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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唐ii:剑器-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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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晋转身一笑,讶异道:“怎么,叶兄今日也为主人家操办喜事?怎么竟赶得这么的巧。”
只听叶锦添笑道:“可不是,今日是我五姓门中迎娶汲镂王家小姐的喜事,没想却与鲁兄撞上了。鲁兄也有女儿出嫁?小弟糊涂了,谁不知鲁兄家藏六凤,有女儿出嫁也正应该。”说着,他连声朗笑。
鲁晋面色不由一沉。
他连娶几房妻妾,却只生了六个女儿,且其中还有奔逃非礼之女……没生儿子本是他平生一大憾事,如何见得别人借机讥讽?可又不方便当众翻脸,正待反讥,却见那叶锦添见机得更快,已适时自顾自地说道:“……恭喜之意,小弟就不暇具陈了,一会儿再过来补个礼。”
他说着笑望向这边门内道:“小弟过来,是因没想到两家会同逢喜事,怕本该是我们这边宾客的,有来了的朋友不知道,走错了走到了鲁兄这边,不得不过来知会一声。”
说着,他略微提声,冲李浅墨这边园内笑道:“今日是五姓门中,迎娶王子婳小姐的佳期。我们酒席就在对面。在下叶锦添,特来知会一声,有相好的朋友,别走错了门,误入了这面。虽说不是什么大事,鲁兄不会见怪,但只怕也会误会,当大家伙儿白吃白喝来了。在下赶着过来恭请了,凡想观礼五姓门中大事儿的朋友,不要走错,赶快过来,小弟在这里扫榻相候,勿以我五姓礼数疏慢见责了。”
他这一提声,虽声音不大,可气贯中庭。
一时,小巷两边,虽宾客千许,浮语哄杂,却也让人人听得清晰至极。
这一手中气运用,抑扬之妙,却也不由让人心中暗地里一惊。
——什么意思?
——鲁晋邀来的宾客心头不由略沉。
叶锦添那话,分明已隐含要挟。
人人心道:如果真的得罪天下五姓,就算今日没事,以后被他们惦记着,只怕也大有麻烦。
一时,这面宾客个个现出沉吟迟疑之态。
有实在不愿得罪那边的,脚下略动,已忍不住想走去对面。
却见他缓缓走向对面。
眼看他一步步行去,虽身影孤瘦,但峭紧如弦,巷子内外的人声不由就略微沉寂了下。
在场的,几乎人人都是会家子,认得出一个人的身法步态之间的细微差别处,和那差别所显露出的修为师承。
这时见李浅墨虽身无佩剑,却一步步走出股剑意的挺峻,不由就一时屏息。
只见李浅墨缓步走向街中间。
五姓中人算计得极好,他们那宅子,开门却比自己这边更近巷口。
李浅墨正好走到对方门口对面丈许处站定。
他向里望了望,皱鼻道:“怎么有这么多饱食终日之人?一片响嗝的味儿,气息大是不好。”
他又侧头望向叶锦添,淡淡地道:“不知新郎是谁?那里面吃饱的太多,嗝屁之声不断,叫人难以进去。
“能否请他出来,我李浅墨当面道贺!”
他神态淡淡然若不在意。
可众人听出,他语气间分明已似挑战。
柘柘早跟了出来,这时远远在李浅墨身后站着。这时见李浅墨简直如高声搦战,脸上一时激动得都要红了,她不管不顾,忽噼里啪啦地拍起巴掌来,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叫道:“是呀是呀,请出来给大家看看!”
接着她更是一歪脑袋:“要不然,只自顾自地说五姓子弟迎娶什么人,我还会以为:难不成这么多男人娶不着老婆了,要成堆地迎娶一个?难不成汉人中的五姓,也忽然学那突厥法,要兄弟共妻,只怕析了家产?”
她跳脚笑道:“就算是这么多人一起娶一个,那也请最打头的那个新郎出来看看。”
她还嫌闹得不够,一脸天真地望向叶锦添,问道:“那成堆的新郎,总有个打头的吧?”她脸上言笑晏晏,“你别骂我,我只是胡猜的,不知猜得可对不对?”
叶锦添的脸色已忍不住一变。
然后,他勉强压抑住,淡淡道:“我五姓中子弟,目前还只在问礼阶段。他们中当然有新郎,不过目前还不知是谁。要等看是谁拿了罗卷的人头,即可将之作为聘礼,即此可做新郎了。”
——话说至此,已挑得极为明白。
李浅墨双眉斜斜一挑,冲鬓斜飞,直欲冲冠而上。
柘柘看了他一眼,忽冲上前,拉住他袖口,笑道:“李家哥哥,用人头做聘礼,我可还从没听说过,听起来大是好玩。”
她盈盈一笑道:“我听着也心动了。我好想嫁给你,不如这样,你若把那‘岗头泽底’,崔卢李郑,一姓中取了一个人头下来,我就马上变成一个最最好看的女孩儿,让你娶我好吗?”
本已紧张的局面被她打搅得直如孩童笑闹。
李浅墨不由侧头冲她温颜一笑,低声道:“那倒也未为不可。”
他本是随着柘柘随口言笑。
没想柘柘一双眼珠忽变得碧莹莹的,直如那日跟罗卷分手时,在山冈下遇到她的样子。
只见她直盯盯地看着自己,那碧莹莹的眼中深深的,深不见底,深得让李浅墨猛地感觉心排一空,如面对万古空潭,怜其寂寞,直欲耸身一跃,或伸臂一抱,将之尽揽。
叶锦添的脸色已气得大变,眼神直如一条毒蛇一般。
这时,只听对面人群中早有一个五姓子弟怒喝道:“小子敢尔!”
他声音未落,一个身影已排众而出。
李浅墨一抬头,却认出那人正是郑朴之。
郑朴之一式手刀,挟全身之力,已向柘柘迎头砍来。
柘柘吓得一缩头。
却见李浅墨猛然出手。
他袖中吟者剑并未出鞘,却被他随手挥出一声锵然!
那剑鞘针尖对麦芒地直击到郑朴之攻来的手刀上。
李浅墨生性虽略木讷,可他是敏学深思之人,当日于谷神祠见过郑朴之,连日来闲暇之处,已尽多思虑过怎么破这人的手刀。
这一式他看似无意,却实是蓄意而出。
所以他剑鞘一挥——那剑连鞘虽长不过尺半,却让郑朴之躲也躲不过,正一下打在他手刀之锋上。
李浅墨料敌已明,情知郑朴之的手刀虽然锋利,却还没练到通同一气,掌缘上小指骨第三节处似犹有漏洞,正是泄力虚劲的薄弱之处,所以一打就打向了那里。
两人对招极快,一触而收。
只听得郑朴之低哼了一声,那声音里竟似忍不住痛楚。
然后,他身形猛退。退还不说,他另一只手已握向受伤之手。
照说,他也算五姓年轻子弟中的佼佼者了。
可这下,一招即伤,伤得还如此之重,面色惨淡地急急后退。
旁人不知李浅墨深思熟虑过,只道他蓦然相逢,随手一招,即已重创郑姓旁枝第一高手郑朴之,不由同时大惊。
因为惊讶太过,满场一时鸦雀无声起来。
却见李浅墨面色冷凝,他今日穿了一袭素袍,这时并不收剑入袖,而是缓缓而坐,正对向五姓宅门,一把剑被他放到了膝上,竟缓缓坐了下来。
岑寂过后,终于有人开声。
那却是谢衣的一声低叹:唉……
“吟者剑”!
大野声名,多来之不易。凡称名器,只怕俱曾披肝沥胆。
李浅墨缓缓坐下。
此时,就算犹有人敢小视他不过一个弱冠少年,可为那“吟者剑”三字和那三字所激起的联想……联想中那人那“不可即得、不辍歌吟,不废飞翔、不废航泳”的吟者之声,只怕也无不心惊了!
叶锦添狠狠地看了李浅墨一眼。
却见柘柘正软软地蹲在李浅墨身边,伸手捉着他的衣角,笑嘻嘻地略带促狭地望着自己。
他无暇跟这小捣蛋费心思,心里却在担心着:罗卷还未来!
罗卷未来,所以他倒不愿先对付这少年,怕罗卷突然出手,那时倒真防不胜防。
虽说今日五姓子弟中真正的高手几乎尽已齐聚,但罗卷的声名却也着实可怕!
更让他担心的是:单只李浅墨一个少年,就已这般难缠,可他背后那人……如果那人真的肯与罗卷联手,到时猛然出现,以吟者剑之清名高誉加上尺蠖剑之孤锐难测,真要双剑合璧的话,那时只怕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所以他一时踌躇,暂还不想对李浅墨出手。
念头一转,他觉得不如还是先行孤立对手。
罗卷与那肩胛虽声名盖世,却俱是独来独往之人,平生交游,自然远较五姓中人为少。旁人就算将其钦慕,也不见得肯为他们出头,还是不得不对五姓门中更多顾忌的。
想到这儿,他微微一笑,冲着对面众人道:“这位小兄弟好身手,也当真有趣。眼下……诸位,子婳女史嫁车只怕不一时即到。各位如想观礼,如不是太过贱视我们五姓之门,也好过来了。”
说着,他冲身后一摆手:“还不奏乐,欢迎给我们五姓寒门面子的贵客?”
他话语中要挟之味更甚,一双森然之目向对面园内望去。
众人只觉得,那目光掠过自己面庞时,似都略微一顿。
那一顿虽快,却似已把自己的面容、名字连同出身来历,已深深刻在了他脑海里。
人人心头不由一惊。
——只为了看热闹,得罪了天下五姓可不是什么划算的事。
连鲁晋心中也不由一时懊悔,暗想道:自己也是多事,当日玄清观一事,自己无意中已开罪了五姓。如今,为了罗卷与王子婳这档子劳什子婚事,自己真的要与五姓中人闹翻吗?
那以后,无论在哪儿,欲行何事,只怕事事都为他们掣肘。
那时的为难,只怕足令自己不堪。
他这里自己都后悔着,别人当然更不想随意开罪五姓。
只见已有数人开始脚步向对面挪去。
叶锦添眼角一扫,知道一开了头,接下来就容易了。
但他还要把事情办得更圆滑周到一点。
要想更周到,不如找一个声名极炽的人先拉过去。
他眼睛扫向门口鲁晋身边的三人:邓远公、谢衣与古上人。
邓、谢二人……这两人只怕不妥。那日玄清观的事他早已听说了,知道他二人只怕是拉不动的。最后他望向古上人。
古上人的大野声名极为清正,也从不随意臧否人物,在天下草野乃至当今朝廷中,都从不树仇,却也声誉极高。
叶锦添念头一转,已定策略。
却见他面色一暖,朗声笑道:“古兄、古兄……小弟一时眼拙,刚才竟没看到你。
“以古兄与我五姓之谊,如此大事,怎能不请古兄观礼?来来来,这面可有不少您老的孙侄辈,只怕还没见过您老,您老也该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耆宿风采。”
说着他上前一步,已一把扶在古上人左臂之间。
古上人转头冲他温和一笑。
叶锦添即拉着他抬步要走,一边眼角顾忌着邓、谢二人,一边还用余光拿捏着其余宾客。
可他才动了一步,却发觉,古上人并未跟上。
叶锦添不免诧异回头,要知古上人是个老好人,怎么会平白地驳自己的面子?
却见古上人脸上仍旧冲着他温和地笑着。
然后,古上人的目光却转向了李浅墨。
只听他轻声道:“我现在还不能动。我要好好地看看这少年。如果我猜得不错,他的师父该就是那人。”
“就是他师父,当年几乎废了我大半功力!”
叶锦添一时不由大大一愕。
——古上人当年在三清道中以一身功力允称绝顶高手,可是盛年以后,筋骨日衰,如今驰名大野,却已不再是凭他当年那一身硬功夫。
据说,不知为何,古上人于壮年之际,突然功力大损——没想,竟是肩胛所为,是肩胛废了他大半功力!
叶锦添一念及此,心头大喜。
他情知就算肩胛前来,古上人也可为自己一方的强援了。
却见古上人并未住口,忽然一叹道:“那还是十五年前吧……”说着,他心中似乎也思绪万千,闭了一下眼,才慢慢接道,“肩胛当时也正年轻,那时还习惯被人称为小骨头。
“他曾夜过‘紫荆观’,与我深宵论剑。同是道门中人,彼此较量过内息真气。没想,那日切磋之下,我只觉多年来积下的肺腑湿热之气越来越盛。我心中大惊,这小子什么时候习得了这番功夫?可一怔之下,却觉一阵清凉,竟在渐渐化解掉我的内劲。肩胛当时也面色凝重。我当年修习的是三阳真气的旁门,为图速成,选择了亢龙之道。一直以为没事,谁想,如此作为,竟是以伤铸剑,自残过度。直到与他较量时方知,这伤病,却是我多年练功练出来的,怕已积重难返。
“我情知肩胛精于内气疗伤之术,可看他面色,也知,这病是难治了。没想那一夜,他拼却耗损修为,竟治好了我的伤。
“他解了我的大患,却也让我从此全身功力大废。疗伤之后,他也功力大损,所以次年,他面对‘麻头陀’的一战,竟至大败。”
古上人面露一笑:“他治了我,却也害得我此生再难晋身绝顶高手。这其间恩仇,却似也难于清算了。
“不过,今日,既有他弟子在,这份情我无论如何要还的。我古稀之人,能再与肩胛相会之日已是不多。何况今日,只怕不只是我,当年,他在大野之内,虽独往独来,平生所济危困极多。不说别的……”
他一扫身后诸人:“今日在场的诸位,只怕有不少就曾受过他的恩惠,有的只怕连自己都不知道。”
他忽冲着一个中年人道:“陈兄,当年巨鹿原上一战,令尊身披数十创,但因为人仗义,蒙人相助,醒来时已躺在家中榻上,你知是谁人所为吗?”
那陈姓中年人不由一怔,想来这事也是他平时百思不解的。这时一听,方知当年救了老父的却是肩胛。
他父子之情极重,乍闻之下,一时喉头耸动,说不出话来。
却见人群中这时忽有一年轻人耸身立起,颤声道:“今日之事,我顾九,怎么说也不敢走开了。”
“叶先生见谅则个,小可如此行为,只为家门。当年家门长辈一十九口的性命俱为恩公所赐。今日恩公弟子在场,小可幼承长辈严训,凡与恩公有关之事,当与其共进退,生死无违!”
“所以今日之事,小可抱歉了。”
——那人正是长安城顾家的人。
叶锦添不由一怔,要知,顾家也算望族,与天下五姓颇有渊源。这时眼见形势一变,他不由大感尴尬,情急之下,双眼不由望向一个胖子,笑道:“张兄……”
那胖子涨红了脸,却只一摆手。
叶锦添更是一愣。
却听那胖子道:“我胖张一门老幼多承土门崔家提携,自当铭感五内。不过,今日,我必须与那小兄弟共进退。此事,却与我胖张的家门全然无关,只是我自己一人之事。”
他似也怕开罪五姓中人,言下之意似想一身承担。
却听他接着惭笑道:“当年,那人阻止了我做一件恶事,否则,如果做了那件错事,只怕终此一生,我都不敢再面对自己。”
他连连搓手,脸上的汗都滴了下来:“不为别的,只为了这个。叶兄那个……见谅些个……”
原来这人看似家门曾受五姓提携,所以叶锦添才会先邀上他,没想竟会遭遇此番说辞。
——肩胛看来平生济人甚多。但这边在场的宾客足有三五百人,受其恩惠的想来也不过十余人。旁人还在犹豫,却听谢衣忽冲邓远公道:“远公,你过去吗?”
邓远公摇摇头。
谢衣大笑道:“照说,咱们两个跟对面多少还有些瓜葛。”但接着,他仰天一叹,“可我今日不能过去,哪怕卢家的表婶见责也……罢了。”
“我如此不为别的……”谢衣猛一抬头,“只为仰慕。”
他的脸色猛地肃然起来。
全场中人,一时个个宁静。
似有不少人怀想起肩胛平生的行迹。
却听一个汉子忽哈哈大笑道:“娘的,扯那么多干什么?老子没见过什么鸟肩胛,也没见过罗卷……跟那小兄弟更没一面之缘。但老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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