这一秘密公开。
李四最为爽利,说:“王妃娘娘,我觉得赵一哥哥和钱二哥哥都没错,他们不都是为了殿下报仇么?我们何苦要受这鸟气,我觉得方才那谁说得没错,咱先把这江山打下来……”
“闭嘴。”孙三皱眉道。
“啊呸。孙三,只有你这孬种才怕死,他奶奶的谁不知道是那狗皇帝逼的主人才会……”
江轻竹只觉被他们吵得头疼,抿了口压惊的人参茶,道:“先夫尸骨未寒,你们便吵成这样。都下去吧。钱二哥,劳烦你,留下一下。”
李四孙三兀自吵个不休,唯有赵一有些担待怕他们吵得惊扰了江轻竹肚里的孩儿,直把他们往下拉。钱二自始自终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直跪在阴影处。
直到江轻竹开口说道:“钱二哥,你起来吧。”
“不敢。”
江轻竹叹了一口气,“原来你们北狄的死士里也有叛徒。”
“我永远忠于主人。”
江轻竹点了点头,“那也许你的主人并非先夫吧。”
钱二并没有说话,但面上表情应是默认了。过了半晌方说道:“夜王殿下,待我们很好,我也早已把他当做我的主人,我这次确实是为了替他报仇。”
“但却用个可能害死他唯一的骨肉的方式啊。为什么非要逼他们造反呢?”江轻竹揉了揉眉心,“让我来猜一猜。你可是忠于羌与的?”
钱二又没说话,也略点了点头。
“你可知殿下此前曾跟我说,你们中定有个是羌与的人,不然他当初怎会那么爽快地将你们送给他。但他说了,这些年不管怎样你们是尽了心的保护他,他与你们也算是情同手足了。所以他明知你们中必有奸细,但也不曾想过去提此节。所以钱二哥,你走吧。”
钱二低下头,道:“谢不杀之恩。但我也曾答应过夜王殿下保护你,即便他不是我真正的主人,但只要我答应的,便会做到底。”
“谢谢。”江轻竹眼底显出一丝哀愁,“但只怕,时日也无多了。”她今夜打发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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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回去,但也不是心中如此坚信皇帝不会拿他们如何,她也怕明日便是一个谋反的株连九族之罪。她敢那般,只因她觉得彦帝的脾性便是个杀人定要杀得名正言顺的,没有真凭实据便不会乱安那莫须有的罪名,因为皇帝是最想要山河稳固,最怕留人口实的。这些多少都是她从父亲和夜王那听来的,再加上自己摸索,才有了这些结论,但她也不敢打包票说这样便是绝对安全,也许这也就是顺延了下众人的性命,也许明日便是血流成河。这便是惊天的一场赌,赌的便是彦帝的心性脾气。
她虽是极为通透聪明之人,但大抵是没上过朝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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