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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宫之囚 (山海经密码)-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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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紫蟗腐烂的身躯却没人愿意去碰,因为那恶臭谁也受不了,因此只是远远扬起一些砂土把它掩盖了。日已过午,没有掩盖实的烂肉堆中,钻出一只老鼠大小的紫色怪兽。这只小怪兽嗅着札蠃被晒干了的血迹,挖出札蠃被砍下的断臂,舔着咬着蹭着,呜呜哀叫着。野猫林的生灵听到这哀叫,无不惊悚。
小紫蟗走了,一切又恢复平静。
只要下一场大雨,这个地方所有死亡气息都会被冲洗得干干净净,风播下种子以后,新的生命会吸食旧的死亡而迅速成长。一切将重新开始。
※※※
“少主!再这样下去,那个有莘不破真会成为新的台首——他连连大胜,又将抢来的财物大肆分赏!他正在收买人心!”四处无人,但苍长老仍压低了声音,只是激动的情绪却无论无何掩盖不了。
“他行赏不均?”于公孺婴随性地倚着一个车轮,他刚刚睡醒,只见月上梢头,整个下午十分兴奋的银环蛇却睡着了,静静地把头搭在他肩膀上。
“那,那倒没有。他让老二统计财物,所有财物三成赏众,七成归公。老三老四论功行赏,我做监督,这样安排,众人心里也服。”
“他贪没财物了?”
苍长老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道:“他并没有插手分配财宝。只是主张紫蟗寨三宝少主、江离公子和他各得其一,陶函之海仍归少主,这个,倒还公平。”
“兄弟们不喜欢他?”
“这……唉,我们从来没像今日这样得了这许多财物,孩儿们都欢喜得很。连几个老家伙也……唉……”
“既然这样,他做台首有什么不好?”
苍长老愤然道:“但陶函商队的台首向来是于公家啊!不但商队,举国都知道!就是国主来了,也夺不了您这个位子!”
于公孺婴看着睡着的银环蛇,痛心道:“母亲的仇,我没法报;妻子的仇,我没法报;父亲的仇,我更没法报。像我这样无能又不孝的男人,怎么能做商队的领袖?”
苍长老道:“少主,你要振作。夫人和少夫人的事情已经过去,我相信她们在天之灵一定会安息的。至于台侯的仇,紫蟗寨已经被我们端了,元凶已被擒住,我们已经无愧于台侯的英灵。”
“元凶?”于公孺婴苦笑道:“如果真是紫蟗寨下的手,父亲临走前不不会说那样的话了。”
苍长老吓了一跳,道:“难道凶手另有其人。”
于公孺婴道:“你不要胡乱猜测,父亲说过,这个世界上能杀死他的人,只有他自己。他已经去了,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
苍长老呆了半晌,于公孺婴又道:“有莘不破如果有心接手商队,不是你可以推翻的;如果有一天他要离开,这个商队也羁绊不住他。你们以后只要安安份份地做好自己的事情,他不会亏待你们的。”
苍长老急了,道:“我们对他没办法,但少主你可以!只要你振臂一呼,孩儿们都会跟着你的!”
于公孺婴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反对他?这除了让我加上一个所谓陶函台首的空衔,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苍长老一愕。于公孺婴又道:“我愿意奉有莘不破做商队的台首,并不仅仅因为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实际上,是因为我自己也很期待,想看看这个男人会把我们带到什么样的地方去。年年来回走动,规矩行商,都走了几十年了,对这种一成不变的生命,难道你不想换换口味?”
苍长老喃喃道:“我,我只想平平安安过完剩下的这点年头。”
“但我却想让这个商队更加精彩些,让这些男儿们走得更远,飞得更高,把这短短的一生活得更有意思。”
“但是,但是你看他杀人的样子!我简直不想再看!虽然他杀的是强盗,是仇人,但那种嗜血的恐怖仍让我每次想起都胆战心惊。更让我担心的是,孩儿们,特别是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都已经被他感染了。我们现在不像一个商队,我们像一伙强盗!”
于公孺婴默然,良久才说:“但他对自己人总算不错,对吗?”
“但是这样的人……”
于公孺婴截口道:“好了。总而言之,我支持有莘。如果有一天我改变了主意,我会堂堂正正地站出来告诉他,告诉你,告诉所有人。这就是我的意思。”
苍长老知道这位少主话已说完,他有些不快,但少主的刚断却并没有令他失望。他相信,只要少主足够坚强,万一有莘不破有一天倒行逆施,少主也一定能够制衡他。
他心事重重的走向篝火群,酣睡了一个下午的商队正开始他们的狂欢,为他们的胜利,为他们的财富,为他们的尊严,为他们的明天。
苍长老被几个年轻人发现了,众人拥簇他着向半醉的有莘不破敬酒。他老练地笑着,却发现偎依在有莘不破怀中的女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仿佛洞悉了他的所有心思。老人冷不丁打了一个冷战:这个来历不明女人,危险,危险。
※※※
银环蛇醒了。
它喝了两碗酒就醉了,在众人的围簇中半颠半颠地跳起舞来。对于这条大毒蛇,众人本来十分惧怕,但看到它的憨相以后,无不大笑起来。于公孺婴混迹在人群中,若有所思地看着它,他知道,它已经不是她了。
“醉了吗?”不知什么时候,江离站在于公孺婴的背后。
“没有。”
江离不再说什么,走开十几步。于公孺婴站起来,跟了过去。在这个酒气弥漫的夜晚,没有人注意他们。
“战况怎么样?”
“很顺利?”
“顺利?”
“有莘出手够狠,光是这份狠劲就把对方吓跑了,气势一边倒,我们赢得很顺利,损失很小。”
“俘虏呢?能够留下两个首脑人物,不可能没有其他俘虏。”
于公孺婴黯然。终于道:“全杀了。”
江离怔了怔,颤声道:“全杀了?”
于公孺婴道:“全杀了。”
“谁下的令?”
“他,或者说我们。因为我最终没有反对。”
“为什么?”
“我们人少,时在黑夜,身在客地,留着一大群心怀叵测的强盗,随时随地会变生不测,所以我觉得他做得并没错。”
江离看了他半晌,道:“你没有反对,是因为你的仇?”
“仇?”
“你父亲的仇。”
于公孺婴仰望夜空,慢慢道:“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但这些事情我却不想知道。我父亲生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江离沉默了一会,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情感丰富,但精明并不在乃父之下。他顿了一顿,道:“既然不是因为仇恨,那有莘的做法,你是完全赞同的了?”
于公孺婴沉思了一会,道:“他的有些手段我不喜欢,但也不反对。这是一个乱世,他的手段很有效。”
“有效?但我受不了!残暴是会累积的,杀人是会上瘾的!”
于公孺婴默然。
江离道:“他太任性了,任性得不把别人的死活放在心上。他才多大年纪!现在就这样子暴戾,如果成了气候,谁制得住他!”
于公孺婴道:“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爱心,至少在无忧城曾支持你,要求檗有阗开城救助平民。”
江离冷笑道:“我当时也这样以为,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他帮助的人是我,不是那些平头百姓!”
于公孺婴道:“既然他肯为你而救人,就能为你而不杀人。”
江离冷冷道:“我不是为他而存在的。”他望着远处的天空道:“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现在和你们在一起,并不代表会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是吗?反正只要他不逾越我的底线,他留在商队一天,我就会在他身边帮他一天。如果他要走,我也不会挽留。这就是我的意思。”
突然,远处爆发出一阵采声,那是无数狂醉的男人的齐声高叫。
“杀了他,杀了他!”
“为台侯报仇!”
“为弟兄们报仇!”
两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架了起来,两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江离和于公孺婴一惊,一起掠了过去。醉眯眯的有莘不破手一扬,刀落头断。卫皓的头滚到于公孺婴脚下,死前犹带不忿;札蠃的头滚到江离脚下,却是一脸忧郁。卫皓是个不合格的强盗,他整天梦想着逝去的时光。札蠃表面上是一个合格的强盗,他以符合强盗身份的活法活着,又以符合强盗身份的死法死掉。但他那偶尔出现的忧郁仿佛在不断地提醒别人:其实他并不喜欢强盗这个职业,尽管许多人说这个职业很有前途。
※※※
有莘不破施施然站了起来,拥着雒灵走向松抱。有这个女人在他身边让他感觉超爽,她不像近来变得有些喋喋不休的江离,一句话也不说。但那笑眸甜如蜜,醇如酒。自己潜伏在心里的那些原始的冲动全被她激发了出来,甚至连周围的人也被这种痛快所感染。痛快地杀人,痛快地喝酒!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没这么痛快过。没有祖父的拘束,没有师父的训导,只有互相欣赏的朋友、艳光四射的女人、忠心耿耿的属下和邪恶厉害的敌人。男人,就应该这样活着!
有莘不破醉醺醺地拥着雒灵,走进松抱。
※※※
江离喃喃道:“他入魔了,他入魔了……”
第十八关 去与留
有莘赤裸地躺着。
雒灵赤裸地伏在他身上。
这个男人是一块很适合自己的土壤,他的心声和肉体都能为自己带来无穷的快感。
※※※
江离走进大车“松抱”的时候,眼中见到的是一副不堪的画面:两个赤条条的年轻人肉体相叠;鼻子闻到的是各种气味交织而成的污臭:男人下体喷出的腥臭,女人身上散发的香臭,酣饮无度以后残留的酒臭,剧烈大动以后浑身的汗臭……
他不禁捂住最敏感的鼻子。以朋友的身份而言,他本来不应该这么不识情趣地闯进来的。不过,此时此刻,他并不是来看他的朋友这么简单。
※※※
有莘不破睡得像个孩子。
※※※
江离喃喃自语:“为什么于公之斯要把商队交给你?”他回忆着于公之斯临终前的状况:有莘不破跳起来说什么“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你的身份有很大干系吗?”对于有莘不破的真正身份,江离原来并没有了解的兴趣,当现在却突然很想知道,因为这会影响他的决定。
※※※
“杀气!”雒灵心中警戒着,但马上发现眼前这个有莘很重视的人心声的波动十分厉害。和面对有莘、于公孺婴时一样,她本来无法捕捉到江离心灵深处的思绪,但现在江离的这种不稳定的状态,却是致他死命的好机会。不过她还是没有出手,是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因为考虑到有莘不破的想法?
※※※
“有莘!起来!”
有莘不破睡得像头猪。
“有莘不破,再不起来,我杀了你!”
有莘不破仍睡得像个死人。
※※※
雒灵也谨慎地用心语呼唤着,力图不给江离发现:“快起来,有危险。”眼见有莘不破还是没有动静,正想用“心语呼名”之法,却听一声很柔和的心语先她而呼唤了出来:“有莘不破,醒来!”雒灵微微一惊。心语虽号称是心宗的独门密技,但上达之士,一法通,万法通,原也不奇,但江离小小年纪,竟然也能旁通诸家心法!
江离刚才的唤魂之术,本来一呼名字,就算有莘不破睡得再死,也会有反应的。“难道有莘不破不是他的真名?”
江离沉吟半晌,闭上了眼睛。
“多么安宁、多深邃的心声啊。竟没有一点人间的杂念。”雒灵心中赞叹着。“这心声没有杀气,我们暂时不会有危险。但是他到底要干什么呢?”
雒灵暗用瞳透之术——瞳术并非心宗所长,但雒灵也已达到旁通诸门的境界——眼皮不启,偷偷看了江离一眼,只见江离的双眼,竟似变成两个深不可测的空间。“天眼!”雒灵不敢再看,收了瞳透之术。
※※※
江离睁开天眼,观有莘不破之骨色:其色介乎青紫之间,骨骼中有山川之象,筋髓间含河洛之韵,虽未成形,但大富大贵之相已显露无遗。江离不由喃喃道:“看来他不是一国储君,就是一方贵胄。”
江离闭眼运息,睁开慧眼,辨有莘不破的气色:肺吐虎息,心动雀火,肝盘龙脉,脾土稳,肾水静——奇经流先天真气,八脉藏三象之元。江离吃了一惊:“这是绝顶的正宗心法!他哪里学来!不像血宗,不像心宗,难道是洞天派?”
江离收了慧眼,睁开法眼,察有莘不破之命色:先人有积善之厚德,自幼有存良之训诲,是非之心未固,好动之性天然,血气之刚常转斗杀之暴。江离犹豫着:“善恶之际,也就五五之数。”
江离收了法眼,颇感疲惫。运氤氲紫气盘旋了一个小周天,精神稍振,闭眼,收鼻,耳垂上贴,舌头上抵,断了六感,塞了七窍。
江离断绝六感之后,原本一直伏在他肩头上、恍若冬眠状态的小银狐突然睁开眼睛,骨溜溜地环视周围环境。三十六弹指后,江离的额前逐渐凝成一股青色的气团,空间开始扭曲,青气慢慢显出龙的形状。
雒灵感觉有异,再以瞳透之术偷看,不由一凛:“原来是太一宗!怪不得这样了得。他年纪这么小,怎么就能召唤青龙!不过看来这青龙还不是实体形态。”青龙的五官渐渐成形,身体约小指大小。雒灵收了瞳透之术,抑住体内跃跃欲试的气息,整个人进入“平凡”状态。小银狐眼见青龙成形,也把眼睛闭上,仿佛从来就没有醒过。
江离慢慢睁开双眼,眼神空灵,不沾半点人间烟火。那气体状态的青龙惊道:“你功力未到,怎么就把我呼唤出来了!还开了神眼!”
江离道:“有个人我怕看不准,所以只得请你帮忙。”
青龙道:“江离,我虽然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情,但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啊。当年你师兄若木遇到有莘羖之后,有一段时间对一些事情很犹豫,你现在和他当时一样,有游离太一正道的危险。”
江离听到“有莘羖”三个字,心中一动,问道:“有莘羖?他是谁?和师兄什么关系?”
“是你师父的一个好朋友。他和你师兄的事,我不好多说,以后你问你师父吧。”
“他有儿孙和后辈吗?”
“应该没有,有莘一族除了他以外,都已经死尽死绝了。你到底要干什么?是要测看这两个孩子的运色吗?废话呆会再说,你的神眼维持不了多久的。”
青龙在半空中一个盘旋,自江离的左眼游了进去。江离运神眼,测看有莘不破的运色:前事已定,后事茫然……右眼一痛,青龙游了出来,江离眼中那种空灵的神采也消失了。
江离黯然道:“我的神眼功夫不到,看不清他的运势。”
青龙道:“但我看他却十分危险: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徘徊于善恶之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的运色中却有天子之相,这样的人若居高位,一旦恶念占据上风,那非涂炭天下不可。保险起见,杀了他吧。”
江离吓了一跳,踌躇道:“杀他?他都还没有做什么该杀的罪行!”
“等到他恶行昭显的时候,你可未必能杀他了。”
“那也太武断了。我看不清楚,师父一定可以,找到师父,由他老人家决定吧。”
“我怕你还没有见到你师父,先遇见阿衡。如果阿衡护着他,那就算你师父来了也胜负难知。”
“阿衡?”
“我在他身上闻到了阿衡的气息,他多半是阿衡的徒弟。真搞不懂,阿衡明知道这小子这么危险,怎么还会收他!”
“阿衡到底是谁?”
青龙沉吟了一会,才道:“是你师父的师兄。”
江离讶异道:“我师父的师兄?那就是我的师伯了?怎么从来没听师父说过?”
青龙叹道:“他是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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