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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心欲何托-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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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过药后，绮妍对着镜子略打扮了一番。
小桃在一旁见到绮妍红光满面，神采奕奕，一点病态也看不出，直夸宫里的太医医术精湛，开的药方比仙丹还灵。
绮妍自己也觉得身体好了许多，自从回到长安后，虽然知道与君羡情缘未了，但无奈名义上她已是人家妻子，纵心有深情，也难以言表。只好暗藏于心内，致使日日不得开怀，夜夜卧床难眠，直到那日听了颜合伍的一番劝说，终于决定敞开心扉，向君羡澄清一切。
君羡一直担心着绮妍的病情，始终记挂在心。他已经答应了常山公主所提的“婚事”，希望绮妍知道后，她向太宗所要求的“心愿”得已实现。从此她可以远离伤害，远离一切的痛苦和折磨，也远离了他。
绮妍刚出了山庄大门，就见君羡正站在石刻鲤鱼旁徘徊，他一定是放心不下她。绮妍忙唤了君羡进门，带进大厅。
君羡看到绮妍容光焕发，安心不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已经没事了，你放心。”
绮妍递了杯茶到君羡面前。
“那就好，那就好。”君羡低头啜了口茶。
“我……”两人几乎同声说道。
绮妍轻轻一笑，吸了口气，正要说出她与颜合伍并非真夫妻的事实。
“我跟常山公主要成婚了。”君羡迅速地说一句，似乎很害怕再犹豫一刻，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绮妍一听，耳边像是被炸裂了般，伸手摸到桌台上的茶杯，不停喝着茶，努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想要自己镇静一点，可是好一会儿才发现杯里早没了水。绮妍放下茶杯，略略挤出一点笑容，可却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双颊在战抖。
“这么突然啊。”
“是啊，时候不早了，君羡告辞，多保重。”
保重？他再一次地在向她告别吗？是在说他们真的结束了吗？从此他们就这样各自生活了吗？
君羡说完，站起身来。
“将军好走，恕不远送。”绮妍动了动腿，本想送他出门的，可是她却怎么也支不起身子。
君羡看着她的脸色越变越苍白，却还装着微笑的模样，为的只是不让他看出来。他背过去，目不忍视，很快地消失在大厅。多停留一刻，他都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舍不得放下她，这一生他最想珍惜的女子。
绮妍，但愿你永远平安幸福，勿再以我为念，以免心伤身损。这样所有的付出和牺牲才是值得的。为了你，我不后悔。君羡带着他今生最痛苦的决定和最美丽的祝福，像风一样的离去，竟没有掀起一丝尘埃，似乎连尘土都在为他们感伤，不忍心出来鉴证他们的又一次的离别。
绮妍定了定心神，强撑着站起来，她移了移脚，膝盖突然一曲，磕到了椅子角，茶台跟着晃动了一下，整个茶几跌落在地，遍地的碎片。
绮妍蹲下身，收拾着这些碎瓷片。
徐显经过，慌地走进来去扶绮妍，生怕她割伤自己的手。可是当他扶起绮妍时，她已经是满手的鲜血，还有许多细小的碎片扎在手上。徐显看的是心惊肉跳，她是怎么了？不想要这双手了吗？徐显来不及去责怪绮妍，急忙喊人去拿金疮药。
第二十四卷 同心再解不心离 别字频看自频灭
“妍儿，痛不痛？”徐显捧着绮妍的双手。
鲜血已经流了一地。
“不痛。”绮妍面无表情，淡淡地道。
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心中之痛远远胜于皮肉。
徐显为绮妍上来药并包扎好了伤口，命人熬了安神药，亲自喂绮妍服下，看着她睡着后，才安心离开。之后召集了山庄上下所有的仆人，问起今日发生了什么事，众人都只说是武卫将军来过，旁的就没有什么。徐显又嘱咐了众人，这段日子要多多留意绮妍，仔细照料等等。
仆人们一一应着徐显的话，不一会儿都散了，各自去忙，唯独小桃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徐显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上前去问：“小桃，你想什么呢？”
小桃抬起头迅速地看了徐显一眼，然后又埋下头去，“庄主，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或许只是我多心了。”
“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
小桃忙摆摆手，解释道：“不是关于我的，是——大小姐。”
“妍儿？她怎么了？”
小桃吞吞吐吐地低声说道：“今早我看见姑爷把一个荷包放进袖子里……”
“荷包？”徐显不懂，绮妍跟荷包有什么关系。
“荷包上绣的是朵芙蓉花，一看就知道是姑娘家随身带的东西，可谁都知道大小姐最喜欢的是白百合，而且从不做女工，我在想——会不会姑爷外头有了别的女子。”
徐显心一惊，他虽然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但想起颜合伍对绮妍不冷不热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他把绮妍当作是自己的妻子。小桃的猜测倒提醒了他，并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性。
“我知道这话是不该随便讲的，大小姐毕竟才新婚，可是我这心里越想越不对劲，我每天都去为大小姐梳妆，发现她和姑爷好像是分床睡的。可能他们的感情真的不好，大小姐不想我们担心才不说的，大小姐从来都只替别人想。”想着绮妍可能受了委屈，小桃心疼得快要流泪了。
“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顾妍儿，别在她面前提起，我会处理好的。”徐显叮咛道。
小桃点着头，“庄主，您一向是最疼惜大小姐的，您一定要为大小姐做主，我先出去忙了。”
待绮妍醒来已是四更天了。这期间，季嫱圆多次来到绮妍房中，劝徐显回放歇息，将绮妍交给她来照顾，却都被徐显拒绝。季嫱圆只得离开，望着妻子落寞的背影，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啊！徐显心里觉得对不住她。但是此刻比较起躺在床上伤重的人儿，那点愧疚又算什么呢？还是先解决好绮妍的事，再好好弥补妻子吧，但愿她能明白自己的做法。
绮妍的眼睛微微颤了几下，睁开眼见到徐显，他的身子斜歪在床栏旁，一脸的困倦，想必是照顾她太辛苦了。于是，绮妍用力撑起身子，想为他披上一件袍子，不想却惊醒了徐显。
徐显忙拿了个金丝玉绣软枕给绮妍靠着。
“手还疼吗？”
绮妍望着被白绫纱缠绕着的手，浅笑道：“不疼，没事了，大哥，你快去睡吧。”
徐显不理会绮妍的话，伸手将被子向上拉了拉，以免绮妍着凉，“宫里来人说皇上今晚留合伍住一宿，他今晚不回来了。你睡吧，我就在这陪着你。记得小时候，夜里打雷，你害怕的不敢睡，也是我守在你的床边，你有什么心事都会告诉我，我就会说，妍儿别怕，天塌下来，有大哥替你顶着，如今大哥想跟你说的话，也是一样的。”
绮妍的眼睑略垂，沉声说道：“对不起，大哥，我总是让你这么担心我，可是……”
徐显看她面有难色，不忍再勉强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罢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在门口，有什么事叫我。”
“大哥！”绮妍见他要走，立即叫住。
徐显回头望着她，听绮妍慢慢地说道：“其实我跟合伍只是挂名夫妻。”
“……”徐显显然是被震惊了，他想过很多种原因，独独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
的确，这才是绮妍啊。在她心中，情和义的界线十分明晰，她绝对不会为了报恩，而以身相许的。她和颜合伍都不善于撒谎，对彼此他们只有相互尊重而已。
或许是压抑了太久，又或是徐显的关爱打动了绮妍，她再也不忍心欺瞒他了。所以，绮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徐显和盘托出。
翌日，巳时。
绮妍洗浴完毕，小桃帮她梳理了头发。昨夜对徐显的一番倾吐，加上自己本身刚毅的性格使然，心胸已经开朗不少。
一切随缘，随遇而安吧。
君羡刚刚被太宗召见，走出宫后，一脸的阴沉。郑山紧跟在后，也不敢多问一句。原来太宗是听了常山公主的话，对君羡大加赞赏，并暗示日后君羡就是“自家人”，将会对他委以重任。等许仁一案了结后，太宗会立即下旨赐婚，昭告天下。
太宗的话犹在耳旁回响，君羡长长的吐了口气，却依旧感到沉痛。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猛一抬头间，竟见一人横在眼前，是徐显！
徐显早知君羡下朝后必会从此路经过，于是他刻意在茂升号茶楼等候。二人相互打了个招呼，徐显将君羡与郑山引至楼上已准备好的雅间。茶楼的老管事亲自端着煮好的茶水走上楼来伺候着，并为他们三人一一斟上茶。
“好了，你去忙吧，不要让人进来打扰。”徐显吩咐着老管事。
老管事点点头，放下茶壶，退了出去。
徐显先是抿了口茶，道：“此乃上等的云雾茶，产自高山密林，经杀青、揉捻等十多道工序烘制而成，以避免碰落白毫，碰碎茶片。此茶酷似雀舌，色泽油润光亮，香气馥郁，好似白兰，经多次冲泡余香犹存，为其他名茶所不及，而且贵在及时采摘，只有清明至谷雨时节采下的叶子，才能煮出此等佳品。”
郑山听得有些不耐烦道：“茶再好，也得有会品尝的人啊，徐庄主拿这么好的茶招待我们这两个莽夫，不是可惜了吗？”
“郑山！”君羡示意他不可无礼。
徐显并不介意，笑道：“郑副将说得不错，茶好得有懂得品尝的人，其实妍儿又何尝不是‘好茶’呢？而李将军也是……”
徐显的话还没说完，只听郑山突然面带愠色，道：“难不成‘好茶’就得让人豁出一切吗？这种‘好茶’我大哥可消受不起！”
徐显诧异地望着郑山，并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会发怒。
“郑山，住口！”君羡带着命令的口吻。
“大哥，你还要忍多久？你的委屈该受够了！好，你不说，我来替你说——”
郑山打抱不平地吼了一声，站起身，对徐显道：“你知不知道，皇上的宝贝女儿常山公主多年来一直想嫁我大哥，数不清多少回了，被我大哥借口拒绝，可如今我大哥就要迎娶她过门，你懂不懂要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有多难受！我大哥他一生的幸福就这么没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就是为了那个已经嫁给别人，移情别恋的徐绮妍，为了她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心愿，我大哥把一辈子都搭进去了！而你却还在这假仁假义的说什么‘好茶’，你们简直……”
“够了！郑山，你出去，出去！”君羡不断的在旁阻止郑山说下去，可都没有用，无奈之下，他忍不住咆哮了出来。
郑山睁大了眼睛望着君羡，他竟然会对自己发怒！这么年，从未有过的。
“大哥——”郑山不服气地叫道，他不明白为什么事到如今君羡还是那么地维护绮妍，她究竟有那点值得他这么“执迷不悟”？
“出去！”君羡再次大声叫道。
郑山气得愤然将自己的椅子摔在一旁，掉头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君羡站起身，执手向徐显道：“庄主，郑山他出言不逊，在下代他赔罪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其实妍儿没有嫁给别人，更没有移情别恋。”
君羡刚要走，一听徐显在身后说的话，突然止步，回过头看着他，听他将原委一一告之。
君羡听完，只道出了一句：“我想我知道她跟皇上要的那个心愿是什么了。”
“心愿？什么心愿？”刚才听郑山也模糊的提到过。
“她想为颜大人，不，是许仁平反！”
“既然事情都清楚了，那你还要娶公主么？”
君羡心里“咯噔”了一下，郑山刚才的话回荡在耳际——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有多难受。君羡闭上双目，绮妍的脸又出现在脑海，他握住双拳，将自己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里，拳头越收越紧，指甲越掐越深。
“若只有如此才能救人一命，君羡愿为之！”君羡咬着牙，硬是从牙关里挤出这样一句话来。
徐显的目光由讶异转为庆幸，感叹着：“有此良人，难怪妍儿痴缠至此。李将军真令徐某感佩，相信妍儿知道，也一定会开心自己没有看错人。”
曾经，他也一度不明白为什么绮妍几经坎坷，独独对这个李君羡难以忘怀。千回百转，却依旧心心相惜，两不相弃。这是怎样的情感？他从来不知道世上会有这样的感情。他深爱绮妍时，都没有这样的感受。后来绮妍与房遗爱相爱，他也没有看到过。为什么他们之间会有？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不要告诉绮妍，不能让她知道我已得知真相！”君羡忙道。
“为何？妍儿如果知道，她一定会站在你身边的。”这样，他们就可以相互依偎，相互扶持，相拥在一起。没有错失，没有遗憾，没有感伤。
“绮妍为颜大人的事已经够劳心了，我不想她再徒增烦恼，而且——”君羡没有继续说，其实他何尝不想与绮妍双宿双栖，再也不要有分离和错过。
“你怕她知道了你的苦衷，会阻止你吗？”
君羡摇头道：“她不会的！”她不会阻止他。
“那你是怕她对你心怀愧疚了？”
君羡不语。
徐显看他神情，知道自己是猜中了，乃长叹一句：“世人只晓一句相思千声情，却不知真心尽在不言中！”
郑山愤愤地冲出了茶楼，正与绮妍迎面碰上，本欲掉头走，却听到绮妍唤了自己一声。
“我就说嘛，是郑副将没错。”小桃走来道。“今天城南有个庙会，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小桃知道郑山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人。
小桃拉了拉郑山，却被郑山硬生生地甩到一旁。她鼓了鼓嘴，正要发脾气，突见郑山怒颜骤起，顿时吓得她花容失色，僵在原地，不敢发一声。
绮妍也是惊异不已。
只见郑山目光犀利，隐含着几多怨恨，盯着绮妍，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大哥？”绮妍知道他口中说的“大哥”指的就是君羡，心不禁随之砰然一动。听他语气，难道是君羡出了事？！
绮妍张了张口，想问清楚，郑山接着指着她道：“到底是什么狗屁心愿宁可让我大哥为你牺牲一辈子去娶他根本不喜欢的常山公主！而你呢？你移情别恋，嫁给了只懂几幅破字画的书生！我大哥背负一身委屈，你知道吗？”
郑山怒指绮妍，将心中积压的怨愤发泄了一通。
小桃望着郑山愤然离开的背影，怔了半天，向绮妍道：“大小姐，他……他疯了吧。”
难道君羡娶常山公主是为了她吗？绮妍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幸而身后有人扶住道：“绮妍小姐当心！”
绮妍方站稳脚跟，转头望去，原来是海棠。她身后还跟着个约十二、三岁的小丫头。
“小姐，你有没有怎样？”小桃担心着。
绮妍摇了摇头，向海棠道了谢。
海棠看她脸色不大好，便请了绮妍多走几步，往风雅楼休息一下。
风雅楼今日格外的热闹，里面歌台暖响，厮哄之声扬出百里之外。一群衣着华美的王孙公子混在歌妓中厮闹。舞妓们轻歌曼舞，腰枝摇摆，裙角轻扬。
海棠带绮妍往楼上走去，“听说魏征大人之子魏叔玉不久之前回京了，所以这几日有好多的公子哥来为他接风洗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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