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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候那些爱情-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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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秾密乌泽的眼睫微微地动了下,而后缓缓地醒转,一双浅色眸子睁了开来。

    “殿下,”她开了口,看向守在榻畔,神色憔悴的少年,轻声唤道。

    刘庆原本正定定出神,此刻闻声反倒是微怔了一下,既而惊喜交加:“你醒了,可觉着好些了?”

    “嗯。”小娥轻轻点了头,而后试探着道“殿下……可否扶我坐起来?”

    “好。”刘庆于是小心地半拥着她,垫了软枕,令她半靠在了榻后围屏上,又细心地掖了掖被角。

    “……孩子呢?”她打量了下四周,并未看到婴儿,神色有一瞬的慌乱。

    “乳母带着,我怕他在这儿扰了你歇息,”刘庆见她的神色,连忙出语安抚道“你且安心,是个极健康的儿郎,哭声响亮得很,眼睛生得肖你,日后定是个难得的美少年。”

    “哦,”左小娥听他说着这些,长长地舒了口气,而后却是缄默了下来,垂了睫羽,不做声。

    刘庆见她这般模样,心下疼得厉害,静默了片时方开口道:“小娥……你、你是很早便知道的罢?”

    知道自己患有心疾,活不过双十年纪,受不得惊,生不得子。

    “是,我是胎里带来的心疾,自记事起自己便晓得。”她神色却是平静了下来,仿佛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神色里带出了几分追忆似的恍惚“也是因此,自幼阿父阿母便极是疼爱我,珍之如玉,心头肉似的宝贝。而阿姊长了我五岁,从来疼我让我……说起来,当真是占了这病的便宜。”

    “小时候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是比其他人活得短一些,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呵,若是长寿了,活成鸡皮鹤发的老太太,真是难看死了……我只能活到二十岁,死的时候还是青春韶龄,旁人记得的,永远是我漂漂亮亮的样子呢。”

    “日后,殿下记得的,也会一直是小娥绮年玉貌的模样。”

    “小娥……“刘庆蓦地出了声,仿佛是要截断了她,却终究厉不起神色来。

    “殿下大约不会晓得,当初你说会为了我,将婚事一直延后到弱龄时,小娥心底里是有多高兴……因为,我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啊。”

    有生以来,我头一回庆幸上苍没有给自己那么长的寿命,所以我不必看着你娶妻,生子,与旁的女子两情缱绻,举案齐眉。

    那样,于我而言,恐怕比死还难过罢。

    “那,你也不当冒这样的险!”他终于肃了神色,微微扬了声道。

    明知九死一生,何必、何必为了替他涎下一个孩子,几乎搭上自己的命!

    那个时候,他心头几乎一片空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傻丫头呢。

    “是殿下说,喜欢我们的孩子啊。”小丫头答得一派坦然,而后道“方才听说,孩子生得像我多些,心底里多开心。”

    “我不能陪着殿下一生,可,若有个孩子,他就可以啊。”

    少女微一双浅色眸子静静看着他,苍白的面庞上,唇角轻浅地弯起:“我只想,我们的孩子,可以一直陪着殿下而已。”

    这,是我在这世上唯剩的心愿,所以,才会想与上天殊死一搏,唯求得偿此念。

    三年后,洛阳,濯龙园。

    “父王,这株菱花好看些,还是那边的那株呢?”一叶清旷舟泛于粼粼碧水之上,稚童糯软清嫩的语声自舟中传了出来,听得人心下悦然。

    濯龙园在北宫西北方向,乃是洛阳城中颇负盛名的皇家园林,明帝马皇后的织室便在此园之中。

    而此际,正值仲夏六月,园中一池白色、粉色、紫色的菱花亭亭出水,映着田田接天的碧叶,百般明媚颜色。

    刘庆带了左小娥和阿祜来此泛舟,小孩儿家难得这般痛快地在水上玩耍,实在欢脱得很,现下便正闹着要采菱花。

    刘庆看着眼前那张酷似小娥的稚嫩脸儿,一模一样的浅色眸子,心便不由得软了下来,有些无奈地仔细瞧了瞧他看中的那两株菱花,而后道:“左边那株花大上一些,不过右边那株颜色莹白似雪,花型也颇有风致。”

    “好,那父王我们就再划近些,把右边那株采了给阿母,她若戴在鬓边必定好看极了。”小小的稚童口齿伶俐,连这一点也肖似母亲,现下一双大眼睛定定盯着离他们两丈远处那一株水菱花,一双胖嫩的小手指着,神色急切。

    十九岁的清河王,闻言倒是微微一怔,向案边的柳荫下看了一眼,道:“好,她戴上,必是平添许多颜色。”

    待父子二人采了菱花撑着小舟,回到水岸边时,斜倚在柳荫下小榻上的左小娥,才刚刚编好了一只柳笠。

    她过于白皙的面色,在向暮时分的夕阳映照下,显得莹洁似雪,衬了那一双剔透的浅色眸子,皎丽空灵,明净不可方物。

    她抬眸,看着渐渐近了岸的那一叶轻舟上一双秋白衣衫的父子,孩童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株雪白的水菱花,而十九岁的少年王侯,则双手摇橹,正抬眼向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契然而笑……

    仿佛又是七年前,掖庭暴室旁的那株棠棣树下,天真烂漫的少女,在朝阳中抬眼,那个斜倚枝头,吹叶嚼蕊的少年就这么闯入眼帘……

    我不晓得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但却愿意以尽平生,陪你伴你,共度余年。

    后记:

    十年之后,十三岁的刘祜继位为帝。

    不久,清河王刘庆病逝,与左姬合葬于洛阳。

    刘祜亲政之后,立即查办蔡伦,迫其服毒自尽。

    而后,追尊自己的父亲刘庆为孝德皇,母亲左氏为孝德后,祖母宋贵人为敬隐后。

    《刘庆与左小娥·完》
第82章 汉和帝与邓绥(一)
    “嘘……”八。九岁模样的女童悄悄竖指在唇边,示意立在门边的兄长不要出声,而自己则灵巧地猫着身子,踮着足尖,步脚极是轻悄地向东窗下那张书案靠近了过去,未发出一丝声响。

    这是一间两丈见方的侧室,清晨时分柔和的明红色夕阳透过锁纹格窗洒了进来,晖光入户,屋子里平添了几些暖色。窗下那张云气纹的黑地朱绘郁木漆案后,一名稚气少女正伏案而书,姿态沉静,气度娴然。

    年约十一二岁,一袭极为素淡的缥青色襦裙,一挽乌泽青润的长发用与衣裙同色的缥青丝绦随意地绾作了双丱,十二分简净的妆扮,通身几乎没有一丁点儿多余的缀饰。

    她面貌虽未褪稚气,但却已可以窥见日后的绝世姿容——尚是青涩的一张小脸儿五官玲珑,明肌似雪,青眉如黛,秋水明眸翦水滟滟,清丽不可方物。甚至不言不动,只这么静静跽坐着,便已是雪玉明珠般颜色照人。

    更难得,这清绝丽绝的少女,周身皆透着长年墨韵书香浸染出的清华气韵……略显单薄的小小身影笼在一团淡暖光晕中,伏案而书,神思凝定,全然不觉外事外物,简直有些出尘逸世似的疏然脱俗。

    此际,她正细阅着书案上一卷沿轴展开的简册,眸光凝然沉静,悬袖执笔,在一旁的另一卷新简上细细摘录……缠丝兔毫的苇杆笔饱蘸了浓墨落在沉青的竹简上,落下一个个清隽婉丽的字迹,笔法运墨是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罕见的洗练遒劲,可见其功底之深厚。

    而先前那女童便猫着身子一点点悄然接近了正伏案而书的少女,而后趁她不备,悄然出手,蓦地扬腕用劲儿一扯,将少女发间的缥青色丝绦拽了下来。既而那一挽及膝的乌泽长发便瞬时如瀑般散开,有些凌乱地披了满背,还有些自两鬓垂落下来,委顿迤逦于先前她正执笔落墨的那卷简册上,几缕已沾上了尚未干透的墨汁……

    “阿缇,你又调皮了。”伏案而书的少女只得搁了笔,少女略略无奈地出声。而后转过了头来,眸光澹静,一派波澜不惊。

    接着,她倒是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出现在门边的少年,澹静无波的神色里终于带上了些情绪:“阿兄几时也随阿缇胡闹起来了?”

    十三岁的少年——邓骘,闻言不由面上带了些赧意,才欲开口向妹妹致歉,却被幼妹娇稚的嗓音阻了声——

    “阿姊,你莫怪阿兄不仗义了,他原是不许我来你这儿捣乱的,一早就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简直比乳母还啰嗦!”九岁的女童脆声道出了原委,接着说“是我自己扯谎哄了阿兄,他才肯带我来的……你可莫怪错了好人!”

    “好罢,是我误会了,阿兄且见谅。”邓绥看着这个从来活泼得过分妹妹,微微叹了声气,纵容里似有些无奈。

    十一岁的稚气少女一挽长发如乌缎般披散肩背,但自己却并不怎么理会……邓绥其实向来不大理会梳妆打扮之类的事情,心下颇觉繁琐。

    但,因着天生的清姿玉质,眼下这副模样,比起平日的沉静端敛反倒多了几分逸然风致,更添颜色。

    一旁的邓缇看在眼里,直是心下叹气——这么个丽色无俦的阿姊,偏是不喜打扮,尽日只守在静室中看书习字,简直是暴殄天物。

    “阿绥,今日正逢了茱萸节,天光晴朗,惠风清畅,我们兄妹便一处去洛水边采菊登高可好?”那厢的兄长邓骘却是开了口,看着终日里极少出门的妹妹,温声劝道“整日在家中看书,总是闷了些。”

    这个妹妹,自幼便不似寻常女郎般喜欢衣裳首饰,燕脂铅粉这些,甚至连踏青览胜之类的事情也不大热衷。反倒是自幼便爱读书习文,日日守着家中那万卷藏书,含英咀华,数年不辍……性子也是太过沉静了些。

    是以,被家中众人戏称作“诸生”。

    “阿母上回说阿姊难不成要去做女博士,依我看,这分明是书呆!”见阿姊听了阿兄的话,仿佛并没有动心的意思,邓缇似是有些急了,一张小巧嘴儿撅得老高,颇带了气恼道。

    “好了好了,我随你们一同出门游玩便是。”语气似是有些无奈,邓绥神色里透着亲昵的纵容,仿佛讨饶似的看着妹妹道“阿缇莫要恼了,可好?”

    “这才对么!”听到阿姊终于松口,邓缇的小有儿瞬时漾起了明亮灿然的笑意,烂漫如花“我特意应时令蒸了米饵做干粮,茱萸和丝缕都早早备好了,就只等阿姊这话了呢!”

    “回回出门都不与我们一起去,就守着一堆简椟,想想都憋闷呢。”女童虽口舌略嫌伶俐了些,但待阿姊却是真心真意的关切。

    她家阿姊虽性子沉静,自小便不大同她一处玩耍嬉闹,可一向是十二分疼爱她这个妹妹的。自小家中的衣裳首饰、奇巧玩物、美食饮馔从来都是尽着她,从不曾争过一分半点……回回皆是她自己都觉得太过厚颜了些,不好意思再伸手。

    许多熟识的人家,年纪相若的姊妹们总免不了因这些琐碎小事起口角生嫌隙,可在她家,这九年以来,却是一回也未曾有过。邓缇很有自知之明,这绝不是自己乖巧懂事的缘故,只是因为阿姊一向宽宥大度,淡然无争罢了。

    这么个好姊姊,却要整日闷在家中发霉,她心下万般不忿——似这般姿容无双的阿姊,就该常常带出去踏青览胜,赏花游市,逛遍整座洛阳城,准把阴家、耿家、窦家那些个女公子们统统比下去!让她们瞧瞧什么是明珠与瓦砾之别,看日后谁还敢自恃美貌,作那般张狂模样?!

    兄妹三人既已议定,在邓缇的催促下,小半个时辰后便动了身。

    一辆青帷穹顶的双辕马车驶出了平城门,轮声轧轧。辕后牵缰执鞭的御者娴熟谙练,一路行来皆是平缓稳若,丁点儿不碍着车中几位小主人沿途赏景。

    车厢中,香莆叶织成的莞席上,三个少年男女相傍而坐。梓木髹漆的厢壁南北两侧都开了两尺见方的窗牖,卷起淡青的绢帷,外面的景致便映入眼帘……

    “阿姊,你快瞧,前面就是藉田了!”离车牖最近的邓缇,忽地扬了声,胖嫩的腴白小手指向窗外一处,仿佛献宝似的提醒极少出门的姊姊道。

    邓绥自然知道藉田便在洛阳城外东郊,但因为长到十一岁也极少出城,而更少有这般缓车徐行的时候,所以这是头一回有机会看到。

    她顺着妹妹的目光看了过去——树以青松的大道右侧,一望无垠的数百亩平畴,现下时值九月初,所以田中粟谷已然收获,大麦刚刚落种,尚未出苗,所以眼前只是是一片平整的褐色田地,看不出什么稀奇。

    “唉……可惜不是正月祭春的时候,否则,说不定能见一见当今圣上呢。”九岁的女童看着那一片藉田,忽然有些悻悻地说道。

    “祭春当日,整个东郊都会清道,怎会让你有机会来藉田这边?”邓骘听了只觉得好笑,温和地出场打断了妹妹不着边际的念头。

    “唔,也是呢。”邓缇有些失望地轻声道,但只一瞬,便又重新提起了精神,小脸儿转向兄长道“听说当今圣上年纪才和阿姊差不多,阿兄可曾见过?”
第83章 汉和帝与邓绥(二)
    “今上涎于建初四年,而今才满十二岁,算起来较阿绥只长了一岁……我尚未出仕,哪儿来这般的机会?”邓骘耐心地应着妹妹的话,神色始终温和,那一张英挺的面容便透出些敦厚来。

    “这样啊……那,那但总该听阿父提起过一些罢?”邓缇看着兄长,有些不死心地地道。

    他们的父亲邓训官居护羌校尉,掌西羌事务,秩比二千石,在朱紫云集的洛阳城也算得上高官,所以莫说平日上朝,就是入宫觐见的机会也是不少的。只是父亲一惯性子端严沉肃,邓缇断没有这个胆子同他说这些个不着边际的话。

    “阿父倒是同我说过些朝堂政务。但圣上年幼,尚未能亲政,所以平日里社稷之事皆是皇太后一手总揆。因此,阿父也是极少有机会面圣的。”邓骘依是耐心地温声解释道。

    “这样啊……”邓缇有些不甘心地扁了扁嘴,显得十二分失望“阿缇还曾偷偷打算过,待下月阿父自西羌归来,趁着他兴致最好的时候,大着胆子去问上一二句呢。”

    “阿缇都想知道些甚么?”这时,反倒是一旁的邓绥开了口,似是随意地问道。

    “唔,样貌如何,性情如何,平日喜好些甚么呀?”九岁的女童闻言,十分不着调地开了口,如同任何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对宫闱之内的事情满心好奇。

    邓骘闻言,眉峰略略皱了下……私议天子,可是犯讳。

    “先皇龙章凤姿天下皆闻,皇太后当年未入宫时,便是洛阳城极负盛名的美人,圣上想必也是仪容出众。”邓绥听了妹妹不着调的问题,却只是淡淡笑了笑,而后眸光平静地条分缕析道。

    一旁的兄长邓骘见状,心下默默叹了一声,却也并不十分意外……他从来就晓得,阿绥她……其实并不像旁人以为的那般循规蹈矩呵。

    而那厢,邓绥继续淡笑着回应妹妹的好奇:“性情的话……家中收着的那一封官秩阿父为护羌校尉的御诏,乃是今上亲笔,我曾细细观摩过,笔致端秀和润,运墨凝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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