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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天弓-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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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儿盈盈笑道:“花公子以画对曲,果然绝妙。鲁大人文采风流,天下不做二人想,却不知对姑娘的琴声有何评解?”
水知寒心中暗凛,清儿此人虽是小婢,却是大不简单,此语明捧自己,暗里却分明欲挑起花溅泪与自己的矛盾,难道是出于临云的授意?心中念头百转,却仍是不露声色:“我倒想先听听众人的高见!”
刘魁尴尬一笑:“我不懂音律,只觉得此曲动听,要说评解却是说不上了……”葛冲与雷惊天亦苦笑点头,那两名小城的商贾哪见过如此大场面,也是噤然不发一语。
刘魁眼见化名左清的鲁秋道以目示之,连忙道:“左先生是我府上的音律高手,常常有惊人之言,不妨先听听他的见解。”
鲁秋道洋洋自得,怡然道:“临云姑娘一曲《有所思》,花语虫唧跃然曲意中,想是忆起红颜薄命,韶华终老,枯灯只影不若郎情妾意,叹花样青春,何堪独守风尘……”言罢目视临云,做不胜唏嘘状,自觉此语当能挑逗美人芳心。
临云不语,眼望花溅泪。
花溅泪怅然一叹:“我听出的却是曲意中的悲天悯人,花无常开,事无俱全,世间之美好大多短暂,纵有花好月圆,奈何瞬间流逝……”言至此竟然喃喃自语:“恨不能识遍天下之美丽,纵与姑娘相逢,却是流水落花。”
临云低头不语,细品花溅泪的款款柔情。
水知寒心中认定临云必与秦聆韵有关,然而眼见余收言不知是友是敌,花溅泪一意维护,以花溅泪适才惊人内功,虽是以他邪道宗师的身份,亦不敢轻谈胜负,蓦然发难。唯有以言语试探,当下朗声道:“我却是从曲音中听出了杀伐之意,浑若雄兵百万对峙疆场,虽是引兵不动,却是一触即发。”被刚才的曲意所动,言到此处水知寒竟然也不胜唏嘘:“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世人只看到王相成不世之功业,却又有谁能懂得其中的寂寞……”
花溅泪讶然盯着水知寒,二人目光相碰,宛若激起一道火光。
水知寒避开目光,心中已知晓花溅泪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不免略微有些懊悔。临云一曲《有所思》已是触动了他的心中雄志,言语间不免有失镇静。
余收言却是喟然一叹:“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只感觉出了生命的珍贵、命运的坎坷,王候将相皆是寻常人物,荣华富贵贫贱忧患全是过眼云烟,亦皆全是拜生命的赐予……咳,你们为何都用如此眼神看着我!”
要知各人从小接受的思想中,君王贵族全是天上星宿下凡,那听过什么“王候将相皆是寻常人物”之类的话,此语实是有些大逆不道,但却又让人费劲猜想不定,一时大家全都望向余收言……
眼见气氛又凝,宁诗舞笑道:“诸位果是各抒见解,只是临云姑娘只奏半曲,不知是何用意?”
大家一想果然有此疑窦,一时忘了刚才余收言的话,静听临云的回答。
临云坐案长叹:“我向来至一地只抚琴一曲,几日后便会离开迁州。只是眼见鲁大人雍贵含雅,余少侠气度从容,更得花公子以衣作画相赠,实不忍就此相别,是以抚琴半曲,以待二日之后再续此缘。”起身再翩然一福:“二日之后,临云仍在此恭迎鲁大人、花公子、余公子与左先生的大驾。”
众人这才恍然。刘魁听得临云只与四人有约,分明是不放自己这个知县在眼里,惊怒参半,却也是不知如何去怪罪,谁让刚才对临云的琴音发表不出什么高见。只得眼望水知寒,等他示意。
余收言左手轻扬,一道黑光落在水知寒的桌上:“鲁大人见此信物,当知我来历。”众人凝目看去,那黑光乃是一小小铁牌,将如此轻巧之物一掷数尺,落桌时却平稳不发一声,对余收言的武功均是心下暗惊。
水知寒看着铁牌,沉思,大笑:“自古曲意高者自然和者寡,临姑娘之请,鲁某与左先生必不践约。”
花溅泪眼望余收言,心中惊疑不定,大感此人高深莫测。
临云轻咳一声,清儿扶起她:“小姐偶染风寒,先告退了。”不理众人的挽留与关慰,竟先回房了。
众人亦觉无趣,再喝了几杯酒,就此散宴。
出了“宁公主”,花溅泪独身飘然离去。
水知寒故意与余收言落到最后,先将那面铁牌交还给余收言:“余少侠深藏不露,我亦差点看走眼了。”
余收言谦然笑道:“水总管的气势纵是再敛锋芒,也是袋中之利锥!”
水知寒也不惊讶余收言认出了自己,叹道:“我扮做鲁大人只能瞒过一时,只料想虫大师的杀手一击即走,那知会如何正面相对!”
“水总管可是不再怀疑我身份了吗?”
“修罗牌一共四面,只有刑部最出色的执事方有,我信你。”
余收言大笑:“水总管用人不疑果然令人佩服,刑部洪大人让卑职代问水总管与鲁大人好!”
原来余收言掷给水知寒的铁牌正是京师刑部号令天下捕快的“修罗牌”,他的真正身份正是刑部堂下的一名捕头。
明将军权倾天下,刑部亦只是他借朝庭之名为其办事的地方,刑部总管洪修罗专职天下刑捕之事,亦不得不对明将军示好,往往将军府拿住了什么人亦常常送到刑部逼供,更是把几位投靠将军的历轻笙弟子派往刑部供事,借着枉死城的魔功以迫问犯人的口供。
水知寒起初虽然对余收言仍有疑心,但见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仍是轻语笑谈面不改色,更何况“修罗牌”如果落到外人手上,洪修罗定会及早通知将军府,对余收言的身份不再怀疑,也正是有此良助,方才一口应承下临云二天后的四人之约。
这一次余收言终于没有再露出他招牌式的笑容,正色道:“总管既然说我们已与虫大师的杀手正面相对,不知可看出什么名目?”
“余少侠有什么看法?”
“临云应该并非秦聆韵,我看她身体娇弱,绝非习武之人……”
“虫大师学究天人,委实难料!不过那个江湖从未谋名的花溅泪倒让我想起一个人。”
“哦!”余收言细细想了一下:“墨留白?”
水知寒点点头:“不错!如此武功,如此画艺,如此狂放,正是琴棋书画中‘画中留白’的一惯做态,只是其武功未免太高了,简直可以直追虫大师,连我也未必有胜算。”
余收言想起花溅泪那一口聚而不散的内气,也是心中暗惊:“此人年纪不大,武功却是如此惊人……”
水知寒哈哈一笑:“余少侠不必过谦,如你这般的年龄有此修为也是不易,却不知师承何人?”
“收言的武功是家传的,家父余吟歌。”
水知寒略吃了一惊,余吟歌乃是上一代武林中的一方异士,为人亦正亦邪,不喜名利,只凭剑行走江湖,扬言只凭一已之力替天行道。后来结识四大家族中点晴阁的女子景玉致,方才同隐江湖。
四大家族便是为“阁楼乡冢”,分别是点晴阁、翩跹楼、温柔乡和英雄冢,乃是江湖上最为神秘的四个世家,互有恩怨。武道上更是有惊人的突破,所派出的传人皆有不世的武功,虽然少现江湖,但每一次出现均会引起轩然大波。
水知寒心中诸念纷来,余吟歌一代枭雄,做事一意孤行,全凭喜好,却也是侠面居多。其妻景玉致出身的点晴阁也隐为白道中不出头的领袖家族,却料不到其子竟然会投靠朝庭的刑部,莫非是另有玄虚?但余收言既然直承其事,不由让水知寒猜想不透。
余收言知水知寒疑心未去,哈哈一笑:“家父管教太严,实不相瞒,我是从家中偷偷逃出来的,我的身份目前也只有水总管一人知道……”
水知寒疑心稍减:“令尊的人品武功我一直很佩服,何况余小兄身兼令尊与点晴阁武功之长,既然有意功名,凭你的武功才智必是一方人杰,将来前途无量。你的身份我自不会对人说,不然岂非有负你的信任。”
余收言苦笑:“我只求在刑部做一名捕快,惩凶捕恶,用另一种方式告诉家父,其实在朝在野都一样可以替天行道……”
水知寒大笑:“不错,侠魔之道乃是变幻之数,焉不知许多大魔头正是自以为是卫道之士。江湖上一向认定我与明将军沦为邪道,但只看过程,却是忘了结果,若有日成就功业,后世盛赞,却是无人谈起魔与道的区别了!”心想有此强援,虫大师悬名一月之期马上就到,已方应是稳操胜券了。
眼见将到了知县的府第,余收言对水知寒一揖:“收言另还有刑部要务,明日便搬来县衙,再聆总管教诲!”
水知寒也不勉强,察颜观色下心知肚明,呵呵一笑:“那个宁诗舞恐怕也非简单人物,我亦要让刘魁查查她来历,余小弟好自为之。”
余收言脸上微红,讪讪作别水知寒,却仍是径直向“宁公主”方向走去。
水知寒让刘魁等人先回府,一个人站在县衙外,眼望余收言消失在街角,突然轻轻发问:“这一次我很容易地感觉到你的出现,而且你的心如潮乱,可是伤得重么?”长夜的县衙外,一片寂静,水知寒在问谁???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哑然的长叹:“量天尺的肩头外伤到还罢了,六语大师的‘苦口婆心’却破了我几十年心境的修为,实在厉害!”
水知寒似乎早知此人的存在,全无半分惊讶之色,淡然道:“不破不立,你以往便是太过执迷于隐匿之道,以至少了一份对敌时的强悍与忘我,这一喝也未必是坏事!”黑暗中的人沉吟不语,似在想着水知寒的话。
水知寒再问:“虫大师五味崖悬名之期尚有半月即到,迁州城突然多出这许多人物,你怎么看?”
那个声音再度传来,语音破裂,便像是在话语中夹了一片刀锋:“有你在明,有我在暗,就算虫大师再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过此劫!”
水知寒面罩寒霜:“只怕虫大师便是这世上唯一和你交过手还活着的人,你应该知道他的实力,还敢如此低估他?”
黑暗中桀桀怪笑:“我又何尝不是唯一一个与他交手还活下来的人,他也不至于低估将军府的实力,只怕要知难而退了。”
“舒寻玉死在我手上,秦聆韵奉命报仇,齐生劫与墨留白又焉能袖手,何况……”水知寒长长吸了一口气:“他的的影子到底是什么?”
“影以窃魂为名。然而我却也想不透如何可以伤人?在我想来或许这个影子并非武器而就只是一个影子。”
“你是说‘窃魂影’其实就是一个人?”
“不错!也许在我们都只留意秦聆韵和墨留白的时候,影子方才出手。”
水知寒目视余收言离去的方向:“余吟歌自命替天行道,做事稳重,在白道上有极好的口碑。而其子却如此跳脱不羁,你看此人可像么?”
“此子太招摇,锋芒毕露,至少不像个影子。何况我知道他的确是洪修罗手上的一招暗棋。”
“哦,你可在刑部见过此人?”
“是的,一年前余收言投靠刑部,三个月内暗中破了几个大案,却不居功,很有些他父亲余吟歌求道不求名的风范。洪修罗对他也是很看重,其名虽不扬,却已是刑部有数的五大名捕之一。”
水知寒释然道:“既是如此,我便放心了,如果此人是敌非友,再与花溅泪等联手,委实可怖!”
“有你有我,他们能成什么气候?”
水知寒道:“舒寻玉的出现,死了卫仲华伤了葛冲,表面上我不向明将军求援,却暗中请你过来,便是要引出虫大师的余党,好一网打尽。如今小小迁州城已成了虫大师与我们之间的一个擂台,更隐然是白道势力与将军府的一次火拼,实在是输不得!”
沉默!
水知寒沉吟良久,再开口时语意冰冷:“我要先杀了花溅泪,不管他是不是墨留白。此人武功太高,不除了他实难安寝。”
“总管何必亲自出手,交给我就行了。”
“你未见过此人武功,实在让人心惊,竟然可以一口内气遥控五尺外的骰子,我也未必能稳胜于他!”水知寒再叹:“如果那日行刺的是他而不是舒寻玉,实在不知结果又会是如何?”
“哦!江湖上从未听过其人之名,竟然有如此厉害?”
“虫大师虚实难测,也许花溅泪就是他最厉害的影子,与临云的作态只是演了一场戏给我们看罢了!”
“如此人物,我倒想见识一下了。”
水知寒正容道:“我们现在最大的目标不是杀了影子,而是保护鲁秋道。你有伤未愈,便在暗处保护鲁秋道吧!”
一道黑影从暗中走出,最先入目的便是眉间一颗黑痣,俨然正是鬼失惊!
“总管敬请放心,鬼失惊定要在虫大师一月之期内护得鲁秋道的安全!”
水知寒眼望天穹,淡淡道:“今夜云淡风清,后日佳人有约,明晚才是杀人夜!”仰天再长声一笑:“不知后天临云姑娘见不到情深意重的花公子时,会不会掉下一颗情泪……”
六、不是不想杀,而是杀不了
余收言来到了“宁公主”,却没有径直上楼,而是施展轻身功夫,从院落外翻墙而入。观察一下地势,认准临云所住定然是西厢最大的那个房间,神不知鬼不觉地跃上房顶,盘膝而坐,化身于黑暗之中。同时功运全身,敏锐地感觉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过不多久,一道白色的影子从房脊上掠了过来,正待翻身落下,蓦然发现了余收言,身形一震,含势待发。
余收言嘴角含笑,轻声道:“花兄别来无恙!”
来人正是花溅泪,饶是夜行,仍是换了一身白衣,果是艺高人胆大。
花溅泪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此碰见余收言,不由一愣:“余兄在此做什么?”
余收言嘿嘿一笑:“我来等两个人。”
“你知道我要来?”
“呵呵,更深夜寒,正是为谁风露立中宵的好时候,虽然不过一面之缘,我对花兄却好象已是知之甚多了。”
花溅泪轻抚双掌:“余兄知我甚深,不枉我与余兄一见投缘。”
余收言一拍身边的房瓦:“相见不若偶遇,如此月朗星稀之良宵,花兄可否迟赴佳人之约,陪我说几句话?”
花溅泪潇洒地坐在余收言的旁边,浑无防备,气度令人心折:“何来佳人之约,只是溅泪情不自已,做一个护花的不速之客罢了!”
“哈哈,好一个护花不速之客!”二人心无芥蒂,毫不在意别人发现自己的行藏,竟然是在花楼上放声谈笑。
花溅泪却以指嘘唇:“余兄小声点,我可不欲让临云知道我……”长长叹了一声:“唉!家父自命风流天下,四海留情,脂粉丛中闻芳即走,沾香即退,我只道自己也是有了真传,却不料一见临云,虽是风尘女子,却是芳华绝代,让我情孽深种,不能自拔,倒让余兄见笑了!”
余收言正色道:“花兄正是性情中人,志向高洁,何敢见笑。临云姑娘虽是流落风尘,但观其艺业才识,又是那个名门闺秀可比?”
花溅泪感激得一把握住余收言的手:“余兄此言甚得我心,我自幼立志三愿,识遍天下英雄,画尽山水美景,观尽人间绝色,今日聆临云仙籁之琴,绘临云风姿之态,得余兄相知之谊……哈哈,真是精彩!”
余收言一耸肩头,神态自若:“呵呵,我算得什么英雄!偶得花兄眷顾,还要多谢你请我来此品茶听琴呢。”言锋一转:“不知花兄今日还留意到什么特别的人物吗?”
花溅泪眼望余收言,知其意有所指:“你是说那鲁秋道?”
“不错,你怎么看他?”
花溅泪沉思一下:“传言中鲁秋道虽是文采飞扬,却是一趋炎附势之徒,然而今天所见其气势大度,更是隐有绝世武功,委实与传言不符。你既然这么问,可是有什么蹊跷么?”
“此人其实乃是水知寒!”
花溅泪大惊:“一水寒?将军府的大总管?”余收言含笑颌首。
花溅泪奇道:“水知寒为何要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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