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天-第2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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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那滚滚的浪涛便已经远去，以荆天的眼力也无法看到了。

河伯等神仙离开之后，现场就只剩下了幽冥界一方的人马，而这其中的诸多金仙存在对于荆天虽然并不熟稔，却也有过数面之缘，此刻见到昔日小小的真仙摇身一变成为恐怖的大罗金仙，心中自然是滋味不同，千奇百怪无不有之，而双方之间隐隐的对峙，又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和怪异起来。

在荆天到来之前，其实围杀混沌兽和混沌侯的战斗已经连续打了数年的时间，在混沌空间中用尽办法方才用地网大阵困住了他，如此一来才能够形成围攻之势，而河伯带领的天庭强者其实并没有到来太长的时间，只是比荆天早一些而已，否则战斗早已经结束，根本轮不到荆天出手施加援助了。

费劲千辛万苦，总算是将要把混沌侯这个无数年来骚扰地狱安宁的毛神收拾掉，却因为荆天的到来横生变故，若说幽冥界诸多强者的心中没有什么愤怒和不满，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是在此刻不方便表达出来而已。

幽冥界的主人毕竟是轮回之王，而荆天的身份如今也已经今非昔比，自然不是随便一个人可以指责的。

“苍生之主，难道你要包庇这些末世遗民吗？”轮回之王的声音深邃而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

荆天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起来，沉声回答道：“只是不想见到他们陨落而已，若是你认为我包庇他们，我也不会否认，只是面对曾经的同胞，你当真没有一丝愧疚？”

“……你知道？这也难怪，大日神如这样的永恒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轮回之王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此一时，彼一时，即使在上一个轮回中他们如何风光潇洒，但是在这一个轮回中，他们的存在确实是一种无法磨灭的罪孽，却偏偏还要不断挣扎和破坏，难道你不知道洪荒的秩序正在被蚕食？若你是我，你将如何对待？是负了他们，还是负了洪荒众生和洪荒秩序？”

作为掌控厚土神鉴的轮回之王，他与荆天一样有着自己的责任，确实拥有用大义的理由剥夺其他生灵性命的权力，这是残忍无情，却也无可奈何，只有天真的人才会觉得任何事情都可以两全其美。

天藏沉默着，荆天和轮回之王的交谈并没有瞒着他，但是听了轮回之王的话语，他确实不知该如何驳斥，也许正如他所说，轮回之王是整个洪荒宇宙最为孤独可怜的神灵。

“……让我进入无间地狱，我将努力平息这一切。”荆天转头，目光扫过天地神君三个神仙，口中悠悠地说着。

在面对君无道的时候，他心中会有一些复杂的感情，对方曾经斩杀过他的兄弟，却是他深爱女子的父亲，如今君烟梦与他合为一体，时时刻刻相依相伴，让他无论如何无法对天地神君生出杀意，或许这也是他出手相救的另外一个原因。

此言一出，顿时让轮回之王和天藏两个强大存在为之侧目，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天藏立刻出言赞同，竟然对荆天所说一点怀疑也没有，而轮回之王则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荆天的提议。

其实就算他们不同意，以荆天的实力也绝对可以硬闯进去的，只是会多花费一些手脚。

随着轮回之王一声令下，那集结而来的大批地府兵将顿时纷纷收拢阵型，聚集在一起化作一片黑压压的云团重新回到了幽冥界之中，这样没有结成金丹获得神职的存在，也只能通过此种方式才可以短时间在混沌中存在，一旦落单必死无疑。

“你要去无间地狱，将我带上吧！”混沌侯心中挣扎着，脸上表情变幻不定，终于狠下心来恳求着。

看着他难得露出的忐忑表情，荆天明白了他的想法，混沌侯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无法也打破无间地狱的防御，想要救出自己的兄长更是白日做梦，所以想要摆脱荆天将他一同带入其中，哪怕只是互相陪伴，也是一慰藉。

如此醇厚真实的兄弟情义，正好击中了荆天心中的软弱之处，他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玄武和天地神君先行离开。

有了轮回之王的命令，一路之上设置的重重禁制都已经不再阻挡荆天，让他和混沌侯顺利通过，沿着地狱一层又一层地向下方穿越，冰冷和灼热越来越难以忍受，若非两神都是堪比大罗金仙的存在，在这样的环境下还会感觉到有一些吃力。

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漩涡，却没有任何吞噬力量，边缘如同风暴一般扭曲转动着，似乎任何东西在进入其中的一瞬间都会被磨灭，而这个漩涡的入口处却被一重又一重的法阵封印起来，各种颜色的光芒偶尔闪过，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无数年的积累和改进，让这里的每一个法阵都拥有难以想象的威能，即使是大罗金仙全力出手，也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攻破。

守卫在此处的上千修仙者面色肃穆，即使见到了荆天这样强大的存在也没有流露出太多震惊，明显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强横存在，若是荆天与他们在相同的境界，恐怕真的未必是其对手。

这里就是无间地狱的入口了，周围尽数都是灰黑的颜色，似乎此处就是混沌空间的尽头。

此时，那被封印的地方忽然之间出现了一个越变越大的入口，不久之后形成了稳定的通道，一切寂静如死，一点也没有上层的地狱那样喧哗和恐惧的叫声，这些看起来无比美好，但事实上不过是彻底消亡的结果而已。

越是致命的危险，往往便越是美丽。

入口处，一尊通体金黄色的佛陀坐在琉璃一般的莲花座之上，背后是一轮金色的光圈，光圈之上燃烧着熊熊火焰，宝相庄严肃穆，眉宇之间却尽是苦难和悲哀的申请，仿佛凝聚了人世间所有的痛苦，由他一己承受。

“天藏佛。”荆天心中一惊，没想到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佛陀般的存在，自然而然地行了一个佛礼。

“苍生之主，小僧有礼了。”天藏面对荆天，赫然是以晚辈自居的，显然对于大日神如这样根本不在洪荒轮回之中的存在充满了敬畏。

荆天也不推辞，他此刻与大日神如一体，自然就受得起对方的尊敬，两大佛陀在此处浅浅交流了一下，不涉及什么隐秘，荆天便带着混沌侯进入了无间地狱之中，而那一重重的封印再次弥合，天藏依旧守在入口，一如从前。

“他能够办到吗？”轮回之王的声音从虚空之中传来。

天藏睁开眼睛，眉宇之间的痛苦丝毫不减，却平静异常地说道：“既然他继承了大日神如的力量，想必不会无的放矢，虽然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办法，你我也只能在此处等待了。”

“……天藏，多谢你。”

“恩？”

“无数年来，你一直在这里陪着我。”

深邃的洞口，无形的存在，荆天竟然有一种失重的感觉，这是他修炼有成以来极少遇到的情况，这种感觉无法抑制，时时刻刻缠绕在他的心间，宛如回到了凡人的时期，正在从万丈悬崖之上纵身跳下。

体内的法力以惊人的速度减少着，不知道究竟去了何处，似乎消散成为虚无，又似乎依旧囤积在他的体内，只是再也无法找到而已。

混沌侯缩小身形跟在荆天的后方，庞大超过世界的身躯竟然可以变成十数米大小，在向着某一处神秘地点坠落的过程中，他的速度却要远远超过荆天，几乎只是瞬息之间就在前方消失不见，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

面对未知的前方，面对即将失去法力的情况，荆天的心中并没有什么波动，能够修炼有成的神仙，虽然对力量多有追求，但是却并不会惧怕失去力量，因为他们在获得神职的过程中就要经过无数次心灵的淬炼，就如同五行魔尊以生命为代价来博取力量，也如同食神等神仙逍遥自在对力量毫不在意，都是一种不曾悔过和惧怕的生存方式。

忽然之间，荆天感觉到一阵扑面而来的清风，宛如小雨之后带着泥土芳香的气流，面前也似乎有一面轻薄的壁垒被他打破，他的精神变得更加清醒，心灵也随之无比平静，自从拥有了改变气候的神通之后，自然界的一切对于神仙来说便缺乏了吸引力和震慑力，因为他们不仅仅凌驾于凡人之上，更加凌驾于自然界乃至于一整个世界的上方。

由于身在无间地狱这种特殊的环境，荆天这样坚韧不拔的心智竟然也全然沉浸在简单的快乐之中。

咚！一声闷响，荆天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一座金刚巨山以飞快地速度撞击，瞬间整个精神世界只有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在通常情况下即使是神仙也会因此而失去知觉，可是荆天却无比清醒，这越发加剧了他的痛苦。

虽然早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并且有大日神如的力量和心境修为作为依靠，但是荆天依旧在原地足足折腾了一年左右的时光，方才逐渐熟悉了这种无法想象的痛苦，缓缓恢复最基本的理智，实在是狼狈不堪。

在这一年的时光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边的环境究竟是什么样子，一切感觉都被痛苦抹消，刀削斧劈雨打风吹山砸水漫，各种各样的惨烈感数之不尽，并且被无限夸张放大，当真是足以令神仙都形神俱灭的恐怖地狱。

荆天费力地睁开眼睛，双手支撑着身体，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身上的衣衫早已经破烂不堪，如今没有了法力，也就无法施展神通，他自然也无法凝聚出新的衣衫，只能勉强使用了，此时定睛看去，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山谷之中，四面八方尽是红色，泥土之中似乎有鲜血在流淌，远方的天空火光冲天，映红了九霄。

身躯颤抖了一下，荆天迈了一步，停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疼得呲牙咧嘴，倒吸了数十口凉气，但就算这样也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他心中兀自庆幸不已，只有尝到了更剧烈的痛苦，才会对眼前的困境甘之如饴。

这块大地，就是大日神如所说的沉淀了洪荒宇宙所有罪孽的地方，身在其中的生灵受到的痛苦并非无端而生，那是在凡俗世界无处宣泄的痛苦和罪孽，世间多有不公事，因果循环却无法面面俱到，往往好人未必有好报，坏人未必就会受到报应，这就是矛盾的根源，也是无间地狱一切痛苦的源泉，若是没有此处，那么洪荒宇宙早已经崩溃。

天空中没有星斗，大地中没有养分，找不到方向，寻不到目标，荆天就要在这样的世界，一步一步行走，一点一点寻找，忍受无边的孤独和痛苦，去成全洪荒宇宙万千生命的存在，去救赎一个不完整的轮回。

他有他自己心目中的伟大，不需要回报，即使真的成功，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在如此荒凉的地方，正有一个神灵为了拯救一切而奋斗。

时间无声流逝，转眼之间百年光阴过去，凡人生死，神仙不过恍惚片刻。

没有永久的太平，也没有永久的混乱，仙界经历长久的平静，滋生了太多的欲望，积累了太多的矛盾，终于迎来又一个混乱的时代，这样的时期，就宣告着某些势力的强势崛起，以及另外一些势力的土崩瓦解，一代代新旧更替，又有什么势力可以真的岿然不动？

太上皇尊等末世遗民的真实身份被天庭披露，真相大白于天下，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整个修仙世界引发了不小的争论，信者有之，疑者有之，嗤之以鼻者同样有之，嗅觉敏锐者已经闻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以往天庭与洪荒盟虽然是敌对的关系，但是两者还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所以不会发生什么过于庞大的战争，但是这种平衡如今将不复存在，只因为太上皇尊已经被逼上了绝路，抢夺苍生鉴失败，修为在这个轮回不断受到压制，已经降低到不足以自保的程度，正是有史以来最为虚弱的时期，而玉皇大帝又岂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针对洪荒盟的大规模战争以很高的效率发动，仿佛为了这一刻，天庭之中的修仙者和神仙们时时刻刻都在准备着，遮天蔽日的庞大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越空间，向着洪荒盟所在的九州大陆奔赴而去，与此同时，龙谷同样派遣出凶猛的妖兽狂潮，想要与天兵天将联手对洪荒盟发动强猛的攻势。

由于继承人的死亡与太上皇尊以及五行魔尊有着巨大的关系，万剑神宗、苍梧同样派出大批的修仙者和神仙对洪荒盟和沧溟殿发动了战争。

这一次战争的规模虽然不说空前绝后，却也席卷了仙界已知区域几乎所有的修仙势力，没有任何一个神仙可以置身事外，强大的势力之前互相征伐，弱小的势力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或是被毁灭，或是通过吞噬其他势力来增长自己的力量。

九州大陆附近的仙界空间中，战斗每一天都在继续，陨落死亡者越来越多，但是相比于实力强大的存在，他们的死亡无疑是平凡的，甚至没有引起一丝波澜，神仙之间的威力巨大的斗法也时有发生，双方各有胜负死伤，战况还在持续升温。

尽管太上皇尊是末世遗民的消息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是洪荒盟亘古经营，底蕴岂是等闲？不说其他，单是九州大陆之上的神仙和修仙者，都是洪荒盟花费巨大的心血培养出来，又怎么会因为一个不知道真假的消息而放弃保护自己的家园？

几个大势力联手攻打洪荒盟，胜利几乎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想要将其连根拔起没有千年时间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自身受到的损失也必然空前巨大，不得不防备之后来自盟友的攻击，毕竟它们彼此之间也有着无法化解的仇怨，联手只不过是因为拥有共同的敌人而已。

相比于洪荒盟的顽强抵抗，五行魔尊的沧溟殿却要逊色很多，随着五行魔尊杳无音讯，他座下两大金仙为了权力大打出手，将沧溟殿分裂成为东西二殿，而在这时却还要面对来自苍梧和万剑神宗的强大攻势，甚至还有一些弱小的势力前来打秋风，原本蒸蒸日上的庞大宗门顿时陷入了内忧外患之中，恐怕不出百年时间就要土崩瓦解了。

可怜那五行魔尊纵然凶威盖世，却不过是一时风光，始终只是无穷轮回中的昙花一现。

太上皇尊并没有在洪荒盟处的战场上出现，若是他真的出手，那么招来的将会是玉皇大帝更加狠辣无情的打击，什么级别的存在，就有同样级别的强者予以震慑，若是没有必要，双方都不会轻举妄动。

但是太上皇尊心中非常清楚，被这个轮回剥削了无数年的力量，如今的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恐怕不出五万年就有可能跌落出大罗金仙的境界，五万年虽然漫长，但是对于他与玉皇大帝这样亘古的存在，这样的时间却并没有本来应该具有的意义。

拥有过创世四鉴的存在就能够拥有无限的寿命，真的沉入修炼和疑惑之中，五万年的时光不过转瞬即逝而已。

洪荒盟撑不住的，他们这些从上一个轮回幸存下来的神仙，也同样再也无法抵抗无穷无尽的业力，早晚会接连陨落死亡，其实他们都不惧怕，从来未曾惧怕过，只是心中不甘，凭什么同样的神仙同样的生命，却要受到迥然不同的待遇。

这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也永远不会有公平，只会有统治与臣服，只会有征服和妥协，不同的是上位者如何来决定下位者的生存方式而已。

最强大的神仙也不过是单独的个体，终究斗不过这五行的轮回和庞大的天地洪荒，太上皇尊早年曾经相信过自己可以战胜一切，甚至捅破洪荒的壁障，成为旷古烁今无法比拟的强大存在，可惜，一切不过是一场笑话。

一滴水，妄想战胜大海，难道不可笑吗？

火辣辣的骄阳在飞快地驰骋，它的轨迹并非真的遍布整个仙界空间，而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