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天-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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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男子一声怒喝，一块石头被他一掷而出，落在洞口正中开始缓缓旋转，发出如同大地一般厚重的黄色光芒，原本肆虐的风暴顿时平静下来，洞口的缩小也暂时停止下来，从中可以看到内部灰蒙蒙的景色，似乎还有这诡异的雾气在内部弥漫。

荆天看得头皮发麻，他可是知道天权强者的厉害，五人联手才打通了这样一个普通的通道，而且还不能持久存在，就算是他们都有留手，这禁制之强也足以令人咋舌了，要知道，这禁制如今还没有完全激发，根本就只是本能的防御外来的入侵和攻击。

通道已经打通，接下来就是将自己门派天璇境界的弟子送入其中，至于是否能够成功存活下来，就要看这些人的造化了，直白地说，第一次进入的弟子都是炮灰而已，能活下来就是宝贝，活不下来就一文不值。

荆天暗叹一声，从刚刚开始，他就已经感受到了数道目光的注视，本想要假装没有发现，但是终究不够狠心，在即将被送入通道之前回头看去，遇上了许芷晴的目光，数年不见，她变得比以前更加纤瘦，容貌也显得有些许憔悴，但是一双眼睛依旧如同以前一样，温柔如水，却坚定不移。

她就这么望着荆天，外表表现得很平静，但是那目光之中传达出来的质问和期盼，却让荆天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劳和沉重，只得移开视线。

与齐浩天和吕晨峰对视，吕晨峰面无表情，似乎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足以放在心上的事情，而齐浩天却对着荆天微微一笑，手中的折扇轻轻扇动，一副光棍的样子，令人顿生好感。

一道几乎想要将荆天吞噬的目光，那是来自于王鹰的，他的身材高大，容貌坚毅，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但是其中蕴含着由来已久的仇恨和嫉妒，让荆天苦笑一声，根本不愿与其再有交集，若是在悬空岛内部相遇，少不得一番纠缠。

最后一个人，却是一个容貌美丽异常的女子，她的脸颊还带着淡淡的婴儿肥，依稀可以见到当初的模样，一双眼睛似乎是蒙着轻纱的梦境，让人沉溺其中却终究一无所获，荆天知道，这就是自己五年未曾相见的纳兰阡陌了。

与以前比起来，她成熟得不像话，似乎直接跨越了青春的阶段，从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带着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感。

纳兰阡陌浅浅一笑，身子一福，算是对荆天行了小小的礼节，美丽的双眸之中亮起莫名的神采。

荆天报以微笑，心中有一股温暖在流淌，却也只是如此了。

黄衣男子大袖一挥，包括荆天在内的二十个万魔谷弟子都感觉到身躯被无形的力量拖住，然后便对着通道口飞了进去，与此同时，其他四个天权强者也都各凭神通，将弟子送入通道之中。

飞过厚达十数米的通道，荆天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一头扎进了灰蒙蒙的雾气之中，原本身体周围一个又一个的气息顿时完全消失不见，身边竟仿佛只剩下自己一般，四面八方浑然不受力，在这雾气之中，根本就无法分清楚方向，荆天也懒得浪费力气，索性任自己的身体自由飘荡。

不久之后，面前出现了光源，然后他的脚下出现了实质的地面，远方是一片位于云雾之中的亭台楼阁，走廊之间的空地处是翻滚的云雾，不知道下方到底是一番什么景象，不过荆天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傻乎乎地想要一探究竟。

脚步落在走廊上，响起如同置身山洞一般的清澈回音，放眼望去，时限之内尽数是曲折的回廊，迷迷蒙蒙，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影。

仔细观察，这些回廊样式完全相同，看起来是木制的柱子，外表粉刷着朱红的漆，建设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没有丝毫马虎，虽然显得朴素并不张扬，但是完美得简直如同是虚幻一般。

到了这样的环境之中，原本的时间观念变得更加淡化。

荆天在回廊之间走着，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也许三天已经过去了，许芷晴等第二批的人也进入了悬空岛之中，想来如果只是这样的环境，根本就没有几个人会死亡的。

回过头，荆天想要寻找自己来时候走得道路，却发觉后方一片迷蒙，原本的走廊竟然已经变了模样，他摇摇头，只能继续这种漫无目的的行走。

寂静之中透着一种诡异，让荆天的心中慢慢滋生出烦躁和疲劳，这种情况若是在平时很少出现，但是身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却发生得自然而然，甚至连荆天自己也没有察觉，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双眼越来越沉重，因为长久寻找不到目标的感觉而憋闷得想要放生大吼。

恍惚之间，他竟然觉得自己已经在此处徘徊了数年的时间，每每如此，心中便郁结着一口气，终于无法忍受，一拳打在了回廊的柱子上，并且发出一声怒吼，本能地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吼声过后，似乎置身于平原上，根本就没有丝毫回声，而原本继续了全力的一次出拳，竟然都没有在看似脆弱的柱子上留下一点痕迹，荆天怔怔地望着这诡异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也许是上天感受到了他的郁闷之情，似乎是刚刚走了不久，就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云雾之中出现了一座并不是很大的亭子，一道苍老的背影进入了荆天的眼帘。

那是爷爷最喜欢的曲子，名为曲水流觞，琴声如水，平稳而清澈，令人心旷神怡，到了酣畅之处，又如同饮用美酒，醇香味道在口腔之中弥漫而开，忍不住陶醉神往。

这琴曲已经未必高远，却自带着隐士之乐，也正因此才会让老人如此喜爱。

自老人故去，荆天也在修炼之余自己轻弹，以此怀念与老人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只不过他始终年纪不大，无法体会其中自得其乐的意境，往往徒有其音，却不能具备其神。

此时响起的琴声，听着听着，荆天不知不觉就痴了，眼眶一片灼热。

思念，只需要一个缘由，就足以在心中泛滥。

一曲弹罢，一身白衣的老人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荆天再熟悉不过的容颜，那是只属于他爷爷的相貌，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与记忆之中完全吻合，无一错漏。

荆天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在老人的面前跪下，静静地，无声地，磕了三个头。

然后，他站了起来，扑入老人的怀抱之中，记忆之中的熟悉气息扑鼻而来，几乎将他的思维淹没，前所未有的困倦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袭来，双眼沉重如同灌注了铅块，再也不愿意睁开，这一刻，他只想永远沉睡下去，永远停留在记忆之中的怀抱。

老人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轻轻的用纤细而苍白的双手抚摸荆天的后背，温柔之中带着深深的爱怜。

“谢谢……”平静之中，荆天忽然微笑着开口说道。

老人的动作一顿。

“尽管知道这是虚幻的，我依旧想要沉浸其中，忘记烦恼，忘记未来。”荆天抬起头，与老人的目光对视。

老人惨然一笑，轻声道：“傻孩子，我灵魂不灭，却是被你的思念召唤而来，这里是否幻境又有何重要？”

荆天握住老人的双手，轻轻叹息一声道：“人心中都有执念，爷爷的幻象因我思念而生，让我再次享受了平静的快乐，然而，您可知道，我的心中一个声音在呐喊，告诉我灵魂永远不会长久存在，我不想相信，但是却无法反驳。”

荆天站起身来，退后两步，笑着说道：“温暖不需要长久，安逸不能够长在，我已经学会向前展望，就算未来暗淡无光，也绝对不会停下脚步。”

老人的眼角微微跳动，凝视着一片平静的荆天，忽然展颜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呵呵笑着道：“孩子，你长大了……”

话音落下，老人的身影化作光点溃散开来，如同是无数萤火虫胡乱飞舞，最终消失不见。

荆天怔怔站立，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留下滚烫的轨迹。

“这一份眷恋，是我心中最温柔的港湾。”

世界在扭曲，面前的景象如同是破碎的水晶，等荆天的视线再次清晰，他已经置身于一个金碧辉煌地大殿之中，正有一个人面带惊讶地望着自己。

一身白色的衣裙，淡青色的束带系在腰间，发髻高挽，脸颊清瘦而美丽。

“芷晴……”荆天的嘴唇有些哆嗦，他的心情还没有从刚刚的激荡之中恢复过来，就见到了自己最怕见到的人，或许是因为心中有愧，在面对许芷晴的时候，荆天有意无意地躲开了她的目光。

荆天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让许芷晴非常吃惊，她用手轻轻地捋过鬓角的发丝，平息了心中的悸动，双目紧紧盯着荆天，眼神之中的哀怨和凄苦，让荆天的心脏大力地收缩了两下。

许芷晴檀口微张，轻声问道：“在你心里，可还有我的影子？”

“我与你不可能的。”荆天闭上眼睛，仰头吐了一口气。

“我只问你，在你的心中，是不是有我的影子？你是不是在乎我的？”许芷晴倔强地问道，眼神变得犀利，如同刀锋一般让人不敢触摸。

一阵长久的沉默，只能够听到两个人同样沉重的呼吸声。

“……是。”荆天睁开眼睛，似乎是看开了什么，目光变得坚定，他始终在逃避自己的感情，不愿意面对真实地自己，但是面对许芷晴执拗的逼问，又在情绪如此激荡的时刻，终于还是打破了自己施加在心灵上的束缚。

他自卑，因为自己是一个半妖，因为自己的地位低下，而不论是许芷晴还是君烟梦，都有着强大的背景，都拥有着傲人的容貌，是无数年轻人心目之中的女神，她们的感情太过沉重，让荆天无法负担以至于狼狈逃窜。

荆天也想要接受这一切的信心，但是无从得来，那是一种甜美的奢求，在这个混乱的修仙世界，盲目的自信只会让他走向彻底的灭亡。

他之所以会来到此处，还不是因为与君烟梦走得过近，才被人暗中排挤。

许芷晴轻轻地迈步走了过来，动人的身姿，惹人怜爱的神情，让荆天心中的坚硬渐渐软化。

“为什么离开？为什么不给我承诺？为什么逃避？”许芷晴的眼中爆发出愤怒的光芒，那是被蒙蔽和欺骗之后的爆发。

荆天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美丽脸庞，吹弹可破的肌肤，细腻而光滑，隽秀的琼鼻反射着柔和的光芒，因为放开了胸怀，他的心竟然渐渐的平静下来，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尽量温柔地回答说：“因为我配不上你。”

许芷晴一怔，接着脸上涌起迷人的酡红，眼眸闪闪亮亮，柔声道：“我不在乎，只要你在我的身边。”

“可是我在乎……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我不想自己狼狈逃窜的时候，让爱着我的人跟随着我受苦！我不想你放弃了自己的骄傲，却换来了终生的遗憾和苦难！”荆天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发现此刻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够降低一直以来折磨自己的罪恶感。

许芷晴扑在了他的怀中，深深地埋了下去。

“那我们再也不出去了，就在这里生活，一直到共同老去，再也不要有忧愁和苦难，好不好？”

荆天闻言，心中生出一股一往无前的冲动，几乎就要开口答应下来，却忽然之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正身处于悬空岛之中，经历了刚刚的幻境，仍然置身于危机之中，而周围的这一切，竟然让他有一种如同置身云雾之中的不真实感。

他将怀中的许芷晴推开，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越发觉得蹊跷，讷讷自语道：“这里是哪里？是真实还是虚幻？你真的是芷晴吗？”

被如此一问，许芷晴明显一愣，然后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神色，嘿嘿笑着说道：“原来你清醒过来了吗？这里就是幻境，你看到得一切都是假的，嘿嘿嘿嘿，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小伙子呢……”

“许芷晴”怪笑着，身躯扭曲，化作一片烟雾消失不见，只剩下双目圆睁的荆天在原地傻愣愣地站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让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不久之后，殿宇之中响起巨大的轰鸣声，一根金色的粗大柱子被荆天一枪穿透，轰然倒塌，他的面色有些狰狞，呼吸很粗重，双目已经变得血红。

被欺骗的愤怒让他险些走火入魔，明明是如此真实地触感，明明是如此真是的容颜，却不过是一场骗局，而与见到自己爷爷不同的是，一个早知已死，另一个却不明现状。

说到底还是执念作祟。

荆天靠着背后的柱子，良久也无法平息心中翻腾的思绪。

面前的景色又开始扭曲，身体忽然感受到向下的拉力，由于猝不及防，他从一块巨石上滚落下来，落在了带着潮湿气息的土地上，站起身来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这一次自己出现在了一片丛林之中，面前是一片广阔的湖泊，正有一个小小的瀑布从上方垂挂下来，苍白的水花在湖面上翻腾起氤氲的雾气。

这是一片宁静祥和的环境，植物的馨香钻入荆天的鼻孔之中，让他被愤怒充满的思绪平静下来。

是真是幻？

荆天拔出身边的一颗小草，用力紧紧握住，似乎这样就可以找到心中的真实，触感很真实，却又让荆天感到了一种荒谬和惶恐——什么时候，竟然被逼迫得无法连虚幻和真实也无法分辨。

他曾经对幻术嗤之以鼻，觉得不过是旁门左道，只要拥有强大的实力，一切幻术都是浮云，但是而今看来，就算是他自身实力再强大数倍，也依旧对此束手无策，就如同时位于无尽虚空之中，空有满身力量，却永远没有打击到实体的感觉。

湖面之中盛开着一朵水蓝色的花，每一个花瓣都是清澈的水蓝色，呈菱形，共有七片，茎杆并不粗壮，似乎是女子纤细的腰身，透明的叶子轻轻摇曳，可以看到上面清晰的脉络，正有水银一般的光芒在流淌，迷蒙的雾气将其团团缠绕，如同是水中舞动的仙子，美丽得令人痴迷。

虽然并不认识，但是荆天知道，这朵花必然是某种灵花。

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荆天思索了半天，终于放下心中包袱，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即使面对渺茫的未来未必有什么用出，但是总比坐以待毙好上不少的。

于是，他腾空而起，想要飞到花朵的上空，却忽然感到身体上方传来庞大的力量，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疼痛几乎让他叫出声音。

“禁空禁制！”荆天惊呼一声，语气之中带着惊讶，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欣喜。

幻术，是作用于被施术者感官的一种神通，修炼到了高深的境界，几乎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可以让敌人精神崩溃，沉沦进入自己思想的世界再也无法醒来，直至身体彻底凋零。

真实和虚幻，并没有想象之中那样容易分辨。

感受到那种从身体上传来如此真实的疼痛，以及作用在自己身上实实在在的力量，这强大的禁空禁制给他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感，荆天心中产生了一丝明悟——这里若真的是幻境，那么凭借他的水平，没有极其特殊的机缘，只怕直至死亡也无法从其中挣脱了，这并不是他太过悲观，只是对自己实力的清晰认识。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天璇境界修仙者，虽然比起凡人来强大太多，但是面对悬空岛这里神秘的环境，却不过如同挣扎的蝼蚁一般，千百般的努力，只是为了获得生存的权利。

想通了这一层，荆天更加坚定了原本的信念，既然根本就无从判断，那么不如努力闯上一闯，或许会有所斩获也不一定的，也正因如此，原本有些焦虑和担忧的心思渐渐平静下来，甚至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兴奋，那是深深埋在他骨子里对冒险的向往和狂热。

这一刻，周围的环境仿佛变得更加真实和美丽，荆天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